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作者：柔暖　　Prologue 　　昏暗的酒店包房外，叶子衿睁大了眼，吃惊的看着对面的吴远洋：“诶，怎么是你？老同学，好久不见了诶，你还记得我吧？”
　　吴远洋一直微笑，良久，就在叶子衿以为吴远洋已经不记得她的时候，吴远洋轻轻开口：“青青子衿，好久不见。” 　　Chapter One 　　星期六的H市，下着不大不小的雨。叶子衿左手拎着雨天必备的旧LV包，右手提着电脑包，从出租上艰难的挪下来。关车门时，叶子衿还不忘回头对司机大声说了句“谢谢”。
　　司机笑了笑，开着车飞快离开。叶子衿抬腕看表，被吓了一跳，蹬着高跟鞋疾步走进汇展大厦。
　　门口的保安边帮叶子衿拉开玻璃门，边笑道：“叶经理，星期六还要加班啊。”叶子衿笑了笑：“是啊，没办法。”
　　电梯还在30楼，叶子衿不耐的再次抬腕看时间，已经9点20了。想到她昨天下班时，义正言辞的对秘书Lisa说：“绝对不可以迟到。”叶子衿只好喃喃咒骂着二环上的大塞车。
　　“叮”电梯到了，叶子衿走进电梯，正要摁15楼时，斜里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叶子衿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失笑，正是秘书Lisa。
　　Lisa看着叶子衿，傻傻笑了笑：“经理，你也遇上塞车啦？”叶子衿无奈点头：“是啊，星期六怎么还塞车，真烦。”Lisa惊讶的看了看叶子衿：“经理，你这都不知道哦？T市今天有个很大的音乐节，要来很多大明星的，大家都赶早去啦，正好从二环上HT高速。”
　　叶子衿“哦”了声，突然对Lisa说：“诶，你不是住北边吗，怎么也要走二环？”还未等Lisa回答，电梯已到了15楼。Lisa跟着叶子衿出了电梯，有些羞赧的说：“经理，我昨晚住在小周那里的。”
　　叶子衿笑起来：“你和小周才认识多久，这么快就住到人家那里啦。”Lisa挠了挠头，扯松了几丝头发，又朝叶子衿傻笑起来。
　　Lisa掏出钥匙开了法务部办公室的门，叶子衿拎着东西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又探出头对Lisa说：“咖啡，加多多的糖。”
　　叶子衿刚打开手提电脑，Lisa已端着冲好的咖啡走了进来。叶子衿抿了口咖啡，朝Lisa笑道：“每天的生活从Lisa泡的咖啡开始，真是幸福。”
　　Lisa跑到外间，从手袋里拿出一个纸盒，又咚咚咚的跑进来，对叶子衿说：“经理，尝尝我做的曲奇。”叶子衿毫不客气地从盒子里拿走了一半的曲奇，放到一张纸巾上，又笑道：“Lisa，你的曲奇害人不浅，我拿给蜜蜜吃，蜜蜜都不爱吃蛋糕店的曲奇了。”
　　Lisa神气的转着脑袋：“那当然，我这是找老公的必杀技之一。”
　　叶子衿吃掉了一块曲奇，正端起咖啡准备喝，突然听到Lisa的话，大笑起来：“得了，你脑袋里除了嫁人之外，能有点高级的东西不？”Lisa无所谓的跟着叶子衿笑了笑，拿起纸盒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贼兮兮的看了看叶子衿。
　　叶子衿正从手袋里拿出发夹，一抬头看见Lisa心虚的样子，便猜到几分：“不要跟我说相亲的事。”Lisa一听，只好鼓起勇气对叶子衿说道：“经理，小周有个上司，呃，海龟来着，今年30，人特帅，我觉得只有经理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人家，所以明天……”
　　叶子衿点开了公司的邮件系统，头也不抬：“我没时间。”Lisa点了点头，可还是小声抱怨：“明天周日啦。”叶子衿翻了翻桌上的台历，随口说：“哦，我明天要睡觉。”
　　叶子衿看了看Lisa垮着的小脸，又故意补充道：“睡觉对我很重要的。”Lisa无奈的看着叶子衿恶作剧的样子，只好关了门离开。
　　叶子衿的办公室朝向不好，无论晴天雨天，光线总是不好。Lisa坐在办公椅上喝了口牛奶，透过大玻璃窗偷偷打量叶子衿。暗沉沉的室内，办公桌前的身影显得越发单薄。Lisa突然就想起小周的一句话：“这么美的女人，她不知道有人爱她么？”

　越往里走，墙上的壁灯越是昏暗，叶子衿看了看造型华丽的壁灯，恶意的揣测着设计者的目的。快到VIP包房门口时，叶子衿模模糊糊的看见前方有一名男子靠着墙站在包房门口，正朝她这边看。
　　叶子衿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不由得慢慢走上前。那名男子的微笑一点点清晰起来，叶子衿睁大了眼，快步走到男子身旁，大声说：“诶，吴远洋，怎么是你？老同学，好久不见了诶，你还记得我吧？”吴远洋一直微笑，良久，就在叶子衿以为吴远洋已经不记得她的时候，吴远洋轻轻开口：“青青子衿，好久不见。”
　　叶子衿笑起来：“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啊，记忆力不错哦。”吴远洋看着叶子衿，眼中光芒闪烁。叶子衿还在自顾自的说：“我今天来参加公司晚宴，你呢？出差吗？”
　　吴远洋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子衿，你一点都没变。”叶子衿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是吗？我还以为我老了很多。不过，远洋，你还是那么帅啊，嗯，是比原来更帅了。”
　　吴远洋轻声问道：“子衿，这些年好吗？”叶子衿正准备回答，VIP的门被打开，大刘惊讶的看着门口的叶子衿和吴远洋，大声说道：“子衿，你怎么才来？见过吴总了？”叶子衿看了看大刘，又转过头看了看吴远洋，结结巴巴的说：“啊？吴总……哦，见过了。”
　　大刘拉着吴远洋，快步走进包房：“吴总，你喝什么酒？”叶子衿拖拖拉拉的跟在后面，大刘回头看了眼叶子衿：“子衿，快点，大家都等你呢，把门关上。”
　　包房里坐的都是LS中国总部的中高层，叶子衿一进门，男人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叶子衿雪白的肩膀上。叶子衿环顾一周，尴尬的发现只有她是年轻女性。
　　财务总监贾东文朝叶子衿招了招手，示意身边有个空位。叶子衿感激地朝贾总监笑了笑，正要走过去，大刘又大声喊起来：“诶，诶，子衿，这边，这边。来，坐在吴总旁边。”叶子衿心里怒火冲天，只好走到吴远洋身边坐下。
　　大刘仍在大声絮叨：“吴总，我们子衿是公司公认的美女。子衿，今天要好好陪吴总喝几杯。”叶子衿看了看大刘，简直要发作了，忍了又忍，心里不断默念“他是老板，他是老板”。
　　做了好半天心里建设，叶子衿才朝吴远洋笑了笑，却发现吴远洋正一脸玩味的笑看她。叶子衿轻声说：“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吴远洋笑容愈加明显。
　　大刘拍了拍手，对众人说：“都到齐了，现在我向大家介绍我们LS新任的大中华区总裁吴远洋先生。吴先生毕业于麻省理工大学……”叶子衿吃惊的看了眼吴远洋，小声说：“哇，你这么厉害啊。”吴远洋也低声说：“一般般啦。”
　　叶子衿扑哧笑了出来，就听到大刘说：“吴总，我来介绍一下我们中国区的同事。叶子衿小姐，法务部经理，毕业于慕尼黑大学和香港大学。”吴远洋笑道：“叶小姐是两所名校的毕业生，想来一定很能干。”
　　叶子衿微微瞪了吴远洋一眼，红着脸解释道：“我就在德国待了半年，后来就转到香港了，不能算慕尼黑的毕业生。”大刘笑说：“都一样，都一样。叶子衿小姐很能干的。”说完，又介绍下一位。
　　叶子衿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前听大刘介绍，手轻轻的转着耳朵上的钻石耳钉。钻石耳钉在包房的灯光下闪闪烁烁，衬着叶子衿洁白纤细的手指，吴远洋觉得自己就快不能呼吸。
　　大刘的声音弱了下去，吴远洋好像听到叶子衿温柔的声音，从樱花树下传来，穿过了岁月，一点点的渗透到心里：“远洋，远洋，远洋……”
　　大刘介绍了所有同事，端起酒杯，说：“让我们为LS美好的明天干杯。”叶子衿在心里鄙视大刘一万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吴远洋刚想对叶子衿说少喝点，却看到叶子衿的酒杯已经空了，不由无奈摇头。大刘对吴远洋笑道：“我们子衿很能喝的，红的白的都行。”
　　果然，在接下来的饭局中，叶子衿对别人的劝酒来者不拒，一大杯一大杯的干掉。吴远洋从一开始的担心，到后来的惊诧，最后只好夺了叶子衿的杯子。叶子衿睁大了眼，对吴远洋说：“干嘛？”


　　吴远洋轻声说：“你不吃菜，还喝这么多，对身体不好。”叶子衿笑起来：“远洋，学法律的怎么能不会喝酒呢？就这点酒，离醉还早呢。”吴远洋沉默的看了眼叶子衿，转过头对大刘说了句话。
　　大刘愣了愣，忙笑说：“那是，那是。那吴总早点回酒店，明天我派人陪您去看租的房子。”叶子衿拿着筷子轻敲碟子沿，心里盘算今天要喝多少才能过关。正想着，就听大刘粗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子衿，你负责把吴总送到酒店。”
　　叶子衿一愣：“我？为什么是我？”桌上的人都朝叶子衿暧昧的笑，叶子衿更怒了，正要发作，就听吴远洋说：“子衿，你是T大的吧？”叶子衿呆了呆：“是啊。”吴远洋笑道：“我也是，我们是校友。”
　　叶子衿看着吴远洋，强扯了嘴角：“呵呵，是啊，我们是校友。”又转头对大刘说：“刘总，那我先送吴总回去了。等下我自己回家。”大刘点点头：“就是啊，校友嘛，有什么关系。你去吧。”
　　出了酒店，叶子衿对吴远洋说：“吴总，你住哪个酒店？我先送你过去。”吴远洋低头笑了笑，又敛了神色，抬起头：“我住南方花园酒店16层。”
　　叶子衿看着吴远洋，终于抑制不住怒火，大声咆哮：“你就住这里？你玩我？”吴远洋哈哈大笑：“生气了？刚才我是不想让你喝那么多酒，所以让刘总吩咐你送我。”叶子衿长舒了一口气，低下头黯然说道：“生气？没有，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吴远洋看了看叶子衿的小礼服，脱下西装，给叶子衿披上：“你住哪里？我送你。”叶子衿伸手拢了拢身上的银灰色西服，对吴远洋说：“谢谢啦，我是挺冷的。”吴远洋几乎想握住叶子衿的手，叹了口气，掏出车钥匙，让门童把车开来。
　　一辆崭新的蓝色宝马小跑很快停在两人前方，吴远洋打开车门，对叶子衿说：“来，上车吧。”叶子衿说：“你真有本事，这么快就有车了。”吴远洋也坐进车里：“我早都订了这辆车，今天下午我刚到，车行就给我送来了。”
　　叶子衿笑起来：“唉，有钱好办事啊。”吴远洋问：“你住哪里？”叶子衿说：“顺着二环直走，到了我告诉你。”
　　上了二环就是一个接一个的红灯，叶子衿边等边四下里看着车内的装饰，对吴远洋说：“宝马真的很好啊，可惜我不会开车。”吴远洋看着前面的路，微微扬起嘴角：“你的运动细胞还是一贯的缺乏。”
　　叶子衿皱着眉正要反驳，突然看见车钥匙上有道绿芒一闪而过，凑近了看，原来钥匙扣是一片绿色的水晶叶子。叶子衿问：“这个是施华洛世奇的吧？”吴远洋瞥了眼钥匙扣，又看看叶子衿，叶子衿还在拽着绿叶子瞧个不停。
　　叶子衿又道：“把这个送给我吧。”吴远洋一噎，就听到叶子衿大笑起来：“看你舍不得的样子，一定是女朋友送的吧？别紧张，我跟你开玩笑的啦。”
　　叶子衿笑了半天，发现吴远洋沉默不语，有些紧张：“诶，老板，我不是有意探听你的私生活。”吴远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轻声说：“我知道。”
　　在第9个红灯的地方，叶子衿说：“远洋，朝左拐。”吴远洋朝左开去，在一片住宅前，叶子衿说：“到了，到了。”
　　吴远洋看了看住宅的名称“在水一方”。叶子衿对吴远洋笑了笑：“远洋，谢谢你送我回来。”吴远洋说：“里面这么黑，我送你到你家楼下吧。”叶子衿看着树影森森的小区，点点头。
　　保安岗亭走过来一名17、8岁的小保安，叶子衿降了窗户，朝小保安高声说：“小夏，是我。”小夏走过来，对叶子衿笑说：“是叶姐啊。”说完，拿出遥控打开小区的铁门。叶子衿大声说：“小夏，谢谢啦。”
　　吴远洋抬了眉，看着叶子衿和小夏的互动。叶子衿呵呵笑了笑：“小夏是我资助的一名贫困学生的哥哥，我们很熟的。”吴远洋发动了车，又回头看了眼小夏：“你还是那么热心啊。”叶子衿怔了怔：“我很热心？还好吧。”
　　叶子衿的家在小区里的复式区，一路开过来，叶子衿对吴远洋笑道：“怎么样，这个小区还不错吧？”吴远洋也笑道：“嗯，是不错。这里有别墅区吗？”叶子衿说：“有，在后面不太远的地方。”
　　到叶子衿家楼下，吴远洋下了车，帮叶子衿开车门。叶子衿伸出手，吴远洋一呆，伸手握住。叶子衿笑起来：“吴总，谢谢你送我。”

吴远洋看着路灯下的叶子衿，不自觉用力握住她的手：“不客气。”叶子衿还是笑得温婉，抽回了手：“远洋，你也没变。佳佳说你一和女孩子握手就紧张，看来还没变哦。”吴远洋怔住，半晌才说：“哦，是啊，是啊。大概是饿了吧。”
　　叶子衿笑弯了腰：“哎呀，一提佳佳你就饿，看来佳佳没白给你送了那么多天的早餐。”吴远洋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叶子衿将西服还给吴远洋，突然觉得胃疼起来，便说道：“远洋，我看你一晚上也没吃东西，不如上来喝碗汤吧。”
　　叶子衿的家是复式结构，刚一进门，吴远洋就只看见满眼的粉色，粉色的墙纸，粉色的沙发，还有各个角落散布的粉色Hello Kitty，就连沙发上堆着的内衣都是粉色的。
　　叶子衿看见沙发上的内衣，脸刷的红了，换上拖鞋，抱着内衣就扔到卫生间里。等叶子衿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吴远洋还傻傻的站在玄关。叶子衿打开鞋柜找了找，揪出一双粉色毛茸茸的大拖鞋，对吴远洋说：“远洋，你先将就一下。”
　　吴远洋瞪着拖鞋上的两只小耳朵，哭笑不得的走进客厅，叶子衿开了电视，又把遥控甩给吴远洋：“远洋，你随便调台看。我去把汤热一热。”说完，又一阵风冲进了厨房。
　　吴远洋坐在软软的粉色沙发上，电视里正是少儿频道的动画片。吴远洋随手从茶几上拿起一张记事卡片，从星期一开始，叶子衿的日程排得满满的，每天后面都画了一张沮丧的脸，只有星期日后面有两个大字：睡觉！！！后面画了好几张笑脸。
　　吴远洋看着卡片，嘴角弯弯，笑得柔情万分。叶子衿换了家居服从楼上的卧室走下来，对吴远洋说：“远洋，你也爱看动画片啊。”
　　餐桌不大，吴远洋端着碗慢慢品着汤，茶树菇鸡汤香气四溢，可吴远洋还是闻到了一丝从旁边那个女人身上散发的淡淡薰衣草香。叶子衿穿着淡紫色天鹅绒连衣裙，边大口喝着汤，边不停的和吴远洋说话。吴远洋默默地听着，努力分出心思来回答叶子衿的问题。
　　叶子衿问：“远洋，汤好不好喝？”吴远洋说：“好喝。”叶子衿说：“不过汤不是我做的哦，是李幼媛。”叶子衿看吴远洋没有反应，便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吴远洋：“你还记得程浩霖吧？就是你们校篮球队的，后来因为谈恋爱没有时间练球，就主动退出的那个。”
　　吴远洋说：“记得。”叶子衿满意的笑了笑，道：“对了，这个汤就是他老婆做的哦。他们毕业了就结婚了，小孩都有5岁了。”吴远洋说：“哦。”叶子衿说：“他们俩很幸福啊，你看我们原来那几对，你和佳佳，秦峰和小敏，还有，我和……陆宇哲，最后都分了。”
　　吴远洋看着叶子衿，眸色转暗。叶子衿又笑起来：“算了，过去就过去了吧。”吴远洋放下碗，一瞬不瞬的看着叶子衿说：“子衿，我和张佳佳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
　　叶子衿怔了怔，笑说：“张佳佳也这么说的，不过，我们大家都看到你们出双入对的，难道是幻觉？好啦，吴总，我不会透露给公司其他人的啦。”
　　吴远洋攥紧了拳头，看着叶子衿收拾碗筷，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叶子衿，我从看到你第一眼起就喜欢你，你根本没有给过我机会去接纳别人，从开始，到现在。　　Chapter Two 　　叶子衿17岁的时候考入T大法学系，当时的她懵懵懂懂的拖着两个旅行箱就从家乡C城坐火车来到T市。伯父本来要派车送她，可叶子衿说堂兄一个人到美国都没人送，她不过是从家乡到T市而已。
　　下了火车，没出过远门的叶子衿彻底傻眼了，她想问问汽车站在哪里，可接连问的两个人都操着一口晦涩难懂的T市方言。叶子衿无助的站在人潮涌动的火车站里，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语言让她无比恐惧。
　　正惶惶然不知该往何处，一个高大的男孩走过来对叶子衿说：“Hi，T大新生？”叶子衿猛然抬起头，只看见男孩晶亮的眼睛发出柔和的光芒，晃得叶子衿一瞬间思维停顿。男孩看着叶子衿微笑，又问：“Hi，你是T大新生么？”
　　叶子衿回过神，呆呆的点了点头。男孩接过叶子衿的两个箱子：“我看你就是T大的，我叫陆宇哲，T大经济系大二。我这次负责新生接待，跟我走吧。”叶子衿说：“哦，谢谢师兄。”


　　新生的接待站设在火车站南出口，陆宇哲拖着叶子衿的两个箱子，回头对叶子衿笑笑：“师妹，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叶子衿莫名紧张，手不自觉搭在箱子的拉杆上，大声说：“我叫叶子衿。”
　　陆宇哲低头想了想，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叶子衿眼中一亮：“对啦，就是这个子衿，叶子衿。”
　　陆宇哲一路护送师妹到了学校，叶子衿万分的不好意思。陆宇哲大笑，露出一口白牙：“别不好意思，那些家伙已经嫉妒我了。”法学系住在樱花苑，叶子衿看着满树光秃秃的枝丫，有些好奇：“这里哪有樱花？”陆宇哲说：“等到明年3、4月份，你就能体会什么叫落英缤纷了。”
　　到寝室门口时，陆宇哲对叶子衿说：“叶子衿，有空出来玩。”叶子衿说：“嗯，好啊好啊。”
　　办完入学手续，紧接着就是军训。九月的艳阳晒得人发晕，教官体贴女生，特意安排了有树荫的地方给女生最多的法学院连和外语学院连。叶子衿和其他人一样，每天早上5点就起床，在树荫下练习各种军姿直到晚上10点。
　　中秋节，教官带领大家自娱自乐，在学院内部表演节目。叶子衿趁着休息，把床单和枕套拿到水房去洗。洗到一半，下铺李幼媛冲到水房说：“叶子衿，你被选定唱歌。”叶子衿一愣，李幼媛又说：“肯定是因为你长得漂亮。”
　　叶子衿拿起枕套哗哗的冲水：“大家都晒得跟煤球似的，还能分得出谁漂亮？”李幼媛哈哈大笑：“就算大家都是煤球，你也是打的比较好的那块。”
　　晚上，伴着圆月，叶子衿在樱花苑的空地上唱了一曲家乡的小调。回寝室后，李幼媛愤愤不平的对叶子衿说：“你就等着被情书砸死吧。”
　　十一长假，叶子衿回了趟C城，伯母见她又瘦又黑，心疼得要命。等她回T市时，手里拿的全是伯母给她带的各种食物，可惜一回寝室就被一群饿猫瓜分了。
　　大家正吃的津津有味，寝室的电话响了，李幼媛随手接了，神秘兮兮的对叶子衿说：“子衿，你不在的时候，这个男生找你好几次了。”叶子衿一头雾水：“谁啊？”接过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声音：“叶子衿。”叶子衿愣了两秒：“陆师兄？”电话那头笑起来：“师妹还记得我啊，真是万分荣幸。”
　　叶子衿也甜笑：“当然记得啦。”陆宇哲说：“听你们寝室的说你回家了。”叶子衿手里无意识的转着电话线：“是啊，我刚到寝室。”陆宇哲说：“真巧啊。对了，今晚我们校篮球队在东校区打场比赛，你要不要来看？”
　　叶子衿想了想：“我晚上有空，可我不知道怎么去东校区。”陆宇哲舒了口气：“没事，我6点钟在樱花苑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寝室的欣欣咧着嘴笑：“瞧瞧，电话线都要被小师妹扯断了。”叶子衿红了脸，骂道：“什么小师妹，多难听。”
　　叶子衿吃了晚饭就拿出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划拉，全寝室的姐妹都在做参谋，你一句我一句的提意见。欣欣说：“子衿，穿素淡一点，合你的气质。”李幼媛说：“不行，穿成熟点，有女人味。”
　　叶子衿头晕目眩，随便套了件粉色的V领毛衣，结果大家异口同声地赞好。
　　六点钟时，叶子衿走到樱花苑外四处张望，陆宇哲大声喊：“叶子衿。”叶子衿转头，看见三个高大的男生拿着篮球靠在樱花苑的围墙上。叶子衿快步走上前：“陆师兄。”陆宇哲对叶子衿笑道：“一个月的军训，师妹倒没怎么晒黑嘛。”
　　叶子衿拍了拍脸：“真的吗，不是安慰我吧？”陆宇哲呵呵笑着，对叶子衿说：“来，认识一下。这两位都是我们篮球队的。吴远洋，经济系大二。程浩霖，建筑系大三。”叶子衿傻笑：“各位师兄好。”
　　程浩霖看着叶子衿：“青青子衿，你是我们篮球队的大名人啊，某位仁兄已经念叨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个多月啦。”叶子衿羞红了脸，低着头一言不发。吴远洋说：“好了，人家小师妹年纪还小，你别乱开玩笑。”
　　到东校区体育馆，叶子衿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程浩霖狠狠撞了陆宇哲一下：“你个臭小子，命咋这么好，迎新生也能让你找到这么靓的妹子。”陆宇哲看了眼叶子衿：“哈哈，我人品好。”叶子衿并不懂篮球，只是看个热闹。
　　场边站了很多女生，每当队员投篮、过人时，尖叫声都此起彼伏。旁边一个女生兴奋的对叶子衿说：“诶，那个陆宇哲和吴远洋经常朝我们这边看。”叶子衿观察了一会儿，陆宇哲每投一个球，都会朝这边笑笑，吴远洋只是偶尔无表情的往叶子衿的方向瞟几眼。
　　那个女生仍旧兴奋：“他们两个加上那个程浩霖，都没女朋友哦，我们还有机会。”叶子衿失笑，只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后来的一个多月里，陆宇哲常常约叶子衿来看球赛，看球队训练。在李幼媛的强烈要求下，叶子衿每次都带上她。冬天还未来临，程浩霖主动退出篮球队，原因竟然是要多陪女朋友。
　　陆宇哲打电话到叶子衿寝室：“子衿，幼媛把我们程浩霖拐出篮球队了。”叶子衿张大了嘴：“啊，什么？！”寝室夜间三堂会审，李幼媛终于交代和程浩霖在一起快半个月了。
　　叶子衿从此只好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球赛。
　　在第一场雪悄然落下时，陆宇哲约叶子衿到T大的降才亭。叶子衿里三层外三层穿得像熊一样，步履蹒跚的爬到岚山上的降才亭。陆宇哲握住叶子衿的手：“子衿，做我女朋友吧。”
　　“子衿，做我女朋友吧。”
　　叶子衿猛地睁开了眼，心里发怒：靠，这么衰，又做恶梦了。抬眼看了看床头的闹钟，9点50。叶子衿叹了口气，太惨了，星期天居然醒这么早。叶子衿在床上翻了个身，抬起手，愣怔的盯着纤细的手指。
　　爱如指间沙，握紧了，放开了，什么也没剩下。

　　叶子衿看了看他的膝盖：“你现在去哪里，一个人可以吗？”吴远洋笑得温暖：“我去上电影欣赏课，你有事没，我们一起去吧。”叶子衿吐吐舌头：“我没选，不会被赶出来吧。”吴远洋说：“不会。”
　　电影欣赏课两个半小时，放的是Titanic。旁听的叶子衿哭成了泪人，用掉半包纸巾。Rose获救，在细雨中站在船头看自由女神像时，下课铃响起。叶子衿揉着眼睛对吴远洋说：“哎呀，好讨厌，还差一点就完了，下次记得叫我。”
　　再上电影欣赏时，陆宇哲回来了，叶子衿陪陆宇哲去了北郊。吴远洋坐在大教室里，认认真真地把Titanic看完。
　　来美国的第一年，吴远洋上麻省理工的心理课，年轻的讲师问：“你最喜欢的电影是哪部？”吴远洋脑海里出现的是叶子衿哭得通红的眼睛，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Titanic。”
　　讲师挑了眉毛：“哦，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公民凯恩。”吴远洋笑笑：“我和最爱的人一起看的Titanic。”讲师说：“你很幸运。”吴远洋黯然：“Maybe。”
　　他在一旁默默注视她了那么久，他看她对着另一个人哭，看她对着另一个人笑，他甚至准备压住心上的巨痛祝福她和他幸福，但她怎么能够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呢？
　　两个月后，程浩霖又打电话来：“远洋，叶子衿在香港。”吴远洋狂喜，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回到胸腔，如常的为她跳动。
　　吴远洋在日记里写：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与陆宇哲一争高下。既然那个人不能给你幸福，那么所有的幸福，我给你。
　　所有的幸福，都由我给你……
　　“远洋，想什么呢？”叶子衿在吴远洋眼前挥了挥手：“是你女朋友吧，看你牵肠挂肚的。”吴远洋看着叶子衿微笑：“子衿，我从来都没谈过恋爱。”
　　叶子衿怔住：“哦，就算佳佳不是吧，那你在美国这么多年都在干嘛啊。”吴远洋望向窗外：“我一直深爱一个女孩，可惜她不知道。”
　　叶子衿想到自己这些年的感情空白，有些理解：“是不是有种心里被填满的感觉？”吴远洋沉默着，叶子衿又说：“其实也好啊，像我这样，谁也不敢爱，好惨。”
　　星期二快下班时，吴远洋打电话来：“子衿，我明天要去台北，要我帮你带点什么吗？”叶子衿正忙得焦头烂额，一手握电话，另一只手哗哗的翻案卷：“不用，吴总，一路顺风。”
　　吴远洋挂了电话，看着电话上的指示灯一闪一闪，感觉些微的愉悦。这些年，他去北美、去南美、去欧洲，去了那么多地方，每次他都很想告诉她：“子衿，我要去……”很简单的一句话，可是没有机会。
　　今天，他终于能说了：“子衿，我要去……”他终于不再觉得自己是在流浪。
　　台北的会议由Alice负责，Alice是吴远洋在纽约唐人街上的中文书店认识的台湾女孩，两人同时看上了一本竖排版的《神雕侠侣》。
　　店员到仓库翻了很久，出来一摊手：“就这一本了。”吴远洋把书让给了Alice，Alice说等她看完给吴远洋送过去，还认真抄了吴远洋的地址。
　　吴远洋当这个女生是不好意思才这么说，转身就忘了。过了几个月，吴远洋回宿舍，一个女生抱了本书坐在台阶上，见到吴远洋，站起来大声喊：“Hi，我把书给你送来了。”
　　本是很浪漫的开始，Alice以为会有浪漫的继续，可吴远洋说：“对不起。”Alice从来没有被男生拒绝过，只一味大哭着问：“为什么？”
　　吴远洋拿纸巾给Alice，心里被扯得一抽一抽的疼：“不是你的错，你很好，可你不是我心里那个人。”
　　开完会，公司同事聚餐时，Alice对吴远洋说：“远洋，我要结婚了。”吴远洋笑说：“恭喜你了，可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参加你的婚礼。”
　　Alice笑得惆怅：“你还是不要来了，我怕我看到你，会对牧师say no。”吴远洋一窒，喝了口酒掩饰尴尬。Alice转着酒杯：“远洋，你和你心里那个人呢？”吴远洋眼神温柔：“我要给自己争取一个给她幸福的机会。”
　　吴远洋星期六搭早班机从香港转机回H市。刚踏进办公室的门，大刘就拿着大堆的文件找吴远洋签。下午，吴远洋正看着香港分部的一张传真件，叶子衿打来手机：“远洋，你回来了？”


　　叶子衿怔了怔，呵呵笑起来：“上官先生，我上次要不是喝了那么多，我怎么会跟你回家？”在场的人全都愣住。叶子衿又开口：“上官先生，上次你还满意吗？”
　　吴远洋突然站起来，朝着上官以坤的脸狠狠揍了一拳。上官以坤瞪着眼站起身，抄起拳头准备反击，看到惊慌失措的叶子衿时，“赫赫赫赫”笑了几声，用手背擦了擦鼻血，又坐回沙发上。
　　叶子衿回过神，尖叫起来：“你们发什么疯？我看谁顺眼就和谁回家，我他妈的就是婊子。”话音刚落，“啪——”吴远洋扬手给了叶子衿一耳光。叶子衿发丝散乱，捂着脸，半晌没有抬头。吴远洋惊慌失措，抱住叶子衿：“子衿，子衿。”
　　叶子衿哈哈大笑，转过脸来，却是满脸泪痕。吴远洋将叶子衿抱得更紧，叶子衿终于崩溃，抓着吴远洋的衬衣领嚎啕大哭：“陆宇哲，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吴远洋给叶子衿披上西装，一把将她打横抱在手里，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
　　叶子衿哭累了，靠在车座靠背上发呆。吴远洋看了她一眼，拉过安全带帮她扣上：“子衿，我送你回家。”叶子衿闭上眼：“我把钥匙留在小夏那里了，我跟他说明天去取。”
　　吴远洋呆了呆：“你要是不介意，那去我家吧。”叶子衿转过头看他：“我不介意，你也别介意，我不找熟人下手的。”吴远洋笑笑，将车钥匙插入孔内。
　　到了别墅，吴远洋给叶子衿放好洗澡水，又在衣柜里翻了半天：“子衿，我这里没有女式睡衣，你先穿我的将就一下吧。”叶子衿点头，茫然的拿着睡衣走进浴室。
　　水温正好，叶子衿泡在水里，从热水到冷水。吴远洋在外面等得心急，咚咚的敲门：“子衿，子衿，你还好吧？”叶子衿猛地醒过来，冷得直哆嗦，匆匆洗干净，套了睡衣出来。
　　吴远洋看叶子衿嘴唇发白，又握了握叶子衿冰冷的手：“你怎么了？”叶子衿红着脸抽回手：“水冷掉了。”吴远洋拿大毛巾给叶子衿披上：“快上床躺着吧。”
　　叶子衿躺在床上，枕畔隐隐有吴远洋的味道。她听到吴远洋去楼下洗了澡，又上楼开了旁边房间的门。叶子衿坐起来，笈上拖鞋就往外走。
　　吴远洋看到叶子衿，愣在门口。叶子衿怯生生的说：“我还是很冷。”吴远洋叹了口气：“那我在你旁边等着你睡着，我再过来。”
　　黑暗中，叶子衿缩在被子里，吴远洋躺在被子外搂着她。叶子衿伸出冰冷的手，握住吴远洋的手。吴远洋把叶子衿的手握在手掌中，问：“是不是好一点？”叶子衿点头：“嗯。”
　　叶子衿的手逐渐回暖，吴远洋听着叶子衿轻微的呼吸，悄悄起身。刚离开床，叶子衿一把拽住吴远洋的衣角：“别走。”
　　吴远洋躺回床上，叶子衿偷偷往里挪了挪：“你不要掉下去了。”吴远洋听着自己的心跳，突然说：“子衿，以后不要再糟蹋自己了，好吗？”叶子衿沉默着，把脸贴在吴远洋的睡衣上。
　　吴远洋又说：“子衿，我爱你。”叶子衿一颤，半晌，伸出手搂住吴远洋的腰：“远洋，我不值得。”吴远洋把下颌贴在叶子衿的头顶：“子衿，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爱你十多年了。”
　　叶子衿声音有些暗哑：“远洋，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去爱别人了。”吴远洋轻笑：“我等你，等你学会爱我，你答应我，给我一个机会呵护你，好不好？”叶子衿将头埋在吴远洋的胸口，吴远洋感到胸口潮湿而冰凉，觉得奇怪：“子衿，为什么哭？”
　　叶子衿伸出手，黑暗中，在吴远洋脸上慢慢摸索。吴远洋一动也不敢动。叶子衿的手指轻轻滑过吴远洋的嘴唇，突然抬起头，深深地吻住了吴远洋。
　　吴远洋僵住，叶子衿越吻越深。吴远洋整个人沉浸在叶子衿甜美的吻中，不由自主的揽紧叶子衿，将她压在身下。叶子衿的香气一丝丝传入吴远洋鼻端，吴远洋觉得窒息，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胡乱的解开了叶子衿的睡衣。
　　吴远洋嘴唇滑到叶子衿的颈间辗转，手抚上胸前的柔软。叶子衿呼吸急促，轻吟：“远洋。”吴远洋如遭雷击，瞬间清醒过来，推开叶子衿。叶子衿星眸半睁：“远洋？”

侍者离开，叶子衿问：“刚才他干嘛那样看我？”上官以坤低声说：“他以为他看到了传说中的暴发户。”
　　叶子衿一怔，放下水杯：“上官先生，你也很诚实啊。”上官以坤笑的得意：“你不是我客户，我不忍心拿谎话取悦你。”
　　鱼子酱盛在镶金边的小碟子里，叶子衿拿小匙舀了点放进嘴里，半晌，皱眉叹道：“看来真的很难吃啊。”上官以坤喝了口芦笋浓汤：“所以，贵的不一定是最好的。”
　　叶子衿又吃了一点：“没关系，慢慢习惯。”上官以坤摇头：“那玩意不适合咱中国人的胃。”叶子衿可惜的看着剩下的鱼子酱，心里盘算如果打包回去，刚才那个waiter会不会认定她是个暴发户。
　　正愣神间，鼻尖忽然传来一阵陌生的香气，一个悦耳的声音说：“以坤。”
　　叶子衿和上官以坤同时抬头，桌边正站着一名眉目如画的女子，温柔的看着上官以坤，眼波似水。叶子衿正在心里赞叹：好一双盈盈美目，就听到上官以坤尴尬开口：“莹莹。”叶子衿扑哧笑出来。
　　女子看了看叶子衿，又朝上官以坤微笑：“新欢？”上官以坤看着眼前的女子，呆呆摇头。女子轻轻皱眉：“旧爱？”
　　叶子衿猛然想起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问周星星：“神仙？妖怪？”，忙低下头咧嘴偷笑。
　　女子朝叶子衿伸出手：“你好，我叫周莹莹。”叶子衿握住周莹莹的手，站起来：“盈盈美目的盈盈？”女子笑得开心：“不是，晶莹剔透的莹莹。”
　　叶子衿说：“哦，我叫叶子衿。”周莹莹眨了眨眼，问：“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叶子衿笑：“对。”周莹莹点头：“好名字。”又转头对上官以坤说：“你还是那么有艳福。”
　　叶子衿犹豫了一刹那，开口道：“周莹莹小姐，你不要误会，我和上官先生只是普通朋友。”周莹莹呵呵笑了笑：“我那边还有客人，你们慢聊。”
　　周莹莹离开，叶子衿看着她曼妙的背影，问：“你前女友？”上官以坤黯然：“早分了。”叶子衿瞪着眼：“这么漂亮的女友，你居然忍心分手？”上官以坤叹道：“性格不合。”
　　叶子衿怜悯的看着上官以坤：“你的性格跟这么美的女人都不合，上官先生，我同情你。”上官以坤怒道：“好好吃你的鱼子酱吧。”
　　两人沉默的吃着面前的菜式，叶子衿突然开口：“把她追回来。”上官以坤一愣：“开什么玩笑？”叶子衿八卦兮兮的低声说：“她还在意你。”上官以坤皱眉：“你怎么知道？”
　　叶子衿笑得像只狐狸：“直觉。”上官以坤盯着叶子衿看了好半天，有些落寞：“看来你真的对我没意思。”叶子衿点头：“是啊。”上官以坤强笑道：“那远洋呢？”叶子衿怔住，慢慢放下刀叉，一瞬间气力全无：“我不知道。”
　　餐厅正中放着一架白色三角钢琴，从叶子衿的角度看去，正好能见到弹琴女孩的侧影，饱满的脸颊，玫瑰般粉嫩的嘴唇，连睫毛的微微颤动都是少女的姿态。
　　叶子衿对上官以坤微笑：“我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年轻的爱情，像一朵柔软的花，因为太过用力地盛放，而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我痛过，所以太好的东西，我没有勇气要。”
　　轻松的双休日，没有工作负担，也没有人打扰。叶子衿躺在床上，睁眼看见窗外隐约的阳光，模糊的对自己说，还早，再睡一会儿。
　　等到再次睁眼时，天已黑了。她有点吃惊，可转念一想，天都黑了，不睡觉干什么呢？于是，翻了个身接着睡。整整两天，叶子衿除了爬起床吃了碗泡面，其余时间都在卧室的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星期一早晨，叶子衿顶着一张睡得有点浮肿的脸，精神饱满的走进法务部。Lisa站起身问：“经理，牛奶不加糖？”叶子衿点头，Lisa准备去茶水间，叶子衿又退了两步，盯着Lisa：“你剪头发了？失恋了？”
　　Lisa愣了愣，用手摸了摸头发：“啊？没有啊，要到夏天了，连我们家小白都掉了一层毛，我这么怕热，所以……”叶子衿点头：“所以，你也掉毛了。”
　　Lisa很愤怒：“经理，我又不是狗，我花了几百块钱剪的。”叶子衿笑着打量Lisa：“嗯，挺清爽的。”Lisa有点兴奋：“是吧？得到经理的赞扬不容易哦，不过经理你今天脸好像有点肿。”
　　叶子衿拍了拍脸：“唉，是啊。我不像你，有小周滋润，我只有靠睡觉，难免脸会肿啦。”Lisa红着脸小声嘟囔：“经理，你说什么啊，我不懂诶。”叶子衿大笑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远洋来信，说星期三就能回国。叶子衿心中小小雀跃，回信说等吴远洋回国再一起去吃广式点心。
　　叶子衿回想起那间浅水湾包厢，透亮的大窗户，人来人往的西埔步行街，一笼笼点心散发令人垂涎的香气，还有吴远洋嘴角浅浅的微笑，都是她记忆中没有阴影的单纯的快乐，如此平凡却如此温暖。
　　快下班时，Lisa转进来一个电话。叶子衿摁了应答键，Lisa顿了顿才说：“呃，是上官以坤先生。”
　　叶子衿第一反应是上官以坤肯定要报上次在L’Amant刷掉好几万的仇，想了想才对Lisa说：“嗯，转进来。”
　　听筒里传来上官以坤沉静的声音：“叶小姐。”叶子衿态度奇好：“啊，上官先生，找我有什么事？”上官以坤愣了愣：“上次在L’Amant，叶小姐一定没有吃好。”
　　叶子衿立刻想到腥臭的鱼子酱：“呃，这个，虽然菜很贵，但……”上官以坤笑：“所以，我们再去一次L’Amant好吗？”

吴远洋打了个哈欠：“子衿，怎么了？”叶子衿小声说：“把你吵醒了吧？”吴远洋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钟：“不早了，也该醒了。子衿，你今天好点没？”叶子衿说：“嗯，身上有点力气了。”
　　病房里电话响起，吴远洋拿起听筒，黄医生说：“叶子衿的家属到509来一下。”吴远洋对叶子衿说：“我去黄医生那里。”叶子衿眼色暗下来：“她又要骂你了。”吴远洋笑：“她也是为你好。”
　　吴远洋到509黄医生的办公室，黄医生开了新的药方，除了西药和点滴外，增加了中药。吴远洋看不懂黄医生天马行空的字，黄医生耐心解释，因为叶子衿的胃除了治，还需养，所以加了中药。
　　吴远洋以为要自己熬，黄医生说药房会给熬好并装袋，只要用微波炉加热就行。黄医生又嘱咐了很多保养的事宜，吴远洋一件件认真听，就差拿笔和纸记下来。
　　吴远洋提着好几大袋药回病房，推开门，正听到李幼媛在教训叶子衿。
　　叶子衿垂着头，可怜兮兮的坐在床上，李幼媛站在床边，口若悬河：“叶子衿，你要好好反省，做了错事就要改，不然大家都不喜欢你……”
　　叶子衿抬头，小声嘟囔：“我又不是蜜蜜，干嘛要大家喜欢。”李幼媛“哼”了一声：“你还不如蜜蜜呢，蜜蜜都知道不沾烟烟，不喝酒酒。你看你，你们LS又不是每个月给你一百万，值得你这么拼命吗？”
　　叶子衿看了看李幼媛身后的吴远洋：“呃，LS对我有栽培之恩，所以我要忠心为LS工作。”李幼媛瞟了眼吴远洋：“哦，原来是LS总裁回来了。你看我们子衿为公司都呕心沥血了，是不是应该加工资啊？”吴远洋不明白李幼媛的怒火怎么烧到他身上了，只有苦笑。
　　李幼媛还要再说什么，手机响了，程浩霖哀嚎：“老婆，蜜蜜又尿床了，还不肯去幼儿园，怎么办？”李幼媛对着手机吼：“你们两个祖宗，我马上就回来。”

　　叶子衿手上的寒意顺着吴远洋的指尖窜到他心底，吴远洋一怔，抱住叶子衿：“什么梦，怕成这样？”叶子衿闭上眼，缓缓的说：“生、老、病、死，哪一样都是噩梦。”
　　吴远洋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抱紧叶子衿。
　　叶子衿推开吴远洋，粲然一笑，手却微微发抖：“远洋，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怎么办？”
　　吴远洋愣住，心里好像有千军万马踏过般，忽然就失去了知觉，他听到自己说：“子衿，你要凌迟我的心吗？”
　　叶子衿抓住吴远洋的衬衣袖子，手抖得越发厉害，她听到吴远洋说：“我宁愿得不到你，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叶子衿不能自已，抱住吴远洋大哭：“远洋，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你一定要在原地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不能放弃我。”吴远洋轻轻拍着她：“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在这里。”
　　夜间，黄医生照例来给叶子衿做检查。检查完，取下听诊器，黄医生说：“你恢复的还可以，但还需要休息和调养，不能太劳累，也不要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黄医生走后，叶子衿看着电脑后的吴远洋，突然说：“远洋，我想出院。”吴远洋从电脑后看她：“不行。”
　　叶子衿想了想：“呃，是这样的，远洋，你看我已经休息了快一个星期了，我怕法务部很多事情停下来，会对LS有影响。”
　　吴远洋说：“LS中国区在大刘的带领下一切都处在正常轨道上，你缺席两个星期不会有太大影响。”叶子衿悄悄叹口气：“呃，吴总，我想有些事务还是我来处理会比较好。”
　　吴远洋皱眉：“是不是大刘跟你说了什么？”叶子衿摇头：“没有，没有。”吴远洋笑笑：“子衿，你不善于撒谎。”
　　叶子衿泄气：“今天，你去开会的时候，大刘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这次和J集团合作有部分国际贸易法的内容……你也知道，这个领域很专业，如果以前没有接触过，根本就不能上手。所以……”吴远洋还是摇头：“香港会派律师过来的。”
　　叶子衿说：“我知道，但律师会需要一个英文好，懂国际贸易法，又了解LS的助手，我觉得我比较适合。”吴远洋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道：“这样吧，子衿，出院以后你住我家，我照顾你比较方便，也能看住你不要太辛苦。”
　　叶子衿连连点头：“好，好，没问题，吴总，你这么关心生病的下属，我真的好感动。”吴远洋笑不得，也怒不得。
　　第二天，叶子衿办理了出院手续。吴远洋开车带她先回办公室拿了资料和一大摞书，又到她家拿了换洗的衣物。
　　叶子衿抱着Bvlgari，来来回回在她卧室里找地方放，可找到最后只有对吴远洋说：“远洋，我的宝贝首饰暂时放你那里。我怕家里没人，要是丢了，我就一头撞死好了。”吴远洋说：“好。”
　　到了吴远洋家，叶子衿换了宽松的衣衫，立刻把Bvlgari带上，跑到吴远洋面前：“远洋，好不好看？”
　　吴远洋正在整理文件，随口问：“这个不是要配晚礼服吗？”叶子衿在镜子前左转右转：“这么贵的东西，先拿来过过瘾。”看了看，又说：“我觉得我的脖子和耳朵现在最重要了。”吴远洋觉得奇怪：“为什么？”

叶子衿很郑重的说：“没有脖子我就没办法带项链，没有耳朵我就没办法带耳坠。”吴远洋失笑：“哦，有道理。”
　　叶子衿摸着耳坠上方形的宝石，回头对吴远洋说：“远洋，我们把这套宝贝首饰拿来传代吧。传给女儿，做她的嫁妆。”
　　吴远洋拿着一本书，怔在那里，好半天，才挤出笑容：“那要是儿子呢？”叶子衿想了想：“不行，我们一定要生一个女儿，就像蜜蜜那样的。”
　　叶子衿取下首饰，又说：“远洋，我把首饰先收起来，我要留给我女儿。”说完，一阵风似的跑掉了。
　　只剩吴远洋一动不动站在原处，很久，才像傻子一样笑起来：“子衿，子衿，子衿……” 　　Chapter Seven 　　客厅里，书和材料从茶几上、沙发上堆到地毯上，入眼处，一片凌乱。叶子衿坐在地毯上，拿着一份复印材料，边挠头边啃笔。
　　吴远洋下楼，正看见叶子衿一副要把头皮挠破的样子，笑道：“什么事情能让我们叶经理这么苦恼？”叶子衿回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吴远洋：“这些案例真的好复杂。”
　　吴远洋随手拿起一张，瞟到Lord Denning几个字，便说：“丹宁勋爵？”叶子衿一脸佩服：“你居然也知道丹宁勋爵？不愧是麻省的哦，什么都知道。”吴远洋笑：“这个不算什么吧。”
　　叶子衿拿着案例，对吴远洋说：“这些大法官一定家庭不和睦。”吴远洋奇道：“为什么？”
　　叶子衿很肯定：“你看，简简单单一个case，他们能说这么多页纸，一定是在家里说不上话，所以借着案子拼命说。”吴远洋大笑：“不要乱诋毁先人，人家丹宁勋爵家庭很幸福的。”
　　叶子衿撇撇嘴，继续抄抄写写。
　　吴远洋坐在叶子衿身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叶子衿“啪”递过来一本书：“远洋，帮我找下海牙规则。”
　　吴远洋接过书，找到海牙规则部分，递过去：“是这里吧？”叶子衿点头：“嗯，帮我念念第四条第二款。”吴远洋说：“哦，Neither the carrier……”
　　念完，吴远洋抬头，正对上叶子衿亮晶晶的眼眸，脸不自觉红了：“子衿，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叶子衿微眯着眼睛：“远洋，你说英文很有味道哦，来，再念一遍我听听。”吴远洋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一只猫盯上的老鼠，低了头，又念了一遍。
　　叶子衿托着下颌看着吴远洋，浅笑盈盈。吴远洋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手足无措，只好又低下了头。吴远洋正愣神间，忽然闻到一丝薰衣草香，还未反应过来，叶子衿已在他脸侧重重的吻了一下。
　　吴远洋彻底傻眼，呆呆的看着笑得无比得意的叶子衿。叶子衿轻轻推了推吴远洋：“诶，远洋，远洋。”
　　吴远洋猛地站起身：“哦，子衿，你的药还在厨房，我去看一下。”说完，落荒而逃。叶子衿坐在地毯上，笑到眼泪都流下来。
　　星期一起床后，吴远洋到卧室拿西服和衬衣，却发现自己原来搭配好的领带全部都换了地方。
　　叶子衿化好了妆，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看吴远洋站在衣柜前发呆，凑过去看了看，说：“哦，远洋，我把你衣柜整理了一下。你原来衬衣搭配的领带都不对，所以我全部都重新搭配了。”
　　吴远洋说：“哦。那我今天穿什么？”叶子衿手指顺着一排衬衣扫过去，拎出一件淡蓝色的衬衣：“喏，这件。”
　　吴远洋穿上衬衣，叶子衿帮他打领带：“这个领带不适合打平结，要打温莎结才好看，我专门研究过的。”吴远洋低头看着叶子衿认真的给他打领带，胸腔中是满满的幸福。
　　叶子衿打完领带，又帮吴远洋把衬衣抚平，从衣柜中拿出大卫杜夫的Echo香水：“喷这个，我最喜欢这个香水的味道。”
　　吴远洋喷了香水，叶子衿点头：“嗯，很好。远洋，以后你的衬衣、领带和香水都要我帮你选，我要你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我的影子，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吴远洋失笑：“子衿，我就算失忆都不会忘了你。”叶子衿看着吴远洋，笑得妩媚：“远洋，不要忘了你说的话哦。”
　　下午的时候，香港分部派的律师带她的助理乘飞机飞往H市。大刘安排晚宴接待这位律师和她的助理，地点定在南方花园酒店。
　　叶子衿挽着吴远洋大方出席，进了包房，看见熟悉的身影，诧异万分：“系（是）你？”对面的女子也站起来，笑道：“系啦，就系我啦。”
　　吴远洋侧头看叶子衿，叶子衿还在说粤语：“点解系你来呢度（怎么是你来这里）？”女子笑眯眯的：“因为我比较professional点啦。”
　　吴远洋站在一边搓下巴：“子衿，不介绍一下么？”叶子衿笑：“这位是我侵权法课上的同学，程意珊律师，Lena Chan。Lena，这位就是吴远洋总裁。”
　　程子珊和吴远洋握手：“久仰，久仰。”大家坐好以后，程意珊悄悄问叶子衿：“系你Boyfriend咩（是你男朋友吗）？”叶子衿轻笑：“没错。”
　

　晚宴后，吴远洋和叶子衿送程意珊回了房间，走在酒店的走廊上，吴远洋问叶子衿：“子衿，你还会说粤语？”叶子衿笑：“我也只会一点啦。”
　　吴远洋说：“难怪我听着味道不对。”叶子衿不屑：“你还一点都不会呢。”吴远洋笑笑，又问：“子衿，你在香港那几年很辛苦吧？”
　　叶子衿点头：“当然啦，学业都不知道有多重。第一次上侵权法的时候，老师让我们一星期看3个case，我看得眼睛都抠下去了。考律师的时候就更辛苦了，我再也不要考试了，太累。”
　　吴远洋说：“那我们结婚以后，如果你愿意，你就在家做全职太太好不好？我不想让你太辛苦。”叶子衿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哀戚，转瞬笑道：“好啊。”
　　吴远洋握紧叶子衿的手，很想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
　　叶子衿和程意珊合作得很好，为整个计划提了很多对LS有利的法律意见。只是，叶子衿每天都忙得什么都忘记，吴远洋每天打电话到叶子衿办公室：“子衿，别忘了吃午饭。”“子衿，别忘了吃药。”
　　叶子衿说：“好，好。”转头，又扎到文件中。
　　Lisa问叶子衿：“经理，你是不是和吴总同居了？”叶子衿说：“你们怎么知道？”Lisa张大嘴：“原来又是真的哦，他们看到经理每天都从吴总的车上下来。”
　　叶子衿点头：“嗯，我和远洋是同居了。”Lisa笑：“不知道多少人要失望了。”叶子衿冷哼：“那最好了，我可不想有人打远洋的主意。”
　　Lisa满脸惊吓：“经理，你原来是醋缸。”叶子衿微笑：“我吃醋是因为我爱他啊。”
　　Lisa看着叶子衿，好像看陌生人：“经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直白？难道陷入爱情的女人真的都是白痴？”叶子衿怒：“诶，你白痴就好了，不要算我。”
　　Lisa 走后，叶子衿脸色黯淡下来，谁说白痴不幸福？
　　忙了三个星期，整个项目合作框架已经基本定型。程意珊飞回香港，叶子衿去机场送她。程意珊说：“和他结婚的时候告诉我。”叶子衿说：“等到那一天，我一定告诉你。”
　　吴远洋把合作框架发给美国总部，手机响起，吴远洋说：“你好。”那头的声音很恭敬：“吴先生吗？您订的戒指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取？”吴远洋看了看表：“两个小时后我来取。”
　　铂金钻戒在锦盒中发出夺目的光芒，店员拿到灯光下，钻石闪过一道蓝芒，店员笑道：“吴先生，我们的钻石是全世界最好的。”
　　吴远洋拿着钻戒坐在车里，心中很紧张，他高考时、考tofel时、论文答辩时都不若此刻紧张。
　　那个叫叶子衿的女子，她曾经是他心里一道美丽的伤疤，让她想起时，就会忍着疼微笑，可是，如果没有她，那沧海桑田、海枯石烂对他而言，不过是日出日落、春去秋来。
　　如果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深痛巨创来换取，他愿意用生命来换和她相依相伴。他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开口问她：嫁给我，好吗？
　　身旁的手机突然响起，吴远洋说：“你好。”那边顿了顿：“远洋，是我，宇哲。”
　　漆黑静谧的办公室里，只有吴远洋的呼吸声。
　　手机一遍又一遍的响起，吴远洋看着指示灯亮了又灭了，灭了又亮了。他终于知道，有那么多的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幸福曾经触手可及，但转眼，却出现了变数。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学会抽烟，至少在不能哭的时候，还有丝丝轻烟代替自己诉说伤悲。
　　“啪”灯亮了，叶子衿满脸焦急：“远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刚才到处找你都找不到。”吴远洋看着叶子衿，欲言又止：“子衿……”
　　叶子衿跑过来，用手碰他的额头：“远洋，你没事吧？”吴远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抱住她：“我没事，我就是太累了，一不小心睡着了。”
　　叶子衿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吴远洋微笑：“走，我们回家吧。”
　　签了和J集团的合作项目后，LS组织公司员工去日本旅游。吴远洋问叶子衿：“子衿，你去日本吗？”叶子衿说：“不去，我刚和幼媛去的北海道。我想休年假去苏州。”


　　吴远洋问：“那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叶子衿说：“好啊，我还要回趟C城，正好你和我一起，见见我的伯父伯母。”
　　两人一起坐火车到苏州，叶子衿选了一家靠近十全街的旅店，虽然不大，但却很有江南风韵。到的时候已是盛夏，天气炎热。
　　叶子衿说：“我们挑了个很差的时间来苏州。”吴远洋笑道：“不要紧，总有值得看的地方。”
　　旅店中，两人的房间有一个共用的阳台。到的第一晚，吴远洋和叶子衿坐在阳台的白色洋椅上乘凉。
　　天边有一弯上弦月，周遭有虫鸣，有清风，叶子衿突然说：“远洋，如果时间能停住就好了。”吴远洋说：“子衿，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希望时间停住，是在大二下学期，我们一起上电影欣赏课，你坐在我旁边，我好想时间停住。”
　　吴远洋看着叶子衿微笑：“子衿，你在我身边，无论我们干什么，我都很快乐，哪怕我们什么也不做，也是好的。”
　　叶子衿沉默了良久，说：“远洋，如果时间能倒回去，无论我身边是谁，你都要带我走，好不好？”吴远洋靠着椅背，闭上眼：“如果时间能倒回？……呵呵，但却不能，所以我后悔，很后悔。”
　　旅店靠近网师园，叶子衿买了一本旅游指南，拉着吴远洋去网师园。
　　进网师园的巷子口，有人照相，见到两人连忙招呼：“两位要照相吗？”叶子衿说：“要的。”相片很快就出来了，吴远洋揽着叶子衿的腰，叶子衿依在吴远洋怀中，两人笑得柔情蜜意，无论怎么看，都是幸福美满的画面。
　　巷子里有人卖古旧的小玩意儿，叶子衿在其中挑挑拣拣，选了一支蝴蝶银簪。吴远洋付了钱，叶子衿把长发盘在脑后，对吴远洋说：“来，给我簪上。”
　　吴远洋从未给女孩子簪过发饰，修长的手指捏着蝴蝶簪竟微微有些抖。叶子衿在妆镜里看着，咬住下唇，沉默不语。
　　等到戴好簪子，叶子衿笑说：“嗯，很好，不过以后你不可以给别的女孩子戴发簪哦。”吴远洋问：“为什么？”叶子衿瞅着他：“不能就是不能。”吴远洋说：“哦。”
　　网师园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叶子衿站在引静桥上笑着对吴远洋说：“再没有比这个地方更江南的了。”吴远洋站在一旁看着她，如果她不在身边，那这一幕够不够回忆？
　　夜间的网师园有昆曲演出，叶子衿和吴远洋早早占了好位置。隔着碧波荡漾的水面，有伶人幽咽的唱腔传来：若得一个久长时，死也应；若得一个到头时，死也瞑。
　　叶子衿站在灯影里，恍若隔世，生生死死，红尘万丈，谁在等谁，谁在爱着谁，而又是谁误了谁，谁负了谁？
　

　　陆宇哲笑得落寞：“是吗？你已经忘记我了，可我却为什么忘不掉你？我以为我得到我想要的，我会忘记你，可我这些年如果有一秒钟能忘记你，我都不会这么痛苦。”
　　陆宇哲看着叶子衿，眼中有深刻的悲哀：“子衿，当我听到我得了肺癌，我想的居然是，我终于可以忘记你了。子衿，我这辈子就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离开你，可就是这一件事，让我的整个人生成了一场悲剧。”
　　陆宇哲在叶子衿来后，慢慢开朗起来，医生说有助于病情好转。叶子衿坐在病床旁帮陆宇哲削苹果，陆宇哲朝她挤眼睛：“喂我。”
　　叶子衿把苹果削成一小块一小块，拿水果签一块块耐心的喂给陆宇哲吃。
　　陆宇哲嚼着苹果，突然说：“子衿，等我病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叶子衿的手顿了顿，笑道：“那就先等你病好了吧。”
　　陆宇哲眼神暗了暗，又亮起来：“子衿，其实那个时候每次打球我都要叫上你，但你在场边我总是发挥不好，我总是分神想看你。你就像我生命中的阳光，可我怎么会以为坐在黑暗中数钱会幸福呢？”
　　叶子衿怜悯的看着他：“宇哲，人生的每个时期大约都有不同的追求吧。”
　　陆宇哲笑得像孩子：“子衿，你知道吗？我每次在沙滩上晒太阳，无论在欧洲还是在香港，我都幻想我有一个家，我每次下班，你都在家等着我，我们有好多好多个孩子，我们会为了琐事吵嘴，我们会为了孩子烦恼。但是我们在一起。”
　　叶子衿沉默的看着他，陆宇哲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我的悔恨是对我自私的惩罚，我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转身，可这一世木已成舟。”
　　陆宇哲拉着叶子衿的手：“子衿，下辈子一定不要遇到我，就算你认得我，你也不要来找我。失去你一次已经够了，我宁愿从来不认识你，也不愿再承受一次失去你了。”
　　入秋的时候，陆宇哲的病越发严重了。
　　叶子衿看着他一天天的消瘦下来，陆宇哲大约是唯一还能笑出来的那个人，他笑说：“子衿，我不能再打球了，好可惜。”
　　叶子衿给他擦脸，他突然费力的抬起头吻了叶子衿一下，眼睛亮亮的：“子衿，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只有死了，你才不会再恨我。我知道如果我活着，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回到我身边。现在，我要死了，你终于回来了。”
　　冬天的时候，陆宇哲已经不认识人了。
　　有一次，病房的门没有关严，叶子衿无意中看见陆宇哲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拖住莫爱伦的手，说：“子衿，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我要赚很多的钱养你，我们要生一大堆小孩，好不好？”
　　莫爱伦温柔的给他擦手：“好，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我们生一大堆小孩。”
　　叶子衿突然不堪重负，顺着医院的墙壁缓缓蹲下，抱头痛哭。
　　叶子衿写信给吴远洋：“远洋：为什么我们总要承受那些我们承受不了的东西？”吴远洋回信：“因为我们爱着别人，也被别人爱着。”
　　圣诞节前，陆宇哲走到人生的尽头，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子衿，看，我没有骗你，这里的樱花真的很美。”
　　叶子衿的泪滴在陆宇哲的脸上，顺着他的面颊滑落。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睁眼，再也不会哭，再也不会笑了，他终于可以忘记叶子衿了。
　　从头至尾，叶子衿都没有提过那个孩子，她不知道她如果提起，陆宇哲是会遗憾，会悲伤，还是会庆幸。
　　可她还是清楚地知道，她宁愿恨活着的他，也不愿这样带着深切的悲伤怀念死去的他。
　　莫爱伦选了一块向阳的墓地，陆宇哲下葬那天，风和日丽，树梢的叶子在微风中发出沙沙声。墓园一片安静，当年鲜活的生命，现在只剩下树叶回响。
　　爱也好，恨也好，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于一方墓碑。
　　两个被陆宇哲辜负的女子站在他的墓碑前为他哭泣，莫爱伦哭得几乎昏死过去，叶子衿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生有时，死有时，我们原来是一片云雾，出现少时就不见了。”莫爱伦抬起通红的眼看叶子衿，对她笑：“谢谢你，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