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Even If I Die, Tomorrow Is Coming
他躺着,呼吸机把压缩的空气送入肺部。点滴挂着,透明的液体缓缓滴落,一点又一点仿佛再也没有尽头。
医生预言,过不了今年。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说,我们再换一家医院看一看,于是向局里申请,辗转了一次又一次。尔后听着他日益粗重的呼吸和深深浅浅的咳嗽变不再说什么,只是拉着他的手,等时间的蔓延。
他的手逐渐习惯了干冷空气,被她握住的时候会有一瞬的颤抖;于是,她每次握住他的手拉开床被,一齐放进去。他说:“朱啊,你别等了该怎么过怎么过罢。”她什么都不说起身,顺了顺棕色的发,拉好窗关上窗帘。他又劝:“我死了你也得过下去。”她不说话,关门离开,走廊消毒水的味道透进来,但他闻不到。
指针在罗盘转过一圈,下一个一年又要到来。
新年的时候局里的人来看过他,然后皆去狂欢。她睡在他旁边,听着氧气罩里他孱弱的呼吸,远处花火绽放犹如白昼。
快黎明的时候他推醒她,他说:“朱,你看日出。”
她下床拉开窗帘,暗蓝的城市边缘有一些泛白。她想他在凌晨四时看到了什么,雨后流云翻涌,暖黄抑或橙黄的光芒渐次期间,太阳从城市的尽头探出小半个脑袋。
她回到榻前,对他说:“早安。”
她在一年里的第一天送走他。
一年里的第一天早晨,太阳跃出地平线,她躺在宿舍的双人床上准备再次入眠。
The sun also rises.
oyasu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