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时间越长。越发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本是为了避免麻烦选择的角落的位子，在上课的时候却不得不坐到第一排才能听到老师被讲话声淹没的解说。
在班级观察一个上午也没发现有任何形似“交作业”“收作业”的机构，便孤身一人去了办公室。却在把作业递给老师的时候，在老师的脸上看到了遮掩不住的……受宠若惊。
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每一件都在提醒着自己不属于这里。
对超级玛丽的厌恶却在一日一日反复的规律生活中平淡下来。也不再去后悔当初自己在年级主任殷切目光下突然丧失拒绝能力的那一句“好”。
就这样默无声息的生存下来。
就算是在超级玛丽这样的梦魇里，也要活出八班优等生的样子。

[003]
这些事情能忍，可一些事情却无法忍耐。
难得的自习课上，耳边也是不亚于铜管乐队的轰隆。习矽用左手枕着头，多少遮掩点不平息的喧哗，右手不断的演算着。
还算是比较和平的相处。
直到左侧的男生拿出香烟。
习矽皱着鼻子盯着那只还未点燃的香烟，蓦地推开桌子站了起来，“你你你你……你别抽烟……”声音有些莫名的颤抖。
男生挑眉，不以为意的掏出打火机，点火，燃烟，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耿朔你你你……你到男厕所抽阿，”右手半掩着鼻子，“男厕所不已经是默认的公共抽烟场所了么？别在班上阿……”
男生也站起身，若无其事十分潇洒的向习矽吐出朵烟云，“我乐意，怎么？”似乎想起了什么，深吸了一口后，向习矽走来。
习矽此刻的表情应该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狼狈的后退着，“你你你……你离我远点阿……”
慌忙中，后脚似乎踩到废弃的易拉罐，一声惊呼还未来得及发出，便摇摇晃晃的倒进了垃圾堆。
后背似乎压着了什么，这才知道其实超级玛丽也是有垃圾桶这种东西的存在的。左手撞到课桌了，整个膀子火辣辣的疼着。
好丢脸。
也不知是委屈难看尴尬还是左手无法忽略的疼痛作祟，眼前的世界一瞬间模糊了起来。
教室奇迹般安静。男生的那一句咒骂便显得更加突兀。
烦躁不知所措的想要扶起女生，一时却忘了熄去香烟。
闪着火星的香烟便这样停滞在习矽的眼前。混合着男生身上还未消去的浓郁烟味，瞬间把自己包裹。
还未举起右手遮挡，眼眶一直打转的泪水便流了出来，止不住的咳嗽剧烈的似乎要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才能罢休。
再好的忍耐力也有底线。
习矽举起右手用力推走准备搀扶自己的男生，也不管男生后背与桌椅撞击的巨大声响，17年来第一次歇斯底里的大喊着，“滚！”
泪水中，男生的面容因为疼痛是未有的凝重。

[004]
最后还是因为女生不断的泪水让男生把女生送去了医务室。
学校的医务室向来只是摆设。此刻一如往常仍是没有人。
耿朔十分干脆的推门进入，将女生在椅子上安顿好，又轻车熟路的倒了一杯水，才倚着橱柜猜测，“你怕烟味？”
摇头，“是过敏。”
这才发现女生光滑白皙的脖颈上浮现一块红斑。颜色很淡，接近粉色。注意看还是很明显的。
“还真像……”后面的话语变成一抹意味不明的恶劣笑容。
“像什么？”
男生笑而不语。
习矽也不在意。此刻她先前汹涌澎湃的气恼也渐渐消褪了，平静下来回想刚刚的场景，自己还真是不争气，竟然那样就哭下来了。
学校的医务室，是异样的干净整洁，却没有任何消毒水的味道。处于远离教学楼的行政楼角落，又是别样的安静。男生此刻极其悠闲的捧着杯子半笑着，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又想起方才那一系列流畅熟络的动作。习矽不免疑惑，“你经常来这？”
“当然。”挑眉，“这地方老师长年失踪，逃课绝对不会被发现。”
说及逃课，这才想起来，“自习课快结束了，下节课是数学，赶快回去吧。”
男生看着那块红斑，仍是笑的暧昧，“我劝你最好不要现在回班。”
“会缺课啊……”站起身，毫无停顿的便向门口迈去，“有什么事情会比上课重要阿！！”
回到班的时候自习课刚好打了下课铃。原本哄闹的教室在习矽进班的时候安静了一些，却在耿朔紧接着进班时超越之前再次沸腾了起来。
男生毫不控制的吼叫让习矽微微耳疼。
“耿少你们在医务室做了些什么啊哈哈哈……”
“耿少你真是精力旺盛不知节制阿哈哈哈……”

习矽着实是被吓着了。
身后的男生十分欢快的终于笑出了声，从第一排不止哪张桌子上拿起一面小镜子放在习矽面前。
少女终于知道那帮人哄笑的原因。
因过敏而浮现的红斑并没有扩大，细小的贴在颈侧，在校服衬衫的领口间若隐若现。
本不会多想的，却在超级玛丽那些隐晦的调笑中，想到了自己从未想过的东西。
医务室内，男生用笑意掩藏的后半句话此刻在脑海里也清晰起来。
——“就像是……吻痕。”
刚想埋怨男生不说明白，却发现男生已坐在课桌上，扶着桌沿大笑着。白色衬衫散开两个纽扣，锁骨精致的线条便在衣领间延伸。
不羁而恶劣乖张的笑容。
习矽走过男生身旁时轻哼一声，一字一字的重读，“幸灾乐祸。”
忽视身后传来更肆虐张狂的笑声，笔尖在作业本上的判断题上用力打上一个叉。
真的是，糟糕透顶的生活。

[005]
世间既然创造了“冤家路短”这个词，便一定有它的意义。
习矽现在便深刻理解了这个词。
那样轰轰烈烈的一天之后，与耿朔的梁子是理所当然的结下了。
习矽竭尽所能减少与耿朔接触的机会，却总是事违人愿。
所以当习矽被开门声吓着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意外看到耿朔没有表情的脸。
撇撇嘴角，习矽继续攻克手下那道繁琐的数学题。
没想到男生竟夺去笔与纸，动作流畅迅速，习矽反应过来的时候，执笔的手腕已被男生握住拖着向前走，离开了教室。
“喂你干什么？！”话语是不解也是也是气愤，或许是奔跑的缘故，微微带些喘。
男生没有回头，却放慢了脚步。
风送来清冷却固执的声音，“我不管原本是怎样，你既然进了1班，就算只有一天，也是我们班的一份子。”
“我才不管你是怎么看我们的。”手腕上的力量加重了些，“我认为你是我们班的，你就是。”
话语硬冷，不容置喙。
习矽这才想起前几天他们才因此吵过架。
耿朔询问运动会事项被自己屡次无视后抱怨了几句，而自己更是无缘由的将积压的所有怨念发泄出来。
“我只不过在这里待了几天，便有义务为你们班做贡献了？就算是参加活动，我也只会代表八班。拜托你别再烦着我了行不行，我又不是你们班的人！”
自己那时是这样说的。
而耿朔的面色几乎是瞬间便冷了下来，目光犀利，几秒后却突然用力的摔门出去。
所以现在是和平解决的意思么？
习矽也只是想想而已，奔跑间目光一直紧锁在交握的手腕。
热度，初春温煦的微热，藤蔓般在周身蔓延。
脸颊微红，在停下的瞬间便甩开了耿朔的手。
“耿少你终于来了，我已经替你检录过了，再两组就是我们班了……”走来的男生看见习矽时仍是不变的嘲讽，“哟优等生怎么也下来了？”
习矽没有说话，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耿朔目不斜视的经过习矽，又突然退回来，随手将外套抛给了女生，“喂帮我拿着。”再转身跑向运动员**点。

或许是真的累了，或许是持续的高烧灼烧了所有的防备警戒。
少女蜷缩在男生的怀里的身体渐渐放松，逐渐得呼吸均匀。
睡梦侵袭，梦境冗长。
昏沉之中的世界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爱情，远离了课本与作业，远离了密密麻麻的铅字印刷，远离了讲台上投影出来的排名。是白茫茫的一片荒芜。
耳边沉寂的是男生因运动而些微急促不规律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的是男生特有的阳刚气息，些许汗湿气味混杂，却恰巧的不让人厌恶，温热环绕自己忽冷忽热的身体，与轻柔的触碰一起，像是一张棉被把自己包裹。
一梦千年。

007.
习矽悠悠转醒的时候已是傍晚。明灭的灯光下，静阒的病房是惨淡的颓唐。
不远处的少年趴在床边浅眠，恬静安然的面庞前自己熨贴着被褥的右手上，棉花细密慰藉了针眼。
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就是男生霸道的抱起自己走下楼梯，这就是说从那时开始直到现在，自己昏昏沉沉毫无知觉得睡了八个小时，这是高三以来从未有过的。
只是微微移动食指，少年就渐渐醒来。
“唔你终于醒了。”男生的嗓音还带着初醒的低哑。
习矽点头，“你怎么还在这里…”
耿朔慵懒的舒展身体，眉眼间笑意零碎，“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暧昧难辨的语句。
突如而来的温暖，就算在心里嘲讽这就是差生，也无法阻止心跳蓦的漏了一拍。
习矽一时无言，看着少年的面孔沉默。
最后还是丢脸的拙劣的转移了话题，“有谁帮我请假了么？不会要记旷课吧。”
“我啊。”
“怎么可能！学生的假条老师一般都不会批的…”
还未说完就被男生的嗤笑声打断，耿朔俊秀的面庞一脸怜悯，“我说你们这些高材生啊…”接下来的词语化成了轻微的摇头，“我和主任说，不准俩的话他的准文科状元就要香消玉损了，然后他就准假了。”
香消玉损…
习矽默默扭过头，翻了个白眼。

男生继续说着，“其实我也挺佩服你的，一下子发烧四十度，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还不是怪你，”用眼神向耿朔抛出一串豆子，“要不是你把我拽下去看比赛，我会受凉感冒么？”
“我不是把外套给你了么？”
“………唔？”
习矽思维迟缓运转中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面前的少年仍是满脸的事不关己，旁观者的姿态仿若一切都习以为常。
寂静在瞬间充斥了病房。时钟规律的运转声中不时传来门外医疗拖车经过的轰隆。
习矽小声嗫嚅，“呐谢谢。”
“唔知道就好…”男生是永远的不羁，“我费劲千难万苦把你从学校搬运到病床上之后又跑回学校请假并把作业给你带了回来，又在百无聊赖中等到你点滴结束，我容易么我。”
习矽轻咬下唇，看着耿朔将一切飘扬的思绪与猜测化成问题抛出，“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嗯

009.
接下来的日子不出意料的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病房里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了无痕迹的隐去，时间轻快的绕了个圈，只留下暧昧的悄无声息。
习矽依旧天天保持着优等生的习惯，在自己专属的座位学习，依旧每天去办公室递交着唯一的一份作业；耿朔依旧张扬得随心所欲，每天嘻嘻笑笑拉帮结派，谈论着另一个世界的话题，闲来无事便来叨扰叨扰她。
要不是考试临近，或许时光便会这样一直安然得沉寂下去。
学生时代的考试期，一向是感情的脆弱敏感期。
是高三 第一次期中考试了。学校依旧采用传统排考场的方式来进行。
好巧不巧，超级玛丽大部分人，正正好在习矽所在的八班。
“哟呵，哥们儿我们这次在八班考试，真他妈的倒霉。”
“不行了你救救我，我看到八班那门牌就想吐，你瞧瞧那些整天进出八班的优等生们，哎哟喂一个个死气沉沉的和个僵尸一样。我怕我考完试就成他们那样了。”
“大木我和你说你这比喻写在卷子上绝对是满分！”
埋怨，嘲讽，嬉闹，鄙夷。那张写着考场分布的纸页无声的飘落，点燃了整个教室。
耿朔踩着板凳中间那条横的支柱，并没有主动的参与进去，只是在被唤道自己名字的时候应和几声。他视线的另一端，是习矽戴着耳机不停演算题目的认真身影。
“喂我说啊，我们这次顺便给八班添加点生气好不好呀？”
不知是谁突然拔高了声音盖过了嘈杂。
“哎哟怎么说？”
“你怎么这么笨啊，轩爷的意思就是我们把教室弄乱点弄脏点，那些考试时吃的小零嘴施舍给他们。”
“哎你小子没想到这么聪明啊。这法子真他妈绝了！”
“就这样了！”
“呲——”
“草他妈的谁啊！”
桌角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将教室活活撕裂成两半。目光中的少女双眸里是不同于寻常的冷淡，好像回到了刚开学的初次见面，时间没有改变任何。
她扯扯嘴角，只是轻轻抛下两个字，“渣滓。”
身后耿朔伸到半空的手颓然落下。
“也只有你们这样的班级才会想到这样不入流的手段。”
“我真是看错你们了。”
“我原本还以为你们就只有成绩差而已，其他都还是很好的，呵。”
“你们自己看看自己，除了家境除了父母那点钱你们还拥有什么？除了骂骂粗口每天换几个女朋友你们整天在学校里还做了些什么？不想上学就别来上学，别浪费金钱浪费时间在这里耗着。”
“你们就是一群渣滓。”

011.
是预料之中的场景了。
自己的桌椅乱糟糟的横在垃圾堆里，逃走前在写的试卷被揉成了一团。书本纸笔散乱在桌面。
不过自己的练习册书本还好好成册，这点倒还出乎意料。自己可是做好看见一堆碎纸的心理准备回来的。
“我让他们别撕的。”
耿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习矽一愣，“你不怪我？”
“被激得怒了几下就淡定了。那几句话说都说烂了没什么可气的。我生气的点不在这里。”
“你生气的点真奇怪。”
“更别说偶尔看看hellokitty充充老虎还挺有趣。”
“。。。。。。。”
“对了hellokitty你今天是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扮演老虎的？还是只被拔了牙的。”
“。。。。。。。。。。。。。。”
“最后那幕「落荒而逃」真好看，你要沿路撒点泪水就更有看点了。”
“。。。。。。。。。。。。。。。。。。。。。。。。”
“你别总是吐豆子，你们家没那么多钱去给你买豆子吐的。”
“少爷你宽容大量高抬贵手，我知道我错了，以后都不冲动不会说你们的，少爷你放过我好不好QAQ”
夕阳余晖下，男生和女生一起在垃圾堆里整理着书包。
习矽后知后觉得发现似乎自从走廊上调笑之后耿朔的心情就很好。
“习矽，你走吧。”
嗯？
“我想过了，你不属于超级玛丽。”
↑ ↑ 原本相加段描写的后来没情绪就这样了 = =

夕阳余晖下，男生和女生一起在垃圾堆里整理着书包。
习矽后知后觉得发现似乎自从走廊上调笑之后耿朔的心情就很好,以至于谈话的风格完全超脱了平日的平稳语气，甚至还有一点……轻佻？
“习矽，你走吧。”
嗯？
女生还沉浸在刚刚那耿朔平时说话语气的思考中，诧异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想过了，你不属于超级玛丽。”
“所以，你走吧。”
男生站直身子撇过头，看着窗外绛红的天际，深色落寞。
晚霞热烈得烧着，烧红了男生沉寂的双眼，也烧红了这转瞬即逝的半个学期。
焚尽成灰。
012.
“你什么意思。”
沉重的练习册轰得一声砸下，清脆的声响后世界煞人得无声。
男生没有预料到女生的反应，被吓得无法控制的一抖，转身看着女生，满目震悚。
今天的习矽一定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格附身了，耿朔迷离的神志缓慢清理出这样的认知，平日的她绝对不会这样的。
“和我嬉笑完了就开始赶我走了是么？前面那些有的没的笑呵呵的玩闹都是这一句话的伏笔和前戏是么？其实你就是想让我走，想让我离开你们可亲可爱的超级玛丽。”
“你的朋友们在班上大喊大脑的赶我出去，我一直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以为你有你自己的道德底线。我以为你就算讨厌我们这些优等生也会理解我们这种被抱以殷切期望长大的人们生存下来比你们要困难百倍千倍的压力和痛苦。我还以为……我一直还以为你……你想要改变你自己的生活。”
“可是呢？你笑呵呵的接近我，让我敞开心扉，让我以为你们真的已经原谅了我之前的情绪激动，还是认同我在这个集体里生活的这些日子，让我终于笑了出来。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是你，你最后还是和他们一样，赶我走。”
和习矽一起度过的半学期的日子里，耿朔只见过女生哭过两次。这两次还都是因为自己。
第一次是刚开学的那几天，自己抽烟让她摔进了垃圾堆无法控制的泪流满面。
而第二次便是现在，在自己面前，无声的任由泪水流下，没有哭声，没有表情，用那种冷静的平静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整理着，就像在分析一道简单而繁琐的数学题。
他突然就想到了曾经学过的那句诗，“杜鹃啼血猿哀鸣。”
他知道他如果此刻说出来习矽一定一脸嫌弃得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和他解释，就像现在这样的语调，解释说这是思乡的用典，怎能用在这里。
但他看着面前早已哭成泪人但还在冷静诉说着女生，只是静静得站着，无奈而怜惜得看着她。
好像是说了好久了。
习矽看着面前模糊的世界，感觉到面颊上的泪痕凝固的僵硬，无力的笑了笑。
“我走。”
“走之前我干脆就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她笑着，明明还和往日那般明媚，耿朔却蓦地心头一凉。
“耿朔，耿少，在超级玛丽的这半个学期里，你是我这17年来喜欢的第一个人。可耿朔你给我记住，我走了，我就再也不会喜欢你。”
“我说到做到，除非我回来，否则我便永远不再喜欢你。”

咦 - -我打了【】政府【】你他妈【】我他妈 - -竟然没有被和谐 =-=
以及 = =我突然发现构思里少了习矽和耿朔合好那一段……
@_bluephantom 大概短期内（1年？）不要妄想习矽耿朔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