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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腐王道·文】夕阳旅社(现代架空/多CP/微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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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开年第一坑,向午饭君的《客栈》及《此生不再》致敬。
涉及主要人物:雄、秀、林、富、贵、卢、燕,也许还有其他。
架空文,基本无关原著,如拍砖,请随意。


1楼2013-01-04 21:46回复
    1.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Hotel California (The Eagles)


    暴雨倾盆。
    杨雄推开旅社大门的一刻,全身上下都已湿透,黑色的衬衫和长裤紧紧贴伏在身上,连握在手里的一串钥匙都在不停地向下滴水。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对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虽然带了雨伞,两人的状况却似乎比他还要糟糕,其中年纪稍小些的那个更是满身泥水,样子狼狈至极,看来是刚刚在雨中滑了一跤。
    “老板!还有没有空房?老板——”
    听见来人不迭的喊声,柜台里的男人抬起头来,神色冷淡地瞥了一眼门口的三个人。
    “这里早就停业了,你们还是另找一家旅店吧。”
    或许是阴雨天的缘故,室内的光线格外昏暗,狭窄的前厅里只点着一盏亮度不大的白炽灯,衬着油漆斑驳脱落的墙壁,确实也不像正在营业的样子,但鉴于此时户外的恶劣天气,他们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杨雄微微皱起了眉头。
    “山洪把省道冲断了,天马上就黑了,你让我们上哪里去?”
    听对方这样说,柜台里老板模样的男人咧开嘴笑了。
    “实在要住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两百一晚,押金一百,不讲价。”
    黯淡的光线下,他的笑容灿烂得有些出人意料,但对于全身湿透的三个旅人来说,这张人畜无害的年轻笑脸却像一个巨大的陷阱,上面分明写着四个鲜明的大字——趁火打劫。
    “你!”
    听见这个显然不靠谱的报价,那个满身泥水的年轻人急了,似乎还想讨价还价,却被同伴及时拦住了。
    “算了算了,谁让咱们赶上了这倒霉天气,这荒郊野岭的,自认倒霉算了。”
    他说得倒是不假,杨雄摇摇头叹了口气,伸手去摸衬衫口袋里的钱包。他并不认识那两个年轻人,一刻钟之前,他们在省道上拦住了他的车,说是出来郊游不慎和同伴走散了,又赶上这样的瓢泼大雨,苦苦哀求他捎带自己一程,杨雄见他们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实在可怜,于是点头答应了。
    两人身上的泥水弄脏了车座,这倒不要紧,但旅社门前一段路地势低洼,车子还没开进院就熄了火,多半是发动机进了水,如果就这样抛锚在路上,才是最糟糕的事。对这辆已经开了四五年的二手SUV,杨雄倒也不是特别心疼,但他还有另一桩十分重要的事要办,他并不希望这辆破车耽误了自己的事。
    “二楼202203房间,屋里有电视和空调,卫生间公用——楼梯在那边。”
    两把带着号牌的钥匙很快被扔在了桌上,杨雄无意识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头顶的一盏水晶灯上,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讶异。
    单看这里的装修风格,以前该是座硬件设施相当不错的假日酒店,不知是因为地理位置不佳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竟然就这样停了业,精致的水晶吊灯布满了灰尘,厚重的木门也失去了应有的光泽,在这阴雨连绵的黄昏,愈发显得破败而凄凉。
    他正出神间,楼上的角落里忽然有黑影一闪,像是什么人正用冷冷的目光窥探着他,但不过短短的一个瞬间,立刻便不见了。


    3楼2013-01-04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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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风尘仆仆的行路者来说,这间旅社虽然不过是人生旅途中极不起眼的一处停靠站,但在这样一个暴风雨的夜晚,却无异于为落魄之人提供庇护的人间天堂。
      杨雄闭上眼睛,将热水开到最大,任氤氲的雾气将自己完全裹在当中。浴室很久没有细致地打扫过了,地砖的颜色有些发乌,但对于刚刚从大雨中走出来的人而言,能洗上这样一个热水澡,已经算是舒适到近乎奢侈的事了。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体很瘦,肌肉的轮廓却结实而鲜明,温热的水流冲去了旅途的疲惫,也将皮肤烫得隐隐发红,除了背后一道狭长的疤痕,依然颜色深暗地停留在原处。
      那是杨雄自己无法看到的位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它的存在,恰恰相反,那是他记忆深处,最为刻骨铭心的一段回忆。
      简单的冲洗过后,他关掉水龙,换上带来的干净衣服,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公用浴室在走廊的一端,这样的格局在旧式的北方楼房中很常见。天已经全黑了,走廊里的壁灯不知出了什么毛病,一直在不停闪烁,衬着木地板上格外分明的脚步声,竟有几分阴沉可怖。
      推开客房的门,撞入眼帘的一幕却令他吃了一惊,橙黄的台灯下,一个戴眼镜的清秀男人从一堆杂乱的书本后探出头来,以惊诧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不速之客。
      “抱歉——走错了门。”
      虽然直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杨雄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向对方道歉,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才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如果真如老板所言,这座旅社早已停业,那对面房间里的年轻人,又是从何而来?
      回想起适才隐藏在角落里窥视着自己的森冷眼神,杨雄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虽然不过是短短的一个照面,但他可以确定,刚才自己见到的那个书卷气十足的清秀男子,并不是在楼上窥视自己的人。
      他正出神地想着,外面却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是我。”
      杨雄打开门,就看见方才那个戴眼镜的青年,抱了一袋苹果,正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


      4楼2013-01-04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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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My head grew heavy and my sight grew dim
        I had to stop for the night
        There she stood in the doorway;
        I heard the mission bell
        And I was thinking to myself,
        'This could be Heaven or this could be Hell'
        ——Hotel California (The Eagles)


        在床头的留言薄上,杨雄终于见到了这家旅社的名字,适才进门的时候光顾着躲雨,竟然不曾留心过门口的招牌。
        夕阳旅社。
        倒是个有点意思的店名,他想起小时候住在乡下,自己经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河边钓鱼的场景,晚霞映着芦苇,照得水面上金灿灿地发亮,偶尔惊起一只不知名的水鸟,扑扇的白色翅膀也被落日映得一片橘红——这样的景色,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如果天气晴好,说不定在这间屋子里倒真的能看见很好的夕阳。他打量着室内的家具陈设,式样多少有些老旧,床倒是很宽,上面铺着蓝色的格子床单和从前很时兴的提花针织枕巾,唯一不足的是被褥在霪雨季节多少沾染了些霉腐的气味,不过既然天公不作美,让他赶上这么个倒霉的天气,也讲究不了这么多了。
        不晓得是不是天气的原因,手机没有信号,床头的电话听筒里也没有声音,但这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坏事,正好可以让他从忙碌的工作中抽身出来,获得短暂的空闲。
        晚上六点半,还远不到睡觉的时间,他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随便瞥了几眼,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内容,反复调换了几个频道,也是如此。
        暴雨仍在肆虐,密集的雨点将玻璃窗击打得噼啪乱响,远方不时传来阵阵沉闷的雷鸣,杨雄关掉电视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将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夜。
        在他的记忆深处,也曾有过一个类似的夜晚,只是彼时和他并肩而立,一同面对狂风暴雨的那个人,如今已不在他的身边。
        世变无常,人生的相聚与离别,或许冥冥中早已注定,与自然和命运的力量相比,人的本领实在渺小得毫不足道,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轻舟,随时都可能堕入无法逃离的深渊。
        无数宛如碎片的往事飘上心头,直到他忽然瞥见,面前的玻璃窗上多出的一条人影。
        高大的人影,如同幽灵一般,此时就无声无息地站在他的身后。
        杨雄的身体猛然僵住。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萧让离开之后,自己已经锁好了门,那么身后这个人,究竟又是从何而来?难道在他进入这间屋子之前,房间里已经躲藏了另外一个人?
        “——你是谁?”
        来不及把这句话说出口,甚至来不及转身看清对方的模样,一股巨大而凶狠的力量,已经挟着风声,恶狠狠地向他的脑后袭来!


        6楼2013-01-04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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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后偷袭,本来就是寻常人最难闪躲的攻击方式,更何况对方急于制服杨雄,一上来就几乎使出了全力。幸好杨雄是警员出身,以前练过一些格斗功夫,加上及时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否则此时脑袋多半已经开了花。即便如此,脸上仍然被来人手中凶器重重划了一下,火辣辣地刺痛。
          还好至少有一件事是值得庆幸的,对方手中的武器是木棍,而不是匕首菜刀之类的锐器。
          室内的空间本就狭小,杨雄接连躲开对方扫向自己的两棍,整个人已退到墙角,眼见第三棍又攻到面前,危急中只得咬紧牙关,抬起手臂护住头脸,耳中只听喀嚓一声,粗大的木棒硬生生砸在他前臂上,瞬间断成三截。
          这一下重击挨得结结实实,杨雄只觉手臂上剧痛钻心,也不知道骨头断了没有,那人见没能击倒对方,怒吼一声,再次扑了上来,杨雄闪躲不及,竟被对方的双手牢牢扼住脖颈,死死按倒在地上。
          那人的力气大得出奇,杨雄只觉眼前金星乱迸,脖子被勒得完全无法呼吸,只得拼尽全力,死死抓住来人手腕,竭力阻止对方发力。挣扎撕扯间,室内的桌椅几柜被两人撞得东倒西歪,上面摆放的物件也跟着掉落下来,砸在两人头上身上。
          做了这些年的警员,他还是头一次遭遇这样的局面,偶尔见过街头小混混聚众打野架,却从来没有遇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够在打架时爆发出如此凶悍的气场,更何况那人的身手动作,一看就受过正规而严苛的训练。
          唯一使来人在搏斗中落了下风的,是体力,全力一击后渐渐衰弱的体力。
          杨雄虽然并不知道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在这样生死系于一线的时刻,任何微小的风向变化都可能成为扭转局面的关键,见来人扼住自己脖颈的手微微颤抖,显然体力已到了极限,当下更无迟疑,抓住对方手臂猛然翻身,使出全身力量将他压制在身下,之后从腰间掏出手铐,动作熟练地铐住了来人手腕。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他扯住对方领子,将他的脸扳过来朝向自己,那人挣扎了几下挣不脱,不停喘着粗气,渐渐放弃了抵抗。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此时的模样却只能用狼狈两个字来形容。胡子拉碴的脸上污秽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长相,一身不知穿了多少天的肮脏衣服浸透了雨水,湿淋淋地贴在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你……不是来抓我的?”
          男人闭着眼睛,艰难地从唇齿间吐出几个断续的词句,杨雄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你是个逃犯?”
          男人咬着牙不吭声,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承认了一切。
          杨雄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在对方的肩膀上。
          “你受伤了?”
          隔着湿淋淋的衣服,看不清是枪伤还是刀伤,刚才的打斗中,原本就不曾痊愈的伤口再次裂开,流了许多血,连杨雄的衣服上都沾染了一片。
          “你要是不想死,就最好别乱动。”
          他将男人从地下拉起来,按着他的肩膀命他坐在床边,之后俯身去检查对方肩头伤势,对方微微颤抖了一下,并没有挣扎和拒绝的表示。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来人。
          男人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无比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林冲。”
          【待续】


          7楼2013-01-04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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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许并不是个很特别的名字,但杨雄听到这两个字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愣了一下。
            “你是林冲?”
            男人不答话,黯淡的眼眸中全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他垂下头,近乎空洞地凝视着自己腕上晶亮的手铐,费力地吞了下口水,没有说话。
            “喝口水。”
            他倒了杯热水递在男人手中,后者先是犹豫了一下,但立刻便端起杯子一口气灌了下去,仿佛杯子里装的并不是水,而是传说中能够包治百病的琼浆玉露。
            “原来你就是那个越狱犯,我看过网上的消息——倒是很了不起。”
            “媒体上的消息……都是假的。”
            男人含混地开了口,声音沙哑而又模糊,杨雄淡淡一笑,反问道:
            “假的——你指哪方面?是说你不是逃犯,还是你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凶悍?”
            两周前那条轰动一时的新闻,他至今仍然记得媒体对一些细节的渲染。一个退伍军人出身的在押犯杀死了两名**,孤身一人突破四道关卡,逃出了戒备森严的邻省监狱。为了将此人缉拿归案,警方已经开始悬赏通缉,并派出近千名荷枪实弹的警员在附近村庄展开地毯式排查,结果却一无所获。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哪来的这么大本事,竟然用半截塑料牙刷柄磨成的锐器刺穿了监狱看守的喉咙,并且生生扯断了死者的手腕,先是用**口袋里的门禁卡打开了监区的第一道门,其后又利用割下来的**拇指指纹打开了第二道门。两名**的死状惨不忍睹,凡是目睹过案发现场的人,无不为罪犯的狠辣手段感到义愤和震惊。
            “要是把你卖了——倒真能换个好价钱呢。”
            通缉令上开出的价码,是人民币十万元,提供有价值的线索也能获得两万元的奖励,男人情知大势已去,任凭杨雄出言讥刺,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
            屋门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被敲响了。
            “他是谁?你们刚才在屋里闹什么?——我是看雨下得实在太大,怕你们天黑了在路上出事,才好心让你在这住一晚,可你又在屋里搞什么鬼?弄坏了这么多东西,谁来赔?”
            旅社老板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杨雄尚未来得及答话,对方已经迈步进了屋,一眼望见被铐在在床边的邋遢男人,登时被吓了一跳。
            “他这是——”
            令他吃惊的,不单是屋子里多了一个林冲,更主要的却是后者腕上的手铐,旅社老板抬起头来,用小心翼翼的目光试探地望着杨雄,满脸都是狐疑的表情。
            “你不用怕,我是**,别的先不要问——麻烦你去给他找点药来。”
            杨雄简简单单地答道,老板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他两眼,见他神色严肃,不像是在说谎,于是含含糊糊地应承了一声,转身下了楼。


            12楼2013-01-05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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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Then she lit up a candle and she showed me the way
              There were voices down the corridor,
              I thought I heard them say...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Hotel California (The Eagles)


              照亮这一片黑暗的,是蜡烛摇曳的微光。
              “忘了和你们说,这里经常停电,尤其是天气不好的时候——剩下的蜡烛不多了,没法分给你们,不过你们如果不想睡觉,可以下楼来坐坐。”
              朱老板摊开双手,向走廊里面面相觑的几人摆出无奈的手势。萧让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随手拿起一本书,首先走下了楼梯,两个和杨雄同来的少年犹豫了一下,互相商量了一下,也跟着下了楼,杨雄抬腕看了一下表,见时间确实还早,于是拉起林冲,跟着众人一起来到了位于一楼的餐厅。
              说是餐厅,桌椅却早已被搬走了大半,空荡荡的室内只剩一张破旧的圆桌,摇晃的烛光将人们的身影拉长了映在斑驳的墙壁上,愈发衬出环境的幽暗阴森。
              “坐着怪无聊,要不……玩个游戏?”
              其中一个少年提议道,见众人没有反应,于是耸耸肩,朝自己的同伴扮了个鬼脸。
              “……看来你们都不是爱玩的人。”
              萧让却笑了。
              “我建议——每个人都来讲个故事。”
              他返身上楼,不多时回到餐厅,手里已多了一瓶启了封的红葡萄酒。
              “这酒不错,先前还有许多,如今只剩下了这一瓶,”他说,“从前我一直是为别人讲故事的人,但是今天晚上,我愿意成为你们每个人的听众。”

              【待续】


              17楼2013-01-07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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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的六个玻璃杯里,很快被注入了深红色的液体。
                “要是再配上一桌子菜就更好了——浪漫的烛光晚餐。”
                少年懒懒地趴在桌上,凝视着杯子里的红酒,目光中竟有些惆怅,朱老板忽然笑了。
                “酒真不错——换成我,肯定舍不得请人白喝。”
                他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或许是由于心情放松下来的缘故,从进入餐厅的一刻开始,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便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原本是平凡无奇的脸孔,也因这笑容增添了不少光彩。
                “别人说好,也许是恭维——连朱老板都说好,大约这酒是真的不错罢?”
                萧让不动声色地微笑着,目光却始终落在自己带来的书上。
                “你带了本什么书?好看吗?”先前说话的少年忽然问。
                萧让转过头去望着他。
                “歌德的Faust,对于多数人来说或许无聊之极——西方古代传说中,一个为了换取知识,而将灵魂出卖给魔鬼的人。”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他缓缓背诵出了诗剧的献词:

                那些听过我早年唱段的人们,
                他们已听不到我以后的歌吟;
                友好的聚会,已是杳无踪迹
                唉,最初的回响也寂然无声。
                我的悲歌将为陌生的人群而唱,
                他们的喝彩,一样会令我心惊。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年眨了下漂亮的眼睛,略微有些夸张地耸了耸肩。
                “那么,就请这位小兄弟为我们讲一个人人都能听懂的故事吧,”萧让依然平静地微笑着,“我愿意,洗耳恭听。”

                “故事么?”少年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顽皮,“数十年难得一遇的暴雨,住在这荒郊野岭的旅店,又恰好赶上停电,必须讲个鬼故事才能应景。你说是不是,平哥?”
                他的同伴却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
                “要是那些瞎编乱造的故事,可就没意思了,咱们六个大老爷们,谁还会怕这个?”
                “害怕也许不至于,不过离奇一点的故事,大家总还是爱听的。”
                萧让微笑道。少年眨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好,我就给大家讲个故事。” 


                23楼2013-01-09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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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松龄和聊斋的时代早已远去,但世上的每个城市里依然流传着许多与鬼怪有关的灵异故事。有人从民俗学的角度专门对这些故事进行过分类研究,并且将它们统称为“城市传说”。
                  半夜两点钟不能照镜子,否则就会看到除自己之外的人。深夜搭出租车的白衣女子,用来付车费的百元钞票是冥币。末班公交车上出现身穿清代官服的神秘乘客。在电影《下一个就是你》里,这些流传在市井校园里的怪谈传说甚至成了影片的主要内容,而这部电影的英文片名也正是Urban Legend,即城市传说。
                  所有的流言和故事都被传得有鼻子有眼,除了没有当事人亲自现身说法以外,每个人都坚信它们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这种故事,听多了其实都一样,”董平一手搭在史进的肩膀上微笑道,“其实很多时候,虚构的故事反倒不如真实的生活来得离奇,你说是不是?”
                  “我和史进第一次见面时,简直就像势不两立的仇敌。那时他是一支业余球队的主力前锋,在地区联赛一度很有名气,结果有一次比赛时,和我朋友所在的球队发生了冲突,几个兄弟气不忿,将他堵在胡同里狠揍了一顿,可谁也没想到,不打不相识,如今我们竟然成了好朋友。”
                  他轻拍着同伴的肩膀,笑吟吟地说道,但不知何故,杨雄却在对方的眼瞳中捕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阴郁,回头望了一眼旁边的林冲,见他微微低着头,乱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对话。
                  “活了这么多年,架没少打,却从来没吃过那么大的亏,你居然还好意思来揭伤疤。”
                  史进嘴里抱怨着,清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无辜的神色,杨雄的心不觉微微一颤——在他的记忆里,也曾有过那样一张年轻的脸孔,拥有同样清澈而又纯净的目光。
                  乍看起来是如此相似,细瞧却又完全不同,也许只有当思念一个人到了极致,才会在世间一切不相干的人身上看到他的影子,然而那个人在他的心中,又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永远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
                  “说到亲身经历的故事,这家旅社的历史,倒还有点意思,”朱老板突然插口道,“要是你们有兴趣,我可以讲给大家听。”
                  他环顾四周,见到众人兴致盎然的模样,于是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讲起了一段故事。
                  【待续】


                  28楼2013-01-12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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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好热闹,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
                    不待众人作出反应,少年已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玩味般地逐一打量着围坐在圆桌前的六个人,目光中绽放的笑意益发欢愉。
                    那无疑是个很美丽的少年。屋外的暴雨仍未停歇,他的全身都在向下滴着水,衬衫的领口半敞着,柔软的黑发湿淋淋地贴在额头上,烛光的映照下,少年的脸色酡红得有些不自然,而几乎就在下一个瞬间,在场的众人都再清楚不过地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
                    “这人醉了。”
                    董平悄声说道,坐在他身边的史进不觉皱了下眉,喃喃自语道:
                    “这么大的雨,一个醉鬼,怎么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间?难不成真的见鬼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这也是他们共同的疑问。
                    “大半夜的,我想你们应该不会拒绝一个避雨的外乡人罢?……你们刚才在玩什么?”
                    见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不速之客,萧让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停电了,什么事也做不成,只能聚在一起聊天讲故事——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有没有兴趣?”
                    “故事?”少年先是一愣,继而嗤笑了一下,“良宵苦短,六个大男人,什么事情不好做,偏偏要学那古代萨桑国的国王,去听不相干之人的无聊往事?”
                    “宰相之女山鲁佐德从新婚之夜起,为她的丈夫讲述了整整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那是因为她希望通过足够的时间,来慢慢感化那个顽固愚昧的暴君,而你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旅人,一旦分离便永无重逢之期,不趁着漫漫长夜寻找一点少得可怜的欢乐,却在这里坐而论道,难道不是可笑之极?”
                    少年笑得一脸灿烂,仿佛果然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众人面面相觑,猜不出对方的来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世间的欢乐有许许多多种,听故事也是其中之一。”萧让微笑道,“当然,这位小兄弟要是有其他的娱乐方式,无论是唱一首歌、跳一段舞,或者别的什么节目也好,只要能给大家带来快乐,我想其余几位朋友,也都是欢迎的。”
                    少年仍是笑个不停。
                    “歌么,如果有音乐伴奏的话——当然可以。”
                    “音乐么,放在平时倒是不成问题,可是现在停电了,你又不是没看见。”
                    朱富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奈的姿势。
                    董平忽然抬起头来。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倒是可以,为你伴奏。”


                    37楼2013-01-16 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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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崭新锃亮的布鲁斯口琴,也许是世界上最便于携带的乐器之一。少年的目光中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但几乎立刻就变作了惊喜。随着悠扬而富于韵律的口琴声,他轻声唱起了一首歌:
                      那是一片蓝葡萄,
                      挂在戈壁的天尽头,
                      云外有片大草原,
                      有个孩子在放牛。
                      道路死在我身后,
                      离开河床水更自由,
                      为了不断的向前走,
                      我得相信那不是蜃楼。
                      梦里全是湖水绿洲,
                      醒来满地是跳舞的石头。
                      啊,我的饥渴映红起伏的沙丘,
                      我不要清醒的水,
                      我只要晕眩的酒。
                      清醒的人倒在路旁,
                      幻觉带着我们向前走,
                      大风淘尽了我的衣兜,
                      失明的灵魂更加自由。
                      这个不知名姓的神秘少年究竟是何来意,在场的众人并不知晓,然而琴声响起的一刹那,人们却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凝神倾听着他的歌唱。
                      那并不是一首欢乐的旋律,但少年低回宛转的歌声却有着打动人心的力量,略带苍凉的音色使人不由自主地忘记了屋外的狂风暴雨,仿佛自身也随着优美的音乐插上了翅膀,跟随着歌中的沙漠旅人一起,在不知不觉中飞向苍茫辽阔的远方。
                      “真的很好听呢。”史进喃喃自语道。
                      少年似乎听见了对方发自内心的赞美,像是要故意卖弄一下自己的才艺,他转过头来,朝着众人回眸一笑,突然甩头,跳起了一段轻快而节奏狂烈的舞蹈。
                      口琴的旋律声中,他的舞步灵动奔放,几个旋转摆胯的动作一气呵成,全无半分凝滞之感。杨雄虽然并不懂行,却也看得出对方一身功夫绝非寻常,若不是专业出身,至少也是在艺术方面极富造诣的天才。
                      “他是谁?”萧让悄声问朱富。
                      “我怎么会知道——也许是妖精变的罢?”
                      朱富轻声说。杨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林冲,只见他自始至终神色漠然,大半张脸依然隐藏在乱发下,没有流露出丝毫表情。
                      一曲终了,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忍不住一同鼓掌称赞。
                      “你是个歌手,还是个演员?”杨雄问道。
                      “从前或许是,但现在已经不是了,”少年微笑着仰起脸来,与杨雄目光相交,“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无家的浪子,你们可以叫我——浪子燕青。”
                      【待续】


                      38楼2013-01-16 01:36
                      收起回复
                        “浪子?——是流浪的浪,还是浪荡的浪?”
                        见董平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燕青淡淡一笑,伸手拿起一只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之后仰头一口饮干,并未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
                        “谢谢你的伴奏……你的口琴,吹得倒是真不错。”
                        酒意渐渐涌上,他转过醺红的俊秀脸庞,期待的目光落在朱富脸上。
                        “你是老板?山洪把路冲垮了,能让我在这里过夜吗?”
                        烛光下,少年好看的眼睛里闪烁着恳求的神采,令人简直不忍对他说出拒绝的话来,朱富却笑眯眯地开了口。
                        “过夜么?当然没问题——标间两百一晚,不讲价。”
                        听见这个显然超出自己心理预期的报价,燕青怔了一怔。
                        “这么大的雨……你这算是哄抬物价不?”
                        “当然不算——最多只能算是,趁火打劫而已。”
                        倒是承认得干净利落,见面前的这人笑容可掬,开起价来却丝毫不留情面,燕青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口气登时软了下来:
                        “歌也唱了,舞也跳了,老板就不能行行好,给打个折?”
                        “这可不行——这几位客人也是刚来的,当初说好了两百一晚不讲价,如今单单给你打了折,人家嘴上就算不说,心里大约也是不舒服的罢?”
                        这样的理由虽然牵强,倒也不是毫无道理,燕青咬了咬牙,发狠似的翻着自己的衣兜。
                        “我身上的钱真不够……都给你,行不行?”
                        皱皱巴巴的纸币,最大面值不超过二十元,一共八十三块六毛,里面还混着几个可怜兮兮的钢镚儿,显然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杨雄忍不住开了口:
                        “常言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旅店里又不是没有空房——楼上的201房间还空着,收五十块钱,让这孩子凑合一晚上,也不会碍你的事,行不行?”
                        “不行!那间屋子绝对不能住人!”
                        朱富突然毫无征兆地吼道,声音之大把在场的众人全都吓了一跳。董平眉毛一挑,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史进悄悄按住了肩膀。
                        杨雄的脸色沉了下来。
                        暴雨之夜无家可归的感觉当然不好受,这他是知道的。旅社的标间并不狭窄,若是换作平时,让燕青到自己房中同住也未尝不可,可如今多了一个林冲,自己身为警员,总有押送逃犯归案的义务,他这样想着,微一迟疑间,萧让已经开了口:
                        “算了,让他去我屋里住好了,反正房钱已经付过了,多一个人也无所谓,朱老板总不至于反对罢?”
                        听萧让如此说,朱富嗤地笑出了声。
                        “如果你不怕这孩子是山妖树怪变的,劫了你的钱物去,我这里,当然没有问题。”
                        “穷酸书生一枚,劫财的话,分文没有,劫色——你问问他肯么?”
                        听对方答得俏皮,朱富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祝你们,做个好梦。”
                        【待续】


                        40楼2013-01-17 00:56
                        收起回复
                          但不管这人的话是真是假,身为警员的自己,注定要与对方成为势不两立的敌人,杨雄摇头叹了口气,再次取出手铐,将林冲的右手腕铐在床架上,自己则燃起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推开房门,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在黑暗的走廊里,他险些与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个满怀。从对方发出的一声轻笑中,杨雄认出来人是那个名叫燕青的少年,他道了声歉刚想走开,却被来人拦住了。
                          “你是**?”
                          少年仰起漂亮的脸孔,眯起眼睛凝视着他,似乎是刚刚洗浴过的缘故,他身上的酒味已经消褪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淡的肥皂香味,杨雄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下头。
                          “很酷的职业呢——我敢打赌,你穿上警服,肯定比现在好看。”
                          “**不是模特,单纯想耍帅的话,你选错了职业。”
                          听得出他话中的不快之意,燕青唇边的笑容却依然灿烂。
                          “是不是你们这些当**的,都特喜欢教训人?”
                          不等杨雄回答,他已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用近乎诡秘的口气接着问下去:
                          “刚才坐在你旁边那个戴手铐的人,他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个在逃的杀人犯?”
                          “这不关你的事。”
                          眼见少年的脸差点就要贴上自己的脸,杨雄退后一步,冷冷地回答。燕青却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不说就不说。”
                          “你板起脸来训人的样子,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少年本已走到了房间门口,忽然回过头来对着他笑了一笑,“不过很可惜,你不如他长得帅气,真的不如。”
                          【待续】


                          45楼2013-02-01 22:23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