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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多灵异手记8】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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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7-04-02 21:10回复
      孙悟空的屁股八面威风!
      几个游戏和一串荤笑话结束的时候,居然就到了顺昌。我看了看表,两小时多一点。唐僧的努力表演和“咻咻咻”左突右窜的中巴车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大家的情绪都有点HIGH.吃完饭已经下午两点多,看这个时间就知道大家都吃得很香。牛师傅重新出发前去高老庄和弼马温马场,唐师傅则开始大吹顺昌和孙大圣的渊源。我听着,肚子里和记得的新闻一对照,发现这唐师傅的艺术加工能力还真不赖。
      “靠,这也太玄了吧。”六耳吃完饭上车就一屁股坐到我身边,这时翘着二郎腿。可是中巴的位子空间小,这二郎腿翘得我在一边看都觉着挤得难受。
      “也不完全是瞎吹,是有这个新闻,年初新华社报的,后来各地报纸都有报道。”
      “是嘛,我怎么没看见。”
      “干这行,乱七八糟的新闻看得多。”我笑笑。
      “哟哟哟。”六耳叫起来。坐在他前面的脾酒肚摁下调整座位的塑料杆子,用了几次力,正在奇怪怎么靠背只往后挪了半寸。而六耳叠在上面的右膝盖已经被前面的椅背压到不行了。
      六耳忙把腿放下来:“悠着点儿八戒。”
      脾酒肚被这样明目张胆地把绰号叫出来,只好嘿嘿一笑。
      “你是记者?什么报啊。”
      我从包里摸了张名片给他。
      六耳接了名片,却摸出本通讯本:“帮我把电话地址留这上面吧,名片容易掉。”
      互留了电话地址,六耳重新打量起我的名片:“晨星报?我常看啊,不好意思我无业游民一个,没有名片。你说真有这新闻?还真有悟空?”他眯起眼睛往我身上溜了一圈:“悟空就生在顺昌哈。”
      “小心眯成偷针眼。”我被六眼看得不爽,转开话题:“报上的新闻不能尽信,我觉得这是炒作,这样一炒,顺昌的旅游产业不就起来了吗。”
      六眼竖起左手食指来回地摇:“做记者的怎么能说新闻不可信,你这是砸自己招牌哦。”
      高老庄和弼马温马场离得不远,从一条山道开上去,其实是两个村子。先到的是马料坑,村名叫作“仙场”,传说乃孙大圣当弼马温时集贮马料放牧仙马的地方,搞了几匹批红载绿的“仙马”,也没有宽阔的场地供驰骋,只能做上去收十块钱照相。
      高老庄自然也不是本名,叫土垄村,至今仍有八成的住户姓高,原本还有高家祠堂,文革时被毁,现在只留下基址。两个村子都有两百年以上的历史了。
      参观高老庄的时候,大家一口一个“八戒”,搞得脾酒肚有点狼狈。他的肚子一度小了两圈,我认为是他努力吸气缩腹的结果,后来被叫得自暴自弃,又恢复原状。这些绰号固然让当事人们极度郁闷,却让我们这些宿不相识的游客迅速熟络起来。
      六耳先前在车上虽然装模作样教训我,其实对新闻背后的花样感兴趣地很,这时涎着脸说尽好话,让我透些内幕消息给他听听。市委宣传部的禁令指示几乎天天传达,我随意挑了几个无甚风险的和他说了,这小子大呼小叫,把我越缠越紧。
      一来二去,六耳也把自己的情况和我大致说了,他专业读的是地质,毕业后混了一年不愿意去矿井干,准备去美国继续混。这段时间游山玩水,签证顺利过几个月就要走了。
      晚饭的时候六耳硬逼我喝了三四杯啤酒。我本来几乎不碰酒的,酒力差到不行,六耳出尽法宝,晓我以理动我以情,真要不认识的说不喝就不喝,很熟的也能拉下脸来拒绝,怕就是这种半熟不熟,一副把我当大哥的样子。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六耳正盯着一张纸,我凑过去一看那上面的四幅图脸就绿了。
      “这谁画给你的?”


    5楼2007-04-02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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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呀,昨晚,忘啦?”六耳头也不抬:“这可比葵花宝典还神啊,悟通这密码就能成神吧。”
        这宗“神的密码”给我的挫折感实在太强,原本出来玩就是散心,没想到几杯啤酒下去嘴上就没东西把关,全倒给这小子了。这种事情让一般人知道了,那还不出乱子?
        我拨了拨头发:“小样,一宿没睡吧,随便编个故事就信啦,我刷牙洗脸去了,你自己接着看吧。”
        六耳满是红丝的眼珠子立刻朝我瞪过来,却忽然又转了几转,笑道:“我就不信你醉了还能编出那么圆的故事来,再说昨晚我去了次网吧,马哈巴利普兰的新闻都查到了。还有那个网站上你发的求助贴。过两天回上海我再去问问耕读园的门童,看他还记不记得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张明。”
        我的脸立刻垮下来,连这都知道了:“昨晚我都说什么了?”
        六耳立时来了劲,开始从马哈巴利普兰一路说起。
        我洗完脸刷完牙,他还跟在旁边说。
        “去去,我小便。”
        六耳一溜到卫生间门外:“那天晚上夜黑风高,你和一代奇人卫后上了摩托艇,乘风破浪……”
        出了房门去一楼饭厅吃早饭的时候,六耳还跟着我说个不停,眼看前面走道上也去吃饭的铁扇公主牛魔王就要和我们打招呼。
        看样子我就算没说个十成十也有八九分,皱起鼻子狠狠出了口气,道:“停停停,不用再说了,被别人听见以为你脑子不正常。”
        六耳伸手过来搂住我的肩:“不说也不是不行,昨晚你说那个水笙其实不是人,今晚你再给我说说水笙的故事,昨晚那个故事没准我就忘记了。”
        我闷哼一声,把那张臭脸推开:“你倒底几岁,我又不是你娘,每天晚上睡觉前要给你讲故事,那么喜欢听的话,有一个少女和七个男人同住森林小木屋的故事,今晚讲给你听吧。”说着快步下楼。
        六耳嘿嘿一笑,屁颠屁颠地跟在我后面。
        吃完早饭车就往县城西北的宝山开去,昨天的高老庄养马场也在这山上,是从另一侧的山道上去的。今天的目的地,不用唐僧说,我也知道一定就是宝山顶上南天门的双圣墓。
        这里原本不是旅游区,顺昌决定开发宝山南天门旅游后,修了下山路,但车也没法子一直开到山顶去,连超牛的牛师傅也没法子。
        于是唐僧举着小旗子唱着小调领我们爬山去。
        在我们之前还有两个团,人数都不多。一路蜿蜒向上。
        离山顶还有一段路就停下了,前两个团的游客三三两两或站或蹲。唐僧让我们等一下,跑上去看情况。不一会儿转回来,告诉我们必须等一会儿,县里的人把路拦住,双圣庙暂时封了。
        大家都在嘀咕,这架式是有哪位领导来参观视察了,级别还应该挺高的。问题这新开发的小旅游点,怎么会有头头脑脑感兴趣?
        这一等就是四十分钟,太阳光都开始毒起来了。不单我们这帮《西游记》里的妖魔鬼怪,前两个团的游客都从初时的小声嘀咕变成了抱怨连天。
        我拉了拉T恤下摆,抹掉头上的细汗,抬腿往前走。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领导有这么多闲工夫。
        没走多远,前面山道上摆着个塑料架子拦住路,旁边站着两个人。


      6楼2007-04-02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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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幅三兔图有两个巴掌大小,英国专家几乎连脸都要贴上去了,嘴里喃喃自语。我凝神细听,似乎在疑惑这图案到底是用什么工具刻上去的。
          原本我没在意,听他这么说,再看的时候,也觉得颇为奇怪。这幅三兔图的刻痕光滑圆润,看不出打磨痕迹,简直就像用手写上去的一样。
          另一位专家围着两块碑转来转去,左碑刻“齐天大圣”,右碑刻“通天大圣”,在石碑的侧面,也有一些较小的三兔图案。这些图案却没有旁边大石头上的奇怪之处,和那“齐天大圣”的刻字一样,都是用石雕工具刻上去的。
          大概是觉得差不多了,两个弯了半天腰的外国人先后直起身来,其中一个反手捶着自己后背,向张干事点头示意。
          “你有什么要采访的,不如我们边走边说。”张干事对我说。
          走?走到哪里去?我忙对他说:“我先在这里看看,你给我张名片,我再给你电话。”
          接过名片,我站在庙门口对他们挥手告别,再见吧,我才不会再打电话给你呢。
          没过一会儿等了个把钟头满头是汗的游客才一拥而至,眼看屋子里就要暴满,我赶忙闪身出屋。
          唐僧领着八戒沙僧白骨精一众人自然也到了,里面太挤,唐僧让大家在外面等一等,六耳见我大摇大摆从庙里走出来,用手指着我闷声道:“你滥用职权。”
          我双手一摊,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状。
          唐僧也没闲着,大说那齐天大圣与通天大圣的事迹,齐天大圣的事情我们都知道,通天大圣却是从各种明清杂本中搜来的,唐僧两片薄嘴唇不停翻动,倒也说得头头是道。
          但关于这庙的前后因果却没说许多,大约是原本记载就少的缘故。连到底这通天大圣只有齐天大圣一个兄弟,还是如元末杨景贤杂剧《西游记》里所写,另有大姊骊山老母、二姊巫枝祗和三弟耍耍三郎,唐僧以“为了让大家有想象空间,这方面就暂时不下结论”为由在起哄声中糊弄过去。
          轮到进庙,唐僧把手一伸:“悟空先进。”
          又是一片哄笑。
          我瞪她一眼:“早就进去看过啦,也没啥稀奇。”
          “没什么稀奇?”唐僧跟着我走进来,拍了两下手让大家先慢拍照,听她说。
          “这儿有一块齐天大圣当年留下来的仙人石,上面的图案是用手指直接刻上去的,你们用手指比画看看,是不是?”
          她说的正是大石头上的三兔图。
          我明知道她瞎掰,还是伸出手指顺着刻痕滑动,果然就像是用手指写出来的一般。
          一时间大家争相把手指放进去来回游动。


        8楼2007-04-02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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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金庸小说《神雕侠侣》中的情节,黄药师用一种名为“化石粉”的药物先软化石头表面,再用手指在石头上写字。现实里的化学家应该也能办到这一点吧。
            这念头一闪而过,我拿出相机,开始在屋里拍照,两块石碑和三兔图都拍了。
            “这图案是什么意思呀?”牛魔王问唐僧。
            “这图案呀……”唐僧有点傻眼:“这大概是齐天大圣留下的神图吧,这图看了能安神。”
            “安神?”
            被她这么一说,我们好像是觉得进这个屋子之后都比较安静,没相刚才在外面这样大叫大笑,或许是有那么点用吧,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我绕着两块碑走了几圈,问她:“这下面真埋着东西?”
            这回唐僧很干脆地回答:“没挖出来过哪知道,不过听说是准备挖开看看呢。”
            庙里也没太多东西看,摸了石头拍了照片就差不多了,唐僧领我们往下个景点去,她一边走一边点人头,忽然停下:“六耳猕猴王呢,他还在庙里没出来?”
            我左右一看,果然不见了一块牛皮糖:“我去叫他。”
            重新跑进双圣庙里,见六耳蹲在“仙人石”旁,犹自用手指顺着三兔图划来划去。
            “六耳,走了。”
            他不理我。
            我走过去重重拍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你还比划的入神了?走了走了。”我把他拉出来。
            “真是神了,这东西,手指放进去刚刚好。”六耳出了庙又兴奋起来:“你说这后面是不是也藏着一个惊心动魄甚至惊天动地的故事?”
            完了,牛皮糖又回来了。


          9楼2007-04-02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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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在南天门上的景点“仙纹石”一点都没啥特别,得要努力想象才能扯到唐僧口中的“北京猿人人头”,倒是石下悬崖下端的“八仙洞”让人浮想联翩。唐僧说这一字形并列的8个深浅不一的岩洞,有的深不可测,内有地下河。许多目击者曾在洞内见到石桌、石凳等遗物,且洞中有洞。多年前还有铁索可下,现在是只能看,下不去了。
              要真能进去探一探倒不虚此行,此地的旅游业还在初级阶段,要是以后发展了,这八个洞一定会被开发利用。想想还是来早了。
              接着又看了几处怪石,就回到了车上,下山开到一半又停住。唐僧领我们从一条小路走进去,是处很漂亮的水潭。
              唐僧介绍说这水是从八仙洞口的水帘一路流上,极为清澈,并且“受了大圣爷爷的法力祝福,喝一口有意想不到的好运临头”。
              于是除了我从不喝山野泉水之外,人人都捧了水来喝,都说清洌可口,六耳甚至把喝了大半的可乐倒空,装了一瓶“天然矿泉水”慢慢享用。
              顺昌之行就此结束,下午车发宜洋鸳鸯溪自然保护区,晚上睡在白水洋小木屋的时候,我问六耳。
              “你要听水笙的故事,还是要听大美女路云的故事。”
              “美女美女。”六耳立刻从床上挺起腰来,眼珠溜溜盯着我。
              我微微一笑,就把人洞的故事对六耳历历说来。这故事再说一遍,连我自己都免不了发寒,更不用说六耳。讲到百年前的白骨留字时,他的脸都青了。
              这天晚上六耳翻来覆去又没睡着,第二天我醒来他眼中的红丝更厉害。
              “怕的又没睡着?”我笑问。
              “哪有,昨晚蚊子多,身上被咬的痒才没睡好。”六耳强撑着,还伸手往腰里抓了抓。
              “蚊子?那怎么不咬我?”我笑得更欢:“我说的这些,可不合适让别人知道,要是你露了口风,我只好拜托美女路云给你洗洗脑了。”
              “不会,绝对不会。”六耳连声道。
              听了人洞故事的人,绝不会对路云有什么良好印象,但要是真见了一面,就是另一回事了。


            10楼2007-04-02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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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病房里就那病人一人住,并不是特殊待遇,而是那病人的模样太过可怖,没人愿意和他住一间房。
                病房里已经有几个记者,正在采访。说是采访,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发问,因为那们躺在床上的病人一言不发。
                我跟在袁列后面走进房间,其它几人见袁列来了,和他打了个招呼,原本把病床团团围住的身形错开来,让我看见那人的样子。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的时候还是像吞了只老鼠一样,一阵不舒服。那人露在外面的部分——脸、脖子、手臂和手掌都被长着浓密的棕黑色毛发,约有两厘米。一张脸连鼻子上都长出了毛,只有眼皮上少些,露出黑洞洞的眼睛。
                两家电视台的记者也进了房间,正在摆弄摄像器材,一个记者把话筒递到毛人的嘴边,说:“就几个问题,画面我们会经过处理,不会出现你的脸,你放心。”
                出现脸有什么问题,还有什么处理能比他现在的情况更彻底?当然这只是我心里想想,可不能说出来。
                这会儿袁列也加入采访者的行列:“听医生说早晨已经帮你剃过一次毛,现在长得这么快你身体上有什么感觉?如果暂时没有抑制的方法,你对今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
                “你祖上有返祖病史吗?”另一个记者问。
                我从几个人的缝隙间看着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你朋友来看过你吗,你觉得还能和他们正常相处吗?”
                那人还是不发一言,眼睛从我们这些人身上扫过。我被他看得心里一跳,那是无声的愤怒。
                他突然从床上直起身子,大吼了一声。
                人人都往后一挫,两只原本在他嘴边的话筒更是飞快地缩了回去。
                一个才进来的小护士急了:“你们怎么能这样打扰病人,快出去出去。”
                灰溜溜地被赶到外面,一个人低声抱怨:“怎么和野兽似的。”
                和袁列同车回去的路上,我还在想刚才那位返祖病人。传媒的力量已经无孔不入,有些时候叫人无可奈何。
                身上长出毛来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心理上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到医院去疗伤,却被记者在伤口上狠狠洒把盐。这样的情况,不是爆发,就是崩溃。
                当事人虽然拒绝配合,新闻却还是照样做了出来,还登了照片,只是隐去了头部。第二天评报的时候,这篇稿子还受到了表扬,我们的副总编蓝头笑眯眯地说:“好,这样的突发新闻就要盯得快盯得紧,不能落到其它媒体后面,如果有新情况,后续报道注意跟上。”
                晚上大力张打电话来说有牌局,听见他的声音我的牙又酸起来,放出话去让他准备出血。大力王嘿嘿阴笑着,打牌的时候镇定自若,手风极顺。十二点多结束的时候,我虽然小赢,却没赢到这个可恶家伙的钱,大力王在夜深人静的路上哈哈仰天笑两声,拦下辆的士扬长而去。
                “那个家伙真是好运。”在电梯里我还想着牌局。我住在七楼,很多时候我会选择走楼梯锻炼,不过现在半夜三更的,我当然不想摸黑爬楼。
                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我站在自家门口,“咚”地跺了下脚,闷闷的声响顺着地震荡开,可亮起的却是闪烁不定的光。
                “见鬼,又坏了。”我抬头看了看忽明忽暗的灯泡,就像风中的烛火。
                我的包很大,东西又多,现在光线不好,我伸手摸了一会儿却还没碰到钥匙。
                楼道里太安静了,灯光闪了一会儿又黑了,我却没有再跺脚让它亮起来,有没有都一样。
                只有我的手在包里摸索发出的“梭梭”声。
                脚步声。
                极轻微的脚步声,如果不是那么安静的环境,是听不见的。
                我一跺脚让灯再闪起来,四周却没有人。


              12楼2007-04-02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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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认识很多人,他们的本领,不是现代科技都无法解释吗,那么或许现代医学无法医好的病,他们可以。”六耳看着我,眼中满是希望。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你曾经和我说过的事,那些人,一定是真的,不是吗?”六耳张开左手伸到我面前,在掌心,刚刮得干干净净的掌心,又生出一群黑点:“你看,它们是那么快,那么快。”
                  六耳盯着那些黑点,眼中满是恐惧。
                  “是的,那些是真的。”
                  六耳笑了,这是我今天第一次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哪怕是满脸的黑毛,也遮挡不住。
                  “我就知道。”他说:“我就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是真的又怎样,并不代表就能治好你的病啊。我认识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擅长治疗,事实上他们对自己所拥有的能力,都未必能知其所以然。
                  这些话,我当然只能心里想想,不能对六耳说。
                  他把刮刀放下,站起身:“扫帚在哪里,我把地上这些扫掉。”
                  “我来吧。”我拿出扫帚和簸箕,却被六耳一把抢过。
                  他握着扫帚的右手,手背上的毛已经刮去,指背上却还在,黑白分明。
                  我把眼神转开。
                  六耳把地上的毛都扫进簸箕,再倒进垃圾筒里。我把扫帚簸箕放回原处,回到客厅的时候,六耳还站在茶几前。
                  “我住在你这里,行吗?”
                  “啊……”
                  “我是从医院偷跑出来的,我不想回自己那里了,我怕被记者找到。那些邻居……我也不想被他们看见。”
                  “那你父母?”
                  “我没有父母。”六耳说:“他们死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六耳竟然父母早亡。
                  “我也没有什么朋友。”
                  我心里讶异,这么外向型性格的人,怎么会没什么朋友。在福建的时候,虽然特别缠我,但六耳和团里其它人的关系也都很不错的。
                  “好,你就在我这里住下,有吃有穿,少不了你。”我故意把话说得油滑一点。在福建的时候,我每时每刻,都是这样和他说话的。但现在,我却要很努力,才能说出来。
                  六耳的嘴角牵出一丝笑容:“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找麻烦的,我就呆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我心头沉重,十几天前的那个少年,还回得来吗?
                  “明天,你能不能帮我买把剪刀,这样刮……太慢了。”
                  就这样,我多了个不见天日的房客。


                15楼2007-04-02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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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悄悄推开房门。
                    窗户被厚厚的丝绒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纵使我把门打开,让外厅里的光线可以透进去,这间屋里依然昏暗沉闷。
                    六耳坐在墙角的椅子上,赤着上身。
                    “回来啦。”
                    六耳放下剪刀,拿起理发师专用的折叠刮刀,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理胸膛上的短毛。他的头抬着,眼神越过我,看向某处。
                    平头剪刀和长刮刀都是我特意买来的,六耳身上毛发生长的速度又快了,每小时就能长出近一厘米。所以必须先剪短,再用刀刮。
                    旁边是被窗帘遮着的窗沿,偶尔从被风吹起的缝隙间,可以看到窗外。六耳住在这里已经三天,他总是坐在这个位置,这个最容易看到窗外的位置。但当风吹动窗帘的时候,他却很少往外看。就是有,也只是一眼。
                    从早到晚,他坐在那里,刮着身上的毛。他从左手掌开始,把两只手和胸膛刮得干干净净,脚也是。腿上的毛他只用剪子剪,剪到极短。他的手很灵活,手臂可以弯到背后的任何一个地方,摸索着,把背上的毛也剪去,从不要我帮忙。
                    最后是脸上,第一天的时候,他还对着镜子刮,可现在,他取张卫生纸在刀锋上擦一擦,就坐在椅子上,把整张脸刮干净。刮的时候,他的眼睛并不闭起,而是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某处,仿佛在那里有面无形的镜子一样。
                    一圈刮下来,总要个多小时,最初刮干净的手掌又长出毛来。于是他再重新刮过,如此周而复始。一边刮,一边握着刀的掌心却不断地长出毛来,这等滋味,我只想一想就深觉可怖,而现在的六耳,只是在那里,不停地默默刮着,刮着。
                    每天刮下来的毛,装在大号的黑色垃圾袋里,满满一袋,我把袋口扎紧,晚上十点钟的时候,下楼扔掉。
                    “我打算叫两碗豚骨拉面外卖,你还想要什么,我这里有他们的外卖菜单。”我扬了扬手里印刷精美的宣传菜单。
                    “多叫一份吧,我想吃两份,行吗?现在我的胃口比以前大多了,这些东西长得这么快,也是很耗能量的。”六耳嘿的笑了一声。
                    “别急,总会有办法治的。”我说。
                    六耳的眼神移动了少许,落在我脸上。
                    “我去打电话叫外卖了。”我转回身走出去。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可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半夜里,我醒来上厕所。听见那扇关着的房门后,传来极轻的呜咽,或许是低低的笑,我分不清楚。
                    我想敲门,手却在最后一刻停住。
                    睡在书房的沙发床上,又细细地把认识的所谓“非人”挨个想了一遍,却仍不知该找谁才能帮到六耳。
                    路云擅长的是迷死人不偿命的幻术;水笙则保留了一定程度的身体变化能力,哦,还有他的水性很好;夏侯婴和路云的能力异曲同工,不知不觉中以暗示控制别人的行为。还有一个不知深浅比夏侯婴更不熟的D爵士。就这些了,想起来我的朋友还是以正常人为主啊,这几个人又有哪个能治这全身长毛的奇症?
                    前天我去了次华山医院,找到了六耳的主治医生,打着记者的名义,了解了一下他的看法。这位资深的专家其实什么看法都没有,不断地向我倾述他的惊讶。
                    返祖现象虽然罕见,但并不是没有过。可像六耳这样,一夕之间就长成了毛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会认为这是荒谬之极的胡编乱造。可就算作为六耳的主治医生,他也无法理解,人类毛发怎么可能以正常速度的几百倍生长。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仅仅只是痒了几天,病人浑身的毛孔大小就缩小到正常的三分之一,数量则增加了200%或更多。
                    开始几天的简单验血报告看不出异常,各种体征也相当正常,只是体温在摄氏三十七度二左右,算是略略高出一般标准。就在要进行详细检查的时候,六耳逃跑了。这位专家极为遗憾,如果能查出病因,在国际权威医学杂志发表论文不在话下。
                    不过他坦白地对我说,就算是查出病因,恐怕也很难在短期内制订有效的治疗方式。毕竟这是从未有过的怪症。
                    这位医生最后拉着我的手,希望我们能尽早找到这位病人,华山医院可以考虑免去他的医疗费用,以最好的专家团队对他进行诊疗。
                    只是这免费治疗之举,到底是为了病人多一些,还是考虑医院多一些,难说的很。
                    医生的态度这样明确,又不认识念声“灾厄退却”就搞定一切的术士,六耳的病要怎么搞法,难不成让他一辈子在我的卧房里刮毛到死吗?
                    我脑子里想了许多,也不知自己何时睡去,醒来的时候,身上粘粘的都是汗。
                    卧房。六耳依旧坐在阴影里,三根手指捏着刮刀刀柄,比前一天更仔细,更轻柔。
                    我走到他面前,坐在床沿上。
                    六耳的刀停住了。


                  16楼2007-04-02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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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过华山医院,见过你的主治医生。”我说。
                      他定定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我把那专家和我说的都对他说了,包括免费治疗,以及治好的希望。
                      “你只去了华山医院?”
                      “我认识的人里,没有能治这种病的。”我坦白对他说。
                      他明显震动了一下。
                      “但是……”我有些犹豫。
                      “但是什么,告诉我!”六耳突然激动起来,他紧紧握着刮刀,身子前倾着。
                      “我们国家有一个官方的秘密机构,那里有最好的科研人员,最先进的实验性技术,他们与我说的那些‘非人’有着广泛的接触。我有个朋友,是那个机构的研究员。”
                      “X机构,你说过,X机构,人的朋友是叫梁应物吧,我记得的,他们能帮我是吗?”六耳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的脸离我只有二十公分。
                      “我不清楚他们能否治好你,但毫无疑问他们比华山医院的专家组要强得多。这是我所能想到,最有希望治好你病的地方,而且他们应该也不会收费。但是……”我再一次说“但是”。
                      “怎么,有什么问题?”六耳急促潮热的呼息喷在我的脸上。
                      “但是他们不是医疗机构,他们是研究机构。”我盯着六耳,慢慢地说。我早就想到了X机构,直到今天才下决心对他说,正是因为这层原因。
                      “研究……机构?”
                      “是的,如果他们愿意接收你,只会因为你有研究价值,而不是想要救死扶伤。”
                      “你是说,把我作为研究对象?”六耳的手渐渐松开,血一滴滴掉在地上。他刚才握得太紧太用力,手掌握到了刀刃部份,却浑然不觉。
                      “是的,我想对人类身体产生的这种变异,或许他们会感兴趣,而且你是自愿送上门的,免不了要做些实验。当然,他们不至于要解剖你,但对待方式,和住在医院里的病人肯定是不同的。你想治这病,总得要付出代价,或许最后能治好,或许还是治不好。”
                      我见六耳发愣,知道他一时之间难以决定。毕竟一个人要去当实验品,不到最后万般无奈,是不会愿意的。可我看六耳,也快到那最后一步了。
                      “我去报社了,你好好想想。”我站起来,走出静得能听见血滴下声音的房间:“还有,你的手割破了。”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我接到大力张的电话。
                      “喂,那多,今天晚上再开一局吧,怎么样,看你大杀四方了。”他劲头十足的嗓门让我的耳朵立刻和听筒保持了相当距离。
                      “今晚有事啊,你找别人吧。”把六耳扔在家里自己去打牌,我还没有这样的兴致。虽然和他在一起也只是看看电视。他现在变得沉默寡言,让人越来越担心。
                      “要不明天吧。”
                      “明天……这段时间怕都不行了。”我苦笑着。
                      “怎么这样子啊。”电话那头低声咕哝了几句,忽然说:“你小子泡上哪个啦,上次在你身边见过个美女,叫什么,叶瞳?”
                      “瞎扯。”我郑重地申斥他。
                      “不管你泡了哪个,我跟你说,快快把她十八般武艺都教会了,带出来一起玩才是王道啊。”大力张语重心长。
                      和大力张扯淡好一会儿才挂掉电话,就看见袁列从面前走过去,立刻又想起家里的六耳,刚轻松一点的心情又沉下去。
                      关于六耳,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错过了,没抓住。簇着眉头想了会儿,那一星点尾巴却不知滑溜到哪去了。
                      “X机构那里,要不再等等吧,你自己那里,能不能再帮我留心下,或许你那些奇人朋友,他们的圈子里或许有人有办法呢。”晚上,六耳巴巴地望着我说。
                      我叹了口气,点头。
                      看来他还没被逼到最后一步啊,那就再等等吧,我相信总有一天他只能选择X机构。我是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办法好帮他。
                      十点钟,我拿着满满的黑色垃圾袋下楼,在垃圾箱前一个小径路口,我右转,把袋子交给一个男人。
                      “他同意了吗?”梁应物问。


                    17楼2007-04-02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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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头:“他不想让自己当试验品,你先拿这些毛发去检验一下吧。”
                        “这些……”梁应物掂了掂,轻飘飘的。
                        “也用不了这许多,先做下基因鉴定吧,不过最好能有他的血液。”
                        “我找时间问问他吧。只是抽点血我想他不至于太排斥。”
                        回到家里,六耳不在客厅看电视,也不在卧室的椅子上。我在厕所看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并不是被他的模样,全身长满毛的形象初次见到的确有隔阂感,但这几天也看习惯了。可六耳居然在照镜子,我记得这几天他从来没站在镜子前过。
                        “我心里有一个想法很久了。”六耳对着镜子说。
                        “什么?”我心中坦忑,不知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模样的六耳会受什么刺激。
                        六耳转过身来看我:“我这样子,像不像猴子。”
                        我连忙摇头:“你想什么呢。”
                        “不,我是说……”六耳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你有过很多奇怪的遭遇,甚至有些完全不合常理,你说,我会不会……会不会是被附身了?”
                        “附身?”我一愣,忽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在顺昌,我身上痒起来的那天白天,我们去过一个水潭,我喝了很多潭水。导游说那水里有齐天大圣的神力,喝了会发生不可思异的事情。我知道这样想很荒唐,可时间上那么巧,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附身这回事?”六耳一口气说下来,显然这个疑问已经在他心里闷了很久,只是在无神论体系下成长的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可我从来没有听说真有附身这回事。”我皱着眉说,但心底里,六耳的话却让我一动。白天我觉得有什么东西错过了,现在想来,就是与所谓齐天大圣的关系。通常一个人得了急症的话,病因离发病的时间都很近,如果是慢性毛病,潜伏期倒可能很长。六耳的突然发病,我的潜意识已经想到了和之前游览可能存在关联,但这想法太离奇,所以只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的逻辑能力自动把它删除,找都找不回来。
                        “你再回想一下,真的是那天晚上才开始痒的吗?”
                        六耳肯定地点头:“之前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天晚上突然痒起来。”
                        “和你一起喝过那水的还有好些人,我明天联系他们看看。”
                        “而且我喝得特别多,后来还灌了一瓶呢。”
                        我点点头,六耳的那个举动给我的印象还挺深刻的。
                        “附身是未必,但也可能是水有问题。”
                        六耳听我这样说,也表示同意:“我这几天闷在屋子里瞎想,才想到附身上去,你说的对,那水多半有问题,我不知吞了什么病毒下去。真要是孙悟空附身的话,怎也不可能光长毛就算,这也太逊了吧。”
                        我皱了皱眉。
                        六耳也觉得这样说有点自触霉头,讪讪着住了嘴。
                        虽然对水起了疑心,但要取样品就得再去次顺昌。我给几个旅游团的团员打了电话,当然不会直接问身上有没有长毛,只是嘘寒问暖一番,就达到了目的。看起来除了六耳,没人旅游回来得怪病。这让我对原本就不太确定的怀疑更失去信心。
                        不过世事的发展有时比说书还巧,我立刻就有了再去福建的机会。
                        吃完午饭去厕所洗手,听见一阵冲水声,然后两扇隔间门几乎同时打开,苏世勋和王柳施施然走出来。这两个人在社里小有名气,苏世勋是我们机动部的,王柳是文艺部的,以嘴贫人贱并称于世。
                        这两个人在吃饭的时候经常大讲和大粪有关的笑话,集百般恶心于一身,是可以一边说“死孩子皮裹蛆蘸大粪吃”一边嚼肉的主,对许多女记者的节食减肥记划产生相当深远的影响。
                        这回两个在厕所里碰面,当然没什么好话。
                        “哟,你深水炸弹也放完啦。”王柳笑容可掬。
                        “嗯,一放四五颗。”苏世勋答。
                        “还行啊,水花压住了吗?”
                        我听了就想笑,不过这可是相当有实用性的问题。
                        “唉,都说是深水炸弹哪里能压住水花,放得越深溅得越高,没治。”
                        “是啊是啊,我辗转腾挪还是没躲过去。”王柳拍拍苏世勋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我肚子笑痛,苏世勋紧跟着我出的厕所,我向他竖起手指:“你们真是太牛了。”
                        苏世勋翘翘眉毛:“一般啦。”
                        我见他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开玩笑道:“怎么,刚才的深水炸弹没放畅快吗?”
                        “唉,宗而叫我后天去福建采访什么齐天大圣墓的事,我上海自己家里有事呢,真是麻烦。”苏世勋唉声叹气。
                        “齐天大圣墓?是在顺昌吧,我这个月休假的时候还去玩过。但那不是老新闻了吗?”
                        “那个双圣墓探测出下面有东西,不是衣冠冢,就要挖掘了,看看是不是真有齐天大圣通天大圣。”苏世勋一脸谄媚地看着我:“那多,原来你刚去过啊,你地头也熟,帮个忙行不?”
                        “什么?”我故作不知,心中暗喜。
                        “别装了,你再去次顺昌吧,宗而那里肯定是没问题的,你去他更放心。”
                        “又是出差出差,累也累死,有什么好处啊。”
                        苏世勋气结:“拜托这可是大新闻啊,就你的水平写几篇大稿子拿奖金还不是分分钟的事,都是钱啊兄弟,要不是我真跑不开还会找你?去不去?算我欠你个人情。”
                        于是给六耳买了一箱方便面之后,我再次踏上去顺昌的旅程。


                      18楼2007-04-02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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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天门的旅游业已经暂时停止,但显然在不久之后,这儿的游客会激增数倍。
                          这里从未凝聚过这么多媒体的目光。我到达顺昌的时候,挖掘的初期工作已经开始,有一些报社的记者甚至比我早到了两天,已经发回不少花边新闻。
                          其实这次双圣庙考古挖掘,原本就界于考古发现和花边新闻之间。几乎没有哪个中国人会相信,吴承恩笔下那个会七十二变的猴头真有其猴,而且埋在这里。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使事情更具有了戏剧性。大家都想知道,双圣庙的下面到底有什么。
                          至于通天大圣,那只不过是个配角。
                          在我到达的前一天,一位早到的同仁采访了专门考证《西游记》的学者,那位学者声称孙悟空只不过是个长相怪异会功夫的绿林好汉,他的故事流传到民间,被后来的吴承恩艺术加工过了,所以在双圣庙挖出他的遗体还是很有可能的。
                          这篇新闻让所有关注此事的人兴奋起来,当然,作为记者我也有了更大的压力。
                          以双圣庙为中心被画出了很大一个隔离区,记者也不能随意进去。最初为了不破坏双圣庙的原状,并没有采用直接由上往下挖的方式,而是从侧方斜着打了条通道,想把东西从通道里转移出来。
                          没想到通道打到一半,发现被墓壁挡住,下面竟也修了个和双圣庙差不多大小的石屋,而并非仅埋两口棺木。结果只好把墓壁打穿,还是没能完全保住原貌。
                          真是太不专业了,我暗自嘀咕。
                          好在大家所关注的,都是打穿墓壁后,惊现的两口上好雕花楠木大棺!
                          真的有啊!
                          棺材被拖出通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时候,按快门的“卡嚓”声像撒豆子一样密集响起。包括我在内所有记者都红光满面——这回有大稿写了。
                          首先起开的是通天大圣的木棺,最好的东西要放到最后。
                          极其郁闷的是只有新华社记者被准许到木棺旁拍照,其它所有报社都只能用新华社的图片稿。这是对珍贵文物的保护,同时也体现了新华社的权威。
                          我站在圈外惦起脚尖往里看,新华社记者在那里猛按快门,我却什么都看不见。
                          大概是外圈的记者叫得凶了,我们被允许走近一些,但仍然没有取镜的好角度,只勉强看见,那里面是具穿着绫罗绸缎的白骨尸骸。
                          那边几个考古人员已经起去齐开大圣棺木上的钉子,奋力把棺盖移开。所有人的视线马上集中了过去。
                          棺盖打开的一刻,站在旁边准备拍照的新华社记者忽然“啊”的惊呼。旁边的考古队员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意外。
                          我像个芭蕾舞者一样,把脚都竖了起来,却还是没看见任何东西。
                          疑问并没有持续很久,那具棺材里,竟然什么都没有,是具空棺!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沮丧的表情很快蔓延到每个记者的脸上。
                          那墓室里还出土了些随葬品,这些和通天大圣所穿的服装饰样,共同证明之前的考证无误,这位墓主人死亡入葬的时间大约在元朝末年。
                          本以为是放高升,现在飞到天上屁都没响就掉了下来,配角只能演起独角戏。通天大圣看起来和普通人没啥两样,至少从骨骼看是这样。有关方面采了点样准备回去化验,我们对此都不抱太大希望。就是一元朝普通富人,在这么个偏僻地方自号通天大圣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使出百般能耐,希望能给这个失色的新闻补点妆。功夫不负有心人,曾说过孙悟空是绿林好汉的那位学者,这回又发表了他的大胆推测。
                          他依然坚持自己原先对孙悟空的猜想,更补充说,从在山顶建神庙以及有相当数量的随葬品来看,通天大圣生前在当地很有势力,而这种势力极有可能是来自于他的兄长齐天大圣,所谓弟仗兄势,狐假虎威。而元朝末年的乱世,消息传递不便,那位齐天大圣既然是绿林好汉,从事高风险工作,说不定死于乱军,就此失踪没了消息,不能回归故里。所以其弟在死的时候,除了修双圣庙,还给兄长置了具空棺。
                          这番论调颇能自圆其说,我写下来发回报社,成了篇独家解读齐天大圣空棺的专稿。
                          这次媒体吊足了民众的胃口,却轻轻放下,齐天大圣终究仍属虚无缥缈。
                          但我还有一个收获。
                          接待记者的人里有个老熟人——顺昌县文化局张挺。我冒充采访英国专家那次在双圣庙里碰到过的那位。他见我就问上次怎么后来没给他电话,稿子写了没有。
                          他这么问我有点尴尬,打着哈哈,说觉得材料还不充足,新闻点不够。这话说得我自己脸上都发烧,超没职业水准的。要是碰到个不给面子的,立刻就会反问我材料不够怎么还不积极去他那里采访。
                          好在张挺听我这么讲,反倒热情地说:“材料不够,那现在我这里可又有个新闻,几位英国专家后来又到双圣庙去过一次,他们对那块大石头上的三兔图很感兴趣,带了专门的检测仪器。结果还是没查出来到底是用什么工具刻上去的。我说没准是用手指直接写上去的,他们不信。”
                          我笑道:“那哪能信啊,他们事事都讲求科学的,人的手指是肉长的,他们又不看武侠小说。”
                          张挺笑道:“我就是随便一说。那些专家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们鉴定的结果,这三兔图刻到石头上的时间,大约比双圣庙里的牌文石刻晚50—100年。”
                          我一愣:“不是说这双圣庙建于元末吗,这么说来石头是明代才放进庙里的?”
                          张挺摇了摇头:“不是明代,其实是去年才搬进去的。”


                        19楼2007-04-02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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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
                            “说起来也巧,去年有人在我们县一条公路边看见这块石头,想把它弄下公路,免得影响交通,结果就看见上面的图。他原本也没在意,过了段时间看见报上新闻了。”
                            “没在意?”我插了句话:“这图可挺神的呀,要是我见了肯定觉得不是凡物。”
                            张挺笑了笑:“你……还年轻呢,这图我们这儿的人也没觉得有多神,这是老实话。”
                            我似乎觉得他有什么没说,却也不便交浅言深,就听他说下去。
                            “别看新华社今年才做了双圣庙的新闻,其实去年这庙就在我们福建炒热了。我们县的报上做了好多报道,那几块碑的细部图片登了两个版。那人见到照片上的三兔图想起了石头,给我们局打电话。派人过去一看,石头在,图还是那图,可真像是手画上去的,讨论了一下,就给搬到了庙里。”
                            我想起唐僧对这块石头言之凿凿,不禁摇头。导游的话还真是信不得。
                            三兔图虽然很神秘,但我彼时以为和自己无关,就没有认真理会。这世上神秘的事太多,哪里管得过来,更何况现在自己已经被缠上一件了。
                            “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关于孙悟空的特别点的传说?比如附身什么的?”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张挺。
                            “附身?哪会有这种事。”张挺直摇头。
                            “那……有没有哪家的孩子长得像孙悟空?”我继续硬着头皮问,感觉自己像猎奇小报的狗仔记者。
                            “孙悟空是猴头,怎么会有人像它,那不成毛孩了吗?”张挺笑,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让我很识相地住了嘴。
                            为了对得起张挺,我写了篇小稿子,讨论神秘三兔图到底与双圣庙有什么关系,发在《晨星报》上。张挺第二天在网上看见,还专程打电话道谢。
                            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我把抽空去那个小潭装的一瓶水交给梁应物化验。
                            “上次的结果出来没?”我急着问。
                            “才几天,哪有这么快,你以为是验血啊。化验这瓶水要快些,顺利的话结果会一起出来。”
                            我耸了耸肩:“好吧好吧。你们真的对游宏的情况感兴趣?”
                            梁应物点点头:“是有点意思。从他皮肤毛孔的改变看,是极罕见的人类体徵突变。而他毛发的异常生长速度,也破了人的体能纪录。或许有某种强有力的激素在起作用。如果真找到这样的激素,就是重大的发现。”
                            梁应物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刚才他已经这样好几次了。
                            “见鬼,是你身上的味道。”梁应物骂道:“我想怎么走到哪里都散不掉。”
                            我讪笑:“刚坐了长途火车嘛,报社可不给钱坐飞机。靠你这人怎么这么鸡婆,男人不用讲究这么多。”我有点恼羞成怒,梁应物总是太注意这些细节。
                            “去去,回家洗澡去。”梁应物将旅行袋还给我,把我赶上出租车。
                            把行李往客厅一扔,和躲在卧室刮毛的六眼讲述齐天大圣空棺的故事,告诉他附身的可能基本没有,还是铁了心到X机构去做实验动物……进门之前我是这么想的,开了锁刚往里面跨了两步就停住。
                            六耳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机——应该是六耳吧。
                            电视机没打开,平滑黑亮的屏幕照出六耳的样子。我很想形容成一个人形的长毛绒玩具,但这个玩具既不可爱,也不可笑。
                            他的脸完全被毛发遮住,如果不是在抽烟的话,分不出哪一边是正面。
                            是的,他在抽烟。烟头一亮一亮,毛垂在两旁,看起来很危险,容易烧到。
                            “你这几天都没刮?”我问。
                            六耳转过头来——应该是吧。他在烟灰缸里弹掉烟灰,又慢慢吸了一口,把烟摁掉,烟慢慢从毛发里渗出来。
                            “没什么意思。”他淡淡说:“刮了又要长,没什么意思。就这样吧。”
                            “就……这样?”我呐呐着不知该说什么。
                            “就这样,等到实在太长再说。我发现长了之后,生长速度就会慢一些。”
                            我看着六耳,他身上的毛长且厚,隐隐约约看到他穿了条白色的短裤,其它什么都没穿。可是身体完全看不见,连手和脚的轮廓都快没了。
                            这还不算太长吗?
                            他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我取了水的样,已经送到X机构化验了,还有你毛发的化验结果也就要出来。不过最好你先提供份血样,一点点就可以,你不怕疼吧?”我勉强笑了笑。
                            六耳慢慢地站起来,那一丛黑毛的后面,幽深的双瞳。
                            许久。
                            我站在门口,和他对立着,也不知该不该进去。
                            “等等吧。”六耳开口说。
                            等等?
                            六耳转身走进他的房间。那里原本是我的卧室,现在这十几平方的天地,仿佛已经全然没有熟悉的感觉了。
                            我缓缓弯下腰,换上拖鞋,走进我的家。
                            六耳,一定发生了什么。
                            闷热的空气里,我这么想。


                          20楼2007-04-02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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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片深绿色的茶叶浮在水面上。
                              我把瓷杯推给六耳。
                              他拿起杯子,水是滚烫的,但隔着手掌厚厚的毛发,他似乎毫无顾忌。
                              杯沿凑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又放下。奇怪的是,嘴边长长的毛并未沾到多少茶水。我本以为他需要用手一边捋着一边喝。
                              “想谈什么?”六耳说。
                              我把眼神从他的下巴收回:“水很烫,慢慢再喝吧。你现在这样,生活行动不麻烦吗?”
                              “习惯就好。”六耳拈着杯口,慢慢转着杯子:“总要习惯的,不是吗。”
                              “可这样,不会太热吗?”另一句话我没说,六耳从不开空调,这简直太不正常了。
                              “我喜欢出汗的感觉,我想我需要出些汗。”
                              喜欢吗……至少我从没发现六耳的毛被汗浸得湿漉漉的,自打他把刮刀放在一边后,身上的毛发一直是蓬松着的。如果我在这样的夏日里裹一层毛皮大衣的话,汗水很快会把衣服浸透吧。
                              “六耳,你变了,你有些奇怪。”我盯着他。
                              “只是一点奇怪吗?”六耳的笑容难以觉察,他的身体微微晃动,毛发突地胀散开一圈,就像一只看见猎物的黑猫:“不,我觉得没人比我更奇怪了。坐在你面前的是个怪物。”
                              他站起来,披着一身的毛皮,走回房去,徐徐没入卧室的黑暗里。
                              我把黑色的口袋扔进垃圾筒,顺着小径往回走。物业新引进的太阳能灯在草丛里发着白光,我不太喜欢这种光线。
                              袋子里是些生活垃圾。不久之前我还一袋袋地扔六耳的毛发,不知那些袋子现在到了哪里。希望直接扔炉子里烧掉,别惹什么麻烦出来。
                              手机突兀地响起来。
                              “喂……”我按下接听键。
                              常去的小咖啡馆里,梁应物已经在靠窗的位子上等我了。
                              “你们家那位还好吧?”他已经帮我点好了冰拿铁。
                              “好不到哪里去。”我喝了一大口,咂咂嘴吧:“在我看来很糟糕,他居然连毛都不刮了。”
                              梁应物皱了皱眉:“那瓶水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哦,怎样?”我急着问。
                              “水里各种微量元素的含量令人吃惊,我们的结论是……”梁应物的脸色有些阴霾。
                              “我们的结论是,这水的品质相当好,是很优良的矿泉水。”梁应物说完这一句,竟然还能板着脸。
                              “靠,竟然被没有喜剧细胞的家伙耍了。不过你这个冷面笑匠的功力倒还不错。”我用力捶了梁应物的肩头,他这时才微微笑了一下。
                              “那袋毛发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并没有发现激素成份,不过……”梁应物的脸又严肃起来。
                              “不过什么?”我知道梁应物不会连耍我两次,一定是有什么发现了。
                              “我们进行了基因比对,发现其中的基因和正常人类相差大约2.4%.”
                              “2.4%……”我喃喃地说。
                              梁应物的手指敲击着桌子,眉关锁得更紧了:“你如果知道大猩猩和人类的基因只差1.3%,而老鼠更和人共享99%的基因,你就了解这2.4代表什么了。正常人之间的基因有99.9是相同的,在人类之间,0.1的基因差别已经足够决定性格、形体和智力之间的巨大分别了。”
                              我倒吸了口凉气。
                              六耳的基因和正常人之间的差别,竟然是人和老鼠的一倍!
                              梁应物顿了顿,又道:“据我们了解的情况,那些有特殊能力的人类,比如路云、夏侯婴,和普通人的基因差异也极少超过0.3%.”
                              “六耳发生了基因突变?”我脱口问道。
                              梁应物微微摇头:“用基因突变也难以形容,因为他变得太厉害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诱发的,这样的突变,其实已经很难再称其为人了。而且,在这2.4%里,有相当一部分,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排列。”
                              六耳不是人?一瞬间这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想到一直躲在卧室里,神情举止越来越奇怪的六耳,我的背上渐渐爬满凉意。
                              “这样程度的突变,以现有的进化理论很难解释。它的起因和结果,都是巨大的课题。所以机构很希望他能自愿地来接受检测治疗。”
                              “治疗?基因突变会是可逆的吗?”
                              梁应物呆了一下,默然摇头。
                              我叹了口气:“老实说,我也希望他来你们这里,可是他自己不乐意,我能怎么办,把他从家里撵出去,还是让你们上门逮人?毕竟也算是朋友一场,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梁应物眼一瞪:“那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现在不知道突变的起因,要是遗传还好说,如果是某种病毒所致呢?要是这种病毒传染呢?”
                              “传染?”我吓了一大跳:“别吓我,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21楼2007-04-02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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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没事?要是潜伏期是一年、五年、十年,你现在当然还没事。”
                                我愣住,要是自己身上也长出毛来,还要不要活了?
                                梁应物板着的脸稍稍松了松:“当然这种可能性不会很大,发展速度这么迅猛通常潜伏期也短,要是很容易传,不会就发现这么一例。”
                                我刚松了一口气,梁应物又说。
                                “不过我坚持认为,他就这样住在你这里很危险。除去基因变异不论,一个人遭遇这种事情,很容易造成心理变态,而且他足不出户,处于幽闭状态,更易出问题。”
                                想到六耳这几天的变化,我对梁应物的告诫无法反驳。沉默片刻,又叹了口气说:“你说的这点是很可能,事实上我已经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了。但我实在没办法对他说‘请搬出去’,他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找上我的。再看看吧,我再劝劝他。”
                                梁应物点点头:“你把握好分寸。”
                                我忽然想起刚才没来得及问的疑惑:“你说什么起因和结果都是课题,起因还好说,这结果还有什么好研究的?”
                                梁应物说话前有些犹豫,他看着我,说:“他现在的情况固然已经很吓人,但比起那2.4%的基因差异,你不觉得,看到的这些变化,可能并不是全部吗?”
                                “你是说还会有新变化,或者有什么变化我没看见?”梁应物的判断让我的心脏猛抽了一下。
                                “希望是我多虑吧。”梁应物耸耸肩,接着叫了买单。
                                把记者叫作无冕之王不知道是谁最先发明的,属于让人头脑发晕的高帽子性质。其实让记者郁闷的事多着呢。
                                今天社会部的几个记者就很郁闷。辛辛苦苦采访的案子被宣传部一纸禁令,就全打了水漂。跑公安的杨华也是老记了,接到线报就觉得可能不好办,要被封。上海对重大刑事案件一向很忌讳,而这个又和黑社会团伙有关系。说错了,官方不承认上海有黑社会,应该叫不法团伙。
                                据说杨华和蓝头谈了下顾虑,说是不是看看风水再去跑。蓝头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对杨华微笑:“小杨啊,年纪也不大嘛,怎么这么世故。记者要的是一股子冲劲,不能瞻前顾后。就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以百分百努力去跑。这种新闻,要是美联社的记者……不说他们,就是香港台湾的记者,虽然狗仔一点,但狗仔的精神也有我们值得学习的地方。”
                                我们机动部的地盘就在社会部边上,在蓝头走得没影的时候,就听见抱怨:“香港台湾又没有一天一个不准的宣传部。”
                                杨华带着两个实习记者风风火火跑出去,傍晚时分才回来,稿子写到一半,社会部的主任就带着一脸遗憾把宣传部的通知放到他面前。
                                于是我就听见一声非常有爆发力的“靠”!
                                “鬼子唐啊。”我转头对旁边坐位因为那声“靠”而直起脖子的刘唐说。
                                “靠,又这么叫我。你这是对一名民族主义者的污辱!”有了刚才那声“靠”,他现在这声显得绵软无力。自从这小子染了暗暗的红毛,就被和水泊梁山的天异星赤发鬼刘唐建立了某种联系。
                                “宣传部的通知一般下午就来了,多半是总编办公室到现在才想起送到社会部去。”
                                “我靠,杨华太可怜了。”
                                “我去安慰安慰他。”我站起身晃到杨华的位子,没想到他双手不停还在打字。
                                “咦,你怎么还在写?”
                                “干嘛不写。”
                                我心里一琢磨就知道了,俯下身子低声说:“给外报?那赚得可比晨星报多。”
                                杨华手指飞舞:“这事情上海没媒体敢发,不过外省感兴趣的就多了。”
                                我点点头,现在有什么不方便的爆料全都会捅到外省媒体,各地都一样,那些大新闻都是这么出来的。
                                后来听说蓝头在会议上口头表扬了杨华的记者精神,在一位优秀领导者领导下的一名优秀记者,就是这个意思。
                                晚上我打算换换口味,买了两客排骨年糕和半斤生煎,不知六耳喜不喜欢。
                                把吃的放在客厅的餐桌上,我走进卧室叫六耳。
                                他不在卧室里。
                                也不在书房。
                                我吓了一跳,又回到卧室,打开灯确定一遍。真的没有。
                                他走了?不可能啊,这副样子走到哪里去?
                                想起梁应物的话,六耳的突然离去反让我心里安定了许多,但又有些空落落的。
                                “生煎很好吃。”
                                低着头走出卧室的我立刻抬起头来,六耳就坐在客厅的餐桌边,用筷子夹起一个生煎。
                                “你出去了?”我忙问。
                                “没有。”
                                “那我进来怎么没看见你,几个房间都看过了。”
                                “你没看清楚吧,我在卫生间。我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出去。”六耳抖了抖身上的毛,他不像猿猴,反倒像一只熊。黑熊。


                              22楼2007-04-02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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