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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那是古代望帝所化的鸟，啼血而鸣，泪画寒窗
牡丹亭
2012 06 30
杜宇今生今世都爱着简航，一直一直没有变过，但他出离也可以今生今世只爱杜宇，而且再也没有机会改变。
火光中出离看得真切分明，那个俊秀年轻的军官向着少女伸出双手，满脸都是宠溺的微笑，阳光从他身后探进来，把一切一切的痕迹与轮廓都雕刻得更加清晰更加鲜明。
于是心心念念的少女就跑上前去，扑入男子的怀抱，用出离所不熟悉的清亮通透的声音唤道：
“简航——！”
然后出离就笑了。
他想：
——但愿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第一章】
出离把戏服褪下来的时候闻到了血腥味，细细的像猩红的线，缠得他浑身不舒服。
楼下此起彼伏的喧嚷声搅得他一阵一阵的头疼，只得提高了声音唤进门口的小倌，带着几分不耐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小倌的面色有些发白，磕磕绊绊了许久出离才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摇摇头便想掩门却不想被人抵住了手。出离不悦地挑起眉：“你们要做什么？”
——门前站了一小队日||本||士||兵。
“干什么？”为首的士||兵端着枪||操||着一口怪模怪调的中文咄咄逼人：“有人行刺太||君，我们要搜查刺客！”
出离沉下脸去：“这里没有别的人。”
一旁的“翻译”连忙点头哈腰地向那人解释了几句，不算熟练的日语里不时漏出几句中文，出离听着听着嘴角渐渐扬起冷笑来——
——“这位先生几位可动不得……他可是田中将军……最喜欢的戏子了……”
然后为首的人毕恭毕敬地向出离行了个礼，亲手掩上了雕花的红木房门。
门口的小倌轻声啐了一声:“卖||国||贼！”——却也不知说的是谁。
出离便摇摇晃晃地坐回镜子面前，用丝帕蘸了温水一点点擦去眼旁的绯红油彩。不多时，月白色的丝绸上便尽是鲜红，颇有些触目惊心。
“人都走那么久了，你还不肯出来么？”他攥着丝帕慢悠悠地开了口，仍旧是如同唱戏一般余音绕梁，长长的尾音带着甜腻冰凉的笑意。
一片寂静地房内突然有人冷哼一声，从悬挂在屋里的繁复层叠的戏服中缓缓走出——伴着扑面的血腥味，令出离莫名地不安。
——就像是不知名的兽突然探出了利爪。
他微微挑起眉，找出一卷绷带扔了过去，没好气道：“小心点，别弄脏了我的戏服。”
这回却是连冷哼都没有了，只有一片岑寂回应着他。
血腥味突然浓郁了起来。
出离觉得有些无趣，便抿了唇不再开口，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镜子愣愣出神——镜子里映着一张有些不真实的脸，眉目狭长，熠熠流辉，可偏偏冷得不带一点温度。
屋里的不速之客突然从后边抚上了他的脸，手上残留的血迹全抹在他的颊上，艳红艳红的更显得他白细如瓷。
突如其来的访客第一次开了口，声音嘶哑得难以入耳——像是被烟熏过一样难听：“你给日本人唱戏时，也是绷着一张脸去的么？”
无比尖锐无比刺耳，像是磨砂的纸从心上狠狠擦过，脸上的血迹像蚯蚓般蜿蜒的伤口，无法愈合还被数次撕裂，毫不犹豫毫不惋惜。
只有疼痛一如往昔。
出离垂下眼去，没有一丝一毫被污辱的愤怒，回答的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一样淡漠：“自然不是，我是去卖笑||的。”
“哦？”脸上的手又不安分地抹上他的唇，在苍白的嘴角留下嫣红一片，像泼墨的桃花：“比起自己的同胞，你更宁愿把笑给小||鬼||子看么？”
“我以为，同胞不会想看虚情假意的笑，而且……”出离抓住不知消停的手，有些无奈：“男女授受不亲，小姐。”
背后的人愣了愣，猛地发出一阵大笑。
她嘶哑得嗓音好像钝刀，割得出离满身不自在，只得略带烦躁地皱起眉，问道：“有什么好笑的么？”
那人抽回手去，大笑不止：“当然好笑，一个连‘卖||笑’都不介意的人居然会在意‘男女有别’……不仅好笑……而且还可笑！”
“并没有不介意，”出离似乎没有在意那人语气中的鄙夷与讽刺，抬起眼来定定地盯着自己的镜影，连解释都似乎漫不经心：“我只是还不想死。”
于是笑声戛然而止，空气中突然满是沉甸甸的寂静，身后的“她”一直没有再开口。
像是有什么前尘往事被挑开了一角，死一般的寂静叫嚣着涌进屋来，沉重腥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出离猛地转过头去——像是急于确定什么一样满是焦躁。
——身后的女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睁着一双眼看着他。
一双很漂亮很漂亮的眼睛，令他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眼去。
半晌半晌，才没话找话一样愣愣地丢出一句：“在下出离，敢问姑娘……”
“我叫杜宇。”她抛下这么一句话，手忙脚乱地打开窗子翻身而去，猫儿一样消失在夜色中——像是急急忙忙地逃离什么一样。
出离想，那是回忆。
9楼2012-11-12 17:37收起回复
【第二章】
她是从南京城里逃出来的。
跌跌撞撞地跑了大半天路程后她发现自己仍旧是一身血迹，淅淅沥沥地在脚边汇了不大不小一滩鲜红，让人不由地干呕不止。
没有办法洗干净。
河里也全是血色，稀释过的红色从河的上游，曾经的她的故乡的方向蔓延下来，整条河里都是通红通红的颜色。空气里泛着红雾，一呼一吸弄得她胸腔里都是铁锈一样的生涩腥气。
她就又想起了如今已是一座死城的南京——来自岛国的饿鬼把她的故乡变成了血色的地狱。
她突然很害怕很害怕——可她却没敢哭出来。
因为身边的放声哭喊的人都死了，就在她的身边。
那个与她最最要好的女孩就在离她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哭喊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的腹部被刺刀拉出一道巨大的伤口，像连接着无间地狱的入口一样，散发着糜||烂||腥甜的味道。
她害怕极了，可是她没哭——因为她还不想死。
后来有人救了她。
她从半死不活的昏迷状态醒来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靠在窗边浅眠的年轻战士——美好帅气得不真实。
那是简航——隶属国||民||**||军||第||三||十||七||师，这个脑子缺了根筋的笨蛋在行||军过程中把倒在路边的小小女孩顺手捡回了部队。
她问过简航为什么要救她，后者就抿着唇笑笑然后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我觉得你好像挺努力的样子，一时心软就没舍得让你死……”
她无比感谢他的“一时心软”。
于是她就窝在他的怀里说：“简航我是真的真的不想死。”至少不想这样死……
【第二章】
她是从南京城里逃出来的。
跌跌撞撞地跑了大半天路程后她发现自己仍旧是一身血迹，淅淅沥沥地在脚边汇了不大不小一滩鲜红，让人不由地干呕不止。
没有办法洗干净。
河里也全是血色，稀释过的红色从河的上游，曾经的她的故乡的方向蔓延下来，整条河里都是通红通红的颜色。空气里泛着红雾，一呼一吸弄得她胸腔里都是铁锈一样的生涩腥气。
她就又想起了如今已是一座死城的南京——来自岛国的饿鬼把她的故乡变成了血色的地狱。
她突然很害怕很害怕——可她却没敢哭出来。
因为身边的放声哭喊的人都死了，就在她的身边。
那个与她最最要好的女孩就在离她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哭喊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的腹部被刺刀拉出一道巨大的伤口，像连接着无间地狱的入口一样，散发着糜烂腥甜的味道。
她害怕极了，可是她没哭——因为她还不想死。
后来有人救了她。
她从半死不活的昏迷状态醒来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靠在窗边浅眠的年轻战士——美好帅气得不真实。
那是简航——隶属国||民||**||军||第||三||十||七||师，这个脑子缺了根筋的笨蛋在行||军过程中把倒在路边的小小女孩顺手捡回了部队。
她问过简航为什么要救她，后者就抿着唇笑笑然后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我觉得你好像挺努力的样子，一时心软就没舍得让你死……”
她无比感谢他的“一时心软”。
于是她就窝在他的怀里说：“简航我是真的真的不想死。”至少不想这样死……
简航就拍着她的头对她说：“我知道啊我知道……”好像安慰一样。
他腰间的手||枪硌得她隐隐发痛，但却比活着还要让她觉得真实。
简航是读过很多书的大少爷，所以极其讨厌她曾经那个俗气极了的名字，硬是给她取了个新的——“杜宇”，完全不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但他说那是杜鹃的意思，是古代望帝的魂魄所化的鸟，啼血而鸣，泪画寒窗。
她就仰起头来呆呆地看着他，从他亮晶晶的眼中好像看到了某些她所不了解的东西——
——“好男儿当志在四方，平天下乱世立旷古奇功。”
她在他身边一待就是三年，直到她长成漂亮美丽的少女和他并肩齐行。
简航总是问她一个问题：“我要是死了，你可以帮我杀个人么？”
她就总是拍着胸脯告诉他：“别说一个了，多少人都行。”因为他是她的整个世界。
然后简航就笑了，捏捏她的脸拍拍她的头，最后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去，声音闷闷的：“真不好玩，我还是不要死了……”
温热的气息全洒在她的头顶，也不知跨越了多少个世纪多少个光年，变得有如山脉般厚重起来，重重的全压在她心上，把她填得满满的。
她就偷偷红了脸，窝在简航怀里一动不动。她不要简航死，她要简航好好陪着她，就像现在这样。
就真真切切是幸福了。
简航对她说过：“杜宇，你知道么？有些东西值得为之而死，无关亲情无关爱情，那会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值得你用生命去守卫。”
对于简航来说，那是“国家”。
他把祖国河山所受的伤全都变成了心上的刺青和枷锁，逼着自己走上战场守卫国家，每日都生活在生与死的夹缝中却偏偏甘之如饴。
他腰间的手||枪硌得她隐隐发痛，但却比活着还要让她觉得真实。
简航是读过很多书的大少爷，所以极其讨厌她曾经那个俗气极了的名字，硬是给她取了个新的——“杜宇”，完全不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但他说那是杜鹃的意思，是古代望帝的魂魄所化的鸟，啼血而鸣，泪画寒窗。
她就仰起头来呆呆地看着他，从他亮晶晶的眼中好像看到了某些她所不了解的东西——
——“好男儿当志在四方，平天下乱世立旷古奇功。”
她在他身边一待就是三年，直到她长成漂亮美丽的少女和他并肩齐行。
简航总是问她一个问题：“我要是死了，你可以帮我杀个人么？”
她就总是拍着胸脯告诉他：“别说一个了，多少人都行。”因为他是她的整个世界。
然后简航就笑了，捏捏她的脸拍拍她的头，最后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去，声音闷闷的：“真不好玩，我还是不要死了……”
温热的气息全洒在她的头顶，也不知跨越了多少个世纪多少个光年，变得有如山脉般厚重起来，重重的全压在她心上，把她填得满满的。
她就偷偷红了脸，窝在简航怀里一动不动。她不要简航死，她要简航好好陪着她，就像现在这样。
就真真切切是幸福了。
简航对她说过：“杜宇，你知道么？有些东西值得为之而死，无关亲情无关爱情，那会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值得你用生命去守卫。”
对于简航来说，那是“国家”。
他把祖国河山所受的伤全都变成了心上的刺青和枷锁，逼着自己走上战场守卫国家，每日都生活在生与死的夹缝中却偏偏甘之如饴。
只是那个时候她不懂，不懂他的坚持他的爱，不懂他对国家的一片赤诚，只能在他支撑不住伏在桌上睡去之后心疼兮兮地帮他披衣服关窗子——屋子里翻飞的文件像是漫天翩跹的蝶，落在她眼睛里涩涩的疼。
再后来她不要命一样冲进满是毒气的密闭房间，翻开一具又一具层叠的尸体，毒气呛进喉咙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让她嘶吼中只能颤颤巍巍地喊出两个字——“简航”。
简航简航简航简航简航简航简航简航简航……
有人红着眼睛骂||娘，说“***||的小||鬼||子居然用毒气？！还有没有人性！？”
有人用毛巾捂住口鼻冲进屋来拉住她，声音里满是哭意：“不要找了杜宇，你也想死吗？”
你也想死吗？
她就甩开手拼命摇头，想说“没有没有我一点都不想死”，出口的却只有“简航简航简航”，一声声慌忙绝望，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简航还在里面……她要去找他她要去找他……
然后她就听到有人叫她，有人用她最最熟悉最最喜欢的声音叫她——“杜宇……杜宇杜宇……”
——看啊简航还活着他还活着……
可她完全看不到他，这里尸体堆成了山脓水流成了洋，硬是把他和她隔开了千里万里，所以她看不到他更找不到他……
然后他说——
“……杜宇你记得……日||本||人……”
——杜宇，我要是死了，你能帮我杀个人么？
——当然，什么人？
——日||本||人。
她就颓然坐在地上，胸腔里满是被毒浸蚀的痛，撕裂的声带再发不出任何一个破碎的音节。
天地都是鲜红，只有那个坐在地上无声流泪的少女鲜明到突兀。
好像一地都是苍凉。
再后来她不要命一样冲进满是毒气的密闭房间，翻开一具又一具层叠的尸体，毒气呛进喉咙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让她嘶吼中只能颤颤巍巍地喊出两个字——“简航”。
简航简航简航简航简航简航简航简航简航……
有人红着眼睛骂||娘，说“***||的小||鬼||子居然用毒气？！还有没有人性！？”
有人用毛巾捂住口鼻冲进屋来拉住她，声音里满是哭意：“不要找了杜宇，你也想死吗？”
你也想死吗？
她就甩开手拼命摇头，想说“没有没有我一点都不想死”，出口的却只有“简航简航简航”，一声声慌忙绝望，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简航还在里面……她要去找他她要去找他……
然后她就听到有人叫她，有人用她最最熟悉最最喜欢的声音叫她——“杜宇……杜宇杜宇……”
——看啊简航还活着他还活着……
可她完全看不到他，这里尸体堆成了山脓水流成了洋，硬是把他和她隔开了千里万里，所以她看不到他更找不到他……
然后他说——
“……杜宇你记得……日||本||人……”
——杜宇，我要是死了，你能帮我杀个人么？
——当然，什么人？
——日||本||人。
她就颓然坐在地上，胸腔里满是被毒浸蚀的痛，撕裂的声带再发不出任何一个破碎的音节。
天地都是鲜红，只有那个坐在地上无声流泪的少女鲜明到突兀。
好像一地都是苍凉。
【第三章】
戏院里的人一点一点走了个干净，最后就只剩下出离和打小就跟在他身边的烨明。
可戏仍是要唱。
于是每次出离就一个人站在台上，没有乐曲没有搭档，一个人唱着一支又一支曲子，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烨明就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出离一向浅眠，街上一有嘈杂他就会半夜从梦中惊醒过来，然后抱着被子挤上烨明的床，手脚冰凉得像死人一样。
烨明就只有叹口气把自己的被子分出一半裹住他，一边抱怨出离的扰人清梦一边帮他捂热双手。
“烨明……”出离把头埋在被子里，声音隐隐带着哭意：“你也会走么？”
烨明就哭笑不得地回答：“怎么可能？少爷在哪我就在哪。”
信誓旦旦地犹如毒誓。
华夏已亡山河已灭，因为出离他才得以有片安生之地，哪里舍得留出离一个人？
“那就好……”出离就突然翻身起来抱着被子就跑：“我会房间去睡好了……”
好像就只为这个答案而来一样落荒而逃。
而烨明则躲在被子里偷笑，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呜咽和啜泣——他就是不想看见出离这个模样——恍恍惚惚，心绪不宁，失魂落魄的这个模样。
出离后来在大街上遇到了杜宇。
后者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旗袍，走在兵荒马乱的街上神闲气定，像民国时期的贵小姐，步步生莲。
他一下子就失了神。
杜宇就一路走到他的面前，用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看着他笑道：“出离先生，可以借个地方处理伤口么？”
出离愣愣的点头。
她就轻车熟路地走进了戏楼，推开了出离的房门，像是进家门一样毫不拘束。
“你伤在哪？”出离找出绷带和**，对着杜宇看了半天有些无奈地开口问道。
杜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背过身去拉开了旗袍，把整个后背袒露在出离面前——她在背上垫了厚厚的一叠报纸。
出离抿紧了唇，伸出手去揭开报纸一角——果不其然有喷涌而出的血腥味，不过虽然看上去恐怖却只是皮外伤，比起右肩上的枪伤好愈合得多。
“你……不疼么？”酒精擦上伤口的时候杜宇一直僵着身子没有回头，出离觉得烦躁不堪，没话找话一样开口。
“疼。”杜宇出乎他意料地回答了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但是可以忍。”
杜宇抽了抽鼻子，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父母把摔倒在地的她轻柔地抱在怀里，安慰道：“要坚强点，别哭，一会儿就不疼了……”
而小小的她就拽着他们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蜷着身子像只猫。
还有还有，后来她总会一边抽着凉气一边把简航推出门去，喃喃着：“简航你出去一下，我想哭。”然后咬着牙给自己清洗伤口包扎上药。
简航就靠在门外跟她说：“没事啊杜宇我在呢我在这呢……”红着眼睛像是他也很疼一样。
可是现在……她只能面无表情地告诉所有人——“没事，可以忍。”
因为没有人再纵容她了，也没有人再会安慰她了，所以她可以忍，知道可以习惯疼痛。
出离知道她又出了神，便不再开口说话。
报纸上的油墨字迹被血浸染后印在杜宇的后背上，黑色衬着红色，偏偏生出了丝丝奇异的美感来，拉扯着他的神经，一抽一抽涩涩地疼。
出离愣愣的点头。
她就轻车熟路地走进了戏楼，推开了出离的房门，像是进家门一样毫不拘束。
“你伤在哪？”出离找出绷带和**，对着杜宇看了半天有些无奈地开口问道。
杜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背过身去拉开了旗袍，把整个后背袒露在出离面前——她在背上垫了厚厚的一叠报纸。
出离抿紧了唇，伸出手去揭开报纸一角——果不其然有喷涌而出的血腥味，不过虽然看上去恐怖却只是皮外伤，比起右肩上的枪伤好愈合得多。
“你……不疼么？”酒精擦上伤口的时候杜宇一直僵着身子没有回头，出离觉得烦躁不堪，没话找话一样开口。
“疼。”杜宇出乎他意料地回答了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但是可以忍。”
杜宇抽了抽鼻子，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父母把摔倒在地的她轻柔地抱在怀里，安慰道：“要坚强点，别哭，一会儿就不疼了……”
而小小的她就拽着他们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蜷着身子像只猫。
还有还有，后来她总会一边抽着凉气一边把简航推出门去，喃喃着：“简航你出去一下，我想哭。”然后咬着牙给自己清洗伤口包扎上药。
简航就靠在门外跟她说：“没事啊杜宇我在呢我在这呢……”红着眼睛像是他也很疼一样。
可是现在……她只能面无表情地告诉所有人——“没事，可以忍。”
因为没有人再纵容她了，也没有人再会安慰她了，所以她可以忍，知道可以习惯疼痛。
出离知道她又出了神，便不再开口说话。
报纸上的油墨字迹被血浸染后印在杜宇的后背上，黑色衬着红色，偏偏生出了丝丝奇异的美感来，拉扯着他的神经，一抽一抽涩涩地疼。
“那你……想哭么？”他盯着自己的发间，问道。
回答他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杜宇缩了缩肩膀，用好像几千年几万年都不曾振动过的嘶哑不堪的声带告诉他：“我想，可我不能哭……”
因为哭的人，都死了……
杜宇突然很想问问身后的这个人，这个看上去总是一脸冷漠其实活得比谁都绝望都寂寞的人，不抱任何希望地只问一句而已，出离回不回答都行——
“如果我死了，你能帮我杀个人么？”
但犹豫许久，却只能挎下肩膀来叹息，无法言说。
出离看了她很久，然后咬着牙低下头去，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腹中——
“等战争结束，你愿意跟我……”
后半句话，他想不出来……“愿意跟我”怎么样？
他不知道。
——那像是在连绵不断的战乱中最为苦涩不堪绝望无比的微茫希望。
他站起来转过身去，下逐客令一样地命令着：“处理好了，赶快走吧。”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然后接着的是掩门的轻响。
出离用力攥紧了手中温湿的报纸，血迹淅沥沥地沾了他满手，就像是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背不上词来被师傅惩罚，竹板落在手上一下一下打得血肉模糊，钻心地疼……
可他现在好想回去……
他甩甩手，蹲下身来一声一声低低地呜咽起来，一声一声用尽全力，直到他整个人都抽搐蜷缩起来，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疼痛。
他想起了很多事，比如被日|本|人杀害的亲人，比如被日|本|人玩弄的自己，他恨得每一根神经都在疼痛，恨得双目通红宛若厉鬼……
可他还是不想死……
无论现在的自己是肮脏还是污秽，他依旧不想死……只是不想死而已……
……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回答他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杜宇缩了缩肩膀，用好像几千年几万年都不曾振动过的嘶哑不堪的声带告诉他：“我想，可我不能哭……”
因为哭的人，都死了……
杜宇突然很想问问身后的这个人，这个看上去总是一脸冷漠其实活得比谁都绝望都寂寞的人，不抱任何希望地只问一句而已，出离回不回答都行——
“如果我死了，你能帮我杀个人么？”
但犹豫许久，却只能挎下肩膀来叹息，无法言说。
出离看了她很久，然后咬着牙低下头去，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腹中——
“等战争结束，你愿意跟我……”
后半句话，他想不出来……“愿意跟我”怎么样？
他不知道。
——那像是在连绵不断的战乱中最为苦涩不堪绝望无比的微茫希望。
他站起来转过身去，下逐客令一样地命令着：“处理好了，赶快走吧。”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然后接着的是掩门的轻响。
出离用力攥紧了手中温湿的报纸，血迹淅沥沥地沾了他满手，就像是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背不上词来被师傅惩罚，竹板落在手上一下一下打得血肉模糊，钻心地疼……
可他现在好想回去……
他甩甩手，蹲下身来一声一声低低地呜咽起来，一声一声用尽全力，直到他整个人都抽搐蜷缩起来，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疼痛。
他想起了很多事，比如被日|本|人杀害的亲人，比如被日|本|人玩弄的自己，他恨得每一根神经都在疼痛，恨得双目通红宛若厉鬼……
可他还是不想死……
无论现在的自己是肮脏还是污秽，他依旧不想死……只是不想死而已……
……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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