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学计算机的，但我没奢望自己能成为高端的IT人才，所以我也不介意找其他任何方面的工作。在很多公司投了简历，大到房地产，金融，证券，国际贸易，小到图文，宾馆，酒店，物业公司。基本上都是石沉大海后的杳无音讯，不然就是全国各地的诈骗电话。直到那天，面试。

那是一个很大的公司，我不说他的名字，只说我在里面的所见所闻。那天早上，我接到通知面试的电话，早早的起来，换上一身自认得体的衣服，洗去头发上长期积攒的油腻，也少有的打了一次出租车，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所以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会刻意节省，但是那天，我清楚，这个机会对我意义非凡。

看着宏伟的牌匾，我开始有些却步了，我觉得这并不是属于我的地方，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因为我需要生活下去。同行来面试的人不少，都在争那一个仅有的席位，我来的并不算早，不大的办公室挤满了人，我环顾了下四周，他们也在打量我，目光并不友善，坐在最里面的人瞥了我一眼,头也不抬的说：坐坐吧，队长还没来。坚定且不屑。

我礼貌的对他笑笑，说：“不用了，谢谢。”便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站着。站在我旁边的是一个黑矮结实的小个子，看我走过去，便跺了几步给我空了些地方，我冲他笑笑，表示感激，他也对着我呵呵的笑，阳光真诚，能看出他是个实在的人，因为眼神骗不了人。

大家就这样互相僵持着，彼此不说话，偶有眼神碰撞也在交触的一瞬间互相偏离对方。不知道等了多久，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XXX，过来。”声音低闷冰冷，像是牢狱里的传讯，而我们就像一个个待审的死囚一般静静的呆在原地，面无表情。

旁边的小个子，扯了扯我的衣襟，对我说到，我先去了。还来不及我想一句祝福的话，他就匆匆的朝着门口走去，只剩下我们几人更加焦急和纠结的等待。面试的时候，前面的人总要比后面的多占些便宜，因为每个人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而且不会有所比较。我打量完房间的角角落落，手叠在一起搭载身前，稍稍靠着墙，静静的等着最后的审判。

“XXX,过来。下一个，XX。”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被叫出去，却没有人回来。这本来就是面试最普通的流程，而此刻，我却感觉像是他们都已经被送去了下一个轮回，我甚至有些不情愿听到那个声音喊我的名字了。我开始用双手来彼此互相温暖，来掩饰我的不安，眼神游离在四周的白墙上。“李小柱，你来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听到叫我的名字，我僵硬的快步跟上前去。前面带路的那位，头也不回的向前走，走廊里仿佛比那个房间还要安静。容不得我多想，已经到了门前，黑漆漆的门框里虚掩着，从门缝透出一点光亮，我不知道这背后是不是要将我完全吞噬的黑暗，还是永无止尽的光明。噔噔噔，他敲了三下，而后推门而入。

“队长，他来了。”他把头低低的埋在胸前，低声的说。对面的人把烟朝着手顺着的方向弹弹，烟灰掉在地上，我仿佛能听见摔得粉碎的声音。接着又把烟含在嘴里，朝着他摆摆手，示意他出去。他踉跄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轻轻的将门虚掩上，正好露出一条缝隙，只容许一到微光穿过。

那个被叫做队长的人，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把剩下的烟头仍在地上，抬脚捻了捻，抬头看着我说：“来，小伙子，坐坐。”我不好推脱，捡正面对他的那个座位坐下来。他用手摸着下巴，自习的打量我，朝着我边笑边轻轻摇着脑袋。我也附和着挤着笑容望着他，双手紧按着双腿。队长的笑，温暖且和蔼，但是少有真诚和淳朴，你知道，眼神很难骗人。

“小伙子哪里人？”他一首端着我的简历，一首在桌子上摸索着。
“老家淄博的。”我装作淡定，并保持着僵硬的笑。
“今年多大？”他熟练的问着，从桌上的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
“22。”我的手开始逐渐的放松了，嘴角还挂着笑。
“大学生怎么来当保安了？”他问完，但脸上丝毫没有一点疑惑和不解。
“现在工作难找，想先找一份踏实的工作，也算是找一个锻炼的机会。”我挑拣着一些适当的理由，把责任都推给社会。
“呵呵”他笑了笑，朝着我的方向吐了一团烟雾。

随后还有一些可有可无的问题，我断定他的文化程度也不高，一来我们谈的大都是肤浅的家常话，二来，我想除了那些所谓的研究生以及更高层是不会来当保安的。等那根烟灭了，他吐完最后一嘴烟圈，意味深长的说：“想不想留下来。”我看着他的眼睛，坚定的点点头。紧接着他说：“这里的规则只有一个，凡是都得听我的，无论对错。”

我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但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可辩驳。我深知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完全要看人脸色，所以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也觉得不足为奇，只是对他浅浅的笑笑，点了点头。他看着我，面露喜色。弹弹身上刚落下的烟灰，说：“我看你小伙子也不错，先回去吧，我叫他们给你通知。”我说了句谢谢，起身走出房间，把门虚掩，留下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