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消逝
床榻上的少女猛然惊醒，睁大眼睛寻觅着周遭的一切，却只有一片惨淡的白映入眼帘，彼时的少女如同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眼眸中除了纯粹的白和淡淡化开的恐惧的光晕，再无它物。少女白皙如玉的手在床被上不住地摸索，来自异地的温暖使她少了一丝惶恐，添了一抹淡然。沙拉曼幽幽的声音如同救命稻草般在莩的耳边漾起一道道温柔的余波：“莩，你怎么了。”莩抚摸着沙拉曼手上的纹路，再次确定他并不是婆婆。“我还想问你，我怎么了。为什么我看不到你？”莩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紧握的双手却暴露出少女的惶恐之色。“相信我，会过去的，只是暂时的，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沙拉曼闪出一丝顾虑，但也只能坦白。“我……到底怎么了。”莩握着沙拉曼的手更紧了一分。“你只是暂时性失明而已，会好起来的。”沙拉曼淡淡开口，他并不想让莩有多余的担心，故作轻松的姿态。“我相信你。”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时候她还能怎样呢，只得强颜欢笑，让关心自己的人不要为她分心罢了。沙拉曼黯然地垂下眼帘，不再说什么，只彼此的双手还被莩紧紧地握着。
——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我知道你明明是那样的害怕呀。为什么要，在我面前佯装欢笑呢。
持续仅仅近三分钟的缄默，在莩的世界中，却仿佛度过了无数道轮回。而如今，她却不能表现出任何情绪，她是杀手，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使命。沙拉曼不再保持沉默，一向豁达的他想必也了解了其中的缘由，或许莩，真的是不愿意让他担心罢。“若不然，我们出去感受樱花罢。”沙拉曼在莩的耳边轻呵出一句。“是呢，我都忘记了，春天要来了……”莩灿若星辰的金瞳不再那样不可一世，而是蒙上了少许水雾。少女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终是被触碰到了。沙拉曼搀扶着莩，速度均匀地走向门口。夹杂着春意的寒风涌动，扑面而来。
——是呢，我都忘记了，春天要来了……
“春天，要来了……”莩自语般喃喃道，千丝万缕的记忆如同落花一般被寒风从内心深处牵起。也是这样一个将要来的春天，掠夺了她所有的幸福。
雾气升腾，将掉落的樱花裹挟在如幻境般的世界里，迷失，飘逝。这一切，似曾相识。莩如同恢复正常一般，摆脱沙拉曼的手，与被命运摧残的樱花在风中共同翩跹起舞，风灌满衣袖，曼妙的低吟萦绕在耳际：
幸福一生一世永不放弃 / 命运的法则就是循环 / 永远，向你微笑 / 生命，等你回来。
少女的绝世容颜在风中闪动光彩，倾国倾城。
沙拉曼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切，原本要说的话，要做的事，也只得搁浅。这样如梦境的美好，容不得半点血腥玷污。
空灵的声音悠然响起，就仿若山涧徘徊的哀歌，“莩，你已不再如往日，请回去吧，牢牢把握住现有的幸福，不要在幻境中迷失，在哀伤中消逝。”莩收回了手中的动作，愣了愣，那声音就好像是幻觉一般，盘旋过后便不再出现，她略有警惕地向后望了望，沙拉曼似乎也听到了那样的声音，伸出手，眼神像是在迎接一个迷失的孩子。莩的手几欲抬起，犹豫不定的眼神有了几分躲闪的意味。“不要在幻境中迷失，在哀伤中消逝……”空灵的声音意犹未尽地在莩的耳旁盘旋，莩的眸中终于闪现出坚定的火光，纤纤玉手搭上沙拉曼的指腹上，沙拉曼表情有些惊喜，也有些不可思议，莩的眼睛，这是好了吗？他磨砂着莩的右手，莩的眸子又恢复了刚刚的无神，迷蒙。
“莩，感觉怎么样？”沙拉曼道。
“我刚刚是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呢。倒是有件正事要告诉你，又要开战了。这次我要去亦容城，估计没个几天是回不来了。另外，由于你的身体缘故，婆婆派我和密莉搭档。”沙拉曼娓娓道来。莩的手猛地颤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不用担心的，战争结束后，我一定活着回来见你。”
战争是永不会中断的。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亦如此。消逝的，只会是人命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