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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贴文玩/《言君》/据说最有我风格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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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11.07文笔目测有槽点


1楼2012-12-08 19:14回复

    【楔子】

    晏珂是相信命的,命中注定的种种相逢,躲不开逃不掉,甚至与过程中的磨难与纠葛,都可以成为向往——向往自己成为传奇。


    然而她只是小镇一个郎中的女儿,平庸无奇的家世,平庸无奇的长相,在邻里间的蜚短流长中平庸无奇的长大,与父亲学了几年医术,却也只是平庸无奇的。


    再几年,嫁一个平庸无奇的丈夫,生个儿子,如所有被人轻鄙的毫无见识的妇人一样,匆匆忙忙毫无意义的就这样过完了一辈子。


    然而这样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的,无数次的与家人争执到近乎决裂的边缘,终于在一次忍无可忍的时候离家出走了。


    只是这个世界,永远、永远不会如你所想。


    她期许着自己医行天下救万民于水火,这样的可以称之为美好的野心,却忘记了她甚至都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没有人来找她医治、毫无收入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被人敲诈骗取钱财身无分文的流落街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然而当三个月后她满身污浊的挣扎回到家中时,已经失去了作为闺中少女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


    只是惊痛交集的家人怎么盘问她也不发一言,直到半月之后发现她竟然染上了那脏病,才从恍惚的仿若游魂的状态中出来,到达了另一个极端,每日开始歇斯底里的摔打哭号,寻死觅活。


    只是她没有一次能够死成,无论家人有没有及时的救下她。


    然而别人会倦的,哪怕再爱你的人,如若你按三餐自尽,总有一日他们也会视你自尽如若三餐。


    所以后来呢……她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的父母又有了一儿一女,忙着照顾婴孩忙着赚钱养家。而她,随意了,假如当真活着令她这么痛苦,那便死好了,还能落得个守贞的好名声,若不死那就在家里赖一辈子父母养着,吃住如旧,活着就成。


    那时在彻底没有人理会的情况下,她又折腾一阵子,终于安静,或者说消停下来,死寂。


    她才十七岁,还年轻,哪怕一辈子都被毁了,无论表面做何姿态、内心如何挣扎,可是依旧是不想死的……什么贞洁名誉三贞九烈,好像想来,真的没有千金小姐那么金贵。


    应当庆幸无论扬名与否,她都是出身医户人家,所以在没有半点张扬的情况下治好了自己的病,在家中毫无存在感的生活下去。


    ——只是没想过,其实她的一生已经彻底毁掉,还被毁的、那么平庸。

    


    2楼2012-12-08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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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晏珂遇到芳尘那天,刚好是她二十四岁的生日,一个人坐在家中的小院子里守着自己栽的那一小簇药草发呆,忽然听见一声巨响,有人从矮篱上翻进来,一头栽进药丛里。


      离她只有几步远,所以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个人衣衫上斑驳的血迹污浊。


      整个人惊惧交集的站在那里,叫都叫不出声——她是略通医理没错,平时有个小伤病自己把脉抓药也能处理,但是何时见得这般直接凄厉的满目血色?


      在原地呆了好久,努力平复着因为恐惧几乎近乎失速的心跳,她喘着粗气走过去单膝跪地略微扶起那个人,撩开他水淋淋的长发,然后,怔住了。


      这是一张完全出乎意料的俊美无俦的脸,五官线条清晰而利落,锋锐到收尾处竟婉转成一种凌厉的风情——尽管这种绝美模糊了性别,但是那个人蕴在眉宇间的阴郁与孤独,却尖锐到一目了然的程度。


      仿佛是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温暖,那个人又向她微微蹭近了一点,唇间滑落破碎的声音:“……娘。”


      ——略微低哑的,这甚至还是少年的声音。与其说是近似眷恋的撒娇,倒不若说是茫然也知晓的若有所失,注定了得不到回应的呼唤;就像那件事之后,她亦是这般。


      于是晏珂心口一涩,莫名的泪意就涌了上来,不假思索的抱紧了他。正在考虑怎么才能不触动伤处的把他挪进她的房间,那个人却陡然睁开了眼睛,眼里的恨意狠戾如冰:“放开我。”


      那声音泠泠如风,清淩悠长,与方才的绝然不同。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只冰冷的手已经开卡住她的咽喉:“我说,松手。”


      有一点点微弱的愤怒意味,但随即却被怜惜淹没了,在她颈间的那只手,早已因伤重而毫无力道。可是眼前的少年,却依旧像一只逼到绝境的小动物,任何一点轻微的风吹草动,都会令他豁出命去一拼。于是她苦笑起来:“我只是想救你而已。”


      “住口!”他低叱,手指一紧令她呼吸都有几分困难,而那眼中尖锐而剧烈的恨意终于让她害怕起来。


      “……”她只得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少年半扶半靠着围篱缓缓站起,声音冷凝:“水和伤药……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来过这里。”


      “我……我是大夫。”她踌躇了一下,说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你……”


      “你听我说!”在他的愤怒神色还没有凝聚成形之前,她抢着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速快得似乎每一个字迟上片刻她就没有把它吐出的勇气:“你听我说……现在你受这么重的伤,这荒郊野岭的你能去哪里?不消多久就会晕在路上……你看!”她猛地拉过他的衣领,无视他近乎触电般的反抗挣扎,手指点着他脖颈胸口上的伤处:“……小兽咬的吧?见你醒了就跑了,要是真时间长晕在野林子里,全尸都保不下!还有还有……这一身水淋淋的走两步吹风搞不好就要得伤寒,那也是要人命的病!”

      


      3楼2012-12-08 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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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他低声,眼睛里有一种复杂的近似惊喜却悲喜难辨的神色——在她说话的某一瞬间一闪而过。


        “你说什么?”这样一番话说出口,她自己也是忐忑的,迟疑着,不敢相信似的。


        “我说可以,你救我!”带着好像不耐的语气吐出这句话,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把她看透似的,然而终于强行支撑的体力耗尽,晕倒在她怀里。


        而她扶住他,表情的痛惜是她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浓烈程度。



        醒来时她就在床前守着,窗下的位置逆着光,女子的眼神明亮的几乎刺痛人心。


        “你醒了?”她笑吟吟的靠过来。


        “我……”他开口,声音哑的不认识,有些惊慌的支撑起上身,却被她急急的制止:“别乱动,当心伤口裂开!”


        她在床沿坐下,一只手环住他的肩,小心翼翼的扶起他,另一只手则端着一碗水递过来:“先喝口水再说话,要不嗓子容易干裂。”


        想来一碗清水中她也加了什么药物进去,味道微苦。


        她随手将空碗放在一边:“饿了么?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对了失血过多还是得吃点补血的东西。醒来马上吃东西不好,所以我没给你提前准备,不过现在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做,做好了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他怔怔的听着女子温柔的谆谆絮语,宁静而关切的,不带半点厌恶或是恐惧的意味,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茫然间出口的:“……我的伤。”


        “啊?”她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没事,都是皮外伤,虽然浸了水但是处理及时没有感染……唯一有点棘手的是你左手腕上那道伤口,那么深的——是你自己的划的吧?”


        “我……”


        “不想说就算了。”她笑着摆摆手,“虽然知道你身上那些零零总总的伤口裂痕只是表面看着恐怖而已,但是处理包扎的时候我还是吓得够呛呢!”


        “我……那不是我自己割的!”然而醒来这会功夫,嗓子也终于缓了过来,挣扎出的却是这么一句,冷笑着的:“呵……割腕自杀?那是懦夫才干的事情!”


        “恩。”她的眼神黯了黯,却还是笑着,“你说得对,自杀的,都是懦夫。”


        这样的话反而让他无从回应,半晌才生硬的开口:“你……姑娘是一个人住么?”


        然而说出口之后,才发觉这“姑娘“二字就一种迟来的礼貌而言的尴尬不提,反而有种将旁人为之付出抹煞的疏离,总体听起来,这般的无礼且可笑。


        他只得别过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然而她并不以为意,玩笑似的语气:“我都二十四岁了……这么老你还叫我姑娘?”


        “……”


        然后她又摇了摇头,缓缓把他放平躺下,捻了捻被角:“好吧不开玩笑了,我家里人都不管我,只要活着就当我不存在一样……呵,不说这个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4楼2012-12-08 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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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从厨房做了点吃的出来回到房间的时候,正看见那个少年以一种非常奇异的姿势弯曲着身体,从她的角度来看几乎翻转过去的关节每一个都是非折断不可能达到的弧度。


          “你在干什么?”似乎在她刚刚到门口的时候他就早已知觉,动作与反应都快得不可思议的将手脚收回被子里。


          “你……”他仰起头警惕的看着她,在她看来那个眼神几乎有杀人灭口一般的狠绝。令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有某种冷意顺着脊梁缓缓绵延而上。


          但是她随即就闭眼嗤笑了一下自己的胆色,“干嘛呀那个眼神的看着我……好像在偷练什么绝世神功被人撞见了似的——想当武林高手?”


          这话说出口还是底气不足的,事实上从见面开始到现在短短的两天之内,她不知道单单被那少年眼神就吓住多少回了。


          然而少年依旧紧迫毫不放松的盯着她,似乎要仔细研读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流露出的深意,近乎带了点杀意。


          “喂喂……”她觉得自己脸色一定是惨白的,强笑着调侃:“我说我不会真的是猜中了吧……放心就算是绝世武功我也没有兴趣,不会向外透露的,真的。”


          “呵……”他扯着唇冷笑,眼中的冷锐却渐渐地退了下来:“你不是说你都二十四了么……被一个比你整整小十岁的孩子吓成这样,真是可笑。”


          她也松了一口气,其实完全没有把他的嘲讽放在心上,只是下意识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把话题抹过去:“摆出那种表情……你还知道你是个孩子啊。要知道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可是乖巧得很。”


          “哦是么?”仿佛是为了嘲笑她的话语的样子,他摆出一个乖巧纯洁到了极点的表情,甜笑着望向她,吐出的话语却是毫不掩饰的刻毒:“既然你这么好,为什么却落到这地步了呢……连父母都在无视你啊。所谓乖巧就是一无所有、连自己都几乎虚无么?”


          “住嘴!”被一语戳中了伤处,她脱口。先前些微的恐惧已经完全被愤怒所冲淡,伸出手直指着他:“说这种刺痛别人的话,你就很开心么?”


          那些少女时代残存至今的梦想,江湖之中,神医、侠客、杀手,剑影交错和美人的柔情,全然不似此刻平庸的生活,仿佛传说,存于内心的无限向往……这一切,岂是用那种带着讥诮意味的词汇可以描述其一的?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这样来说我!”


          明明付出了那么多,最后追求却依旧失败、落得这般下场……可这一切都是因为追逐过啊!无论燃烧的火焰是否炽烈,但是燃尽后注定的是黯淡,不甘却从未后悔过,可是如今以这样一种轻鄙口吻吐出的话语,让她不可抑制的愤怒了起来。

          


          6楼2012-12-08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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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年炎凉转罢,如是今日,可你……凭什么!



            明显是意识到激怒了对方,但是少年的表情依旧是散淡且无谓的,空洞的像是夜色的灰:“如果我说迟早有一天你会比我此时于你更严重的伤害我,为了让我觉得公平,安抚一下自己所以提前故意说这些话刺痛你,这个理由,你能接受么?”



            ……简直是荒谬可笑。

            他是,她也是。

            这个答案太过荒唐天真,让她瞬间就冷静了下来……究竟在计较些什么呢?他一无所知只是随口之言,自然没有半点否认她一切付出的意味。而他那只是一个幼稚到了极点的自我保护方式罢了——如果一个人有伤害你的可能,那么在自己尚有能力的时候提前去伤害他,免得日后懊悔愤恨。


            这般善恶对错、完全混乱到无以分辨的程度,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或者说安慰自己,也只有如他尖锐孤僻的少年才会用到吧?


            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少年眼中散漫却尖锐的嗤笑意味。到底是,意难平。


            显然那个少年对于她的了解也不过两人相识后短短的几句只言片语,明显是带着点插科打诨并不严肃的相互讥嘲,那句刺到她的痛处的话明明是他不经意间随口说出的,然而在意识到了这点之后他不但没有感到半点歉意,相反还显得非常得意给出那样一个荒谬的理由。

            仿佛是用言语伤害别人会让他很高兴似的。

            于是晏珂冷着声音挖苦回去:“这么说来,把你弄得一身伤的那些人,你也都早在他们让其受伤之前就伤害过了?不知是何等程度的啊,才让你这样伤重还觉得甘心……”


            这句话说到一半已经被打断,少年从床上翻下来卡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在了地上,一双眼中的杀意与戾气让他看起来完全已经到了“非人”的地步,宛如狂兽。


            “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这句话,其实她并没有听清。


            事实上,现在整个世界于她而言,都是模糊的。


            晏珂体质本就羸弱,几番受惊又照顾着那个少年通宵未眠,已是有几分晕眩恍惚,加之此时被人大力扑倒呼吸受制,眼中世界已然彻底颠倒光影纷乱,耳畔只听得一阵嗡鸣,手足无力,连常人呼吸窒住的挣扎都无力做出。


            待得少年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晕过去多时。



            晏珂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血泊里。


            失惊之下几乎要张口大叫,然而在发现趴在自己身畔的那个少年后,又生生几欲脱口而出的惊呼咽下。


            血是他流的。


            神智恍惚了一下才慢慢想起自己在晕过去之前的记忆碎片……想来他从床上扑下来用力卡着她的脖子的时候,因为用力过猛动作过大,身上的伤口大多都裂开了,把他的白色中衣彻底染成了血衣。


            这个距离近的可以清楚地看见少年眼睛上的每一根睫毛——它们在翕动着,宛如破碎惊慌的蝶羽,让这一张绝美到非人程度的脸,忽然有了些稚气与孤独。


            苍白的脸色,脆弱不安的神情……其实这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小她整整十岁的孩子,受了那样严重的伤,身心俱疲,有些任性也是正常,更何况是在在完全陌生人家中养伤,一点安全感也没有,那样说话甚至与威胁,不过是要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而已吧?


            虽然有些地方解释不通,但她还是释然了,有些怜惜在心里徘徊,是啊这不过是个孩子,我跟他计较什么呢?这样一个脆弱又倔强的、让人心疼的孩子啊……


            忆起之前自己的言行,顿觉幼稚,淡淡苦笑了一下,站起身平复了一下大脑的晕眩,目光不经意转向窗口,外面已是暮色西垂。而他们两个人在房里先后晕倒,晕了一整天,竟也没人发觉,不知该庆幸还是悲哀。
            


            7楼2012-12-08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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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少年再次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向她道歉。


              认认真真的反省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字一句诚挚无比,最后提出不能再给她惹来麻烦,然后辞行。


              态度恭谦的简直像是私塾里对着先生的士子,全然不能让人把几个时辰之前还是满身桀骜锋芒杀气横溢的孤僻少年联系在一起。


              那时晏珂刚把热好的饭菜摆到案几上,拾掇了散落沾染了血污的衣物去清洗,她抱着衣服回头听着少年清凌凌的嗓音——这样一个充满“家”的意味,宁静温馨到了极处的场景,此时少年说着分别的话语,然而眼中莫名泛起的眷恋已近掩饰不住。晏珂并没有错过那些眷念的眼神,于是微微笑了起来,心里的涩意却无可抑制的漫开了去。


              这个孩子啊……


              这样防备着保护着自己,小心翼翼的躲开一切,却依旧抵抗不了对温暖的向往啊……其实当初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受了那些伤害之后,为了从家人身边得到的是关怀而非谴责,不忍针对别人就只能以伤害自己作为代价换去关怀。


              只是最后收获的是漠然……


              她笃信她会比父母做的好的,无论是梦想是生活还是为人,少年时是大声喊出来的风发意气,而如今已沉淀在心中,下意识的就成为了一切行止的准则。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并没有依着少年的调子说些官面话来挽留,只是轻轻吐出一句话:“留下吧,少使点小性子就成了。”


              清婉温柔而且笃定,像是母亲抚着离家出走孩子额头的手。


              不争不怒,而知你在……请你相信自己会被宽容,相信一切都可以化解,相信你自己更相信我。


              少年神色一震,忽然收敛的原先毕恭毕敬的谦顺模样,掀开被子爬上床,又是晏珂所熟悉的桀骜别扭的神情。


              “你会后悔的。”他低声,并着不忍和咬牙切齿两种语气。


              而她只是笑:“你会害我么?我还怕什么伤害呢……”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女子走过来将他扶着坐起,塞了一个枕头在背后,被热好的饭菜递到他手边:“……别胡思乱想了,吃点东西,啊。”


              这是一个混合了母亲、姐姐、妻子、恋人……一切女性母性角色的行为,温柔温暖的,简直恍若隔世。

              


              8楼2012-12-08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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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迎上去扶着了他,唇边有着些微的笑意,明明只见过一次这次只能算是重逢,然而她竟如梓里守望的多年的思妇一般,迎上去欣慰而略带伤感的一句:“你回来了。”


                而他应的也理所应当:“是啊,回来了。



                这次的伤远没有上次的重。


                他没有晕倒甚至行动都不算是太不方便,远不似上次养伤时的诡异行止。


                只是伤处伤痕依旧有些奇特。


                她不是没好奇过,芳尘究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频繁受伤且伤势诡异,然而每一次却都被那近乎要杀人的妖异眼神给逼了回去。


                只能沉默。


                盘横十多天但是这次明显是轻伤也是在没有呆下去的理由,最后芳尘还是离开了,满眼的眷念之余留下一句话——


                “我会再回来的!”


                晏珂微笑着应了一声好。



                许诺向来无用,飞鸿杳杳无期。


                岁月亢长流逝,她莫名的、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把那句话记了好久,等待着他的归来。


                这大概是这样匆匆相逢又离散后,自己唯一可以握住的东西罢。


                她知自己已回不到昨日,忍受那些虚无的日子,那便只能等待,等着少年归来,等着完全不同于她以往的那种生活,等着少年身上那些隐约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神秘气息。


                等着自己,那些隐秘的心事梦想,是否还有机会如愿……

                


                10楼2012-12-08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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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年眉目妖异绝美,隐带杀意,虽然此时在她面前如斯温驯,但是眼中偶尔一闪而过的某些神情,依旧尖锐的令人心惊。


                  ——杀人者的眼神,不只是心怀恶念就能够拥有的。


                  被岁月被生命,压抑或是煎熬的,将真正一日无可抵抗的爆发出来的、毁灭与杀意。


                  自古毁天灭地强者,莫不如是……拥有那样眼神的人,如果掌控了足够的力量,想必一定会做出连神明都会恐惧的事情吧。


                  只是这样的人啊……所以芳尘之于她,依旧属于“不可掌控”。


                  她当然知道所谓掌控只不过是……奢望。


                  唯择心安是一个悲哀的词汇,存储在记忆中的刻痕,为心安用某种扭曲的方式来解读……岁月安然回流。



                  只是在没能了解更多的事情,她能做的,不过是少年来到她身边的时候,悉心照料他而已,除此之外,一无所能。

                  最开始也就罢了,守望之中,能等来归人已是惊喜,然而时间渐度,只是做着那些单调重复的事情……就好像明明渴盼之物近在咫尺,却一生一世都无法触及。


                  怎能甘心……怎会甘心?



                  许是渐渐地焦虑与不耐越发明显,少年敏感的察觉了到了什么,向她迭声发问。


                  然而那时的她已经被心中愈燃愈烈的疑虑与猜测折腾的疲惫不堪,加之她房内有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纵然家人对她未曾如何理会,但是种种反常行为的频繁出现,也必定令人生疑,不得不绞尽脑汁周旋应对……综合起来,那晚把药递到他手里的时候,已经是心力交瘁,恨不得找个没人的角落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什么都不想,实在没有心情去纵容他的敏感的近乎神经质的无理取闹。


                  遮遮掩掩的应付两声就欲离开,语气里的疲惫与无奈,无论怎样也遮掩不住。


                  “把药喝了就睡吧,胡思乱想什么啊。”在她吐出这样一句话,转身便欲离开的时候,少年意外的死寂了下来。


                  有型有质的沉默,一瞬间整个房间像是被沉默冰封。


                  打破这一切的,是瓷器破裂的清脆响声。


                  


                  12楼2012-12-08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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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开口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她闪到身边飞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女子的气息与肌肤都是柔软温暖的,然而神色却理智的堪称冷漠。

                    晏珂对着不远处渐亮起灯光的父母房间扬声:“不小心打了个杯子,对不起打扰你们休息了,女儿知错了……”松开手回过身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她转身出了房门去对面不知道解释了些什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回来。


                    几欲喷涌而出的控诉与怨艾就这样生生被制住了一瞬,在想开口出言,发现竟无以为继,但毕竟还是不甘心的,正欲再次开口,却被她抢了先。


                    “芳尘你够了没有?小孩子任性也要有个限度,每天这样哄着你纵容你我也很累的好不好……我又不是真的你娘!在这样下去……我……”


                    “你怎么样?”他霍然站起身冲到她面前,压着声音低吼:“说啊……你要怎么样!”


                    第一次,晏珂无视了他那立意要伤人伤己,决绝的令人心疼的眼神,而是警惕的回过身,去观察家人的动静。


                    ……他明明已经尽力压低声音了!


                    这样的不耐与忽视,远甚于任何语言的责骂,愤怒与不甘几乎要克制不至的厉声脱口,但毕竟还没有不识时务到这种地步,最终芳尘只是强行按捺着自己的情绪,低声尽量柔和的发问:“晏珂,怎么你忽然这样子了?到底……怎么了?”


                    然而真的是筋疲力尽无意周旋,她甚至连控制自己语气的力量都没有了,因此回答的冷漠而毫不留情面:“是你怎么了吧?”



                    ——是你怎么了吧?


                    这样一句话在他脑海里旋转了一周,然后猛地意识到眼前的女子说了些什么。少年敏感的心思转动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除了我的身份,我还怎么了?!


                    霎时似乎为晏珂对自己的态度变化找到了理由,那么毫不留情刺伤自己的理由。伤口撕开鲜血淋漓的,炽烈妖娆着所谓真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怎么……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说啊,你脑子转着什么跟我有关的龌龊念头!”


                    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他依旧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明明那些刻毒的念头已经滋生,索性大叫出声引来她的家人不好么,作为这一切的报复,然而话语出口,却依旧压抑隐忍着。


                    明明已经这样了啊!伤我若斯,你也该尝尝被在意的人识破所谓表象后鄙夷厌弃的滋味啊……可是没有啊,这样的我可笑又悲哀吧?
                    


                    14楼2012-12-08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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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因为疲倦吧?还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在里面,晏珂没有做声,只是轻轻冷笑了一声,走开了去。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对我说过一分半毫么……你的一切对我解释了么?那么既如此,你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对我如此逼问呢?


                      其实我对你……一无所知的吧?


                      那么眼前的一切,不觉得太过莫名其妙了么?难道别人只要稍稍忽视你一分半毫,就等于把你抛弃甚至与伤害你了么?我没有每时每刻纵容你的责任,也没有一定要在你自以为受伤之后安抚你的义务吧?


                      明明……对你一无所知的,你的痛处在哪里我是无从知晓啊,那么不小心触痛了你,也不是我的责任吧?


                      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么茫然前行着,真的,很累啊。



                      “连你……也决定放弃我了么?”


                      破碎嘶哑的声音缓缓从身后传来,带着理智即将崩溃的前兆,断续如残琴拨弄出三两声不成调的曲子,声线低微却无尽凄厉,从虚无中透出的毁灭:“……连你,也要这样对我?”


                      被人从身后死死抱住,少年的声音埋在她的肩头,尖利逼人却支离残缺的不成样子的控诉:“你怕我,但是你也看不起我,对不对?所以迫于无奈才这样一直照料我,一天天的敷衍下去……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这样的鄙夷怜悯恐惧……我不屑!你要是真的觉得……那我不如……我不如……”


                      这样尖锐的话语,然而无若隐若现的却是怯懦与不确定,即便开口吐出了,却依旧不知道自己可否有说这话的资格,色厉内荏。


                      只是……茫然失措中,杀气却是凌厉显现的。


                      ——他真的会杀了她!


                      与其注定了什么都得不到的失去,倒不如亲手毁灭的为好!


                      晏珂回头的一瞬间,清楚的看见了少年的眼神。


                      那是真正杀人者的眼神。


                      该恐惧的,也的确是在恐惧着,但是心中依旧不甘,没有屈从如过往的道歉低声安抚……芳尘你,凭什么!


                      一直以来的予取予求,就不允许我厌倦么?


                      


                      15楼2012-12-08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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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条远无希望近无救助完全不知道终点通往何方,甚至不知道为何前行的道路,难道就让她这样一直,一无所知的蒙着双眼地走下去么?

                        因为你,还是因为,我的怯懦?——压抑的愤怒与控诉终于脱口:“少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把那么多情绪放在你身上!你的事情我知道多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谴责我这个,不觉得可笑么?!”


                        是啊,关于你我一无所知啊……哪怕有一日你突然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我依然没有半点挽回的可能。这样一无所知的无可掌控的茫然恐惧,你能懂么?


                        “——就算你现在要杀了我,也好歹让我知道我是死在谁的手上!”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转到她面前,双手扶着她的肩,略微俯下身:“……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她反问,“你的身份……呵,你告诉过我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傻傻的一个人守在这里……我知道什么?你乱七八糟的愤怒着什么,我哪里知道?”


                        “那……”他嘶哑艰难的吐字,“你就没有怀疑过么?猜测我的……”


                        “那是自然,你不说,却还不允我猜么……”她抬起眼睛,清澈的目光笔直投向他的:“小孩子气的自以为是……还是难不成,你真是杀手,所以才心虚?”


                        眼神清亮,视线渐渐变幻成了逼视,晏珂看不到自己的眼神里,除了那一丝应有的却少得可怜的畏惧,更多的,其实是期待。


                        “……”


                        握住她肩膀的手猛地锁紧,剧痛几乎令她惊叫出声,然而下一秒他就放开了她,像是踉跄一般的向后退开了一步,单手捂住脸,沉默了一会,蓦地冷笑出声。



                        这样的反应……晏珂猛地捂住嘴,觉得自己也有些站立不稳:“……你,你真的……”

                        “我是杀手……是啊我是杀手!”低哑支离的笑声,一片一片的纷乱落下,他扬起一边眉梢,近乎挑衅的看着她:“你怕了吧?恩?


                        “我……”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少年的神情妖异得刺痛的风情,眉目间的神色复杂到让她觉得即使读懂了,似乎也只是错觉的地步。


                        绝望混合着希望,茫然间却有着释然……似乎为人生和一切的结果找到了开始抑或是结束的借口……种种无可形容的神情从他的眼睛里飞逝而去,幻化的越发刺痛。


                        


                        16楼2012-12-08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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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尘我……”真的是被刺伤了啊,心口那些涌动的情愫在挣扎,却无以宣泄,终了竟是无言。

                          “你还想说些什么呢?”他撕裂般的大笑转身,最后留下的一个眼神用尽全力的投向她,在没有回应的下一个瞬间,离去的背影终于只能消逝在夜色里。


                          真的离开了,一去似乎永远都不会回来;而她,再也找不到他。


                          这一切都到此为止了么?


                          相逢相识,而今离散,过往就如同此刻月色下的露水,当第二天朝阳升起之时便化作雾气升腾氤氲,弥散消逝,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忽然难以抑制的悔意就用了上来……早知道、早知道他的身份的话,她一定会好好待他的吧?那个孩子一定吃了那么多的苦,身边没有一个能够关心他的人,自己出现之后,依恋任性些,明明都是能够理解的。为什么那时候偏偏就不耐烦了呢?


                          其实他一直都是那样子啊,只是变的是她而已,明明他的谴责不无道理的,为什么就没有好好听呢?比他整整大上十岁啊,居然吵得起来,怎么就忽然这么孩子气了?


                          芳尘啊,我后悔了,你回来好么?


                          知道毫无用处的,却依然在心里这样祈祷着……这个少年就此从她生命里消失,这样的未来,可怕的简直不敢想象。


                          就这样茫然的,捂住脸在门边坐下,空茫失落着懊悔。最不想走向的那个结果,那样的未来,然而却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她恨死了这四个字,一如当年命运无情倾轧而下之时,自己同样的无能为力。


                          可是,又能如何?


                          只是静坐阶前,一任天明。


                          


                          17楼2012-12-08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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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第二天朝阳升起的时候,晏珂远远的看见那个被夜露浸染的身影,由衷感谢着天意。


                            少年缓步行来,脸上的神情是一夜深思之后才有的,像是饱经世事的成年男子才有的决断与坚毅。


                            他走过来,伸出手,脸上那豁出去似的表情悲戚又释然。纵是不舍,已然决定要放弃,体内被生生割下的一部分,放弃痛的无以名状,但那毕竟是不属于自己的,只能如此,至少放弃了,就不会再惶恐,担心失去。


                            他开口,话却没有说出来。


                            素衣女子一夜的枯守憔悴了容颜,但是动作却快得不可思议。远远地看见了他便飞奔了过来,伏在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印象里晏珂一直都是沉静温柔且内敛的,她的眼泪,他是第一次见。


                            于是完完全全的失措,笨拙的试图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只是抚着她的长发,低声:“别哭了……别哭了啊……”


                            而女子的声音也沾染了泪意,语调不稳内容却清晰:“我错了芳尘,对不起我道歉,只求你别再这样离开……我这辈子已经这样子了,除了等你我找不到别的事情可以做。原谅我好不好……你是做什么的我不介意的,侠客也好杀手也好,江湖我还是很向往的,我是把这个当做梦一样来崇拜啊。所以,真的,没有一星半点的勉强的,我不怕你,也不厌恶你……真的,只要是你什么都好的,原谅我吧,不要这样离开……至少走的时候,告诉我你还会回来……”


                            没有半点的矜持矫情,女子坦荡而深情的表白,温柔的一字一句,冷彻的心似乎也能因此而暖起来。


                            芳尘的神情僵住了,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他想笑,然而终究还是定格成一个哭笑不得的悲哀,荒谬或是无奈。像是死刑犯被判了缓期,却不知还能活多久,一年,或是只有一天,然而即便这样,也狠不下心来对行刑者说给我一个痛快。


                            只能沉默着。


                            晏珂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睫上泪滴盈盈欲落,不确定的看着他,柔情似水中哀伤而期待。

                            而归来之时决定要坦言的话语,一句也没能说出口,最后低声回答的只有:“我答应你。

                            然后她笑起来,雀跃的完全不似这个年龄所能有的。



                            之后的日子,对于晏珂而言,美好的简直像是梦一样。


                            


                            18楼2012-12-08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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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生活与曾经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心中那些疑虑与不确定都有了答案,更何况少女时代心中那个隐秘却从未熄灭的梦,如今已然有了结果。

                              同样是传奇啊,纵然没有在江湖中踏上一步,但她静候梓里的守望,不同样是江湖儿女中最美好的等待与期许?


                              其实这些在之前也是有所察觉的,但是也许人一辈子的某些事情,不过就是求一个答案、一个结果,证明握在掌心的并非虚幻。


                              如她此刻,笃信自己已经拥有想要的一切。


                              温柔而悉心的照料着那个少年,在他离开之后安静却也甜蜜的等待着,这已经是她此时此心所能拥有的极致了,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偶尔相伴中听他说说江湖上那些传闻,或是靠在他的肩头低语一些伤感或是甜蜜的句子,靠坐在花园中看晓星渐明渐熹,晨露沾了满身相互依偎着睡去。


                              岁月静好,便如是了罢?



                              许是真的被那些纯澈与温柔所感染,少年眉目间的戾气一天一天淡了下去,也渐渐真正有了属于这个年龄的天真神情,再不似以往为一点小事就敏感的胡思乱想,只是在相处的时间里越来越粘着她,不管是聊一些有意义没有意义的话题,或者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


                              他给她讲外面的世界与传奇,说这世界上心怀杀人意念的人,远比真正杀过人的人多……不是因为种种原因不敢下手,而只是力量不够而已。


                              “这个世界如此苍凉而无奈,我们对命运的反抗只是徒劳,真的因为我们是弱者么?也许只是没有力量吧?”


                              略微叹息的语调吐出的句子,清冷寂寞的飘荡在夜空里。


                              那时他们正并肩坐在屋顶上,夜色清凉如水,月如玉轮静悬,大而明亮,似乎触手可及。

                              芳尘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她,而是低着头,眼睫低垂把玩着她的手指。

                              谈话似乎是没有意义的,开口只是为了开口而已,女子没有对他的问题作以回答,他的发问也没想过要一个回答,于是就只是这样沉默下去,在清凉的月色里,也并未觉得尴尬。


                              大概就是这样坐了久许,晏珂怕冷似的缩了缩肩膀,他没放开她的手,于是她就着那个姿势靠了靠,蜷进他的怀里,低头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


                              少年的肩膀依旧单薄,但是已经有了可以承担起一些东西力量,至少可以容得下她此刻在他怀中依偎。


                              他依旧饶有兴味的研究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抚弄着,想是想把纤细柔软的触感铭刻进肌肤的记忆。


                              掌心已经有些微的汗意渗了出来,她略微一挣,原本轻柔的抚着的手猛地收紧,力道之大突如其来简直令她惊叫出声。然而她只是有些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在少年的低笑声中也轻轻反握住他的手。


                              沉默了久许,但是开口也并显得突兀,仿佛一首传世名曲,由国手拨出第一声之前,必然的寂静。


                              “芳尘,想听听我以前的故事么?”


                              “其实,我也有点不想告诉你的啊……怕你看不起我,但是,现在,我不怕了。”


                              她偏过头,注视着少年即使在这样近的距离里,依然精致的不可思议的侧脸:“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少女时代的梦想、激越,最后的残忍、破灭……这一切用着属于这个月夜的低柔调子缓缓道出,像是旁人的事情一般,毫不惊动的。


                              “……那么,芳尘,你会看不起我么?”语调依然是平稳的,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是他能发现她胸口的剧烈起伏,以及带着泪意隐约的眼睛,楚楚可怜的。


                              “怎么会?”他柔声:“那又不是你的错,更何况其实我……”


                              没等他说完,晏珂猛地转身抱紧了他,将头埋在他胸口,肩头有轻微的颤抖。


                              “想哭就哭吧……”他拍着她的背,“就算你比我大这么多还哭得像孩子一样,我也不会嘲笑你的。”

                              


                              19楼2012-12-08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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