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坑】【玉梦·半原著同人文】海上花【晓梦宁玉吧】

一直想写个原著的文，裘庄摊牌时候相爱相杀彼此试探的玉梦很吸引我，所以就试试。这文是之所以是半个原著文，主要是因为我私自让俩姐都活着出了裘庄，而且部分情节有改动，我主要借用的时候俩人的ZZ立场。裘庄之后她们还会在机缘巧合下有几次交锋，主题突出一个立场不同下的爱恨纠葛。文不会很长，目测十章内可以结束。但是会更得很慢很慢。有时间肯定还是以另外一楼为主，这个就是图个开心，也让大家乐呵一下。
首更两章，内有少许少儿不宜片段。尺度不大，但是如果有哪位吧友觉得难以接受，那对不住了。

【第一幕·裘庄时间：1941年春末夏初的一天夜间8:49】

“李宁玉，你真行啊！你真行啊！”顾小梦气得全身发抖，心里却寒到了极点。对面的李宁玉见她这样，也不敢说话，靠着卫生间的墙角不住地低声啜泣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肿成了两只桃子。顾小梦一时间生出一丝不忍，随即转念又想，她要的不就是这么个效果吗？让自己心软，然后加以利用。眼前这个女人最会演戏！想到这儿顾小梦彻底被狂暴的怒火点燃，冲上前去一把揪起李宁玉的衣领将她狠狠抵在墙上，一张俏脸因为过度的愤怒变了形，李宁玉这时才真正有一点害怕了，这样狰狞的顾小梦她前所未见。“这张字条，”顾小梦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翻出两张皱巴巴的纸条丢在李宁玉胸前，“要是被他们查获了，我今天还有命活吗？啊？你说我还有没有命活！”使劲儿把李宁玉又往冰冷的墙上掼了一下，顾小梦站在一旁冷冷地盯着她的脸，不停喘着粗气。
“小顾，小梦，你得帮我，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李宁玉哀求地望向她，平时冷若冰霜的一个人此时可怜极了，鼻涕眼泪在她脸上流成一团。可顾小梦是谁？猴儿精猴儿精的，虽然李宁玉现在风度全无，虽然她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顾小梦还是发觉了李宁玉瞳仁里深深隐藏的冷静和算计。这个女人还在骗她！
“你倒说说我凭什么帮你？”气到极点顾小梦反而镇定了，冷笑着看着李宁玉。
“小顾，李姐平时没求过你什么。这里就你真心实意地对我，我都知道。这次你真的要帮我。不然我死在这儿也不安心哪！”李宁玉说着说着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顾小梦的脚下，拽着她的裙子不肯松手。
“你也知道我对你好？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用我的字传情报？李姐，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倒可真没想到收到这么重的馈礼！”似乎被戳到了痛处，顾小梦复又激动起来，攥紧拳头低着头冲地上的李宁玉嘶吼着，“你别碰我！拿我当枪使，你的心太黑了！”说到到最后已经带了哭腔。
听她这么说李宁玉颓然瘫倒在地板上，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什么她不是故意陷害顾小梦，她知道她不可能是老鬼，肥原不会怀疑她；即使肥原怀疑，她父亲也有本事把她救出去这类的话。看顾小梦一点消气的意思都没有，李宁玉又挣扎着爬起来把她抱在怀里，不管她连打带踹就是不松手，对着顾小梦的耳朵一边泣一边诉：“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原谅我一次吧……你不原谅我只有死路一条，你忍心让我死吗……我死了两个孩子都成孤儿了，他们都很喜欢你，整天在我面前嚷着要见顾阿姨……小梦，李姐对不起你，我是没办法……可怜我两个孩子，你就原谅我一次吧……”就这样，她哭着，说着，泪流满面。看着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顾小梦几乎不能相信发生的一切，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李宁玉？像是被哭声搞得烦了，顾小梦拔腿便走。
“你去哪？”李宁玉虚弱地问。

“揭发你，我去揭发你。”顾小梦一脸凶狠地指着她，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不行，你不能去。情报还没传，你现在说了就全完了。”李宁玉眼里全是惊恐。
见她这样顾小梦绝望地闭上眼，牙齿咬得咯咯响。突然间她又冲到李宁玉面前，双手扳住她的肩，眼里全是悲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话。情报比你的命重要吗？啊？比命重要吗？！”每问一次她都狠命摇晃着李宁玉的肩，好像这样就能改变她的主意似的。刚才这个女人不是还很怕死吗？她果然在演戏！全是谎言！
“我已经做好死在这儿的准备了。”李宁玉漠然地说。
“那我就成全你！”顾小梦一把推开她，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不能去。”李宁玉喊道。
“这是我的责任。”顾小梦头也不回。
“你去了，我也揭发你。”李宁玉的声音忽然恢复了冷静，那股寒气让顾晓梦打了个哆嗦。她猛地刹住脚，转过身时眼神充满震惊。
“你是重庆的人。”李宁玉胸有成竹地说道，重新恢复了淡然的表情，在满脸的鼻涕眼泪里显得非常不和谐。
“你这是污蔑。”顾小梦平静地说，却隐隐透着一股狠意。
“哼，那你就去肥原那里告啊。你我都保不住没什么，反正我也只剩半条命了。可是你父亲恐怕招架不住吧？汪精卫身边的一条大鱼就这么阴沟里翻了船，可不值得。”看两人已经撕破脸皮，李宁玉索性彻底亮出最后的杀手锏，冷笑着看着顾小梦，脸上看不出一丝恐惧和慌乱。
这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虽然早有预料，顾小梦还是觉得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充满冷意。“你真是不择手段，临死前还拉我垫背！”
“我一个快死的人，你说肥原信谁？吴志国能写血书控诉我，我自然也可以如法炮制。”李宁玉几乎有些无赖了。
“你没有证据。”顾小梦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快速思考着对策。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马脚的，还把父亲牵连进来。
“呵，我既然能指控你就必定有证据。咱们科室的人，谁的底儿我没查过？包括你的。”李宁玉说到这儿居然笑了起来，只让人感觉更加阴森。顾小梦心里一沉，看来今天必然要破釜沉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维持着最后一点自持。
李宁玉笑得更舒心了，她走近顾小梦，拉住她的胳膊，悄悄地说，“现在。我刚才是诈你呢。”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李宁玉的脸上，白皙的皮肤登时红成一片。顾小梦知道自己是用尽了全力的，她咬着嘴唇恨恨地盯着李宁玉，右手还在火辣辣地疼。
“我们定个交易吧，好不好？咱俩谁也不揭发谁，你让我把任务完成。行吗小梦？”像是被这一掌打回了些许感情，李宁玉又开始轻声细气地恳求她，眼里还闪着泪光。
“你要是背叛我怎么办？你这人心眼太多。我不信。”顾小梦又想冲上去打她，终究扬起的手还是没有落下来。
“不会的小梦。李姐也是没有办法了。不然这事儿我为什么一直没说？我打算烂在肚子里的，只要你别去揭发我。就是帮我了。”李宁玉满脸诚恳，直直望着她。
顾小梦久久凝望着她，眼里的恨意和愤怒渐渐被漠然所取代。最终她无力地摆了摆手，算是答应了李宁玉。然后再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背朝她躺在了床上。

“你大可放心。我什么都不对肥原说，咱俩可不能死在一块儿。就是同志也不能死在一块儿。”李宁玉自顾自说着，像是梦呓一般，眼瞅着就要出门儿去了。
“别！”顾小梦从床上弹起来，冲到门口挡在她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暗的缘故，李宁玉恍然间竟然看见她眼里有泪。
“你应该等……他们现在认定了是吴志国。”她颤抖着低声说道。
“他们信不了多久。再说过了明晚，一切都晚了。”此时的李宁玉没有一点儿生气，“要我看着计划覆灭，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她用力推开顾小梦要去开门。
“不行！”顾小梦顶着门。
“小梦。我现在生不如死。你就绕我一个痛快吧。”李宁玉也拼了命往前冲。
“你不能去！”顾小梦不肯退让一步，然而她个子不如李宁玉高，力气也没她大。眼看着李宁玉就要开门出去，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
“……我帮你！”顾小梦咬着牙吼道，说完这三个字她再也绷不住，两腿发软地靠在李宁玉身上，“我帮你，我帮你……”眼泪浸透了李宁玉的衬衫，她收回手，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计划是什么？”顾小梦恢复了冷静。
李宁玉把自己前半夜想好的计谋跟她娓娓道来。大意是她吞毒自杀，顾小梦伺机取得肥原的信任，再瞅准时机把情报送给老鳖。
“你要死？”顾小梦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你真是个魔鬼，李宁玉！我不干！”
“只有这一个办法，情报和你都会安全……”
“一定还有别的招！我就是为了让你活着！”顾小梦彻底歇斯底里了，她以为自己的让步会让局面有所改变，没想到李宁玉还是让她亲手送她死。

李宁玉猛然停住。她若有所思地望着顾小梦，毫无预兆地，她就吻了她。
起初顾小梦茫然地承受着李宁玉的吻，继而她开始挣扎，她手脚并用地扑腾着，用力把李宁玉往外推。然而李宁玉只是死死把她扣在身下，嘴上的吻又加深了力道。渐渐地，顾小梦不再挣扎，又过了一会儿，李宁玉喜悦地感受到她开始回应自己。顾小梦的举动像是把周遭的暧昧和欲火调高了一个频率，李宁玉的吻瞬间变得狂乱起来，她的双手开始在顾小梦身上游走，细密的亲吻也从嘴唇游到了颈间，她低头默默轻咬着顾小梦的锁骨，右手开始解她旗袍的纽扣。
顾小梦完全放弃了所有的希望，纵情地迎合着李宁玉的爱抚，发狠拽下她的衬衫长裤。两个人很快就赤裸相见了。浓重的黑暗里她们看不清彼此的酮体，只能依靠触觉去一点一点感受对方的轮廓。李宁玉把顾小梦紧紧拥在身下，让两个人的曲线咬合在一起。她的身体烫得吓人，这狂热的碰触几乎让顾小梦疯狂，她搂紧李宁玉的背，闭着眼温柔地轻吻她的侧脸。
不知过了多久，李宁玉下定决心，手上一用力。她听到一声粘稠的呻吟从顾小梦的喉咙里逸出，背上的那双手加重了力道。顾小梦并非初经人事，只是这样的情境让她震撼异常。她咬紧双唇随着李宁玉的节奏律动起来，快感在升腾，然而她的眼前全是李宁玉倒在血泊中的样子，还有肥原，王田香，白小年。他们就像厚重的乌云积压在她的情欲之上。渐渐地，李宁玉的动作越来越快，喘息也更加低沉。顾小梦仰起头，只觉得自己似乎是海上一叶小小的扁舟，跟随着狂风暴雨飘摇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这海浪越冲越高，每一次短暂的平静后都有更多的波涛汇聚起来，把她这轻飘飘的孤舟推起又落下，天愈加阴沉，海浪汇集得更有力度，终于他们呼啸着席卷成擎天巨浪，彻底将她从平地高高地抛入云层，“啊——”顾小梦迷乱地咬紧李宁玉的肩膀，汗珠密布的娇躯有节奏地颤动着。她知道自己到达了极乐的巅峰，一颗晶莹的泪珠直直从眼角掉落下来。

“原来你一直没放心。”李宁玉忽然叹了口气，“小梦，我当时并不是要害你……”
“别绕弯子，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顾小梦觉得自己的脸可能有点红，她不确定。
李宁玉这回沉默良久。像是极为挣扎，她艰涩地开了口，“并不是我骗你。小梦，时局如此，你我的立场……”，她用力咳了几声，像是病了，“除了护你周全，更多的我做不到。”|
“说的不赖，只是我不信。”顾小梦佯装轻蔑地笑了。
“我后来去找过简先生，让他转你一封告别信。”李宁玉也不在计较她的态度，管自己说着。
顾小梦低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不争气地感觉到自己的怒火正在一点点退潮。“信呢？”她问，“口说无凭。”
“我不晓得你怎么会没有收到。我以为你是知道我走的。”李宁玉有些伤感。
“大概我那时候也离开杭州了吧。”她含含糊糊地说，“我和简先生并不是那样的关系，我后来更不找他了。”
“嗯。”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你知道我该抓你的吧？”顾小梦故作轻松地问。
李宁玉点了点头。“被你抓我倒也无话可说，总比宪兵队强。”她有点儿释怀地笑了笑，这人总是不该笑的时候笑，“还能叙叙旧，那就走吧。”她说。
“明早再去吧。”顾小梦突然说道，心里直想给自己一巴掌。但她还是坚持住了，“今晚随便找个地方睡。我家不行，有人盯着。”

李宁玉跟着顾小梦走到了一家旅社。顾小梦把她枪收了，还掏出根绳子把俩人绑在了一起。李宁玉大抵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神情比平日更为沉着平静，她向来话不多，今晚也是。只是跟顾小梦聊了聊之前在司令部的事儿，还有这两年一些无关紧要的家长理短。大牛和小玉都被她丈夫老潘送到了乡下，得到很好的照顾，她现在也算了无牵挂。李宁玉说她觉得也挺满足。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晚饭顾小梦叫人端了两碗面上来，李宁玉吃的时候好好的，顾小梦松开了绳子，她却也没有要跑的念头，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用过了饭。状况是出在夜里，顾小梦被李宁玉痛苦的呻吟惊醒，发现她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双手不停地按揉着腹部。
“又胃疼了？”顾小梦没发现自己的声音还能这么柔软，平时大家都说她脆的像个青苹果。
“无妨。”李宁玉简短地回答道，显然是不能说更多话了。
顾小梦咬了咬牙，喊来楼下的伙计，给了他不少钱，差他去街上买胃药。李宁玉却说喝些热水便好，顾小梦打发了伙计就去给她倒热水。热水瓶里空空如也，顾小梦便走到外屋，她警惕地守着门口，李宁玉若想跑也是逃不过她的眼睛的。然而等她拿着一整壶的热水回到卧室，李宁玉到底还是消失了，空荡荡的床铺上方，窗帘像个幽灵随风飘荡着。
二楼高的窗户跳下去，她活该摔死！顾小梦发狠诅咒着李宁玉，然而窗下并没有横着李宁玉的尸体，她确确实实是消失了。
之前李宁玉就盘算好了计划，吃饭的时候她刻意表现得很安分以降低顾小梦的警觉，之后她利用去洗手间的机会，偷偷一口气将壶里的水尽数喝掉倒光，留个空壶在那儿。如果这招不奏效，李宁玉就打算伺机用强，让顾小梦受点皮肉之苦总比自己丢了命好。至于胃痛，她在裘庄演的就很逼真。按理说顾小梦不该上当，怪只怪她关心则乱。李宁玉急匆匆行走在夜色里，得意地笑了。

写勾心斗角计谋什么的很无能，所以这文里的交锋策略都很简单幼稚，大家领会精神……

【第四幕·北平时间：1947年某天凌晨4：40】
时间还不到六点，北平尚被夜色笼罩，西条胡同内一大片民居在这薄雾的点缀下显得分外宁谧。这时，其中一户率先打破了黑暗，早早点起了一盏昏暗的灯，在浓重的夜色中分外刺眼。惯偷贾三儿骑在墙头看到灯光，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翻下墙头跳进了路边的一辆轿车里。不多时，车里冲出几个身着中山装的男子，依着贾三儿的指点突破进去，稍后从里面揪出一男一女，还有一个电台。
顾小梦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一扇大门外，娇气地把小皮箱放在脚下，拿出一个粉团蒲扇不耐烦地摇着。她接到了一个新任务，老谷派她来西条胡同跟一对夫妇做邻居。他特意交代，这对儿夫妇是共D，嘴巴硬得很，去了万万不可打草惊蛇。这会儿顾小梦的蒲扇刚摇了三下，门就开了，门里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高挑的个子，浓眉大眼高鼻梁，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一头乌黑柔亮的头发，此时她正拿着那把牛角梳不停地梳着。顾小梦见状冷笑着翻了个白眼，又撇了撇嘴，看也没看李宁玉，径直走到了院子里的偏房。
接下来的一周里顾小梦几乎没跟李宁玉和老潘交谈，她现在的身份是大喜侨的歌女，昼伏夜出，晚上回局里休息，白天就在房间里盯着李宁玉的动向。她知道自己什么都盯不出来，李宁玉不可能在她面前轻举妄动。但不知出于什么古怪心理，她倒也没跟老谷汇报行动失败这个事实——她本该这样做。似是对她有愧，李宁玉也未曾试图打扰她，顾小梦本以为她伺机又会跟她玩儿鼻涕眼泪以身相许那一套，结果李宁玉出人意料地安分。三个人就这么尴尴尬尬倒也平静地相处下去。
这天凌晨顾小梦照旧一身酒气浓妆艳抹地回来。往常这个时候李宁玉他们还在睡觉，今天屋里却亮着灯，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顾小梦悄悄凑近了，这时一声女人尖利的呻吟从房内传出来吓了她一跳！真不害臊！她忿忿地想，却又觉得不对劲儿。她趴在门缝儿上一瞅，几乎吓破了胆。老潘正在殴打李宁玉，他把她踢到在地，硕大的拳头雨点似的落在李宁玉的头上、胸前、腹部。李宁玉一边向后移一边儿疯了似的挠老潘的脸，两条血珠从她鼻孔里一直流到衣襟，整个儿前胸红糊糊一片。“你个畜生！”她喊道，使劲儿踹了老潘一脚。老潘吃了痛更是兽性大发，揪起李宁玉的头发就要把她往墙上撞，“我他妈揍死你个婊子！”他一双大手就像钢钳一样牢牢锁住李宁玉的喉咙，几乎要把她捏碎。李宁玉不断地咒骂着，身体却软绵绵地像个玩具似的任由他拖来拽去，眼瞅着一口气儿就要断了。顾小梦本来正在门外徘徊，见到这一幕到底是坐不住了，演戏也好真实也罢，她不能看着李宁玉被活活打死。她直冲进去跳到李宁玉身前发狠拽住老潘，“他妈的给我松手，你再敢打她！”她发了狂似的怒吼着，见老潘不为所动，顾小梦急了，一口咬住他的手腕儿，两条细细的胳膊用力把老潘往外推。可她身材娇小，哪里是老潘的对手？见自己被她咬得见了血，老潘一个大脚把顾小梦踹出好几步远，抄起桌上的茶壶就朝她砸去。
“啊！”茶壶结结实实砸在李宁玉的后背上，她惨叫一声。顾小梦看到她把自己护在胸前，疼的脸都变了形，刚想暴怒而起，李宁玉倒先调头冲老潘扑了上去。“你敢打她！你敢打她！我今天跟你拼了！”她尖叫着，根本是不要命的打法，任凭老潘拳脚相向李宁玉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冲，连抓带挠带咬，像一只豁出命的母鸡。“姓潘的畜生，除非你今天把我打死了，否则你别想动她！你敢打她！我杀了你！”李宁玉彻底打红了眼，疯了似的抓起手边一切东西往老潘身上招呼，眼睛闪着狂暴的光，再加上她现在披头散发脸上一片血污，看上去活像个女鬼。老潘似乎也被她吓到了，无心恋战，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后夺门而出。要不是顾小梦手快抱住了她，李宁玉差点追了出去，等老潘走得没影儿了，她还在一遍遍念叨着，“你敢打你，我杀了他。他敢打你，我杀了他……”顾小梦这才骇然发现李宁玉有点不对劲儿，扳过李宁玉的脸盯着她的眼睛。

“李姐，李姐，是我。他走了，你要不要紧？”
似乎才回过神来，李宁玉呆滞地望了顾小梦一眼，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小梦啊，小梦啊……”她反复喊着顾小梦的名字，哭得越来越悲痛。见她鼻青脸肿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顾小梦心酸地把李宁玉搂在怀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走，我领你去医院。”
“我不去。”李宁玉出人意料地说。
“你看看这些伤，不去医院你得死在这儿！”顾小梦急了。
“小梦，李姐知道你来这儿是干什么的。老潘走了，我要再出了这房子，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顾小梦迟疑了一下，她知道李宁玉是对的。但是看着李宁玉遍体鳞伤的样子，顾小梦觉得自己比背黑锅还难受何况她刚才也拼了命护着自己。。“走吧。”她一咬牙扶起了李宁玉，再大的责任，她受着就是了。“你要是死在这儿，上头怪罪下来我罪过更大。”

顾小梦和另一个保密局的同事一起把李宁玉送到了医院。再后来的事儿是她过了好几天才明白的。最初发现李宁玉又跑了的时候顾小梦几乎把自己的牙咬碎！老谷破天荒地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顾小梦竟然也一一受了，不然呢？自己连续被一个人骗了三次，她死了都活该！她想不通李宁玉是怎么和其他共D接上了头儿，后来老谷告诉她，有两个特工一直在李宁玉家附近蹲点儿，之前她一直不出来，双方碰不上面。后来李宁玉满头血地进了医院他们立刻就抓住了这个机会。本来华北地区的情报网络老谷是很有信心拿下的，就因为李宁玉的警告，一切都打了水漂。顾小梦为此受了一个很大的处分，她几乎彻底退出了情报系统。她回到了父亲顾民章的身边，照顾他饮食起居。她冷静下来后觉得这样也算挺好，换了李宁玉一条命，自己也有一个安宁的生活。只是回想往事，她依旧觉得李宁玉这个人可怕得让人发渗。如果当时她没有冲进去，李宁玉是否打算就这样被老潘打死？随即她意识到这种假设是多么天真，李宁玉把她的心思摸得太透，她正是吃定了顾小梦不会坐视不理，才会出此下策。她对自己的维护恐怕也是一计，她知道顾小梦心软，容易感动。想到这儿顾小梦有一丝悲哀，然而这悲哀照裘庄比，倒是差得远了。两年后，国民党内战彻底溃败。顾民章向来和军统过从甚密，一早收拾家财和国民党高层一起去了台湾，顾小梦一直没有结婚，于是也跟随父亲告别了生活多年的故土。

下一章再加上一个小后记或者番外，这篇文就结了。

【最终幕·高雄时间：1949年10月6日晚上7:58】

“砰！砰！砰！”顾小梦朝着黑暗中的人影连开三枪，边开边向后退着，拉着李宁玉躲在一辆废弃的汽车后面。她匆匆环顾了四周，现在码头已经基本被行动署包围了，周围枪声此起彼伏，子弹像雨点一样落在她们俩作为掩体的汽车上。数十个宪兵正三面夹击朝她们一步一步收缩过来。借着微弱的月光顾小梦看到刚刚启程的渡船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在漆黑冰冷的水面摇摇晃晃，船要沉了。她意识到，心里咯噔一下，唯一的退路也被切断，预想过无数次的破釜沉舟的这一天，终究是来了。然而顾小梦没有时间伤感，此时行动署的人已经把距离缩进到只有几米远，她飞速地卸下弹夹，却沮丧地发现子弹匣已经空空如也。“妈的！”她狠狠骂道，不由得逐渐暴躁起来，这一天她们都没有一点好运气。“别慌。”到了此时李宁玉依旧面不改色，她拉过顾小梦，一边换弹夹一边快速地对她交代：“咱们身后东南方向有一堵矮墙，那儿是光线死角，我记得老朱的车就停在墙后不远处。待会儿我掩护，你先过去……别争，”李宁玉甚至没有抬头看就知道顾小梦要说什么，“节省时间要紧，我数一二三。”她略微抬起了头，“一，”她瞄准最先迫近的一个宪兵开了一枪，那人应声而倒。“二，”，又一声枪响，随即补上的宪兵也倒下了，看着微微拉出的空档，李宁玉果断地拍了拍顾小梦，“三！”

顾小梦像一只矫健的兔子一样地奔了出去，敏捷地以Z字型路线前进着。几枚子弹呼啸而来，在她身后炸出一个个尘土的漩涡。她不敢回头，身后李宁玉的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她暗暗祈祷着她的平安，矮墙已经近在眼前，顾小梦庆幸自己穿了一条西装裤。她轻盈地跃上墙头，悄无声息地跳入草丛中。老朱的车就隐蔽在前方几米远的地方，顾小梦一个箭步向前奔去，却感到一阵冰冷的湿滑。原来中间隔了一个水塘。顾小梦低下身向前滑行，接近岸边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一阵细小的水声，是李宁玉，她慌乱的心终于平静。顾小梦摸出钥匙发动了汽车，与此同时李宁玉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快开。”她有气无力地说，汽车沿着小路飞驰出去，就这样狂奔了许久，等到她们上了大路，顾小梦才发现李宁玉的左袖已经几乎被鲜血浸透，此时新鲜的血液还在不断地往外渗。“你忍忍，我带你去医院！”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慌乱，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到了这样生离死别的时刻，顾小梦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恨李宁玉了，更不想让她死。“不行，那样等于自投罗网。我这只是擦伤，子弹没进去。止了血就行了。”李宁玉笨拙地包扎着伤口，随着汽车的颠簸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现在我们去哪儿？”顾小梦镇定了一下问道。
“你想去哪？”李宁玉轻轻地说。
“我不知道。”是啊，天地之大哪里还有她们的容身之所？顾小梦此刻恨极了行动署，他们再晚来一小会儿她就能送李宁玉上船了，她安全回到大陆，自己也算了却了牵挂。之后再发生什么她都心甘情愿。可惜就差一点点！一点点！顾小梦几乎要哭了出来，她恨死了命运。
“那就这样开吧。”李宁玉淡淡地说道，脸庞开始恢复一些血色。“离天亮还早，我们往郊区走，开到哪儿算哪儿，之后再想办法。”

他们就趁着这夜色的掩护在无垠的旷野上奔驰着。情绪平静后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李宁玉说她小时候在乡村长大，最喜欢自然的景色，只可惜战争爆发之后就没什么机会好好欣赏了。看着她凝望着窗外的稻田，顾小梦知道李宁玉这事儿是没撒谎，于是她撇了撇嘴，笑她乡土。她从小养尊处优，和李宁玉成长的环境有天壤之别，但是她们俩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被战争终结了最美好的时光。说到这儿，顾小梦忍不住问李宁玉，“国民党招你惹你了，这么恨我们？”李宁玉转过头看了看她，笑了，随即又叹了口气，“小梦，很多事情并不是私仇那么简单……”
“我知道了，各为其主。”顾小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知道李宁玉又要说那些大道理。
不知道谁先开了头，随后她们俩又聊起了以前在杭州的日子。那的确是李顾二人最温馨顺畅的回忆了。李宁玉似是有些兴奋，一反常态地话多了起来。她先是讲了讲大牛小玉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又开始回忆起她和顾晓梦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我觉得你脾气太臭了，脸太黑。”顾晓梦忿忿地说着，“满脸写得都是，我不欢迎你。”
“我以为你就是个娇气公主。”李宁玉好脾气地答道，声音软绵绵的还带着那么点儿宠溺。
“我长那么多岁就看见讨好我来不及的，你这样儿的倒是少见。”顾小梦也带着笑意，她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好好把杭州的日子回忆了一番，只是默契地不去谈裘庄和以后发生的事情，好像她们的相识只是终于1941年的西湖边了。不知道是不是压抑了太久，李宁玉彻底打开了话匣子，顾小梦的话剧，舞会，她们和简先生一起吃火锅，她总拉自己当电灯泡……顾小梦也不甘示弱，絮絮叨叨地责怪李宁玉让她一个大姑娘家去替她看孩子，三十多岁还不会做饭，自己第一次请客她一口酒都不肯喝……她们俩的谈兴越来越浓，窗外湿冷的寒风吹过，车内却是一片温馨暖意。融洽的气氛几乎让人忘记了这是一条近乎无解的逃亡之路。

“小梦，天要亮了。”李宁玉喃喃地说。
“是啊。”顾小梦只觉得自己的心渐渐冷了下去。天亮了，意味着她们无处可躲。
“你从前说，想去哪儿来着？”
“嗯？”
“就是之前在杭州，有一天你来我家说的。”
“噢，俄罗斯。我从小就喜欢雪。杭州可看不到。”
“可惜咱们这儿只有水了。”李宁玉笑道。
“过去多少年的傻话了。雪跟水，都一样。”顾小梦正说着，只听“哐”的一声，她和李宁玉都猛地晃了一下。
车停了。
油干了。
她们只能停在这儿。

一瞬间她俩谁都没说话。周遭的旷野还是一样宁谧，只听得见猎猎的风声。灰绿的稻田宽广得没有尽头。远处地平线上的太阳正冉冉升起，对于世界上其他千千万万个普通人来说，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顾小梦：“怎么办？”
李宁玉：“小梦，害怕吗？”
顾小梦：“怕什么？死？”
李宁玉：“对。”
顾小梦：“……不。起码现在不。”
李宁玉：“我也不。因为和你在一起。”

顾小梦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宁玉，仿佛她说的是世界上最离奇的事情。李宁玉没理会她惊奇的目光，揽过顾小梦，在她额头上深深一吻，“小梦，我从不想骗你。裘庄是，之后也是。”
顾小梦没说话，眼泪肆意地流了下来，七年来她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顾小梦突然觉得此生已经无憾。“我也不怎么恨你。”她握了握李宁玉的手，想起了在北平时她把伤痕累累的她送进医院的场景，“只是想让你活着。”
“小梦，我回不了大陆了。一切都结束了……但是李姐也不遗憾。”李宁玉反握住顾小梦冰凉的手掌，“只是可惜我们相聚的时间太短。政治，战斗。这么多年来，我最愧对的就是你。”
“没关系……”顾小梦哽咽地说，哭得太厉害几乎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现在，这样，就很好。”
“只可惜太过短暂。”李宁玉呢喃道，静静注视着远方，“死生契阔，终究人生难得。”
“李姐。”顾小梦沉默许久，突然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坚定地注视着李宁玉，“我们就在这儿结束这一切吧。”
“小梦，你还有机会……”
“没有了。”顾小梦恢复了沉着，声音斩钉截铁，“回去的生活无论死活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束在这一刻，就是我最满足的事，足够了。”
“从很早以前我就感觉到这一天会到来，是时候了。决定帮你时，我就做好了准备。”顾小梦一边说一边把李宁玉的枪对准自己，拉住她的手握住扳机，“我很累。”
李宁玉颓然放下了手，她转过身去不让顾小梦看到自己的眼泪。然而呜咽声却渐渐大了起来，她低声啜泣了好一会儿，才沙哑地打趣道，“正好还剩两发子弹，看来天意如此。”她转过身，泪中还带着笑，“与其没有尊严地死去，死在你手上就是很好的归宿了。”她缓缓把枪交给顾小梦，“小梦，李姐太累了。让我先上路吧。”
顾小梦想拒绝，看到李宁玉哀伤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颤抖着举起了枪，此时李宁玉的脸上是一抹淡然的笑意，好似是为了解脱，也为了自由，在蓬勃的朝霞的辉映下美得近乎壮丽。“我等你。”最后深情地望了望顾小梦，李宁玉满足地闭上了眼。
砰！温热的鲜血落地前在空中泼洒出完美的弧度。顾小梦看到李宁玉的身体在晨曦中缓慢地倒下去。像是一组优美的慢镜头，镜头中她的脸上依旧没有痛苦，还是那样温暖的笑容，这给了顾小梦极大的安定和勇气。她静静注视着李宁玉，缓缓蹲下身，把耳朵贴近李宁玉的胸膛，听着里面的跳跃声渐渐终止，一滴晶莹的泪从她的面颊上滑落。顾小梦翻了个身，和李宁玉并肩躺在草地上，把头紧紧靠在她的胸前，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她要永远记住这温度。“玉姐，我们回家。”她低声说道，把李宁玉搂得更紧，冲着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小梦又连着试了两三次，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空气中回荡着空枪膛发出的短促的摩擦声。这不可能，她疯了似的爬起身打开弹夹，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一发子弹。
李宁玉最终还是骗了她。

顾小梦笑了。最开始是无声，渐渐地越笑越厉害，后来这笑声又变成哭泣。她绝望又悲恸地哀鸣顺着风传遍了田野，穿上了云霄。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在聆听着一个女人最深切的泣诉，似是明了她失去了最最珍爱的人。

一旁李宁玉的尸体还是静静地陪伴着她，似乎在说，别哭，时间还在继续。

【海上花】全文完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玉梦错过了太多机会，身不由己，真情亦可悲。

日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新坑】【玉梦·半原著同人文】海上花

扫二维码下载贴吧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