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墨染血屠原，少年印镌炁耀天。
　　岚峰可证生死聚，古卷谁书九侠传。
本文为“【九写手联笔·十一人打造】《上古侠岚传》联文”作品之一，主角为合力封印穹奇的九名上古侠岚中的一位。其余八部作品的链接收录于联文汇总楼：http://tieba.baidu.com/p/1898304335

【案一】：本文成长向，角色均为原创。背景为上古世界，当时世人尚不知“侠岚”一词，亦不知元炁为何物。主角如何从海岛土生土长的一个憨实青年，变成能驾驭元炁的沉稳大叔，最终成为封印穹奇的九人中不可缺少的一位——这就是俺想讲的故事，希望书友们喜欢。
【案二】：下方为本文的参考地图，希望能对俺弱爆了的描写进行弥补。

【案三】：本文缓更，欢迎吐槽拍砖，感谢每一个驻足的书友。
最后对来此的《邪翎篇》书友道一声歉。这个九人联文的计划，从俺心血来潮想出来、到组织成员，直至今天正式发布，历经两个多星期，里面的每个人都投入了大量心血。俺精力不足，因而《邪翎篇》一直处于断更状态，十分抱歉。希望大家点开俺作品的同时，也会支持其他八位写手，他们都是俺佩服的写手，其文风格迥异，笔力老道，各有所长，无一不是精品。

【序篇】　第二章　会发光的黑石
一个月后，詹砥已能行走自如，气色恢复不少。狄鹏这才发现对方年纪应该不过二十六、七，仅比自己稍长几岁，只是他头发灰白、满眼沧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起初，狄鹏夫妻念着詹砥一个人在家闷，每日变着法子劝他出门。但不消几日，两人看出詹砥对外出兴趣缺缺，谈话时也心不在焉，显然心中怨愤颇深，非十日半个月可以纾解。加上狄鹏忙着凿石造屋，阿秋忙着缝制童装，便由得他终日足不出户了。
　　狄鹏曾私下和阿秋嘀咕，莫说是普通人，即使是蛮多窝在这样一间几步见方的石头屋子里，一个月下来怕也闷成病龟一只。这个詹砥却不见半分不适，真是怪哉！
　　事实上，詹砥不仅没有变得虚弱乏力，气色反而一天好过一天，虽然意兴阑珊，整个人却日渐显得英俊挺拔。
就这般，日子飞逝，转眼又是两月，盛夏渐远，初秋将至。阿秋的腹部已隆起得十分明显，原本的瓜子脸亦丰盈圆润起来。山坡上被狄鹏相中的那块四米高的巨石，也在他日夜赶工之下，初步显现出石屋的轮廓。
　　这一日，詹砥终于被岛屿上空反复回荡的海螺声勾起了好奇心，主动向狄鹏提出到岛上四处转转。此时已近申时，远方海面无边无垠，波浪起伏。浅滩四处可见嬉戏打闹的孩童身影，一些无人居住的大型礁石上，岛民三三两两盘膝而坐，齐吹海螺，祈祷丰收。出了门的詹砥明显因为眼前热闹的景象而精神一振，行了几步，脚步忽地一缓。
　　“那是紫鹏果，”狄鹏顺着詹砥的视线望过去：“看起来馋人，吃起来酸牙，倒是海鹏鸟的最爱。”
　　只见向东远眺，岛心丘地染上了一片紫灿灿的颜色，异常夺目。那儿大丛大丛的灌木枝头都挂上了拳头大小的紫色果实，颗颗饱满剔透，不时可见巨大的飞禽从天而降，落在丛中，津津有味地品尝果子。
　　这种遍体覆盖着青色羽毛，名为海鹏的飞禽立起来有成人高，双翼展开长达两丈余。它们夏末东迁，途经夸父岛时会特意落下来享用紫鹏果，不仅带来了可以缝制冬衣的翎羽，还有岛上稀缺的作物种子。
两人驻足遥望之际，上方光线忽地一暗，宛如黑夜骤降，不远处同时响起孩童兴奋的叫嚷：“海鹏！好大一群海鹏！”
　　原来上空正巧飞过成群结队的海鹏鸟，宛如乌云涌至，遮天蔽日，十分壮观。詹砥抬头打量，惊叹不已，余光不经意扫见一点熟悉的微光，不由一愣。他正待细看，鸟群飞过，四周恢复白昼。
　　“他们手上拿着的是什么？”詹砥根据印象中微光的方位，把目光停留在了十米开外正翘首张望鸟群的几个孩童手上。
　　“那是黑石，看你脚下。”
　　詹砥低头，发现自己脚踩的地面上除了沙砾和贝壳，还有大量鹅卵形状的石子儿，个个通体黝黑，毫不起眼，在阳光下黯无光泽。
　　“黑石这儿随处可见，东岛上更多。它还会发光呢。”狄鹏弯腰捡起一块黑石，在手心掂了掂，随即合拢五指包裹石头，低声吟诵起来。
那是詹砥从没听过的语言，宛如古老繁冗的咒语，单调反复中透露出无尽的神秘。詹砥情不自禁面色一肃，目光投向狄鹏的左手，隐含期待。片刻后，狄鹏长长的咒文念完，石头上却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狄鹏有点尴尬，忙清了清嗓子，又认真吟诵了一遍。可惜他深情的语调和两人眼巴巴的注视仍然没有引起石头一丝反应。
　　“哈……哈，看来咒语又记错了。”见詹砥缓缓挑起眉毛望过来，神情不解，狄鹏只得讪笑道：“我常常失败，哈哈，常事、常事。反正如果念对咒语了石头就会发光，还有好几个颜色呢。”他突然一抬胳膊，指向斜前方：“詹兄，你看，那几人是我们夸父岛的祭司，都是能让石头发绿光的人。”
狄鹏手指方向十丈开外，数位手捧罐子的年轻人，正迎面走来。他们无论男女，皆眉眼柔和，比一般的岛民清秀得多。斜肩皮衣下赤裸的左臂纹着细长蜿蜒的叶形图案，乍看上去，仿佛胳膊上爬满了藤蔓。


　　“族里长老常常念叨，绿光是夸父神的使者，石现绿光是表明祭司的祈祷灵验。只要他们吟诵的时间足够长，夸父神一定会被他们的诚意感动，石头的绿光就不会再消褪。再把这些石头埋在粟谷之下，丰收之神将眷顾我们，让每一株粟谷都结出更多、更饱满的麦粒。”
　　“你说……”詹砥微微拧眉：“他们握着石头吟诵一段时间后，黑石的光芒就不会再褪去？”
　　“没错。”
一问一答间，祭司们走近两人，詹砥身子微微一震，视线蓦地射向最前方祭司手中的罐子。罐子约一尺高，似乎为黏土烧制而成，上面盖着一块磷光闪闪的鱼皮，从祭司捧它的姿势可以看出，它的重量不轻。
　　这时离得近的几个祭司也瞧了过来，先和狄鹏点头打了个招呼，再见他身旁的詹砥面生，气质又迥异于岛民，不由多看了几眼。双方擦肩而过后，狄鹏低声道：“那罐子里是绿光稳定了的黑石，他们今天日落时分会把这些石头埋在粟谷地里。”
　　“你提到绿光，言下之意，石头还能发出其他颜色的光？”詹砥扭头目送祭司们离开，神情惊疑不定，眸中滚动着莫名的兴奋。
　　“是啊，岛上最多的就是蓝色了，似乎还有黄色、棕色……嗯还有红色。”狄鹏随口答了一句，抬头瞅着天色还早，正欲提议去新石屋一逛，忽听詹砥说道：“狄鹏，我先回屋了。”
　　“咦，你这就回去了？”狄鹏怔了怔，詹砥点了下头，似乎一秒都不想耽搁地转过身，沿着来路快步往回走，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他的石屋门口，身影随即消失在厚厚的鱼皮门帘后。
　　剩下的狄鹏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半晌挠了挠头，自行离开了。
石屋里，詹砥从鱼皮门帘上的窟窿眼儿里往外仔细观察了一阵，确定没有人在周围后，走回石床，盘膝坐下。他张开的左手手心里静静躺着一块黑黝黝的石头，沉甸甸的极有质感，正是黑石。
　　詹砥打量着黑石，视线却仿佛穿透了石头，落在了手心天生的印记之上。养病这些时日，他只主动向狄鹏打听过三次，次次都与“海胎记”有关，而狄鹏带回来的答案始终如一——这个印记什么特殊的作用都没有。
真的什么特殊的作用都没有吗？
　　詹砥收拢心神，专注地看向黑石。下一刻，黑石周围蓦然变绿，仿若被描了一圈绿边。詹砥的手心骤然绽放出绿色的光芒，起初微弱，转瞬变亮，屋顶和四周的墙壁都被染绿。几乎是同时，黑石也开始发生变化，中心像是燃起了一簇绿色的火焰，石身变得剔透起来。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石头发光是因为被注入了元炁！”
　　詹砥死死盯着黑石——现在这么叫它已经不合适了，因为它那黑黝黝的颜色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剔透欲滴的碧绿。石头表面更是逐渐浮现出零星的细小花纹，每一朵都不过指甲盖大小，却精致绝伦，仿佛天底下最手巧的工匠精心雕琢而出。
　　詹砥却完全没有顾得上欣赏精细的花纹，嘴里喃喃道：“这个石头，居然可以吸收元炁？”

【序卷】　第三章　元炁
　　——元炁，充盈于天地之间，乃神之气息，乃物之精华。
　　这是詹砥在一卷残破不堪的古籍上读到的句子。此时此刻，他手心和石头所发出的光亮，就来自于元炁。
　　和狄鹏夫妻的谈话中，詹砥隐瞒了不少事情。例如，昔年他杀死族长之子所用的，不是锋利的武器，而是手心那个在岛民看来一无是处的海胎记。
　　当时，处于下风、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他突然感到自己进入了一个虚无的空间，里面悬浮着一个绿色轮廓的身影，四周有无数绿光如萤火虫般飞向那道人影。接着，他只是做了一个之前重复过许多次的挥拳动作，却将对手打得飞出几十米，摔在乱石堆中，当场气绝。
　　死的时候，那人脸上胜券在握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收起。

那是詹砥手心印记第一次苏醒，他付出的代价，就是被以“妖怪附体”的罪名关入部落的地牢里，一关就是九年。
　　那地牢位于地下千米深的天然洞穴之内，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点声息，若非表妹收买了看守地牢的族人，不时偷偷前来看望他，詹砥觉得自己可能不到十日就会疯掉。
　　尽管他顽强地活了下来，九年暗无天日的囚徒生涯，还是把这个部落里曾经最为机敏开朗的少年，变成了现在寡言多疑、未老先衰的样子。

幽幽的绿光照亮周围，詹砥恍惚间有种回到地牢的错觉，心中一悸，一时分神，手中的绿光顿时消失，石头的光芒立时褪去，恢复了黑黝黝、黯淡无关的模样。
　　“我一旦停止注入元炁，石头里的元炁就会流失。但刚才我在祭司手中罐子里感受到的那股浓郁元炁，分明十分稳定。依狄鹏所言，罐子里装的正是绿光不褪的石头……”詹帝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看来，要想让石头中的元炁稳定，或者要用特殊的方法输入元炁，或者，需一次性输入足够多的元炁，使石头发生某种质变。”
　　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狄鹏那句“只要他们吟诵的时间足够长”，詹砥心中一动：
　　显然，第二个猜测的可能性更大。
　　怀着试一试的念头，詹砥再次把元炁注入黑石。每次他一中断，就能明显感到石头中元炁的快速流失。最后一次，他坚持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听见狄鹏唤他吃饭，才停止输入元炁，却见石头的绿光转眼间褪了个干干净净，毫不留情地宣告了他方才的一番努力都打了水漂。
　　于是，用饭时，詹砥忍不住向狄鹏夫妻问起黑石一事。
　　“其实，岛上的祭司都叫它夸父石，黑石是我们私下的叫法。小时候听故事，都说夸父石本是夸父神手杖上镶着的独一无二的神玉，后来碎成了遍布双岛的石头。它虽然看起来毫不起眼，却是先祖留给子民的财富呢。”阿秋夹了一筷子干瘪瘪的青菜放在狄鹏的碗里，随口问道：“詹大哥，你的家乡有没有黑石？”
　　“没有。”詹砥摇了摇头，须臾状似无意地再次开口：“祭司每次祈祷一般多长时间？”
　　“直到黑石不褪色为止。”狄鹏已偷偷用筷子把青菜拨到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炸得金黄脆香的鱼肉，边嚼边含糊不清地回答：“听说少则三日，多则一月两月的都有。”
　　“多则一月两月？”詹砥暗暗吃了一惊。
　　“是啊，祈祷过程不能中断，所以祭司们都是轮流休息，除了吃饭睡觉……不，应该是，连吃饭时都要握着石头吟诵。通常情况下，一块黑石至少需要两个祭司相互配合，才能完成变色……狄大鹏！”阿秋突然瞪了狄鹏一眼，狄鹏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青菜吃了下去。
　　黑石的元炁要稳定下来，居然这么麻烦？
　　詹砥佯装扒饭掩饰自己的心神不宁。他当下放弃了自己制造一块绿光稳定的石头的念头，转而生出了另一个想法。

　　是夜，月牙高悬、海风呜咽、夜深人静之时，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摸出石屋，偷偷赶往岛心的方向，不到一个时辰，就抵达了岛心西侧山脚。
　　那儿地势刚开始升高，土地肥沃，开垦出的梯田上种着整齐的粟谷，错落着没入黑魆魆的灌木林，只有眼力足够好的人，才能看清点缀灌木林间、在月光下微微发亮的紫鹏果。
　　此地是夸父西岛的耕地，来人正是詹砥。他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见左右无人后，闭目感应了片刻，随即俯身在一株粟谷旁，双手齐用，飞快地将土扒开。
　　泥土很疏松，詹砥没费什么力气就挖到了植物根部的深度。随着越来越多的泥土被翻开，隐隐有绿光从他刨开的小坑里散发出来。
　　　　
　　“我果然没有感应错，这黑石里元炁的浓度，比空气中的高了不止五倍！”
　　詹砥脸上浮现出喜色，用三指擎起坑中一块绿幽幽的石头，举到面前细细打量，月的清光与石的绿光交相辉映，在他指间投下光影。只见，石头看起来像一颗剔透的碧色琥珀，内部一团绿色火焰时而横冲直撞，时而来回旋转，宛如一个顽皮的小孩，使得整颗石头的光芒流转不息，加上其表面细致精密、浑似一笔勾成的图纹，除了一样的形状大小外，还真看不出和黑石有半分关系。
　　感受着指尖浓郁的元炁，詹砥强忍住进一步研究石头的欲望，又挑了两处较远的耕地刨坑，从中各捡出一块石头，随即将耕地恢复原貌，悄无声息地沿着来路离开了。
　　回屋后，詹砥不等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把其中一颗绿幽幽的石头握入左手，激活了手心的印记。
　　下一瞬，他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低呼道：“这里面蕴含的元炁，果然能为我所用！”
　　　　
　　从一开始，詹砥看中的就是黑石中蕴含的高浓度元炁。
　　四个月前，詹砥的表妹来到地牢，带来了族人决定处死他的消息，以及打开地牢的钥匙。詹砥仓惶出逃，坐着表妹提前备好的木舟逃入海中，结果木舟进入雾海没有多远，就触礁而沉。千钧一发之际，或许是求生的本能使然，他情急之下突然领悟了以元炁化出实物的方法，硬生生地在海面上造出了一只小舟，多撑了数日，才得以离开雾海，为狄鹏所救。
　　不过，似乎因为他体内的元炁在那时消耗得太过彻底，被救后，詹砥虽可以自如地纳入元炁，迸炁时却有种明显的滞涩感，怎么都无法使出在海中悟出的招式。他多番尝试之后，隐约有种感觉，打破桎梏的唯一方法，就是足够浓郁和强大的元炁。
　　只可惜夸父岛上的元炁十分稀薄，比当初地牢里的还不如，他两个月来足不出户，潜心修行，炁海的异常却始终无法改善，让他一度心灰意冷。
　　——直到，黑石出现。
　　
　　此刻，黑石光芒吞吐，中心的火焰跳跃不至，一股浓郁的元炁连绵不绝地涌入詹砥手心的印记，炁海内能感到的元炁量的显著提升，让詹砥惊喜若狂。如果说，吸收空气里的元炁仿佛是从湿润的雾气中汲取水分，此刻来自黑石的元炁，就好比涓涓溪流汩汩而出，不可同日而语。
　　往日需要两个时辰才能完成的纳炁，这一次只花了不过两盏茶的功夫。
　　炁海完全充盈后，詹砥却没有停下纳炁，而是继续吸收着黑石里的元炁，直到这个过程变得无比艰难，炁海仿佛下一瞬就会被撑爆，他才蓦地一抬双手，十指在胸前飞速结印，嘴中同时低唤：
　　“拟形化物！”
　　无数细细的元炁绿丝从十指相扣处喷薄而出，宛如一个张开的蛛网，罩住空中并不存在的巨茧，细丝在接触到茧的表面时瞬变收紧。
　　旋即，绿光莹莹的茧身如呼吸般胀大又缩小三次，骤然裂开，露出中间光芒闪烁的一只半丈长的小舟，茧身碎片不及落地，尽皆在四周炁化。
　　

第四章　霓裳
“我成功了！”压抑着兴奋，詹砥仔细感应着身体的状态，只觉炁海中原本满溢的元炁霎时去了四成。他心念一动，当即又从石头中吸入元炁，接着再次使出“拟形化物”。
　　这一次他化出的是一只绿光幽幽的巨禽，不过模样走形，头重尾轻，甫一落地便“散架”了。詹砥毫不在意，想了想，随手化出另一只巨禽，同时继续从石头里纳炁。
　　这般交替迸炁纳炁数次之后，詹砥又惊又喜：“这黑石中元炁竟如此充足……”
　　他话音未落，忽地感到手心轻微一震，低头一看，黑石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撮黑色的齑粉，正快速从指缝间滑落。
“看来石中元炁毕竟有限，耗尽便化为粉末。”詹砥双手随意一搓，拭去手心剩余的粉末，看着面前绿光莹莹的几样东西，目光渐渐炙热起来，口中喃喃道：“黑石能快速补足我体内元炁，若有这样的石头十几枚，我完全不需要担心体内元炁消耗的问题。这样一来——”他眼中忽地涌出一丝戾气，冷笑道：“东貊部落谁敢对我出手？”
绿光映亮詹砥充血的双目，他仿佛看见了几月前海边争执的一男一女。那日，时隔九年，他再次站在了阳光之下，明亮的光线让习惯了黑暗的他双目泪流不止，几乎目不能视物。表妹扶着他跌跌撞撞往海边赶去，当潮湿的海风扑到脸上时，他猛然从即将被处死的消息带来的惊惶无措中回过神，脚步一顿，一把抓住扶住自己的柔荑，嘶声叫道：“霓裳，我们一起走吧。”
　　“砥哥，船上只备了一个人的食物和清水。”
　　“不，不往海里逃。我带你离开这里，去西面！你知道我已经掌握了元炁的秘密，只要让我吃饱喝饱恢复了力气，族里没有人拦得住我。我们可以去乐神盆地，听说那里……”
　　“不要说傻话，砥哥。”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行走而气息不平，表妹的声音微微颤抖：“就算你拥有强大的力量，比族里任何一个人都厉害，又怎么样？你能抵挡他们的联手进攻吗？若大家轮番上前，你能坚持到打败最后一个人吗？而且，他们是我们的族人……如果、如果挡在你面前的是我的父亲、我的姐姐，你也能忍心下得了手吗？”
　　詹砥的喉咙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一个“能”字，竟是费劲全身力气也说不出口。
　　“砥哥，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此生已不再奢求能和你在一起。我冒险放你出来，只为了你能活下去。”熟悉的声音哀伤地轻叹，似祈求、似祈祷。
　　“砥哥，你要好好活下去。”
　　浪涛声在耳边大作，詹砥忍着双目一阵阵的刺痛，竭力瞪大眼望向搀扶着自己的人儿，想看清心上人的娇容，眼前却只有白花花的一片。
　　“没有你，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他哑声叫道。只可惜海风呼啸声恰好在这一刻变大，完全压过了他绝望的喊声。这一刻，久别的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詹砥却觉如坠冰窟。
此后漂泊海上的十几日里，詹砥一直在脑中反复问自己这几个问题：他能抵挡住族人联手进攻吗？他熬得过车轮战吗？他能对自己的至亲出手吗？每问一次，心似乎便在黑暗中下沉了一分。
　　直到于生死存亡之际悟出了拟物化形，詹砥才看到了一丝光明——他拥有的力量比他想象的更加奇妙，他不过初窥门径。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如果和表妹长相厮守的心愿还有一丝可能达成，这一线希望，就系在他手心的印记之上。
“噗”地一声轻响，唤回了詹砥的神智，原是炁船因缺乏元炁的支撑，于空中炁化消失。
　　詹砥注视着空中萤火虫般飞散开来的绿光点，脸上的狂喜之色渐渐褪去。方才他满心欢喜，只想到了自己若有黑石相助，族中必然无人能阻挡他带心上人离开，此刻冷静下来，遂意识到横在面前的还有不少难题。
　　且不说他如何从夸父岛返回东曜平原，回到部落后，他能抢先使出拟物化形震慑族人＼避免恶战那是最好不过，但如果真如表妹所说，自己的至亲仍然不顾一切地前来阻止两人离开，届时他又该如何？
“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詹砥苦苦思索，心中说不出的烦躁，忍不住反身重重一拳捶在身后的墙壁上，整个石屋都微微一震，墙壁像是泥巴般向内凹陷去。他如此连番捶打墙壁，在壁上留下数个清晰可见的拳头形状，直到另一只手伸入领口握住了一件微凉的硬物，情绪才终于平稳下来。
　　那是表妹从族长家偷出来的部落异宝指南盘，正是借助它，詹砥才会有惊无险地穿越雾海。只可惜途中指南盘受损，缺失了一枚关键的磁石，已然作废。
　　“霓裳……”轻轻呼唤着恋人的名字，詹砥握着指南盘的五指渐渐收紧，在黑暗中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