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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卦多少钱?" 
   "如果算得准少则十块二十,多则一百两百,如果不准分文不取。" 
   "那你看我是干什么的?" 
   "你无职无业,现在正在找工作。" 
   "你是看相的吧!" 
   "我看相,也断卦。" 
   我基本被打动了,但仍不甘心被道士牵着鼻子走。 
   "你能看出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你刚从学校毕业,是个学生。" 
   必须承认,这个道士是有眼光。我既不带眼镜,也丝毫没有学生的斯文模样,举手投足带着粗鲁和漫不经心,语言过于直率不加任何修饰,不修边幅,并且很少修整乱蓬蓬的头发,三天未刮的胡须和未有良好睡眠布满血丝的眼睛很容易让人看作是流浪者。 
   "我只能给你十块钱。可以就算,不行拉倒。" 
   道士犹豫片刻,眼光中带着复杂的神情,似乎对我这种态度产生敌意,似乎在说:你的命只值十块钱吗? 
   "好吧,我们到那边台阶上,这里太热!"道士说。 
   我随道士走到一栋大厦的阴影下,坐在大厦前的台阶上,然后开始揭示我的命运。 
   "在过去十年,你一直比较顺。你的家庭较好,属于中上之家。你是一个天资聪颖的人,性格倔强,能吃苦耐劳。你的弱点是过于自信,为人处世较单纯,所以容易受到攻击。在未来一二十年你的生活道路起伏很大,有大灾也有大福。你的大灾是躲不过的,因为你只有吃了大灾才能得到大福。俗话说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的灾祸来源于两点,第一是你的个性,第二是女人。你三年内吃苦受罪,有灭顶之灾,如果能躲过,以后你将发迹,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将来会有许多人被你指使。你不能过早恋爱,原因是你年轻时身弱不能胜之。你命中有咸池,所以多交桃花,桃花杀劫命中注定,你一定为女人所困。你如果找姓中带金的,属相为猴的女子则可助你的福运财运,她有德有才,但难以持久;如果你找姓中带水的,属相为鼠的女子,则会使你有丧命破身之灾。你身火不旺,须要身处火旺之地才可出人头地。你的职业应与金、火有关。你无子,只有一女,此女将来成就远大,比你有过之无不及。你天马行空,终生孤独,难有家庭,属四海为家之命。在一个月内你会遇到影响你命运的第一个女人,你千万不要碰她,否则将大难临头。你个性刚烈,拧折不弯,睚眦必报,将会伤害许多人。你务必要多多为善,遇事勿要冲动,要以德报怨,否则你的恶行会折到你的后辈身上。" 
   道士一口的北方口音,在我听来有一种亲切感,因为我也是北方人。最后我给我写了四行诗: 
   天马行空白雾中, 
   烈火炼就一世铜。 
   人面桃花谁中醉? 
   千愁销尽万古空。 
   道士把写诗的白纸给我,算是把事情了结了。于是我给了道士十元钱。道士收了钱后,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站了起来,象是完成一项重任似的看着远方说:"你可以走了,好自为之吧!" 


2楼2007-04-21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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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该说什么,道士好象已对我失去了兴趣,不再用眼睛看我。我自觉没趣,只好迈开步子走开。这时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刹那间天空黑暗下来,我开始奔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赶在大雨之前回到我住的小屋去。 
    我暂且住在同学那里,是福田村里农民的私房,一个月的房租也要几百块,地方很小,设施简陋。当我投靠到同学这里时,同学并没有想到我会住一个月。随着时间的流失和矛盾的增加,同学对我的热情逐渐冷却下来。对于别人在顺境中的帮助,一般没有什么人能够回忆起来,而当一个人处于困难的时候,哪怕只是一顿饭也许都是永生难忘的回忆。我对同学一直心存感激,即便他对我的态度并没有始终如一,即便人类的劣根使人很难对朋友做到荣辱与共,但仍然使我这个孤独的年轻人有一种归属感。在深圳这样一个人海涌动的城市里,我就只有这样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 
       同学在一家贸易公司当报关员,他在深圳的运气比我要好得多。我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到深圳,但同学很快就找到了工作,而我则在茫茫的失业大军里徘徊。每天的日子要么顶着烈日在大街上奔波,要么待在房间里在焦急地等待中忍受煎熬。失业的日子真让人痛苦,从一个志得意满的学生沦落为一个仰人鼻息的乞丐也不过只有短短的三个月而已。离开学校时所发的誓言、慷慨激昂的保证都在深圳的烈日下被粉碎了。一个摆脱不了的恐惧和自卑使人面容憔悴,内心在滴血。当人痛苦于肠胃的痉挛;屈从于安全的需求;降服于睡眠的渴望,当自尊在生理机制的打击下被压榨到生命的底层,而生存成了思想中占一切主导地位的时候,从人的肉体和精神中破碎而出的邪恶和残忍就成了很正常的事情。 
       人首先表现出的变态心理是从自虐开始。当我感到被现实压抑而狂躁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一直走,不停地走,无论烈日当头还是瓢泼大雨,我似乎只有给肉体痛苦才能解脱心灵的折磨。于是当这种自虐性的行为之后,我开始明了自己身上竟然具有抵抗打击的强大潜能。要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强者,肉体上的强健是最低等的方式,一个人要战胜环境和现实,首先要在精神上是一个坚强的堡垒,克服享乐的欲望,征服胆怯、恐惧和羞耻感,把自己完全麻木起来,把罩在脸上的尊严面纱撕下来,成为一个没有感觉的动物,也许一切会很美好,但知识的力量使生命总不甘于堕落,梦想使人在绝望中产生期待,使人宁愿忍受暂时的折磨。 
       然而现实使我踌躇顾虑。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就象垂死之人在看时钟一样的感觉,那已经是一眼就明了的数字。从最初的一天三顿固定就餐,逐渐减少到两顿,然后是一顿。为了能使自己在这个让人充满幻想的城市里坚持下去,我只有克制自己对生活的欲望。 
       没有什么可以自卑的!当我在人才市场边的一个水龙头接自来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自备的干粮时这样安慰自己,我小时侯就经常这样解决喝水的问题,对我这样一个从小就经受考验的人,喝点生水并没有什么,因为它能为我省下不少钱哩。 
       在人才市场不远的地方,我时常一个人坐在一栋大厦的台阶上沉思。因为没有什么可以使人愉快的方式,只有坐着沉思才让我感到世界的灿烂和宁静。在那些大师的作品中体会思索的意义。在我的背包里还有一块饼,那是我明天中午的口粮,我一直设法使自己摆脱对这个两厘米厚、二十厘米宽,摸起来柔软,闻起来醉人之尤物的贪婪,我已经消灭了其中一个,今天已经完成了任务,决不能把今天的欲望解脱在未来的痛苦上,如果一个人屈从于自己的软弱,那么就会屈辱于别人的坚强。


    3楼2007-04-21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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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章 面试     
         三个月中我面试了二十几次。为了面试我从蛇口到沙头角几乎把关内跑了个遍。 
         不知道什么问题使我屡试屡败。我认为自己条件不错,虽然不是顶尖大学毕业,但至少是全国重点,学习成绩也是令人信服的,企业管理的学士头衔虽然不足以引以为傲,但至少比许多大专学生有竞争力。谈起专业知识我的口才是不错的,但有迹象表明我多次被一些比我表现差的求职者打败。 
         是仪表问题吗?从第一次面试失败后我就注意在面试时尽可能包装自己。一件白色的还算可以的衬衣,打上庄重的领带,穿一条合身的黑色西裤,配上尽管鞋底已磨平、边缘起皱,但经过一番修整还算可以的黑皮鞋。这种打扮在别人眼里即使不是有吸引力,至少不应成为被拒之门外的理由。是长相问题吗?我当然不具有让女性一见钟情的外表,但至少不令男人讨厌,至少在人群中我的发育是正常的,不特别突出,也不逊色于一般人,如果特别挑剔的人评价得话,应当只会指出我较黑的肤色和过于生硬的脸部表情,如果不是在挑选爱人,这一点缺陷应该不会有人在乎。 
         只有一个理由似乎是可以成立,这就是简历。对我简历的写法我的同学很不赞同,他认为我写得过于简单明了,夸张和吹捧的内容太少,工作经验不足,给人的印象是过于迂腐和幼稚,没有社会经验。 
         由于经历的缘故,我对社会中复杂的人情世故懂得很少,过于苛求的家庭教育使我缺少社会经验。我有很多朋友,但令我体会最深的是很少有人能在我最需要帮助时给我无私关怀,于是我感到自己很无能。 
         当我蜷缩在同学的床沿下;当在人们眼角余光的扫视下;当一个人的自尊心屈从于简单的生理需求;当伸开手向一个你从没有给予任何帮助,对方也不指望从你那里得到帮助的人手里寻求给予时,那种感觉同乞讨几乎没有分别,人最起码的自尊和最后一层假面被剥落以后剩下的只是淋漓的血肉了。 
         我不想过于怪罪同学,他毕竟是给予我帮助的人,这至少比其他人要强。同学对我的态度并不表明我是怎样一种人,而只是表明我没有让他投入关怀的魅力和地位。我们虽然是同学,但我不是我的知心朋友,不是我的亲人。在学校里我们很少交流思想和感情,很少一起去活动。他所关心的生活情趣和名人逸事我没有兴趣,而我时常思考的问题同学也不能理解。所以来说,生活把这样两个互相轻视对方志趣的人安排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真是在开玩笑,真是令人尴尬和窘迫。


      5楼2007-04-21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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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走进房间,看到在一张深色大老板桌后边坐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从他带着金边眼镜的后面透射着疑虑和审视的目光,他脸上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头发向后梳理得极其精细,在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搭配着端正的鼻子和坚毅的嘴巴。他目光敏锐、有穿透力,给人的印象是坚定、有修养、思维敏捷。他和善地请我坐下,动作果断透出干练和威严。 
           在男子旁边坐了一位并不漂亮但气质独特的女子,一头乌黑的短发散发出青春和活力,苍白瘦削的脸颊没有修饰、不施粉黛,穿一件黑色的套裙更透出皮肤的白皙,修长的手指充满质感。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装饰物,使人感到清新和优雅,她的身材苗条有一种羸弱的感觉。她在男子对我的问询中寂静无声,沉默中显示着一种自负,使人不得不给予她敬畏。她有时注视我片刻,眼光温柔却充满寒冷,使粗鲁变得文明,狂野变得胆怯,这种目光使我感到刺骨的压力,我暗自猜想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有这样超凡的气质,在我看来被这样的女人审视使人压抑变态。 
           "你是夏良?"男子问我。 
           "对!" 
           "╳╳大学毕业?" 
           "对!╳╳大学企业管理专业。" 
           "你的功课成绩不错嘛!"男子翻动着我的简历。 
           "还可以吧!"我不自然地笑了笑。 
           "你来深圳不长吧?" 
           "对,才三个月。" 
           "你以前兼职的四达公司是做什么?" 
           "是电脑公司" 
           "你以前搞过销售策划?" 
           "对!" 
           "你觉得销售策划应该如何搞?" 
           我对男子的单刀直入早有准备。虽然我来深圳之前从来没有干过销售策划,四达公司也是我杜撰出来,但编好的连篇谎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首先,是要对策划的对象进行分析,明了策划的目的和所要达到的结果。不同的策划对象有不同的策划要素,就像战场上的将军不只面对的是进攻,而且要面对防守和退却,策划的需求不同,策划的方式也相应有所变化……" 
           我一口气把早已熟记的内容流利地释放出来,从先前的尴尬境地中逐渐走出。 
           男子用审视的眼光看了我片刻,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改变了话题。 
           "电脑行业竞争很激烈啊!" 
           "对!" 
           "能否把你曾搞的电脑销售讲具体一些?" 
           我详细地叙述了自己早已编造好的电脑销售工作经历,那些叙述我已经很熟了,似乎真就象在我的生活中出现一样。 
           "你搞过市场分析吗!" 
           "搞过一两次。" 
           "搞过房地产市场营销吗?" 
           "没有!但我觉得对市场营销来说行业知识并不是营销好坏的主要因素,其实营销人员的个人素质是最重要的,就营销来说各个行业没有本质的区别,实际营销经验和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是搞好销售工作的关键。" 
           男子对我的辩解报以一笑,对我点点头,似乎对我满意。 
           "四达公司是大公司吗?" 
           "它算是一家中等规模的公司,主要代理美国IBM公司的产品,主要客户是大中型企业。我离开重庆时听说四达公司有意向整个西南发展IBM产品的销售网络。" 
           "你为什么离开康力公司?" 
           康力公司是我瞎编的公司。意思是我在深圳有过工作经历。 
           "我感觉自己才能没有被发挥出来。那家公司不正规,对人才不重视,而且裙带关系严重,公司没有前途,经营已经难以为继,所以我离开了。"这种谎话我在别处已说过多遍,但不知在此会有何结果。 
           男子对我微笑了一下,"我们公司也可能有这种情况哦!" 
           我很尴尬,说:"不会吧!我听说贵公司很有发展前途,对人才也很重视。" 
           "听谁说?" 
           "朋友!朋友!"我信口胡说。 
           男子把身体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停止了对我提问。他转头对旁边的女子说:"你提问题吧!"


        7楼2007-04-21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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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把我的材料来回翻看了一阵,然后眼睛注视着我,用轻柔的语调问:"你在学校喜欢什么活动?" 
             我犹豫了片刻,迟疑地回答:"我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我喜欢独自思考问题。" 
             "你喜欢运动吗?"她接着问。 
             "我除了喜欢游泳以外,没有什么别的爱好。" 
             此时我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惶恐,一边揣度她提这种问题的目的一边回答。为了表现出自信,我回应女子射向我的目光,与她对视,迎接她寒冷的瞳孔中荡漾着的自负的光芒。 
             她把目光回避到一边,似乎对我大胆注视表示不满。 
             "我们这次招的是销售人员,需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她说。 
             我被她话语中的偏见所烦恼,逐渐有了逆反心态,我笑了笑说:"人到这个世界就是来吃苦,那样才有意义!" 
             当话从我嘴里出来后我就后悔了,开始担心我话中暗藏的反驳不知是否让她不快,但似乎从她的反应上得不到答案。 
             在我忐忑不安时女子提一个出乎我意料的问题。 
             "你性格是否内向?" 
             "没有!"我立刻回答,极其敏感。 
             她此种怪异问题的确让我烦恼,但我必须克制对她厌烦的情绪,不使情绪从我脸上表露出来。 
             "你刚才说你喜欢独自思考问题,不知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性格内向?" 
             "思考问题是智者的本能,凡是有思想的人都喜欢独自沉思。所以这种爱好并不表明我性格内向。"我大胆反驳她。 
             她用异样的目光瞥了我一眼,似乎在思索我的回答。 
             "你经常思考些什么?"她用轻视的语调问。 
             "对生活的反省。"我终于不能压抑对女子恼火,在不经意之中把这种反感表露了出来。 
             "你对生活了解多少?"她尖刻地问。 
             "了解不多!这也正是我要反省的原因。"我不卑不亢,丝毫不畏惧她所处的地位。 
             这一次女子对我凝视了较长时间,我猜想自己肯定使她产生了不快,但事已至此,已经毫无挽回的余地,我又失败了。这个可恶的女人!我心里默默地咒骂。 
             她似乎感到气氛紧张,于是放弃了对我提问。她向身边的男子投过去一个眼神,表示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就到这儿吧!你的情况我们基本都了解了。如果录用你能够立刻上班吗?"男子客气地问。 
             "没有问题!" 
             "好吧!如果录用你我们会在一个星期内通知你。你现在可以走了。"男子站起身向我伸出手。 
             我故意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表示我并不屈尊下贱。 
             当我走到门口拉门的时候,感到从身后射来两道寒冷的光芒,它如芒针扎在我身上,如果没有猜错得话这个眼神是从那女子的眼睛中放射出来的。那光芒似乎透进我的身体当中,使我有一种麻木软弱的感觉。这是我从未有过的体会,它如地狱的烈焰充满恐怖和毁灭。这种感觉真是太奇特了,难以言表。当我出了楼门,站在大街上等车的时候依然有冰针刺骨的感觉。 
              
             之后的几天我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种预感,在我心中升起一团希望之光,虽然那是暗淡模糊的,但依然让我有了期待。然而随着时间的流失,三四天过去后我感到希望的火焰开始衰竭,逐渐熄灭,直到最后我认为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团幻影,是我营造出来欺骗自己的借口而已。 
             此时我开始踌躇究竟是走还是留。在同学的庇荫下残喘绝望的生命,还不如彻底摆脱这一切来得痛快。也许我该站在高高的楼顶做一次自由落体实验,体会生命在最后时刻的自由和解脱。我恨恨地想。 
             五天过去了,依然没有消息。在我口袋里只有五元三角钱了。即便我每天喝一碗粥也支撑不了多久。于是在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莎士比亚的名言: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默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间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如果命运注定我要经历这样的坎坷,那么就接受命运的挑战吧!如果在这个星期结束后不能找到工作,我就到工厂里去当工人,把自己的学历和身份全部隐藏起来,凭借自己原始生命的体力来吃饭,来解决生存的第一需要。 
             于是当我下了这个决心后,眼前的绝望和痛苦突然消失了。我开始把自己降低到一个文盲的地位,降低到一个以浅薄的思想和发达的肌肉来获得生存权利的人。也许上天给人类最有用的东西就是四肢和肌肉。 
             我开始幻想在工厂里当工人的感觉,那也可能是富有浪漫情调的,和朴素的工人在一起调笑、打闹、胡言乱语,不用去体验、去感觉、去思索,只要麻木自己,完成简单的动作,成为生产线上的一个零件,一切知识带来的痛苦都会烟消云散。


          8楼2007-04-21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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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同学与我很少说话,每当我很晚才回到住所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我进去后,躺在角落里的草席上,两眼长久圆睁。失眠使我痛苦异常,心灵的伤痛真是比肉体痛苦得多,我暗暗问自己:我的希望在哪里? 
                
               周末的晚上,同学告诉我宜名房地产公司通知我报到上班。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没有感到任何兴奋,似乎兴奋的时刻已经过去。当希望最终变成现实的时候,我麻木于这种消息,似乎那对我是没有多大意义的事情,就象一具僵尸对待死亡的阴影。这个通知只让我明白一件简单的事情,就是自己的苦难终于要过去了。 
               但如果我是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人,就会明白此时不是苦难的结束,而应当是苦难的开始。


            9楼2007-04-21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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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寓所,躺在床上我心里很烦乱。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凉,为自己终于走出了最后的一步而苦恼。用了三个月时间,经历了无数磨难才得到的工作终于让它从手上滑落,这是怎样一种心情。 
                 我开始回忆那些苦难的日子,在街道边的草地上过夜的情景。一个人,孤独地蜷缩在一棵树下,不远处灯火辉煌,但我似乎根本无法与之相融。我内心冰冷,象被世界抛弃的婴儿,饥饿使我神经麻木,欲哭无泪。我几次从睡梦中惊醒,然后摸索背包,试图找出可能被自己遗漏的钱币。此时的我已毫无自尊心可言,如果有人给我一顿饭钱让我喊他爸爸,我也会毫不犹豫答应。人的丑陋不在于酒足饭饱之后,而在于感到生存的恐惧,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狰狞面目只有在生存斗争中才能被展现出来。


              19楼2007-04-21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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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整夜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我不相信自己的意志竟然如此脆弱,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一切都是来得如此迅速,使我措手不及。我的生存价值呢?我生命的意义呢?难道都不如一个恶咒来得强大?我痛苦地哀号。 
                   生命都是贪婪的,是肉欲和情欲交织的武器。当在茫茫黑夜踯躅的思想逐渐强大起来,建立足以毁灭别人生命的理论城堡,披坚执锐驰骋疆场,被砍下的头颅堆积成象征荣耀的金字塔,每一个文字下面都躺着一具尸骨,站着一个亡灵,难道还能嘲笑思想的力量不如金戈铁马。人们在捍卫在地下腐烂发臭的尸骨头脑中产生的思想所付出的生命代价何以能够以数量计算。思想的恶咒是上天给人类的惩罚,是世纪之末给人类的悼词。决不要小看思想,它的力量不是用言辞可以表达得了的。 
                   我认定江楠是不会轻易放过我。当她在我面前撕掉我用以了断的投降书,我就失去了向江楠挑战的勇气。是默默地离开这个令人诅咒的地方,还是勇敢地接受即将来临的打击。我左思右想,如果我是一个懦夫,我倒希望自己是一个懦夫,那样我可以捂着嘴兴高采烈地偷偷离开,然后向世界宣告我玷污了一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女人,我让她蒙受奇耻大辱。如果我依然对江楠怀着刻骨仇恨,我也许会毫不犹豫地把炫耀的旗帜挂起,但我两者都不是。这是我悲剧的开始,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的错误就在于命中注定。 
                    
                   江楠也许终于知道她所面对的对手是一个怎样的人,一个能够把疯狂的想法付之以行动的野兽。我想江楠开始惧怕这种狂放的力量,因为江楠现在在言辞和态度上对我改变了许多。 
                   但我在幻觉中依然感到江楠有一种猎人注视猎物的眼神,时刻在思度用合适的方式来结束猎物的生命。虽然空气中一切紧张都开始和缓,敌意象春天的冰雪开始消融,但被天敌惦记的恐惧时刻撕咬我的神经。我看到江楠似乎善意的目光下隐藏的寒冷,偶尔友好的笑容、对错误的宽容以及无心的玩笑都不能使我改变对江楠本质的认识。 
                   我天真地以为痛苦的记忆能够被时间风干,但我错了,几个星期后疼痛依然在撕咬我的神经,而且比过去更要强烈,那已不是过去沉重压抑的感觉,而是一种内心深刻的隐痛了。


                23楼2007-04-21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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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华山回来后,我接到了陈智的电话。他刚回来,算是赶上了与我见面。 
                     陈智到酒店来见我。我们是学校哲学恳谈会的成员,自然有很深厚的交情。陈智见我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我思想是否现实了,我自然让他失望。 
                     "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说,"丢掉家乡的工作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奋斗是我的梦想。我一直反对一个人把自己圈锁在狭窄的生活牢笼中,每天的日子都没有什么变化,这样活一百年也不过只有一天的意义。你一直在谈生活的质量,一套房子、一屋电器、一个漂亮老婆、一个可爱的孩子就是你所谓的质量,你想过没有生命的意义难到就这样现实。记得你我分手的时候你说我将在生活的现实面前撞个头破血流,这句话现在看来是没有错,但正是这种感觉才让我快乐。人对生活的体验并不一定非要得到幸福才是最终的目的,人生要的是刺激,就象从云端掉落的感觉。平凡对你固然有十足的吸引力,那是你对生活的见解,我不能说有什么不对,但平凡的确是在耗费生命。一个人可以是平凡的,但决不能甘于平凡。" 
                     "看来你要让自己成为唐吉柯德式的人物。小心你可要被现实累死。"陈智讥笑我。 
                     "看来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唐吉柯德是一种生活模式,但不是生活的目的。唐吉柯德并没有什么值得可笑。生命是要在不断舒张中体会快乐,而不是克己和压抑自己的生命本能。对现实中的人来说一生追求的目标无非有这样几点:生活的幸福,爱情的甜蜜,事业的成功。但没有人仔细去想一想到底这些追求的目标当中有多少是属于生命本质的需求。其实我们对待这些所谓的人生目标都已经用了一套现成的审美标准,似乎家庭和睦、身体健康、夫妻恩爱、经济宽余、工作顺利、事业成功就是幸福,这是大错特错了。幸福是一种对自己生命本质的飙杨;是在生存的角斗中唯一一个从死尸堆里爬出的人所具有的感觉;是按照生命的意志放纵自己的情感和欲望;是对死亡的嘲笑和对生存的尊重。在战栗中体会的快乐才是最永久的幸福。人们都有这样的体会,最有快乐的时候是在进行的过程当中,而当最终得到结果时幸福的感觉就暗淡了许多,就象当年你追求徐玫那样。你不是曾经感叹你的激情在把徐玫追到手以后就消失了吗!所以人生的幸福在于奋斗的过程,而不是最终的结果,人生就是要在征服旧的目标以后,重新进攻新的目标。" 
                     "你不要太幻想了。"陈智反驳我,"不说别的,就现在这个时代,你想保持对爱情的新鲜刺激都不可能做到。你说得对,徐玫追到手以后我的爱情就完蛋了。但你又能怎样?你难道还象猴子扳包谷一样找一个扔一个,社会能答应你这种做法吗?" 
                     "社会的理解是社会的事情。但你要知道对每一个人来说生命只有一次,青春的时光更加短暂。如果我们屈从于社会和伦理道德的压力过一种静如止水的生活,那么付出代价的只能是自己,社会是不会对你生命和青春的消失做任何补偿。难道你愿意在六七十岁感叹人生的虚度,在悔恨和懊丧中病卧榻上。生命、爱情和梦想是我们来这个世界所要索取的东西,没有人有权利把这种要求剥夺,更不能因为前人给我们制定的习俗、规则和教义就唾弃它们。" 
                     "你还是没变!看来你是要在不断的追求中体会快乐了。难道你就不考虑对方如何接受你的这种超凡脱俗的理论。你可能会把你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当你不断地追求新鲜刺激的时候,难道就不受到良心的谴责。你这人太自私了!" 
                     "难道让我在痛苦的底层煎熬就是不自私?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物。举个简单的例子:当人们接受好人的帮助和奉献的时候,是否考虑过好人也在忍受付出的痛苦。当人们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馈赠的时候,有谁可以否认这不是自私的一种。" 
                     "你的思想让人害怕。我怀疑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疯。你与这个社会太格格不入了,小心你会走上犯罪的道路。" 
                     "你这一点倒值得我接受。如果不是我们曾经那样激烈地辩论,我是不可能对你谈起我的观点。我们还是不要谈论这些空洞的东西吧!我现在有一件事很苦恼,想听听你的高见。我不知道这事该不该继续下去。" 
                  


                  28楼2007-04-21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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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 
                       "是关于爱情问题。" 
                       "你谈女朋友了?这倒是新鲜事。"陈智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没有!但我爱上了一个人。" 
                       "什么人?说来听听!" 
                       "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性格很孤傲。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这个荒唐的事情。" 
                       "离过婚?她多大年纪?" 
                       "三十岁了吧!" 
                       "哈!你也太有水平了!连离过婚的老婆娘也吃!你以前的眼光哪里去了?"陈智乐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不要小看这个女人!她可是╳╳大学管理系毕业,现在是我的上司。" 
                       "她长得怎样?" 
                       "应该不错吧!" 
                       "有魅力吗?" 
                       "大概是吧!" 
                       "是她勾引你?" 
                       "没有!她这人很傲慢。" 
                       "你向她献殷勤了?" 
                       "没有!我们相互很敌视。" 
                       "那你怎么会爱上她?" 
                       "怎么说呢!哎……,我亲了她。" 
                       "哈!怎么回事?讲给我听听。"陈智张大眼睛,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于是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 
                       "真不可思议!你这事太浪漫了,我怎么就没有遇到这种好事?"陈智用赞叹的语调说。 
                       "你准备怎么办?"陈智问。 
                       "我不知道!想听听你的建议。" 
                       "她为什么不再婚?" 
                       "谁知道!也许她喜欢过独身生活。" 
                       "那你不是没戏了!" 
                       "我并不在乎最后的结果,而是关心中间的过程。你知道我从没追求过女人,也没有尝过爱上一个女人是什么滋味。" 
                       "现在有了?" 
                       "对!太他妈难受了。" 
                       "你觉得你能得到这个女人吗?" 
                       "谁知道!但有什么办法?我摆脱不了那种感觉。" 
                       "有其他人追她吗?" 
                       "不知道!" 
                       "她对别的男人怎样?" 
                       "很冷淡吧!" 
                       "那这个事就很难办了。你刚才说你亲了她以后,她没有开除你,反而对你的态度变好了。" 
                       "对!" 
                       "你不感到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也许她想找机会报复我,让我轻松离开对我太便宜了。" 
                       "这你就没有我有经验了。"陈智看着我狡黠地说。 
                       "什么意思?" 
                       "我想她不一定还对你怀恨在心。" 
                       "不可能!我们水火不相融。" 
                       "女人的心思我了解得比你清楚!象这样清高自傲的女人,其实内心不一定就那么回事,关键是否有人能征服她。对付这种女人不能用普通的办法,来点粗暴可能更好些,那样反而能激起她的春心。我想这种女人内心可能很孤独,表面呢又装得轻松自在,好象没我们男人照样能活,拒男人于千里之外,把自己封闭起来,也许在冰冷的后面是一颗热得发烫的心。如果就象你说得那样,她没有对你再报复,而是改变了态度,这说明她并不一定还恨你,也许你给了她一直想要的东西。" 
                       "不要胡说八道!要说她对我改变态度那还可以理解,但要说有那么回事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怎么没信心了?要知道,这种女人肯定喜欢有魄力的男人,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反而没有吸引力。你要找机会让她明白你的心思,也许用不了太麻烦就可以把她搞到手。" 
                       "但愿一切都象你说得那样。如果真成功了,那就太可笑了,仇人到情人的转变未免太戏剧性了。"我说。 
                       "这样才刺激嘛!征服一个女人,尤其是这样的女人可以给男人增加信心。" 
                       "但愿吧!"我喃喃地说。 
                       当天夜里我们在街上游荡到凌晨一点,然后到陈智的宿舍。我睡到第二天早晨十一点多才起来。第三天我坐飞机起程离开西安飞回深圳。


                    29楼2007-04-21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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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径直走出办公室。此时感到身上一阵阵颤抖,脸上开始泛起热浪。我把两个胳膊加紧,肌肉的疼痛已逐渐从大腿和胳膊内侧向周围扩散,感到头重脚轻。我一直很奇怪自己对发烧的反应与别人不同,这种发烧每年都要有一两次,每次不需要打针吃药,只要喝大量开水,然后盖上厚厚的被褥,躺在床上静静地休息两天就可以痊愈。 
                         现在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到寓所。 
                         乘电梯下楼的时候我遇到了李云,李云向我打招呼时我没有回应,因为我已没有了与她解释的气力。 
                         坐在中巴车上我两眼沉重,身体不能立起。我告诉售票男子到站叫我之后,就靠在座位上昏昏睡去,直到售票男子催我下车。 
                         当我回到寓所,正是下午的太阳透过窗户从西边照进房间里来,房间里热气腾腾。 
                         我给暖瓶里灌满水,然后把电热器插进暖瓶,通电后我听到暖瓶里发出兹兹的声音。我把所能找到的被褥裹在身上半靠在床头等待水开。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暖瓶,象是等待一个婴儿出世,干渴的喉咙有一种瘙痒的感觉,嘴唇逐渐开始干裂,寒冷一阵快似一阵地打击在身体上,上下的牙齿不断碰撞,发出嘀嘀哒哒的声音。 
                         在我眼前出现了幻觉,我感到在舌头不断抚平山丘,但却一直不能有光滑的感觉,耳朵里可以听到心跳,激烈且澎湃。 
                         水终于开了。我把水到在杯子里,急不可耐地想喝下去,但灼热的温度使我的口腔撩起水疱,于是只好把杯子放在水龙头下面,让凉水从杯子玻璃的外壁冲刷下去,直到水降低到合适的温度才一口一口地下咽。热水从我的咽喉流入食道和胃中,热量从腹部开始散发,我有了一种舒服,于是拉上窗帘,直挺挺躺在床上,不多一阵我就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除了到楼下买了几块面包和几瓶饮料外,我一直躺在床上。 
                         我吃不下东西,感到浑身乏力,身体躁热,大汗淋漓,但我不敢裸露身体,我十分惧怕从窗外吹来的凉风。 
                         意识象是在天空中游荡,幻觉把我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象是在周游世界各地,秀丽的山川风景,大海、蓝天、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我似乎与一群美丽的女子跳舞,她们带着灿烂的微笑,拉着我的手一起向前奔跑,裙带飘动起来轻拂在我的脸上。突然我感到江楠来到我的身边,她两眼脉脉地凝视着我,双手在我脸颊抚摸,我感到江楠带来的温柔,她的体香,淡淡的青草的气息。转眼间她朝太阳的方向跑去。我极力要追上她的身影,但她越来越远。我感到被遗弃的孤独,又感到自己在月光下独自行走。我看到前面那熟悉的身影,长长黑色光影朦朦胧胧。我喊她停一停,她朝我回头笑笑,仍旧继续前行。我心里冰冷,象冬天的寒夜。我看到远处天边的极光在夜幕下拉开,带着鲜红的色彩,这种颜色越来越近,我被卷进红色的风暴中,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掉落。这时我听到江楠凄厉的呼喊,象是野狼在寒夜中的悲嚎,我极力想要辨别声音的方向,但感到它发自我的内心,意识逐渐消失,我堕入了一片茫茫白雾之中。 
                          
                         第三天我早早到了办公室,打开门,办公室没有人。室内很热,于是打开空调。我闻到室内淡淡的清香,这是女子长期生活带来的痕迹。 
                         我坐下来整理自己的办公桌。过了十分钟,李云来了,李云见了我很是惊奇。 
                         "你这两天为什么没来?" 
                         "我有点私事!" 
                         "你被开除了你知道吗?" 
                         我感到天空响起一声炸雷。李云的话使我异常惊讶。 
                         "为什么?" 
                         "无故旷工。江楠向上面要求辞退你,已经批了!" 
                         "你怎么知道?" 
                         "江楠说的!" 
                         我的心开始绞痛,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江楠不象我想得那样优柔寡断。我那天一定激怒了她,使她痛下决心要赶我走,她已经对我咄咄逼人的求爱厌烦透顶,终于不再顾及我的脸面了。 
                          
                         我看到江楠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但我没有去找她。我要她亲自告诉我,要看看她如何把一个追求者赶出公司;看看江楠究竟有多大的勇气来面对我的眼睛,向我发布残酷的决定。 
                         江楠一直回避直接与我接触,每当从我身边走过时小心翼翼,我想她一定心里感到内疚,难以对我启齿此事。我故意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做自己的事。 
                         到了下午下班,我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江楠忽然走到我身边,让我下班后留一下,说完快速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王倩和李云对我同情地笑笑,向我小声道别,我摇摇手指表示无所谓。等她俩走出门,我就坐在椅子上看书,我在等江楠叫自己。


                      41楼2007-04-24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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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楼内的嘈杂已渐渐平息,房间里很是安静,空调的嗡嗡声逐渐响亮起来,窗外的光线开始暗淡,我把灯打开,然后继续看书。 
                           过了很久我听到门开了,她轻轻走了进来,在我身前站住。我知道她终于鼓足勇气了,但我依然装做不知,继续读书。 
                           从她身上发出的气息是那样熟悉,我的眼睛已无法继续看下去,书上的文字已成了模糊,我感到血液开始涌上脑部,但我不抬头。 
                           江楠静静地在我身前站立了许久,突然开口。 
                           "我请你原谅!" 
                           "原谅什么?"我低着头问。 
                           她犹豫不决,吞吞吐吐,"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了什么?"我依然看书。 
                           "你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人,在这里不合适。"江楠的语气很柔弱。 
                           "那么在哪里合适?"我冷冷地问。 
                           "你——我"她在我尖刻的询问下张口结舌。 
                           "我知道你恨我!"江楠突然转变话题。 
                           "我敢吗?"我抬起头直视江楠的眼睛,冷漠地说:"你如此高贵,而我是那样下贱。我有恨你的权利吗?" 
                           "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谈一次话吗?"她用和解的语气说。 
                           我冷笑着说:"心平气和?你难道还认为我能心平气和与你交谈,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一条狗、一头猪吗?我没有思想和头脑吗?我会与一个对我背后使坏的人心平气和地交谈?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我是给点甜言蜜语就可以被愚弄的人吗?" 
                           "你不要激动,我只是履行职责,你旷工就该受罚!" 
                           "那么行了!我对你没有什么可原谅的。你也不用安慰我,我不会大吵打闹。我现在很平静,明天我会办好离职手续。你不用担心!还有什么事?"我昂起下颌傲慢地说。 
                           "你——"她脸上露出羞怒的神色。 
                           "怎么?临走还要给我下马威?我只不过是个小人物,把我扫地出门如同扫一只蟑螂一样不值一提。你要保持平静,不要被我这样的人三两句话就搞得暴跳如雷,这怎么能干好领导工作呢?干嘛发抖?看看,这样多不好!流眼泪了不是?别让人进来看到以为我对你干了什么,那样被你告个流氓罪我可担待不起,少说也得判三年五年,我可不愿呆在铁栅栏里。我求求你,算是放我一马,让我走好吗?"我冷冷地说。 
                           "你是头猪!"江楠突然拣起一本书向我扔过来,重重地砸在我头上。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激怒了,顺手拿起手边的书向江楠脸上摔去,书拍击在她的脸上。 
                           这一击使江楠狂怒起来,她拿起所能拿到手的东西拼命向我掷过来,我无以抵挡。笔盒和书本被抛击在我身上。 
                           我恼怒地冲上去抓住江楠的胳膊把她向后推。她的两手掐我的手臂,在我手中死命挣扎。她用脚踢我,用嘴咬我,张牙舞爪,象一头疯狂的母狮。我感到江楠挣扎的力量是那样强大,我几乎不能控制住她,而她对我的攻击造成的疼痛使我狂乱,我的动作开始变得粗暴,头脑发热。我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到墙角里,然后把她的双臂抵在墙上使她不能再对我进行攻击。 
                           我这时非常想掴江楠耳光,如果不是我腾不出手得话,江楠的脸上必定会留下我的手指印。 
                           当我逐渐从狂热中冷静下来,江楠依然抬起脚有气无力地踢我,用指甲抠我。我虽然感到她已精疲力竭,但仍然不敢放开她。她嘴中大口大口喘出的粗气喷到我脸上,血红的双眼射出愤恨的光芒,而我也是一样,我们就这样对峙着,直到耗尽了力气。 
                           突然江楠眼中涌出了泪水,象断线的珍珠一样顺着脸颊跌落。 
                           我头晕目旋,胃部剧烈地疼痛,我缓缓放开抓江楠的双手,捂着肚子走到沙发旁躺下来,我已没有了力气与她争执了。 
                           我痛苦地用胳膊罩在眼睛上,全身的肌肉发疼,身体发抖。过了一会,当感觉好一点时,我慢慢地坐起来。 
                           江楠两眼望着天花板后背靠在墙上,露出绝望的神情,已没有了一丝一毫与我一争高下的神态。看着她抽噎的样子,同情和怜悯从我心中油然而生,这时,她象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女孩,一边抹眼泪一边哭泣。 
                        


                        42楼2007-04-24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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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很晚才到公司。用了半个小时办完了所有离职手续,我领到了最后的工资。 
                             最后我向王倩和李云告别,她们对我这样惨淡地离开感到惋惜。此时我虽然有一种痛苦在心头涌动,但却丝毫不让它表露出来。我和她们握手告别,开了最后一个玩笑。当我穿过走廊,站在电梯口的时候,我感到身后走来了一个人,我立刻就听出是江楠的脚步声。 
                             "你不与我告别吗?"江楠在背后小声问。 
                             我没有回答,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电梯到了,我跨进电梯。当我转身站在电梯里等待门关闭的时候,我看到她眼睛里涌动的泪珠,痛苦和失望在她的脸上表露无疑。 
                             我冷漠地看着她,丝毫不为她情感的表露所感动,我克制自己不在她面前出丑。 
                             门就这样关闭了,它隔断了我与江楠的一切。


                          45楼2007-04-24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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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楠进了厨房,过了片刻,她端了两杯咖啡放在茶几上。而此时我依然站在房间里,看她忙碌。 
                               "我这几天很忙,也没顾上打扫房间,让你见笑了!请随便坐吧!"江楠大方地说着,但我感觉到她嗓音在颤抖。 
                               我依然站着,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盯着她极其不自然的举止,心里正在酝酿爆发的情绪。 
                               可能是我的严肃使她察觉了我的用意。她的身体开始颤抖了,对我说话的时候不敢迎接我的目光。她一定感到我异常的神态,内心的恐惧使她语无伦次,但她却不敢沉默,我猜想只有说话才使她感到一点放松。 
                               "你现——工作还——还顺利吗?"她慌乱地问, 随即极力挤出一点微笑,但却比哭还难看。"你看我——也不知道你——你今晚要来, 也没顾得上——换衣服, 
                               让你——见笑了。你找——我有事吗?你喝——咖啡——要加牛奶吗?" 
                               我此时开始可怜起她来,她的慌乱使我悲哀,这使我要发泄怒火的勇气被消减了许多。 
                               "你——坐嘛!"江楠再一次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我的站立使她感到威胁。 
                               江楠见我没有任何回应,感到受到轻视,于是把腰挺了起来,默默地走到梳妆台前,背靠在梳妆台沿,两手撑在梳妆台上,两腿左右交叉站立,眼睛看着对面的墙壁。 
                               于是房间里沉寂下来,我们谁都不说话,但寂静却使空气中充满对峙和敌视。 
                               "可以抽烟吗?"我打破僵局问她。 
                               "随便!"她冷冷地说。 
                               我抽出一支烟点燃,然后走到窗前,看着烟雾从我眼前飘散开来。当烟在我手里全部化为灰烬的时候,我终于鼓起了勇气。 
                               "你——为何——要在我家里——败坏我?"我问。 
                               江楠没有开口,也没有惊奇,对我的问话很麻木。 
                               "我们之间的怨恨已经结束了,对吗?"我见江楠没有开口于是接着说,"你已经得胜了,为何还要对我穷追猛打?难道把我开除还不能解除你心头之恨?你干嘛要那样卑鄙呢?" 
                               江楠依然不对我的问话回应。 
                               "你不愿给我解释一下原因吗?"我走到她面前用低沉充满愤怒的嗓音问她。 
                               江楠低头冷笑了一下,依然没有回应。 
                               她的冷笑使我更加痛恨她。我慢慢地捏紧了拳头。 
                               "你如果不是一个女人我一定会把你的这副瘦骨头打碎!"我恨恨地说。"你真让人无法忍受!" 
                               她突然把脸抬起来,直视着我,目光中充满勇气。 
                               "我恨你!就这么简单。"江楠说话时神态中透出伤感。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象一个魔鬼在呓语。 
                               我把拳头松开,难以相信江楠会对我如此憎恨,她吐出的言辞与我的愤怒强烈地撞击。 
                               "你恨我!为什么?难道你折磨我还不够?你干嘛不放过我?"我激动地说。 
                               "你是一个傻瓜!"她喃喃地说。"你根本就不懂女人的心。"她的眼眶充满了眼泪。 
                               我有点慌乱了,她的眼泪使我心烦意乱。此刻我似乎成了被罪恶追讨的对象,而她却成了猎人。 
                               "那么你怎样才能放过我?"我丧气地问。 
                               她没有回答。 
                               "算了!算了!我服了你了。"我泄气地说,"我们今天把所有的旧债扯平。我以前侵犯过你,而你也折腾得我够呛。事情总该有个完结的时候,你不能没完没了地追讨我。算是我求你!好吗?今后我们就象是谁都不认识谁,谁也不欠谁,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那样不太便宜你了吗?"她说。 
                               "你到底要怎样?难道要我发疯不成!"我对她咆哮。 
                               "我就是要你发疯!" 
                               我已经没有办法与江楠交谈了,看来我到她这里讨还公道真是大错特错。 
                               "好!好!我等你来让我发疯。"我气急败坏地说,"你好好想办法吧!想好了通知我。"说完我转身拉开门出了江楠的寓所。 
                               楼道里灯光昏暗,我长长的影子被投射在楼道尽头的墙上,我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 
                               我走到楼梯口,准备下楼。此时我听到江楠的门被猛地打开了,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 
                            


                            47楼2007-04-24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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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江楠在我背后喊。 
                                 我听到她细微但异常有力的声音,我想她此刻一定非常愤怒,说不定在她手里拿着什么武器来发泄内心的仇恨。 
                                 我犹豫了一下,于是转过身,看到她脸色惨白,眼泪在眼眶中涌动,双手绞在胸前,目光呆滞地望着我。 
                                 "叫我干嘛?"我冷冷地问。 
                                 江楠缓缓走到我身前,抬头凝视着我,眼睛一动不动。突然她说出了令我恐惧战栗的话。 
                                 "抱住我!"江楠用颤抖的嗓音命令我。 
                                 我不可能服从这样的要求,在我脑海里重新出现她过去趾高气扬的影子,我痛恨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此时我根本没有意识去思索江楠这样对我命令的含义。这个女人疯了,我想,因为这是我唯一可以想通的理由。 
                                 于是在我的嘴角露出讥笑,上下打量江楠,然后转身下楼,当我要跨下第一个台阶的时候江楠突然从背后把我的腰抱住了,她用的力气很大,象是要把我的骨头勒断似的。 
                                 我象触电般挺直了身体,那一刻感到自己魂飞魄散,四肢瘫软,象要失去知觉。 
                                 此时楼道空无一人,光线异常暗淡。我不知江楠接下来要对我如何。但愿在她手中拿着一柄刀子,我心里默默哀号,如果那样我真是很舒服,我真是想把自己血管中涌动的热血释放出来,让我成为一个冷血动物。 
                                 我僵直地站立,楼道里开始回荡江楠轻轻的哭泣声,片刻她把头靠在我的后背上,开始流泪,因为我感到泪水的冰凉。 
                                 "干嘛这样?"我喃喃地问,"干嘛这样?"我嘴上在说,内心却空洞无物。 
                                 江楠哭得更厉害了,我简直不明白她如何会这样悲痛欲绝。难道我玷污了她的贞操和名节吗?难道她是贞节烈女吗?她到底要我怎样?我问自己。 
                                 "把我松开!"我命令江楠,但她丝毫不为我的严厉所动。 
                                 "你要再不放手我就要侵犯你了,不要让我使用暴力!"我说。 
                                 但依然没有结果。 
                                 我猛地转过身,把江楠抱了起来,我的嘴唇立刻压在她的唇上,在我嘴唇的压力下,她身体极度后仰。她没有挣扎,我嘴唇上涌动的炽热使她全身开始战栗。她突然用胳膊把我的脖子揽住,忘情地回应我的粗暴,把我头部紧紧下压,嘴唇尽情在我嘴唇上游动,象干渴到极致的垂死之人对清泉的渴望。在亲吻的间隙她喃喃地低语,"我爱你!我爱你!"她的疯狂不断持续使我难以自持。 
                                 我把身体酥软的江楠抱进房间,把她靠在沙发上。我定定地凝视她的眼睛,感觉她口中呼出的芳香气息,看她楚楚动人的脸庞。她的娇羞和柔弱此刻完全暴露在我的眼前,一个渴望被爱抚的女子,似乎完全要依附在我的肩膀上寻找安全,没有矫柔造作,没有理性,只有被感觉支配的灵魂。 
                                 江楠把手指抚摸在我的手上,一股巨大的暖流从她的指尖传递过来迅速蔓延到我的全身,我感到生命涌起的强烈冲动,思想和意识象是在云端飘荡。片刻她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肩上,落下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胸口。 
                                 假面终于被剥落了,真实的感情战胜了虚伪和理智,战胜了怯懦和傲慢。我悔恨自己对江楠了解竟然如此错误,惊异她对我的感情埋藏得如此之深。我从万念俱灰的痛苦边缘突然跌入巨大幸福充盈的痴迷当中。 
                                 我们静静地拥抱在一起,长久不分开,无视世界的存在,两颗激荡的心透过骨骼和肌肉传递汹涌澎湃的冲击。


                              48楼2007-04-24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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