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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现代】载驱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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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雪特别多。
飘雪的时候就会很想写故事。
感谢从载飞扬起一路陪伴的亲人。一同走到传说中的末日,再一同走向必然有的重生,这是多么难得的缘分。
岁末忙碌,更新不定。木槿拱手。
PS:翻译官,帐本找到了么?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诗经 国风》



IP属地:辽宁1楼2012-12-14 09:42回复
    夏夜晴朗,虫声鸣唱。醉人花香铺上皮肤,染进发丝,人却因为久浸其中而感觉不到馥郁,只在呼吸流连间,喜悦于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芬芳。
    清朗月光塑出展昭脸庞的线条,白玉堂的目光抚在上面,温暖柔软。黑暗到几近无望的日子里,这面容烙进心脏的每一根纹络,帮他咬着牙一分一秒扛住苦难;现在日思夜梦的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这种感觉已经无法用幸福来形容。
    “我不是说要阻拦你,只希望,你能让我尽我所能地,爱你。”
    爱你。
    从邂逅到如今,几经悲喜聚散,历尽生难死劫,肝胆相照,性命可托,却是第一次说爱。情之所至的自然流露,喃喃一句出口,轰雷掣电一般震了两个人的心。
    来自白玉堂的低语从耳膜直抵心腔,展昭胸中沸滚的血液就要击穿血管呼啸着冲到体表,每次心跳都在周身迸起难耐的热力,腾腾呼唤着今生唯一的爱人:
    玉堂,玉堂,白玉堂……
    白玉堂觉到身下紧贴的展昭胸膛一窒,以为是自己用力过猛,压痛了展昭的旧伤,肩臂稍挺,把体重撑离展昭,俯在他上方关切注视。
    月光在展昭睫间抹上淡影,初看安静如常,细细端详,才能看出唇角的弧度绷紧着一触即发的异样情绪。
    这表情不过是轻轻落在眼里,却搅得白玉堂的心一阵酸疼空落。沉静而铁血的展昭早已习惯埋藏心事,自己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隐秘存在。唯其如此,身心裸裎相对的时候,猫儿才会被毫无遮掩的炽烈感情激发出反射式的不安:因为太真实热烈,所以耀眼致命,不能直视。
    不过是……第二次而已,猫儿这方面是真的青涩。虽然白玉堂这方面的经验也谈不上多,但一则他是个随性张扬不肯委屈的人,再者,他是真的全心愿意让他的猫儿放松下来体验一切美好,活生生地证明彼此的存在。
    白玉堂低眉吻上展昭,唇上的触感微凉柔软,却腾地激起一股电流,击进心腔直抵腰腹,在脊椎里烧起四处隳突的烈火。白玉堂忍耐着,慢慢用舌尖启开展昭因为努力稳定心情而微抿的嘴唇,动作温柔,形同安抚。暖着展昭身后伤疤的手轻轻揉压,劝慰似的,让怀里的人慢慢适应亲昵的动作。
    “猫儿,放松……”他亲吻着展昭渐渐变得红热的耳垂,低沉笑道,“爷的猫儿要是拿出一副受刑的表情,爷还真想拷问一番……”
    展昭微讶,转脸看向白玉堂。这人说话做事常不按理出牌,牙尖爪利到能让人在哭笑不得的同时,觉到种说不出的熨贴。
    白玉堂眼角带笑,并不解释,忽地按住展昭双手,低头贴上胸膛,牙齿叼起细致的突点,舌尖迅速卷挑缠磨。展昭腰身一震,仿佛有热流从白玉堂吮住的一点顺着条条末梢疾速奔袭开来,眼前晃出迷离白光,呼吸也不由自主失了稳定。
    白玉堂抬起脸,收回一只手臂圈上展昭头颈,额头顶着额头,望进他的双眼,轻声问道:“猫儿……舒服么?”
    原来所谓要拷问的就是这个!
    展昭瞪一眼白玉堂,抬腿就撞,白玉堂早有准备,让开顶来的膝盖,顺势翻到展昭旁边,从身后把人抱住,脸埋进展昭肩窝,深深呼吸着,一面低声说道:
    “猫儿,想你。”
    展昭颈下脉搏汩动处悸颤一下,随着白玉堂的动作转过身来。白玉堂圈着展昭腰身,把他热热地填进怀里,密实到不留一丝缝隙。
    刚劲的骨,紧韧的肌肤,温暖的血液,融化了心魂的热度。
    千言万语窒在胸中,却是再也说不出来。语言已到尽头,只想也只能用整个身心来确认、追寻与表达——被炽热的铁与血灼痛的记忆中,寂寞困苦里仍不舍放手,无望得不忍让对方了解与承担的爱,像战地黄昏断续的忧伤口琴曲,像边关一夜吹落梅花的羌笛。
    月光悄悄斜过窗去,树影掩住了窗里迷离的水雾,强健的肌骨,濡湿的黑发,轻轻的颤抖,热烈到极致的爆发,微痛却甜美的余韵。
    展昭觉到有什么温热地滴上自己本已潮润的脸颊和唇角,咸辛似泪。手指刚要去抚触白玉堂的眉睫,白玉堂脸庞已经火热地贴下来,把水滴蹭得毫无痕迹,然后保持着这个动作拥抱着展昭,感受着彼此涌动的脉搏。
    


    IP属地:辽宁5楼2012-12-14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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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伸出手,紧紧拥住白玉堂伤痕犹存的肩背,心跳毫无保留地迎向他的,直到渐渐平稳。
      白玉堂抬起脸,看进展昭的眼睛。猫儿纯黑双瞳明润如镜,满满映出他的影像。他知道猫儿也在他眼中看到了相同情景 ——对方眼中的自己,对方心上的自己,这样近,这样清晰,这样真实。
      白玉堂目不转睛地看着,胸中暖热。忍不住捧起展昭的脸,吻上他因为情动而分外润泽的嘴唇。
      “无论前路还有什么,猫儿,我回来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倾注了全部情感的拥抱。
      日色明窗,绿意扑眼。
      展昭睁开眼睛,身边已经没有人。如果不是枕上的气息和身体的感觉,真要以为昨夜发生的一切不过是重复的梦境。
      稍加回想,记起后来两人回到卧室相拥而眠,睡意朦胧时还能感觉到白玉堂收紧臂膀,然后是一个微风般拂过唇角的吻。
      夜里展昭悄悄起来穿衣,把赵珏还给他的勃朗宁压在枕边。那时白玉堂还睡得香甜。展昭心里也曾闪念,以白玉堂的警觉,绝不会身边有人拿枪还全然不知,不由得担心他的身体。现在看来,自己竟然也没有察觉白玉堂在什么时候离床出去。
      白玉堂仍然是白玉堂。
      展昭刚要起身,听见外面脚步声响。接着门被一脚拨开,白玉堂肩上搭着毛巾,端着热水从外面进来,看到展昭已经醒了,先是怔了怔,然后朝展昭一笑,露出灿烂晃眼的白牙。
      “展某还没到不能打理起居的地步。”展昭笑笑,心里泛起一阵融融甜意。白玉堂笑着摇头,把水盆放到床边的盆架上,热腾腾地拧了毛巾,对展昭说道:“猫儿趴下,帮你拿热水敷敷。”
      展昭不由得扬了扬眉。
      发生昨夜那样的事,酸痛也是难免。可这个说一不二惯了的白玉堂,是要拿热水给他敷哪里?一闪的心念把耳垂催得微红,他甚至已经做好出手搏斗一番的准备。
      白玉堂看出端倪,连忙解释道:“你这伤疤,不是不能好的,经常热敷就好得快。”说着擦了擦手,就向展昭腰间伸来。
      展昭推开他的手,说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用不着这样。”
      赵珏随时可能来接线,展昭难以想象赵珏看到自己这样尴尬地趴在床上。白玉堂却不管,颇有展昭若不配合,就要用强的架势。两人推阻了一番,最后让步的还是展昭。
      “你先出去吃点东西,我自己来就行。”展昭坐在床头,双手按着床沿,耳际泛热。无论昨夜如何旖旎,在早晨明亮的天光下,要当着白玉堂的面脱到赤裸,这种事还是做不出来。
      白玉堂敛起笑容,站在床边,手放上展昭肩膀,握住。
      “猫儿,昨天晚上我摸你这疤痕,知道你走路还是会疼。”他把展昭揽过来,让展昭的头贴在自己胸口,“以我哥的医术,你可以恢复得再好些。但是我一碰就知道,你养伤的时候又把自己逼得太苦——我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放轻声音,却弥足低沉:“对不起。”
      展昭在白玉堂心口上动了一下,一只手仍然按着床沿,另一只手圈上白玉堂腰背,默默抱着。
      白玉堂在采石场里磨得茧裂横生的颀长手指温柔地插进展昭的头发,轻轻揉搓。
      “所以,让我稍微补偿一下,好么?”
      说着,手已经滑进展昭睡衣,热热地在清瘦的腰身上抚着,一面缓缓用力,试探着让展昭伏下去。掌心暖化了展昭的些许犹豫,他最终还是顺着白玉堂的用力方向伏到了枕上。
      白玉堂见展昭已经默许,温柔地在他腰后拍拍,褪下睡裤,目光不自觉地滞了滞。
      右臀的狰狞伤疤横亘在健翘的肌体上,虽然早有准备,仍然疼得白玉堂微眯了一下眼。
      同时他发现,虽然昨夜“拷问”的时候他一直谨慎克制,展昭身上还是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这些痕迹让他联想到猫儿汗湿的英俊脸庞上抑制不住的、介于痛楚和愉悦之间的酣畅神情。
      静水流深,只为他横生潋滟;他们相爱,这种认知让白玉堂胸中满溢热流。
      至少,在这样为数不多的时光里,这个莲样风华水样气度的青年,是只属于自己的猫儿。
      这边展昭已经做好准备,那边白玉堂却恍然失神,迟迟没动。等展昭意识到他是在盯着自己裸露的肌肤扫荡似地看,还来不及反应,耳朵就呼地一下热了。
      展昭一手撑床,翻身要起,白玉堂一把按住:
      “猫儿,就好。”
      白玉堂把蘸药的热毛巾覆在展昭伤疤上,慢慢推揉。虽然隔着毛巾,硬硬的疤痕仍然让白玉堂手心发痛,这感觉顺着手掌延伸到双眼,记忆中闪回的影像不忍卒睹。
      心中暗自发狠,再不能让猫儿只身赴险。虽然展昭并没对他透露太多的行程安排,白玉堂何等剔透,联系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心下也没断了暗暗盘算。
      凉风在窗外薄薄刮过地面,前院有人叩响了门环。 


      IP属地:辽宁7楼2012-12-14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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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门环的声音怯中带着犹豫,像是不能确定是否敲对了人家。
        展昭撑起肩膀,回头说道:
        “玉堂,去前面看看。”
        白玉堂置若罔闻,右手继续给展昭揉着伤疤。原本扶着展昭腰身的左手却漫不经心似地伸到了床沿下。
        叩门的声音消失在风里,空气合拢成一片祥和的树影花香。
        白玉堂拿开毛巾,手指在展昭皮肤上按了按,微笑的声音带着七分责备,三分纵容:
        “猫儿,让爷说你什么好。”
        不等展昭应声,白玉堂抽出床沿下的左手,快到看不清动作,呛然一响,一道厉风顺腕射出,穿帘而过,钉到隔间墙上。右手拉过床上的袷被盖住展昭,一双清水桃花眼依然含笑。
        做这一系列动作时,他的目光一直静定地锁着展昭。
        展昭看着白玉堂停在空中的左手,那只手里反持着一把灿白的剑鞘。不由得暗暗佩服,白玉堂死里逃生,身无长物,襄阳巢穴中枪械尽有,这骄傲的人居然一毫不动,只把画影藏在床边防身。
        隔间中死寂了半晌才有响动,展昭迅速穿戴整齐,白玉堂这次倒没阻拦。
        侧面门帘一挑,赵珏携着从墙上拔出的画影走了出来。眼神平静得过于训练有素,反倒将他的尴尬与惊讶欲盖弥彰。
        展昭端坐在床头的椅子上,一身明蓝衬得眉目俊朗,人较上次见面清瘦了许多。
        白玉堂拎着剑鞘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目视前方,眼中看不出情绪,却像藏着明亮刀锋,令人没来由地发寒。
        赵珏拱手见礼,把剑向白玉堂一抛。
        “五爷耳听八方,赵某佩服。倘若赵某方才向前多走一步,就要被五爷一剑穿心了。”
        白玉堂并不抬眼,扬手抄剑,翻腕还鞘,珍惜地掂了掂,放回身边。才转向赵珏,冷冷一笑:


        IP属地:辽宁59楼2012-12-17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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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阳,你还活着,不容易啊。”语气锐利得像要把他活活捅死。
          赵珏尴尬一笑:
          “赵某也没想到能再见到五爷——五爷必有后福。”
          白玉堂放声朗笑:“见到赵大队长,可就不知道是福是祸。”
          他施施然起身,提剑向外走去,眼尾扫一下展昭,“白爷回避,你们慢慢聊。”
          展昭目送白玉堂出去,看向赵珏。
          赵珏从怀中掏出一卷染血的钞票,推向展昭。展昭眼神一变。那正是他给昨晚那两个伪军的钱。
          “谁杀了他们?”展昭眼中有寒星闪烁。
          “我。”赵珏嗓音疲惫沙哑,“关内战事吃紧,特高课盘查极严。上次的事实在太险,竹内敬三已经对我起疑。这两个伪军平时和我走得近,被竹内敬三盯上,准备秘密带去审讯——不是自己人,嘴不牢靠。大概我也撑不了太久,我会努力争取时间,在你到达南京之前尽量避免生变。”
          “我有多少时间?”展昭问。
          “七天。”赵珏脸上的表情像一块铁板,“从哈尔滨坐火车到长春,过奉天进关。北宁铁路一分为二,以山海关为界,过了封锁线,后面的路就要你自己走。明天一早我派人把东西送来——几百特工的心血,全交在你手上。”
          展昭点点头。赵珏眼神向门外一扫,明显透出不放心的意味:“白玉堂突然出现,我担心……”
          展昭微笑,“我相信他。”
          赵珏苦笑:“有他一路相随,只怕更不安全。”他看着展昭的脸,一字字吐得涩重,“我指的,不是你我的性命。”
          “如果计划不允许,我会说服他。”展昭瞳仁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即又变成高天般的清朗,“信得过展某的话,就先请回。”
          赵珏说声好,转身消失在隔间的暗道里。


          IP属地:辽宁60楼2012-12-17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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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走到窗前向外看,院里挺拔的国槐淡香飘散,一人正站在树下,脚踩石地上跃动的点点阳光,背影愈显颀健。洁白的羽织和服,宽袖及肘,露出健壮的手臂,挺括的领边却是蓝的,流畅汇入下面裙裤的深色。昨夜洗净的半长头发随意束在脑后,额前脸侧散发飘垂,挡着眉眼,却更显凌厉。
            这样的打扮,本应配把日本唐刀,可是白玉堂臂挽通体灿白的画影,英挺身材居然把和服穿出了神似宋服的气质。
            一阵风来,落玉点点。
            剑吟清音,画影出鞘。
            只一转,剑尖上就接了一朵槐花,斜斜送向展昭,细小的花朵居然纹丝未动。白玉堂抖手,花朵才被清风拂下。
            在风里定住轻巧若无的槐花,这手控剑功夫堪称绝伦。
            展昭心中正赞,白玉堂已经带着一身槐香近前来,弯眼笑道:
            “猫儿,我另找了套蓝的给你穿。只是不知道,你还会不会使剑。”
            展昭心知,白玉堂作这样的打扮,是摆明要乔装和自己同行了。
            展昭眼中透出恬淡笑意,伸手拂去白玉堂肩上的一蕊落花,开口说道:“玉堂有兴,展某奉陪便是。”
            白玉堂倒是有些意外。他早知道这只展御猫习惯默默作为,从不好勇斗狠。刚才的话也就是随口一逗,没想到展昭竟然答应得这样痛快。心中不由得大乐,回身到树下,拿起立在树干边的巨阙,向对面那明蓝身影扬手挥去。
            展昭接住,将剑缓缓横在眼前。
            剑柄沉甸甸握在手中的一瞬间,心底的某处铮然弦响,仿佛是沉淀了千年的梦境重现,真实得使他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对面持剑的白玉堂,熟悉亲切又带着点陌生,让展昭心底突然生出强烈的渴望:渴望去迎接,了解,亲近,珍惜,共鸣。
            展昭一笑,这微笑的弧度温和如昔,然而配合着深沉的双眸,呼应着峻秀的眉锋,却构成了不可撼动的凛然正气。
            剑光渐渐映亮展昭双眼,巨阙完全离匣。


            IP属地:辽宁61楼2012-12-17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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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蓝身形一进,白衣挥剑相迎。
              展昭虽然右腿微跛,却仍剑气恢宏,剑式灵动。步法起掠飘忽,如松之劲,如风之迅。白玉堂原知道展昭枪法极准,却没料想展昭使这种沉寂千年的冷兵器竟然也得心到如应己手。白玉堂起先还有相让之意,数十招倏然而过,居然完全没占到上风。非但如此,展昭每一剑的稳重与潇洒,直击心胸,畅快如洗,让他完全丢开求胜之心,沉浸于这种美妙的默契。
              两人渐渐接近树下,白玉堂终归顾念展昭的伤腿,还是替他多加着小心。眼见多年生的树根把院中青石板拱起一角,展昭下一步右脚就要准准踩中。白玉堂想要提醒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下稍有分心,展昭这边巨阙一凛,身形突进,剑剑连环,刺挑劈掠,如疾风直袭,将白玉堂逼到墙角,剑指咽喉。
              那块青石角,展昭分毫也没有踩上。
              剑光忽敛,展昭立在面前,明澈双眼望着白玉堂,右手流畅地还剑入鞘,微笑。
              “玉堂,如何?”
              “你这耍赖猫!”白玉堂笑骂,“要不是爷让着你,你可奈何得了爷!”
              展昭笑意粲然:“展某并没请玉堂相让。”
              这一笑如同春风暖了人眼,再次激起比剑时就已在胸中撞荡的热血。白玉堂回手收剑,猛地将展昭连剑一起拥在肩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抱着,像是松开手,人就会消失了一般。
              展昭一手握着巨阙,另一手拥住白玉堂,一任他将头颈埋进自己颈间,听着他深长的呼吸。
              流动的槐香里,飘飞的落花中,时间停止了流动。他们像两棵连在一起的树,仿佛可以一直站到地老天荒。
              地老天荒。
              地老天荒……
              那是怎样的幸福,又是怎样的奢侈。
              良久,白玉堂感觉到展昭在他颈间缓缓抬起头来,在他耳边温言说道:
              “玉堂,你可放心了?”


              IP属地:辽宁62楼2012-12-17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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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呼吸停滞了一霎。
                原来从不轻易出手的展昭和他比剑,是为了让他放心!
                放心之后呢?他是不是又要转身离去,孤身赴险?
                白玉堂眼膜忽然变得干涩刺痛,仿佛被头顶枝叶间漏下的明亮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然而还是点点头:
                “你,一定要我说出口?”
                白玉堂双手把住展昭肩膀,直视着他:“我,从来都没有不放心。”
                展昭背对阳光,眉宇沉静。
                白玉堂眼中光影明灭不清,依稀可见微笑神色,却并不是笑。他把手按上展昭胸膛:“我的心就放在,你这里。”
                展昭垂眼看剑,没有说话。不需要再说一个字,白玉堂的手掌压在他心上,全部答案都已经被汹涌的心潮传递到对方掌心。
                但是,变数太多,无法承诺。
                “你曾经说过,共患难的意思,绝不是一人死,一人生。”白玉堂轻声说。
                仍然没有回答。
                “夏目広照!”白玉堂低喝。
                展昭抬眉,瞳仁微闪。在车上伪军当着白玉堂叫过自己夏目太君,却并不曾叫全了名字。
                “我没动过你的证件。”白玉堂眼神已经恢复如常,“我只是昨夜用这里的电台给我哥发报,告诉他我还活着。我哥秘密扣留了日本军火商夏目家的长公子,他和俄国人打完交道,正要去关内谈买卖。”白玉堂微笑停在嘴角,明亮眼中隐隐泛起霜意,“你冒名前来,一定是要进关。我不管你去干什么,堂堂夏目家的少主,连个跟班保镖都没有,不引人怀疑?”
                展昭眼中透出超然物外的平静:
                “玉堂,既然大哥告诉了你,我就直说。关外的布防,关东军配合华北战场的作战计划,收买地方势力的准备工作,日谍在关内的联络点,襄阳收集整理了一份详细资料,要送到南京。”


                IP属地:辽宁63楼2012-12-17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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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派你明目张胆招摇过市?”白玉堂冷笑,“这种危险得异想天开的事,襄阳找不到第二个人干了?……”
                  白玉堂没有往下说,眼里却明白写着:你把拿命换的证据给了襄阳,可有个水漂响?
                  展昭转开目光,并没有接白玉堂的话茬,继续说道:
                  “夏目家在军火生意上兼跨黑白两道,生意极具保密性,军方也轻易不动他。最近这笔和俄国人的生意万万不能让关东军知情,因此他这次出来也没有张扬。我改扮以后,和夏目広照很相似。”
                  “途中只要撞上任意一个了解夏目広照的人,你就完了!”白玉堂皱眉,“连同襄阳的情报一起,甚至包括襄阳和他带领的那些特工,一同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只能成功,不能成仁!为此已经有人命成了牺牲。”展昭目光澈亮,“不这样做,山高水远,关卡重叠,路程更艰难。并且经手的人越少越安全。大哥会封死夏目被劫的消息,我能用这个身份出关,就已经足够。”
                  “所以,”白玉堂换掉凝重表情,向展昭勾勾嘴角,“一个顶用的跟班,能让你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加倍。”他把发尾甩向展昭,“爷在采石场里弄成这个鬼样,再把你化装的东西给爷抹抹,谁还敢认昔日的白玉堂?”
                  展昭被他说得无奈,心中百感交集,叹了一声,提剑转身向房门走去。
                  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响。展昭讶异回头,立刻愣住。
                  白玉堂跪在院中央。
                  人虽然跪着,眼神却比昂然挺立还要锋利;眸中满蕴坚定,坚定得近于悲哀。
                  这样的眼神抵过千言万语。言语或者还可以辩驳,但这来自英雄知己的千钧一跪,无可抗拒。
                  展昭走回来,俯身扶住白玉堂手臂,却没能扶起他。
                  白玉堂从展昭手里夺回手臂,中规中矩地叩下头去,用日语说道:
                  “夏目少爷,请您,带上阿琰。”


                  IP属地:辽宁64楼2012-12-17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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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从东方倾进院落,描亮展昭的侧脸。
                    展昭跪下,来扶白玉堂,对方却固执地只给他俯伏的肩背和下垂的发梢。只有拄在手中的画影,仍然剑柄指天,气度昂扬。
                    展昭双手把住白玉堂肩臂,掌心感觉到对方筋骨绷紧有如铁石。
                    眼前这副傲世骨格,生死搏命也只当谈笑,给谁跪过?这双膝盖,明明跪在展昭心头上,生压活碾一般又热又疼。
                    “玉堂……”展昭劝慰地低唤。
                    白玉堂沉默。
                    明亮的天光下,这沉默如同淮南蝉叶,隐去尚气江湖快意风发,隐去怒马鲜衣豪纵风流,甚至连白玉堂三个字也隐去。
                    只余一个跪伏在地的日本浪人阿琰,死心踏地要给夏目家的长公子当个跟班。
                    展昭只觉得胸腔缩紧,血液在其中厮撞得分外鲜明。他想紧紧拥抱白玉堂,但地上跪着的人一身剑拔弩张的气势,不容拥抱。
                    展昭终于收回手,人站起来,向后让了一步。
                    然后,白玉堂听到头顶上落下展昭温和纯正的东京口音:
                    “阿琰,起来。”
                    这一句话灵验无比,白玉堂一下子弹起身来,趋上阶去打开房门,恭恭敬敬地向展昭笑道:
                    “夏目少爷,该吃早饭了。”
                    虽然是跟班态度,举手投足间倒是别有风范,贵气逼人。
                    夏目広照不由得瞪了一眼跟班阿琰:“哪有你这样的仆人,看起来比主人架子还大。”
                    阿琰洋洋得意:“我架子大些,正好抬夏目少爷的身份。走在外边,要是有人过来搭话,先得过了我这关。”

                    哈尔滨的夏季凉爽短促,早晨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阳光洒上餐桌,展昭专心低头喝粥,碗忽然被人抢走。
                    白玉堂剥好一个咸蛋,把里面金灿灿油汪汪的蛋黄舀到展昭碗里,再推回去。然后一臂拄着桌面向他看着。
                    展昭抬眼笑笑,不慌不忙地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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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笑却触得白玉堂胸膛深处暖暖软软地动了一下。
                      一顿家常早饭,与爱人只隔着一张桌面的距离。柔和阳光栖在猫儿眉眼上,让白玉堂一刻也舍不得挪开目光——那双黑眸深到足以蕴藏风起云涌,笑起来却那么清透,令他忍不住想要亲吻上去。
                      可是眼前的一切静好如画,让他又不忍心用任何行动甚至是心思来惊扰。距离上次安安心心地坐在一起吃顿饭,相隔的长度已经超越了时间本身。
                      曾经以为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赚的,如今活生生地恬然相对,怎能不万分珍惜。
                      展昭看着白玉堂若有所思似笑非笑的模样,伸手给白玉堂半空的碗添了勺粥。
                      “我受训的时候,教官曾经说过,”展昭微笑,“睁眼思考会泄露心事。实在要想,闭上眼晴。”
                      白玉堂回过神来,端起碗来把粥全部喝光,放下碗,说道:
                      “我只是在想,原来人学会了知足,是一件这么好的事。”
                      白玉堂的语气很平和,全然没有五当家的蛮霸匪气和泽琰二少的社交风度,就只是云淡风轻地说着,竟像一只手突然伸进热乎乎的胸腔里,虽然力气足够攥爆心脏,却仅仅温柔爱惜地在心壁上一抚,又轻轻收回,让听的人心里发烫眼底发热,不知道如何回应。
                      展昭伸过手来,握住白玉堂的手,用力握紧。
                      “需要学会知足的人是我。”他轻声,“你为我做的事已经太多了。”
                      “你又是为谁?”白玉堂笑,“我只知道,白玉堂这辈子做事全凭本心。”他站起身,握着展昭的手,绕到他身边,俯身吻上他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我其实不只知道这个……我还知道,白玉堂能和展昭活着在一起,每分每秒,都知足。”
                      门环恰在此时响起,展昭刚要起身,白玉堂拦住,大摇大摆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伪军,见白玉堂一身日本人打扮,点头哈腰地问过太君好,递上一张请帖。
                      白玉堂打发走伪军,笑着把请帖拍到展昭面前:
                      “夏目公子的大名果然响亮,昨夜刚到,今天就有人慕名相邀!”
                      展昭拿起看看,放到一旁。
                      “早就听说关东军要借庆典之名敛财。赵大队长申请护送的时候把夏目広照的名字备案在册。原来这只过路雁的毛他们也要拔。这请帖,怕是几天前就已经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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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儿,去不去?”白玉堂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我当然去。”展昭气定神闲。
                        “我是说——”白玉堂眼神亮得寒冷。
                        “是请我,不是请你。”展昭语气平和得理所当然。
                        屋子里好像忽然间凉了不少。白玉堂戳在桌子另一边,像一把剑。
                        展昭目光抚过白玉堂纠起的眉宇,在对方即将采取行动之前亮起微笑,“不过既然有跟班,当然——”
                        然而还是晚了。白玉堂已经越过桌面扑过来,把展昭抱住,想按在地面上,又觉得太冷硬,一旋身,压在了桌上。
                        “猫儿跟爷耍嘴?上次欠爷的帐还没还清!”
                        展昭知道戏弄白玉堂不比摆弄枪支弹药安全,本来准备还手,白玉堂这句无心之语倒让他突然怔住。
                        所谓欠的帐,他记得。
                        晦暗的手电光下,白玉堂抓着他的手按上心口——你若死了,赢回的是我的命!可是猫儿,你忽略了,我这里。
                        而他只能无奈一笑——都是展某的不是,玉堂说怎样就怎样。
                        面对未卜的前路和飘摇的命运,还想怎样,还能怎样?连一个死能同穴的承诺,都无法保证实现。
                        那么活着的每朝每暮,都弥足珍贵。
                        承担着白玉堂火热的重量,展昭垂下眼睛。
                        身上忽然一轻,白玉堂松开钳制,温柔的吻落到他眼睫上:“认真的猫儿……我怎么舍得讨帐?我是说,你耍嘴的样子,才真像只狡猾猫……”
                        阳光从窗外洒进,天气晴好。

                        哈尔滨关东军部里一片忙碌。因为MARUTA暴动逃狱,石井有新建基地的想法,连累得中马健一日夜奔忙。况且,为了维修背荫河兵营,需要的大笔款项也是难题。本来已经是戴罪之身,哪里还敢朝青木讨钱去?只能背地里想办法指使土匪绑架富商索取高额赎金,还得瞒着东条参谋长。
                        东条参谋长!想到他,中马健一也头疼。
                        上次差点弄丢了青木司令官的这位爱将,现在他只想做个保险箱把这实在让人讨厌的东条君关起来好不出事。


                        IP属地:辽宁106楼2012-12-23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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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办公室里出来,稻垣和中马都冷汗涔涔。中马赶快去收拾自己那一摊子事,智化径直回了后勤部。稻垣却一心想着投青木所好,把晚会办得更热闹些。知道青木公务之余对有中国味道的东西很感兴趣,稻垣一下子想起了当红名伶,那个风情万种的明凤华。

                          背荫山头,许大当家昨天晚上又赌了一夜,正在休息。刚躺下不到半个时辰,庆典的请柬就送上了山。喽罗不敢去打扰大当家,还好庆典是晚上,大当家后晌醒来也赶得上。
                          谁也不知道,许大当家并没有睡觉。
                          背荫山地牢里凉风飕飕,松油火把吱吱作响。欧阳春站在若明若暗的光影里,鹰眼发亮。昨夜在赌场接到长春送来的消息,青木贤二早上要到哈尔滨,晚上很可能参加聚会,组织命令制裁。
                          其实要刺杀青木贤二,最方便的人选是东条智化。但是上级并不完全相信这个有一半日本血统的人,甚至这次行动都没有让东条智化知情。
                          本来欧阳春已经安排人化装成侍者伺机行动。而这张意料之外的请帖,直接把欧阳春卷到了现场。

                          赵珏从展昭那里离开,赶往新安装的秘密电台。以他对白玉堂的了解,恐怕硬不让白爷跟着,这能量巨大的老鼠本身就能成为最危险的阻力。
                          对于党国,白玉堂并不安全。
                          但论到真正能为身负重任的展御猫着想,任何人都比不上白玉堂。从这一点出发,赵珏也希望白玉堂得到一个能被保护和接应的合理身份。
                          然而赵珏因为冲霄计划中办事不利,已经失去了直接与南京对话的资格,只能把允许白玉堂跟随展昭的想法告知直接上线洛阳并请示准许。
                          知道洛阳也要继续请示上级,赵珏并没有等待,直接回了联防队。刚刚进门,就接到青木到了哈尔滨的消息。宪兵队命令伪军们清街巡巷,准备随时迎接青木检视。等他把这些事都安排完了巡检完毕再回联防队,才发现当值的伪军也不在。只有刚过完烟瘾的队副,两眼瓦亮地来迎接他。
                          中马城出事时,赵珏的队副死在山上,竹内敬三又派了一个亲信进联防队,明显有架空赵珏的势头。赵珏半个眼睛也看不上这人,但又得罪不得。


                          IP属地:辽宁141楼2012-12-31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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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呢?”赵珏问。
                            “今天晚上不是四局合一的庆祝会嘛!当值的弟兄送请帖去啦!”
                            “哦?”赵珏扫他一眼,“不是三天前就送过了么。”
                            “刚刚太君派人又送来份补请的名单。我看您没在,就让弟兄们去啦。”
                            赵珏心里苦笑,这些日本人搂钱的心思细到恨不得拿筛子把地上的土都筛一遍。拿过桌上的名单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不过十几张请帖,要多少人送,把协防队都走空了?”
                            赵珏眼里突然有了凝固的表情。
                            他看到了夏目広照的名字。
                            赵珏觉得有点眼晕,向外看去,时已过午,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天上,亮得他浑身发冷。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清茗茶楼里人渐渐聚多。
                            明凤华已经到了茶楼,预备唱下午场的王宝钏。正坐在镜前修眉上妆,有人来送条子,毕恭毕敬地双手递到他桌上。
                            “哪儿的?”明凤华放下银柄修眉刀,随口懒懒问着。心里正烦,每天接到的条子也不知有多少,都去应酬还不得累死。秀目向条子上无心一绕,立刻什么都听不见了。
                            滨京饭店,四局合一,庆祝晚会。
                            跟包的看明老板手按着眉刀发怔,也不敢多问,悄悄退下。
                            明凤华慢慢描眉画目,双眼看着镜子。镜中的端庄青衣王宝钏缠头贴鬓,衬得一张未施胭脂的脸苍白如冰。
                            寒窑苦守十八年,到得团聚,丈夫早已另娶权贵之女,自己只是换了一种寄人篱下孤灯凄凉。王宝钏冰凉的指尖启开妆盒,刀尖深深陷进胭脂,在菱花镜面上,迎着自己的影像,划出一道怵目的红痕。
                            他在眼角重重描了一笔,画成尖翘的眼尾,轻轻唤道:
                            “哥哥……”


                            IP属地:辽宁142楼2012-12-31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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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天赐给我的机会去杀你。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里,展昭带着白玉堂走出门。一个卖报的从街口走过,低声下气地追着他们兜售晚报。展昭随手买了一份,交给白玉堂拿着,白玉堂漫不经心地展开看看,目光在报纸边角停住。
                              上面有一组数字,像是卖报的随手记下的报纸份数。但是对于破解过统计科密电的白玉堂,这已经是精确到具体词汇的信息。
                              ——青木参加晚会。
                              夏目家的人从来不会错过这样的送礼场合,现在决定不去已经晚了。
                              白玉堂余光看到展昭正凝重地望着他,知道展昭在担忧什么,于是抬眼送去一丝多少有点勉强的笑:
                              “我,不动他就是。”
                              展昭看得出白玉堂的眼神包含着超出这句话本身的含义:
                              他不动你,我可以不动他。
                              我不容许任何人再那样对待你。

                              车窗外变幻的霓虹流动,白玉堂坐在后排,和展昭并肩。虽然是夏天,日落之后就凉爽不少。风从半开的车窗里吹进,展昭忽然觉得头晕。这种眩晕从在中马城地下那次短暂失明开始就不定时地发作,短到几秒,长到几分钟,虽然不重,他却一直都很小心。
                              前后若干次伤到险些丢了性命,这并不是两三个月就全养得好的。
                              白玉堂发觉展昭眼神发眩,心里一紧,悄悄握住展昭的手,用日语问道:
                              “少爷,怎么了?”
                              展昭摇头,从怀里掏出粒药片含进嘴里,闭目向后仰在靠背上养神。额前的几缕黑发挡住眉睫,又被风吹开。白玉堂看着展昭化装之后依然轩秀的侧面,知道他是不舒服,心想一会过了场面,写了礼帐,就须得找借口带猫儿先走。


                              IP属地:辽宁143楼2012-12-31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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