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喜鹊枝头声脆长,的凉小褂顺风扬。
腹中锦绣鸳鸯戏,谁敢闲言武大郎?”
天高气爽,心也爽。小二黑装扮一新藉周末,八点多钟哼着淮海调,兴致勃勃地赴准老丈人约了。
拜访准丈人,乍会未来佳人,也算初识荆,小二黑怎会不精心寡意打扮?上天晚饭吃半拉跑出去,就是和同学同事谋划怎生怎生的。
可恨那班人,听说小二黑有望早早定亲,都说“日出轨来”的不相信。
事实如此不相信瞎嫉妒也没法,都出谋划策吧!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一会就把事情都落定了。小二黑共借的“钟山”表一块,“见风抖”褂裤一身,“长征”车一辆,军用皮带一根,还有一顶草帽。
别小看头上草帽,那是劳心劳力者分水岭。
硫磺熏白的辫子花草帽恶雨只可遮阳,因轻捷形态好被誉为干部帽。价钱远胜芦柴编得“陡峰”,“陡峰”状如倒椎体,那是普通乡民人头一个的遮阳防雨具。小二黑戴草帽,虽焐不白小脸,可平伸的边沿不似“陡峰”那样看不到嘴脸,毕竟小二黑脸谱谈不上好看还算周正的,自己也自信“腹有诗书气自华”,草帽不是正好显山显水表明身份?
“见风抖”小褂裤是乡供销社副主任儿子,自己同学张三借的,他行三是和小二黑一样尾姐姐排的,男尊女卑观念多少年不变,张三家庭不薄,又是惯龙,老爸供销社摊得进口化肥袋两条拆开来,没字的背面做褂子,有字的正面染成栗色做裤子,抖抖霍霍,正是人笑谑的“干部干部,事事照顾。前有日本,后有尿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管他呢,这才证明身份不一般呢!
张三比二黑高十来公分,裤子用小针脚折起一段别在里面。褂子怎么办?束在裤子里?可怎么能显出那玉树临风气概?塔拉下来?那不终算命先生吗?
二黑终是二黑,头脑好。他把衣服松松地束起,双款头盖住腰,有余地见风还能抖起来,这招式从此影响好多人,好几辈呢!
“钟山”表“长征”车是大家出主意向陶书记借的,好话说尽,陶书记也没少得二黑小殷勤小惠顾,三思之后桌子一拍:
“怂小二你听着,黄股长也是比我硬正一级的熟人,我不管他家鲜花能不能插在牛粪上,看你平时还听话,我也胜造几级浮屠,献出我的爱车与名表。你小剁头的碰一点瘪子,你自认可比我车子手表值钱?”
又向导:“没人平坦地方骑几步,来去基本都要推着走,这样表示低调不张狂,不然花痴一样,人家不是招女婿,是引狼!”
还说:“那手表到要走时给你戴上装门户,上好劲的,允许你一天看十八遍,不许动一根指头,就跟那城里小大姐似的,你怎么看也没事,一动就坏事!”
“唉!唉!这陶书记也是七一届推荐高中生,怎么书都读够读狗肚去了?没法子,人家才是天之骄子,等我用你老陶计谋坐上你那宝座时,我仁慈的让你做贫协委员,专管苦大仇深去!”小二黑虽折面子却得实惠,内心这么咒着,喜笑颜开的诺诺保证。
按正常,二黑这到黄股长家十来里路也就半小时二十分钟,可二黑车子到手表到腕,耐心听完几遍交待,整理好行头已是九点多。
二黑推着车子急急赶路,直到看不见大队部,瞅瞅前后无人,才脚踏长征车中轴,连着格格趟十几步跨上去,左摇右晃驰去。
怪二黑上个车也这么难吗?那长征自行车是江苏省计委面向农村生产的,而且陶书记这辆是加重的,前有双保险叉,后有双承重柱,二八车本就高,大杠悬多高,二黑这小身板容易吗?再说一年没摸两次车,也不熟练啊,能走两步,已经是不错的了。
骑着骑着,渐渐熟哄,二黑不由分心再将言谈举止默默复习几遍:
“准丈人是干部,虽说文化程度不太高,那可是没看猪吃也看猪走见多识广的人,既然看懂字,喜欢文,一定引经据典跟他谈和谐,拿下准丈人,事情成一半!”
“准对象,干部家庭,高中毕业,可是文学女青年?你若是‘窈窕淑女’,能怪我‘君子好逑’吗?我会把握机会,向你的芳心倾注甜蜜和春风,让你觉着我是生活最可倚仗的希望!”
正遐想间,棒芦地里窜出一只兔子,惊得二黑手忙脚乱,车笼头一扭栽棒芦地去了。
来不及查看自己哪里伤没,心里忽忽跳个不停:“可不要把姓陶这车子跌坏啊,那媳妇没始始,工作都要撒手,真要‘陪了夫人又折兵’呢!”
好在那地软,加之高秸棒芦秆支撑,除了蹭点泥,铃铛依然清脆,轱辘还是独溜溜转,没事!
松了口气的二黑想:“这是什么征兆呢?可是黄姑娘‘守株待兔’等着我?兔子是灵巧物,本人是机智人,我得发挥好自己旋功,拿下这亲事,老陶今后都要买账,最起码今后也能混成正式大队干!”
“还有,人说月宫兔子是管‘摇钱树’的,莫非我好事要一起来?”二黑想入非非地裂开嘴傻笑出声。
想到正事还未开锣,警戒下自己不可掉以轻心,两只手贴脸上,把笑歪的嘴摁回,掸掸身上纳泥趟灰,知道也没有多远了,不敢再骑,推着车就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