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允浩的故事，如果有人想听的话，我可以讲上三天三夜。
我看着杯中的咖啡想着。
可是我不想提。
我不是演员，没有义务为你们空虚寂寞的生活增添什么乐趣；也不是弱者，不需要人们施舍过盛的同情心。
所以，当这个概念在我脑海中形成的时候，我便毫不犹豫地对坐在我对面的人下了逐客令。
“为什么？难道你没想过要找到他吗？”
“昌珉，我想我都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一阵沉默。
然后我听见了电脑关机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收拾。
“哥你别生气，不想说我不会强迫你。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咱们的关系。”
昌珉是很聪明的，比如他懂得以退为进。
我点点头。“就当你没问过。”
“好，就当我没问过。”
他走到玄关时突然转过头来。我一愣。
“晚上有空没？”
“比如？”
“一起去看电影啊！《麦兜》听说出新了，真好没人陪我，你又挺无聊的，咱一起去吧！”
…………
谁告诉他我挺无聊的……
晴空万里。
微风和煦。
“你别去了，好不好？”我跟在允浩身边，眉头都要拧成一个了。
允浩摇摇头。看了看前面边走边笑，丝毫没有注意到队伍后面有病人的大家，轻声道：“跟上。”
无奈只能跟他继续走。
但看着他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心里出奇的难受。
是了。跟曾经那时的感觉一样。
看着他渐渐泛白的脸，自己竟然难受的如窒息以一般。
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跟紧队伍。那队伍里，有着在他心里，我永远都比不上的那个人。
我颤抖地环住允浩的胳膊，提醒自己，只是怕他摔倒。
可心里那种澎湃的情感却又真实存在着。
他没有拒绝我的帮助。
我就这样扶着他走了一路。
原来，一切都不曾改变。
清晨的阳光刺的眼睛发痛。我翻了个身，睁开眼。
没想到这么久了，又梦见他了。
我裹在被子里，回想着那个梦境。
曾经自己是那样刻骨铭心地爱过，那样望眼欲穿在他身边守候过。可到如今，除了那些被我封印起来的记忆外，什么也没留下。
甚至也许有一天，我连这些残存的记忆都会消失。
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不知道允浩的存在，对我自己而言，究竟是怎样的概念，但我清楚地意识到，心底的某处正在苏醒。
“……喂，是我。”
“哎呦……拜托，在中哥……才八点哎！有什么事下午再说好不好？昨晚我三点才睡，你行行好，让我补个觉，OK？……”
“……活该，谁让你熬夜了。这会儿又知道困了。”
“……懒得和你吵……”
“行了，下午到我这来再说吧。你赶紧睡吧。”
“……”
“喂，沈昌珉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
“喂！”
“……ZZZ……”
…………


我确实不记得和允浩熟络起来前，我在干些什么。呵呵，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还真有点为他而活的感觉。
都说先爱上的，就输了。我不否认。因为我知道自己输得多彻底。
允浩是大家公认的最帅的人。一全班第一的名次进这个班，从未精心管理的好人缘曾让无数老师们见了都惊叹不已。允浩永远对任何事都无所谓，漠不关心。那种淡然的气质莫名其妙的吸引着我。
我笑笑。够矛盾的吧，之前还很鄙视他这种气质现在又喜欢上了。
可是不管我怎么接近他，他也仍然是对我和其他人一样，不冷不热的。比如——
“允浩，下课了，一起出去透透气吧~”
“我还得做题，你自己去吧。”
……
“允浩，你生日快到了吧？你喜欢什么东西啊？我送你好不好啊？”
“没什么喜欢的。”
……
“允浩，你的眼镜真好看！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风格啊~”
“很久之前就配了。”
……
“允浩，一起去买饭吧！”
“你去吧，我不饿。”
……
“允浩，给我讲讲这道题吧。”
“……”
……
“允浩，下节是体育课，我和你一组好不好啊？”
“随你。”
……
有时自己在想，自己也真是挺犯贱的。明明就像是水和油的存在，不管怎样都融不到一起，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渴望离他更近一点。
开始真的没办法接受自己这样。所以经常提醒自己，告诉自己，对允浩只是好朋友的关心，自己烦恼也是因为自己把他当朋友而他却对自己冷淡。
我也不知道自己对允浩的这种感情，什么时候开始膨胀的，也许是某件事开始，也许是日久生情。总之自从我有对允浩的记忆以来，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当时我们的高中还是寄宿制学校。
他明明说过不去吃饭的，可是自己还是为了他满校园跑着给他买了汤圆，端到他桌子上，自己却误了食堂开门的时间只能饿着肚子；明明知道允浩就是那种性格，信息发了两三条就不再回了，但是还是忍不住睡前想和他聊聊天，然而到最后总是自己望着那空空的屏幕发呆；明明感觉作为一个普通朋友，自己太过粘着他，太过在乎他，虽然也怕周围的人有什么指指点点，但渴望见到他的心情总是可以把那些担心和恐惧打败，而自己也学着掩耳盗铃，不去理会周围的言语。
“这说的是你吗，哥？”昌珉停手，一脸纠结地看着我。
“如果不是我的话，我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呢？跟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对不对？”我伸手拿出一根香烟，点上，吸了一口。“但是当时确实是这样的呀。”
“我还真是好奇那个允浩，究竟是怎样的境界才能做到‘美人坐怀而不乱’的。”昌珉笑嘻嘻地说。
“呵。他现在如果在这儿的话，照样可以做到这一点。”
因为他从不对自己没有感觉的人有半点兴趣。是个好丈夫的胚子。我笑了。而我，也许现在连他那一丝冷漠的心都够不到。也许如果现在他再看到我，眼里也只剩了厌恶。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也许这一生再难见到一面的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对了哥，你说的‘允浩’，还没告诉我他姓什么呢。”
昌珉看着我吸了口烟，合着烟雾，缓缓地吐出一个字：“郑。”
“郑……允浩……”昌珉轻轻的重复了一遍。
“怎么了？”
“哦，没什么，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挺霸气又挺温柔，跟他的性格不怎么配啊。”
我摇摇头，“你还不了解，他其实也温柔的一面。”只是我没有了那资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喜怒哀乐已经成了我的表情符号。朋友也在身边提醒我，不要和允浩走得太近，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不是那么好受的。我也怕，怕自己的行为会给允浩带来什么不便，惹允浩讨厌，所以总是拼命克制自己。这也许就是心里有鬼吧。
一次，允浩有没有去吃饭。我拿着从朋友那里“借”的面包去找他。允浩看了我一眼，把手轻轻落在我抓着面包的手上，说了句“我不饿，你去吃吧。”我看着允浩那亮闪闪的眼睛，一时竟忘了怎么说话，脸一红，跑了。
“扑哧！”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怒斥着那个把嘴都笑歪了的人。
“沈昌珉！”
“我错了我错了！哥，你还真跟黄花闺女一样啊！”
“沈昌珉！我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咳咳……”
黄花闺女——什么啊！！
见我真不高兴了，昌珉很乖地做了一个把嘴缝上的手势，示意我接着讲。
我真的不明白允浩对我来说是怎样的存在。每次遇到自己很喜欢的东西都要拿过去给允浩看。久而久之，身边的人也都习惯了，“去给允浩是吧？拿去吧！”每当这时候我都会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笑。
那次抱着面包回去后，允浩的眼睛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突然想起同桌朴有天在许多天前和允浩的对话：
“喂，金在中那家伙看上你了。”
“哦，那很好啊！”
……
当时自己听说后还傻乎乎地跑过去跟允浩解释，说自己并不是他想的那样……——金在中你怎么知道允浩理解的跟你想的一样？当时怎么没个地缝让他钻进去？当时自己怎么会干那种事呢？真是疯了！！
我停下来看了一眼昌珉那张忍笑的脸，没理他。这种事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丢人，难怪那小子会笑。
我的生日没告诉任何人。马上要考试了，怕传到允浩的耳朵里会给他分心。毕竟在大家眼里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嘛！但是那天早上醒来后还是被寝室的大家挨个熊抱了一下。呵呵，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了的。好感动！
我昨天把我的苦恼给有天讲了。谁知到那家伙今天一大早就去找允浩了！
……
“难道你不吃醋吗？”
“吃什么醋？”
“我跟在中走得很近，你不吃醋吗？在中可是吃你的错呢！你总是和别人说笑，也不理他。”
“他没病吧。”
……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问他吃不吃饭，喝不喝水，他只是挥了挥手，连看我都不看我一眼。我那个郁闷啊……朴有天你真是我哥们！
后来允浩性格的弊端渐渐显现出来了。
那天我趴在桌子上睡觉，突然一阵争吵传进我耳朵。
“……也太过分了！”
我猛地睁开眼。他们说的是谁？
“早就看他那样不顺眼了！看他那样儿！”
“我现在都懒得搭理他知道吗！”
这是俊秀的声音。允浩是俊秀寝室的舍长。难道他们说的是允浩？没理由啊……
上课时我碰了碰打算睡觉的有天。“他们下课时说的，是允浩吧？怎么回事啊？”
“哎……他们寝室内部的事，你也管不着。”
“你给我说一下吧！有天~天锅~小天天~~”
开始有天还不搭理我，可后来还是说漏了嘴。
“都知道你跟允浩关系好，所以才不和你说的。”
我低着头，转着笔，想着以后怎么替允浩搞好和大家的关系时，有天突然说道：“你也别再管他了，这是他自找的，你现在找谁也没用，没准他还喜欢这样呢！除非他自己认识到这一点，不然你给他说什么也白费，你替他做什么他也只会践踏你的心情。”有天转过头来看着我，“在中啊，你不累吗？”
我……累吗？
“习惯了吧……”
其实允浩挺不会照顾自己的，所以我才不自觉的想要照顾他。陪他吃饭，和他聊天，帮他摆平周围的矛盾，替他打理好自己的生活。不过我也是有私心的啊，比如时刻提醒周围的人允浩身边有个我啊，给他挡掉一些野花野草的注意啊~这也挺好的~呵呵！


允浩回来后却明显比以前明朗了许多。
他开始摆脱那淡漠的表情，和大家交谈。
他开始干什么都叫上我。吃饭，买东西，上厕所，体育课一起散步，去办公室，甚至有时下课也搬着凳子坐在我身边，哪怕不说话也要这么坐着。
我被他弄懵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就想不出是哪儿。
在一起的时候允浩总是喜欢看我。每当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了，问他，他总是笑得一脸诡异的说“没什么。”
算了，看就看吧，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
这样真的挺好。有时上课时想着想着允浩都会笑出来。
真的很满足了。
但是这种状况开始没多久，我和允浩的关系便开始被周围的人传开了，而且越传越疯。毕竟对于本年级的传奇人物郑允浩来说，“同性恋”这三个字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
最终有一天，允浩因为那三个字被叫进了年级主任办公室。
我坐在座位上发呆。
虽然知道允浩不在乎这些，但心里还是不想让身边的人因为我而对允浩有什么偏见。
我很在乎他。很珍惜他。
别人怎么说我都可以，就是不能让允浩受委屈。
感到身边突然坐了个人。我转过头。
“有天？”
有天并不看我，但我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给我听的。
“你做的太明显了。”
“……”
“给他买饭，监督他吃饭；替他接水，督促他喝水；别人如果有一点对他不满的情绪你全身的刺都会竖起来，连老师也不放过；生病了给他买药陪他看病；他请假回家的时候，你自己都想把自己弄病回家去陪他——虽然你们的家方向不同，但总好过让你自己呆在没有郑允浩的地方受罪；生气他和别人说话比你多，生气他对你笑的比别人少。在中，还用我再说吗？”
“……”
“只要是人就能看得出来。没有一个朋友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
“他现在被主任叫去，不知道又被说了些什么。唉，允浩可是学校的希望啊。”
“有天，你说我像不像一个保姆一样的疯子？”
“……你更像一个守护者。”
“什么？”果然是仅次于允浩的高材生，说话都文邹邹的让人这么费解。
“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你就像他的守护者，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不受外界的伤害，替他打理着一切，守护着他的健康和快乐，守护着你那份无望的信仰。”
有天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我狠狠的吸了口烟，把烟蒂按在身旁的烟灰缸里。
“后来呢？”昌珉从电脑中抬起头。
“后来？就是这样喽。我给他介绍了个女朋友，为了他俩的约会我给他俩通风报信作掩护。这样过完了高中，就再也没联系了。”
“哥你脑子进水了啊？给他找女朋友？为什么？！”昌珉显然不能接受我这脑残的做法。
我也不能接受。“我担心允浩因为我坏了名声，被老师偏见被大家孤立。”我又抓起一支香烟，点上，猛吸了一口。
“我从小到大，没少被人说成是人妖。那时候也不太懂事，因为这张脸，这脾气，加上我又没爸爸妈妈，总是被他们拽到厕所里欺负。我不想让允浩受委屈。”
“郑允浩就这么甘心被你安排？”
“没办法，我们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
“是我激他的。真没想到遇事冷静办事周全的允浩会这么容易被激怒。”我弹了弹烟灰，“作为报答，他也没少对我说难听的。别看允浩平常一副君子样，说起话来还真不是一般的伤人——咳咳……”
那天晚上我躲开查寝的老师把允浩拽到后操场。因为是直接从寝室出来的，穿的少，身体一个劲的发抖。允浩见了就要把外衣脱给我，我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给你这个。”我从裤兜里掏出一封被攥得皱皱巴巴的信。
“什么？”允浩眼睛一亮。
“……那个，你考虑考虑。”我把信塞给他转身跑回宿舍。
那是之前有女生托我转交给允浩的情书，出于私心，一直没告诉允浩。不知道那封信在我这放了多久，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派上用场。


回寝室后我蒙上被子，呜呜地哭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哭哪门子，但是就是想哭。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给允浩打招呼，允浩没搭理我；
第三天，我接着跟他打招呼，允浩还是不搭理我；
第四天，我直接把允浩写字的笔拿开，他还是没搭理我；
第五天，……
连续一星期允浩都不看我一眼，我坐不住了。
“你好歹是说句话啊。”体育课上我把允浩拽到操场后面说。
允浩弹开我抓着他的手“金在中你倒是挺贱的啊。”
我脑袋“嗡”的一声。
“允……允浩？”他刚才说什么？
“这么死乞白赖地接近我，我当是什么呢，就是因为这个啊？跟我在一起很满足你的虚荣心是吧？”
“大晚上把我叫到操场，装的一副很纯情的模样，原来你是替女生送信的啊？”
我望着允浩，一脸的不能接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允浩突然靠过来捏住我的下巴，“长了一张狐狸一样的脸，整天勾搭别人。”
……允浩……
“到手了就甩到一边，是不是？嗯？”
下巴被允浩捏的生疼，脑子一片混乱。事后再想起当时的情景，下巴没掉下来已经算是万幸了。
“郑允浩！你有病啊！”我上去给了允浩肚子一拳。允浩没想到我会动手，差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还了过来。
谁都没有想到我和允浩会打起来。
我们是被闻声赶来的同学们拽开的。
有天在校医室里看到我和允浩的一身伤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允浩开了口。
“我会跟那女生交往。”
“咳咳……咳咳……”讲着讲着一口气没上来，起身一阵猛咳。
“哥我去给你拿水。”昌珉放下笔记本走出去。
“桌子上有泡好的菊花茶，你帮我拿来一下。”我对着门口喊。眼睛不小心瞟到了昌珉的笔记本。原来这小子直接打出来用邮件发出去的。天才啊！！不用修改的吗？
“昌珉，你上司是谁？”我接过昌珉递过来的茶问道。
“一个脾气很怪的人，说了哥也不会知道。”昌珉好像并不喜欢我过多的打听他的上司的问题。
“哦。”我喝了口茶看了看表，“都一点了啊。昌珉你今晚别走了，不太安全。二楼左边都是客房，你找一间先休息去吧。”
“哥你别把我当成郑允浩……”
“小子！让你在我这睡觉还屈了你了啊？快去睡觉！马上！”
“好了好了！”昌珉边关电脑边用眼角斜视我，“跟我妈一样。”
“你这小子！”
“走啦走啦！哥你也早点睡啊！”昌珉说着一溜烟消失了。
“咳咳……”我喝了口茶，想起还没有刷牙，便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为什么这次要让社长过目？……知道了，那我刚才给你发过去的邮件你先别做呢，我再改一下，明天再重新发给你一份，你把后来发给你的那份做成清样给社长送过去……我啊？我还有别的事，就有劳你代劳了……行了！改天请你吃鸭头……”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摆弄着茶壶，不一会儿便见昌珉从洗手间出来。
“哥？”
不知怎么，觉得昌珉见我的表情像是被吓到一样。
“我要去洗漱，见你在洗手间打电话，就来客厅坐会等你。打完没？”
“哦，完了。”
“洗澡间有热水，洗手台下面第三个抽屉有新牙刷，牙杯你先用一次性纸杯吧。”我起身向洗手间走去。“哦，对了，毛巾在洗澡间的架子上，都是干净的，你随便用。”
“哥……”
“嗯？”
“……没什么。哥你早点睡啊。”
“呵，知道了！你也是，别熬太晚。”

接下来的几天昌珉都没有和我再联系。其实我很想问问他的专刊策划的怎么样了，要是再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动手脚，我真的会把他杂志社掀了的——我可养不起沈昌珉的胃。
最近的几件案子也着实把我忙的够呛，几乎每天都有应酬，晚上十点前从没到过家。唉，D市市长家的孙子出了车祸，而我又悲催的是肇事司机的辩护人——这关系让我怎么办嘛！而且身兼法律顾问的XX集团最近不知招惹谁了，被整得不轻，股票跌幅近百分之四十，再不出手早晚得被人家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真头疼。
回到家洗漱好从洗手间出来，眼角扫过客厅落地窗时，见一道人影飘过。
谁？
我擦着头，不动声色的靠近窗户，躲在窗帘后观察外面的动静。
并没有什么异常。难道是我这几天睡眠不足眼花了？
“咳咳……咳咳……”得吃药了。最近气管炎犯得挺勤，今天酒桌上咳起来差点把案子谈崩了。得去看看了。
明天周六，下午还要去趟D市，看看昌珉那小子上午有时间没，陪我去趟医院。顺便问问他有没有被炒鱿鱼——应该没有吧，不然他早跑来蹭吃蹭喝了。我笑笑，转身回了卧室。
“昌珉啊……没什么事。今晚早点睡啊……嗯，明天早上过来请你吃早餐~”我听着手机，边检查窗户和房屋的门锁边笑道。“对了，你的专刊清样做出来没？明天拿过来我看看……什么交上去了？……哦，那好吧，没事了早点睡啊……放心，有你爱吃的——有什么是你不吃的？……”
摊上沈昌珉这么个弟弟有时也挺无奈的，比如他就经常在他完全没有必要插手的领域指手画脚。
我合上手机。唉，体力真有点吃不消，算了，结了手头的两个案子先歇一阵，出去旅旅游吧。嗯，是个好主意。
“……在中。”
“……在中啊。”
……
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叫我……谁？
我睁开眼，一张被放大的有些扭曲的脸出现在眼前。我吓一跳，马上坐起身子瞪着他。屋里很黑，我没有戴眼镜，只看清个身体轮廓。有点眼熟。打算摸向床头的台灯时，被那人叫住了。
“别开了，没电。”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没想到你把我忘了……”那人重新凑了过来。
“到手了就仍，是不是？八年了，在中……当初不是说好要考同一所大学的吗？你复习了一年，我就在那大学等啊等，没想到再一年高考志愿你却填的别的学校……”
这……难道是……
“允浩？”
“八年来也联系不到你，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啊……”允浩的手渐渐攀上了我的脖子。感觉不对劲。我慌了。
“允浩你听我说……”
“耍我很有意思吗？嗯？手段不错啊……”
“咳咳……允浩你先放手……”
“你不知道这八年我怎么过来的，我一直在找你，可是你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允……允浩……”我使劲扒着他的手，可是没松动一毫。“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你……不是……很在乎她……吗……”
“在中啊，不要自作聪明。”
“你放手……我喘……不上……气……了……”
“你对我还有没有一点感情？在中？”
“……放……手……”
“在中？你告诉我啊……”
……
“在中……”
……
“在中……”
……
……
“……在中哥！……在中哥！！醒醒啊在中哥！！……”
身体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我睁开眼。
“昌……昌珉？”
“在中哥你快吓死我了！”看着昌珉一脸要哭的样子，想冲他笑笑却牵不动嘴角。
是梦啊……我揉了揉额头。
怎么会做了那样的梦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昌珉端了杯水到我面前。我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光了。
“哥你做噩梦了吧。”昌珉把杯子放在书桌上。“梦见郑允浩了吧？”
“你怎么知道？”


“刚才你一直在喊着他的名字，脸色发青，快要休克一样。不知道有多吓人。”
“我喊了他的名字？”
“嗯。”
看着昌珉为我忙来忙去的身影，没想到我有一天也能收到这待遇。只是……
“昌珉，你是怎么进来的？”
“从门口进来的呀——嗯？不是哥你开的门吗？开始我来了就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就在你窗户外叫你给我开门，你还是没搭理我，后来我走过去发现门没锁，以为你开的我就进来了。”
昨晚到现在我一直在床上没起来过，谁去给他开的门？
昌珉盯着我，眼睛里泛着幽幽的寒光——“哥，你家招贼了……”
我看了昌珉一眼，立马起身去向书房跑去。
书房没被撬过，电脑也没被动过，案子的资料也不少。
难道不是工作上的问题？想我金在中一生清白，从不做偷鸡摸狗的勾当，除了工作上的对手外，也不记得曾招惹过谁……
不自觉地想起了昨晚的那道黑影。打了个寒颤。
早餐刚做好没吃几口，昌珉的手机便响了。
刚接起来那边就是一阵聒噪。“沈昌珉你终于肯接电话了啊？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也不接，架子够大的呀！现在马上到公司来，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迟到一分钟你这个月的奖金就别要了！”
我抬头看了看昌珉一脸怨妇状的表情。摊上这样的老板也够倒霉的。
“喝口汤，把春卷吃了，我开车送你过去。”
“还是哥好！！”说着昌珉就要挤出一脸蛋花泪，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行了行了！再不走你奖金就没了。”
……
虽然扬言说要掀了他们杂志社，但那也只是逞一时之勇，他家杂志社具体在哪我都不知道……
“哥，社长因为专刊的事可能会把我留下来好久，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待会自己回去就行了。”
“也好，下午我得去D市，可能要过两天才回来。自己在家按时吃饭！我回来见你家粮食没少的话以后别指望我再给你开火！”
“咦——哥你总是吓唬我。”
“行了，快去吧，回家时注意安全。”
“嗯，哥也是啊！”目送昌珉下了车，我踩上油门。谁知刚发动车子便听见猛敲车门的声音。一看是昌珉，赶紧停了车。
“你不要命了啊？！”
“嘿嘿，哥，听说D市的水晶包很有名，你这次去了，有空去学学，回来给我做好不好？”看着眼前的人一脸媚笑，我真的连把他饿死的心都有了。
十点多了，看来今天去医院的计划又泡汤了。算了，先回家收拾行李吧，下午还要出差。
--------------------------------------------------------------------------------

--------------------------------------------------------------------------------
我叫沈昌珉，比在中哥小两岁，是在中哥大学时的学弟。
听他们说，在中哥是孤儿。当时我有点惊讶，没想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在中哥竟然是孤儿。这让我很同情他。但在中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让人值得同情的。
在中哥很温柔，自从认识我后一直像妈妈一样照顾我。在在中哥眼里，我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这虽然使我汗颜但自己却对此并不反感。
后来毕了业在中哥去干了法律，而我找了份给杂志社撰稿的工作。
最近杂志社半年一次的专刊，轮到我来策划。望着部长看着我交给他的稿子时那阴沉的脸，我就知道我悬了。
“昌珉啊，你交过来的稿子我看了。你这里面的话题和文章，上两个月已经在崔东旭主编的杂志上刊载过了。虽然东旭的这几篇文章在社会上反应很激烈，效果很好，但你也不能借鉴的这么明显吧——你是不是在应付啊？没关系，不想干这个的话我可以去给社长请示，看看把你调到别的部门或什么的。你这样总是交重刊也不是个事啊。”
从部长室出来后我的一肚子火没处发，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大家也都陆续走了。看着不远处崔东旭的办公桌，我抓起墨水向它洒去——呃，我承认我很幼稚但是真的一时再想不起别的办法了……
“你在干什么？”
身后的一个声音把我吓了一跳。不是下班了吗……
我转过身，看着眼前说话的人。剑眉星目，全身散发着不与世俗的王者之气。
“沈昌珉。”我回答道。
“我觉得我的公司不会需要善妒的员工。”
“那我想，您也不会需要损人利己的员工。”
听着他的口气并不是普通的员工。管他是谁！要是真得罪了谁，老子明天辞职不干了行了吧！
“沈昌珉——这次的专刊你负责？”
“是的。”
“那好，做成后把稿子交到社长室。”
社长室？刚才那人难不成是社长？我突然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记得社长叫什么来着？
哦，记起来了。
郑允浩。
在中哥一开始很拒绝我的专访，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又同意了。一接到在中哥的电话我的睡意也没了一半，穿上衣服抱着电脑就奔向在中哥家。
这是在中哥高中时代的故事，很淡，却很深刻。这让我再一次感叹被在中哥喜欢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可是就有人生在福中不知福。我边听着在中哥讲故事，边愤愤不平的想。
“对了哥，你说的‘允浩’，还没告诉我他姓什么呢。”世界上重名的多的是，难道是巧合吗？
我看着在中哥吸了口烟，合着烟雾，缓缓地吐出一个字：“郑。”
“郑……允浩……”我重复了一遍……不会这么巧吧？
“怎么了？”
“哦，没什么，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挺霸气又挺温柔，跟他的性格不怎么配啊。”
在中哥笑了笑，眼里盖不住的凄凉。
部门的同事再次打电话提醒我把稿子交到社长室，我敷衍了过去，说有事让他们替我送过去。其实我是不想见他。万一是一个人，这可怎么办？当初那样对在中哥，就算是我的上司也不能原谅！
炒就炒吧，反正我有在中哥养着！
“昌珉，社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下。”
还真是他。
我推开门，见那人正在看着什么东西。
“社长您找我？”
他见我来了，放下手中的稿件——那是我专刊的清样。
“这个故事，谁告诉你的？或者，这是自己构思的？”他双手托着下巴，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波澜。
“构思的。”我说。
“那你的这个故事，取名叫《守护者》，为什么？”
“就像主人公的朋友说的那样，他守护着爱，也守护着自己那份无望的信仰。”
“……”
郑允浩没再说话，我不知道他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只知道他那落在样刊上的眼神，我也在在中哥那里也看到过。
在中哥又做噩梦了。
那天他叫我去吃早餐。大早晨防盗门却开着，以为是在中哥开的，可是进去后发现在中哥还没醒。
他躺在床上，脸色铁青，呼吸都很吃力。我吓坏了，连忙摇醒他。
他的梦里有郑允浩，他的郑允浩在梦里都在折磨他。
只顾着心里难过，却忘了正事。直到在中哥问我是怎么进来的我才想起来。
真是诡异。没有丢重要文件，门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在中哥很是纳闷，明明什么都没有丢为什么大门却是开着的。我扭过头，哥你知不知道，刚才我要不把你推醒，你就没了。
不知怎么的，我就是不想让在中哥和郑允浩再有什么交集。
可是防不胜防。
那天在中哥出差回来不知抽什么风，竟然来公司找我。
而郑允浩就在我们办公区里视察。
当我在零食区得知这个劲爆的消息时，叹了口气。
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

“崔东旭，男，29岁，曾任YJ杂志出版公司的部门经理，一星期前因为偷窃他人成果被郑允浩炒了后就不知去向。金律师，我们初步怀疑是这个人把他老雇主的资料高价卖了出去。”
这家伙，不但黑了昌珉，还挖允浩的墙角！
“咳咳……咳咳……咳咳……”
“金律师你没事吧？”
“我……咳咳……没事……咳咳……你接着说……”我深吸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也不知允浩身体好点没有。
自从允浩犯胃病开始，我每天都会做些易消化的食物托昌珉给他带去。昨天听说允浩又去应酬喝多了，把胆汁都吐了出来。我那个着急啊！连忙熬了醒酒汤送了过去，到自己走的时候允浩还没醒。
“你按着我说的，找到这些东西，”我在他手心写了几句话，“然后你按这个再拟一份杂志社的假资料并把它放出去——我指的是放到他们公司内部。其他的我来办。”
“金律师放心，那我先去了。”
“嗯。”
躺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急促，大脑越来越不受控制，伸手去拿手机都那么吃力。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昌珉……你来我这里一下……快点……”
晚上才从医院回到家，化验结果要几个小时后才能出来。干脆明天去拿好了。昌珉因为不放心非要我去他家住，我没同意，没办法他只能搬过来。这会儿回家去拿洗漱用具和衣服了。
门铃响起。
刚走就回来了？这么快？
我打开门，愣在了那里。
“允……允浩？你怎么会来？”
“我来不行吗？还是你在等别人？”
一身酒气。
“允浩你又喝酒了？你的胃受得了吗？”
“受得了怎样，受不了又怎样？不是有你么。”说着便摸上我的脸。“皮肤还是这么好啊……”
这不是以前的允浩。看着他那张醉脸心里泛起一阵厌恶。我别开他的手。
“我去给你做醒酒汤。”
“用不着！”允浩一只手抓着我的手腕，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勾了勾嘴角覆上我的唇。
“听昌珉说，你喜欢我是吗？”他呢喃道，“很好……”
背部被猛烈地撞击，我被甩在沙发上。膝盖撞在桌子腿上的剧痛差点使我昏过去。眼看着他欺身过来我立刻知道了他的意图。
“允浩！你醒醒！”我的胳膊被他钳在头顶，腿被他压着，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我慌了。“允浩！你疯了啊！”
“是！我疯了！我被你逼疯了！八年了！为什么你还要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刚从你的阴影里出来，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我不再挣扎，也没力气挣扎了。看着允浩痛苦的表情，心里一紧……
“……允浩……”
“金在中你好残忍……”
“对不起……允浩……对不起……”
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时我打了个寒颤。
“允浩……住手……”
允浩依然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允浩，住手啊！”
我开始用力挣扎，可是这却使他钳固地更紧。
“放开我！放开我允浩！!有什么事我们可以谈，你把我放开啊！”
“在中啊……你不是喜欢我吗？那这么久以来照顾我，不想要报答吗？”
“郑允浩你喝多了！把我放开！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找你，好不好？”
“你说什么？”允浩的眼里泛着雾气，我心里一寒。
“……你放开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找你了。好不好，允浩？”
“你再说一遍？！”
“我以后——啊————”
没有任何前奏，身后粗暴地被异物挺进，大滴大滴的汗水从眉间滚落。我拼命咬着下唇使自己不至于叫出声，没料到这却刺激了允浩的暴怒。
“叫出来，金在中，叫出来我就饶了你。”
我使劲摇着头，嘴里一阵血腥。
“郑允浩……你这变态！！”身后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鲜血不住的从股间流下，浸湿了身下的沙发。涌出的鲜血成了天然的润滑剂，下唇已经被我咬的血肉模糊。


被情欲蒙住双眼的允浩丝毫听不见我的痛苦。灭顶的剧痛几度使我昏迷，可是每次醒来时依然看到他在我身上律动……
“……你就那么恨我吗……”
也许一开始去招惹你就是个错误……
一阵猛咳，呼吸也跟不上。缺氧的痛苦使我挣开允浩钳制的手，开始疯狂地乱抓。我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咽着空气，可气管就如同被割开一样，不管我怎么咽都吸不进氧气。
“金在中……在中？醒醒！醒醒在中！……”
眼前开始模糊，最终变成一片黑暗。
……
醒来时，看到是昌珉那张皱到一起的脸。我下意识地望了望四周。
我昏过去前只记得允浩的声音，面孔一点印象都没了。甚至现在想起来，那是不是允浩的声音都不确定。
“他不在。”昌珉看出了我的心思。正打算说什么，我的手机响了。
我忍着痛，被昌珉扶起来，接过手机。“喂……”
“金律师，东西已经按你的要求安排好了。”
我看了昌珉一眼“好的，麻烦你了。”
“别这么说，能为金律师办事是我们的荣幸。”
“哈哈，哪里！哪大家有时间在一起聚聚吧！”……
放下手机，拍了拍昌珉的肩膀“哥还有点事要做，结了这个案子哥就不干了，哥去学做水晶包，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我没想到昌珉会哭。我张开手，昌珉趴在我腿上，二十多岁的人竟然哭的像个小孩。
“我是这样想的，等哥把律师辞掉以后啊，去学厨师，等昌珉下班后就来店里找我，然后我们就在老板店里蹭吃蹭喝，等你吃完了我们就步行回家，我就给你讲这一天在店里听来的故事，昌珉呢，你也可以给我说说你工作的事——当然了，不想讲的话也可以。然后到昌珉你生日的时候，我就给你烤蛋糕吃，昌珉你说要什么样的哥就给你做，不会的话哥就去学。对了，等昌珉有了女朋友一定要带回家来啊，我做一桌拿手的菜给你们吃，保证能把那女生拴住……”
昌珉越哭越凶，我摸着他的头发，不再说话。
晚上昌珉加班，而我正好约了应酬。这是允浩案子的最后一步，千万不能出差错。
一切都没问题。
我端着酒杯，和眼前的人们寒暄着。
身体传来一阵寒冷。我紧了紧外套。
“哎？金律师怎么这么热还穿外套啊！”
“是啊是啊！难道要走吗？这酒还没喝完呢，不能就这么回去啊！”
“对啊对啊!金律师可是主角啊！主角走了，这戏就没法唱了！”
……
“各位各位！”我做了个手势让大家静下来，“谁说我要回去的？”我抽着烟，端起酒杯，冲着刚才以为我要走的人走了过去。“张部长，难不成你觉得我金在中是忘恩负义的人？得了好处拍屁股就走？”我笑笑，“我先罚酒，大家看怎么样？”
“好！好！！”
三杯烈酒下去，我头晕的更厉害。看着纸醉金迷的一群人，胃里竟泛起一阵恶心。
“各位！大家先进行着，我去趟洗手间。”
没料到还没走出包间，脑袋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栽了下去。


我醒来时是在医院的加护病房，身上插满了管子，鼻子上也戴着氧气罩。
这也太夸张了吧。
周围没有一个人。
正在惆怅的时候昌珉进来了。我想给他打招呼，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哥……”昌珉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我皱了皱眉。
“医生说你身体太虚了，加上有肺病，说让你先住院观察几天以防万一。”
（我……睡了多久？）
“……四天。”
合上眼睛。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快掉链子了，可没想到这么快。
“哥，你还想不想见他？”
我猛地睁开眼，看着昌珉，告诉他千万不要把我生病的事说出去。昌珉点点头，“哥你先躺着，我去叫医生。”
是夜。守了一天的昌珉在一旁的接待椅上睡着了。
那些仪器照的病房里很亮。我正迷迷糊糊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看清来人，我皱起眉头，脸上掩盖不住的恐惧。
见他走过来，我摇着头，眼泪也甩了下来。没人知道我这个动作会给我的身体带来怎样的负担。因为这个动作我差点又休克过去。
他走到我床前，看着我，蹲下，捧住我插满塑料管的手，低着头。我纳闷的看着他。不一会手心传来了湿热的触感……
他在哭。
我心又禁不住软了下来。想伸手摸摸他，却使不上力气。
“在中……”
他的声音很小，如果不是凭着他的呼吸打在我的手心上的触感，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话。
“在中……”
他还在叫我。像咒语一般。
我哭了。眼泪落在枕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抬起头来，抽出手为我擦干眼泪。
……郑允浩……你这又是为什么……
呼吸再次急促，牵动着身上的报警器也跟着响了起来。
“哥！哥！医生医生！！！”昌珉摇晃着我，紧急呼叫那刺耳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响着。
虽然身体麻痹了，可是思维还强是打着精神。
医生很快就出现了，按上各种仪器开始在我身上检查。
“他的肺纤维化已经到晚期了，即使在医院呆着，最多也撑不过两个月。这种情况今后会犯得更频繁，你要多加注意。”
在说我吗？就……两个月了吗？
那还有什么意义啊……
“医生，是不是，我哥每发病一次，身体就会比以前更差？”
“这是肯定的。”
“……那是不是，我哥有可能在某一次发病的时候，就这么……没了？”
医生没有说话，但我知道，昌珉又说对了。
昌珉一直都是很聪明的。


我很好奇，为什么我每次从昏迷中醒来时，看到的不是昌珉就是他。哪怕是在夜里。而且貌似昌珉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或者说，他在躲着昌珉。为什么？
这天昌珉被公司叫走。不出所料，他又来了。
这次他拿着好多杂志过来。
“在中啊，整天这样躺着，也会无聊吧。我拿来几本杂志读给你听好不好？这是公司里销量最好的几本杂志——你看看，还有昌珉主编的呢！”说着就把杂志举到我眼前。真的是昌珉呢！我眯起眼。
“就知道你会喜欢。昌珉现在是公司的骨干，再过段时间就能提升为部门副经理了。”他理了理我额前的碎发，看了我一眼，起身拿了条湿毛巾过来。“在中，我给你擦擦脸吧，好不好？”
毛巾的水滴在脸上滚动着，散发着阵阵清凉。我闭上眼享受着这为数不多的惬意时光。
突然想起什么，我睁开眼看着他。
“怎么了？”
文件。我托人为允浩做的文件。这些天了，该有结果了。只要把这些证据交给法院，崔东旭就会原形毕露。
我吃力地张开嘴，想把我的想法传递给他。他见我想说话，马上把身子俯下来。
“文……件……档案……处……交……给法院……”
没想过这短短的几个字竟然也有要我命的时候。我大口大口的呼着气。他看着我，眼睛渐渐变红了。
“在中，你想不想听故事？我讲给你听……”他低着头，念着杂志上的奇闻异事。就在我平复了呼吸后，想感叹这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时，我听到了他的抽泣声。接着他扔下书趴在我腿上哭了起来。
我也跟着一阵难过。好好的哭什么呀，我还没死呢。
听昌珉说他是临近傍晚回来的。因为我早在他给我读书时就睡了过去。
或者是晕了过去。
最近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才多久啊……
不过让我欣慰的是每次醒来几乎都能看到他。
有一次我醒来后身边只有一个小护士。她发觉我醒了，替我检查了一下各项身体特征后，突然说了句：“他去给你买东西了，刚走，不过这回儿该回来了。”
果然像那小护士说的，他真的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献宝似的端着个东西朝我走来。我余光看见那护士看着我们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在中，我给你买了面镜子，可以这样拿着的，你看！”
我望着他拿到我面前的镜子，花纹很漂亮很精致，后面是镂空的空中花园图。我抬眼看上镜子的水银面——
里面的那人是我吗？两腮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凹了下去，眼睛四周就像是只被一层皮包着一样，眼球向外凸的吓人，全身的皮肤泛着青紫色……
不！！！！！
我全身颤抖着。怎么可能是我！那个人怎么可能是我！
他捧住我的头“在中……在中……是我不好，咱不看了，我马上把它扔了……在中很漂亮的，在中很帅的……郑允浩最喜欢金在中了……”
我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他仍然抱着我，不松手。直到脖颈处传来一阵阵湿热的空气我才知道他在说话，仔细听才知道，原来他说的是“金在中不要离开郑允浩……金在中不要扔下郑允浩……”
我近来的状况不是很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算我的思维在运转，我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反应了。
包括睁眼。
昌珉为了照顾我请了假。傻子，我又不能给他做饭吃，请假？公司把他薪水扣光了怎么办？他吃什么？
中午。昌珉去泡面了。医院的食物实在不适合昌珉，他宁可吃泡面也不想吃医院的饭菜。
一阵气喘。不知道怎么，呼吸突然越来越困难。想拿手抓开胸膛，可连抬臂的力气都没有。缺氧导致我痛苦的弓起身子……
“哥！！！！”
昌珉的叫声引来了附近的医生，他们不顾昌珉的哭喊，把昌珉赶了出去。
他们拿着电击板刺激着我的心脏，向我身体里注射强心剂。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只感觉在我身上有无数只手在乱抓。
渐渐地我听不到了任何声音。我挣扎着被绑起来的手臂，可是没用；我拼命地张开嘴，却吸不进一点空气。脑部缺氧刺激着我的身体开始团成一个，整个身体开始抽搐……
我别过脑袋，看见了昌珉趴在玻璃窗上那张扭曲的脸……
昌珉啊……以后哥不在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哥走了，昌珉，替哥好好帮助允浩……
在我眼前一片漆黑之前，看到窗户旁又出现了个人影，是他……允浩……
我笑了。
八年前的场景一一浮现在我眼前。
允浩……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朋友……


“……我，是他亲戚。”
“亲戚啊……啊！金在中！那，在这里——”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你真的是他亲戚？”
“……是啊，怎么？”
“金在中一星期前就死了啊！你是他亲戚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大夫你说什么……”
“叫金在中的这个病人，一星期前因为肺纤维化，住医院没多久就死了。你看——”
“这，这怎么可能……”我笑道。接过病历单，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死亡”诊断，以及死亡时间“13:56”……
让我彻底崩溃的是沈昌珉在死亡证明上签的字。毫不留情的向我展示着这份证明的真实性。
心像瞬间被撕裂一般，难以言表的痛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我对前来扶着我的医生摆了摆手，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医院。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
回到公寓后我把酒柜里的酒全砸了，酒液淌了一地。桌子，椅子，只要摆在我面前的，无一幸免。
直到再也没有可以下手的东西，我颓然的坐在地上。酒液浸湿了我的衣服，玻璃不知什么时候扎进了我胳膊，血一滴一滴的滴在酒里。
“……在中……”
……
“……在中……”
……
“……在中……”
在中啊，你听得见我叫你吗？你好残忍啊……就这么扔下我不管了啊？你不是很喜欢照顾我的吗？……你那么恨我吗，就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在中啊……
“……在中啊！！！！！”
……
我开始每天都喝酒，我相信，只要我喝得足够多，喝得再也喝不下去了，就能看到在中。
等我再去上班，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沈昌珉来了没？”
“他来了，社长。”
“让他到我办公室来。”
“是。”
自从沈昌珉进了我的办公室后就没说过一句话。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也不看我。
“都办完了？”
见他不说话，我吸了口气，“他走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因为社长你不会来。”
“谁告诉你的！！”我火了。
“因为我哥在住院的时候，你就没有去看过他。我通知过你的。”
是啊……连他住院的时候，最痛苦的时候我都没去看过他一眼，还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沈昌珉不通知我安葬的日期。
“他在哪？”
“社长你不要去找他了。就算人死了，灵魂也经不起折腾。”
“你说什么？”
“我在求社长给我哥个清静。”
我闭上眼，“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工作？你不是应该对我很憎恨吗？”
“怎么不说话？”我看着他。
“我哥说，他走后让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