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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墙有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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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搬家~~


1楼2013-01-15 12:56回复
    前言
    开这篇的缘由来自我对明史的兴趣,我小时候就特别爱看历史题材的电视剧,长大了一点,就喜欢买书籍来看,当然,那时候还没那个斤两去看文言文,都是白话文。
    照理说,女孩子应该爱漂亮的裙子啊可爱的洋娃娃啊,我怎么会有这种喜好?可能性格使然,我思维比较偏理性,爱看严肃的历史剧,爱看推理小说,爱拼建筑模型。总而言之,我喜欢一切有条理有根据的东西。就像拼建筑模型一样,从最开始的零零散散不成样子的分支到最后成型的建筑模型,我享受这种分类合并、梳理脉络的过程,越是复杂的越兴奋越有成就感。
    我相信一句话,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历史是由人记载的,人很复杂,生活在千丝万缕的关系网中,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符合的那个利益阶层。不同的史书代表不同阶层的观点,正史和野史可能对同一个人的评价对同一件事的记载都不同,对于同一个历史事件,都会发现几个不同版本的样貌。看着先人们留下来的史书,可以窥探到当时的历史背景,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在这些字里行间以自己的感官经历了那些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几千年的事情。
    新女驸马这剧,如果套入史料中,最有可能的朝代就是明天启朝。所以这篇文,我就将故事植入到天启年间,当然,它仍旧是小说,而不是复原史书,只是我想按着史料的记载来丰满这个故事的背景。明朝是一个被抹黑太多的朝代,其实大明朝并不像市面上广为流传的言论描述的那样不堪,这是一个经济发达、言论高度开放的朝代。
    这篇文并不是纯粹的公主驸马小说,等你们看了正文就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无论如何,请你们相信,这的确是一篇女驸马后续文。八月初就有了动手写这文的构想,然后开始查资料,文中很多地方我会加以注释解说,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会加图。这不是最受欢迎的言情式小说,这篇文我心里明白,弄得不好,就会变成冷门文,但是,就当是圆满自己的执念吧,我只是想这么写而已。
    最后,我还想说,欢迎诸位随时挑不足,更欢迎一起探讨,一起考究。对于剧情,有任何的建议或者疑问,也欢迎随时提出。


    2楼2013-01-15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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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回
      近二更天,雨越发地下得细密。夜幕也似是一团晕开了的黑墨一般,浓黑浓黑的,没有一丝光亮,让人觉得这天就会永远这么下着再也不会亮了。
      许府的后院中有个像是小迷宫一样的假山群,说起这许府,就不得不提许长慵深受皇恩、圣眷正浓了。许长慵虽是宦官,却并不在内廷当值伺候,若不是朝中大臣极力反对,皇帝差点就给他弄个一品武官当当了。而这许府正是皇帝特赐给许长慵的府邸,完全就是按一品大员的规制建的。
      小厮撑着黑色的油伞走在许长慵身侧,大半个身子被雨水打湿。金质的面具罩在许长慵脸上,旁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得小心谨慎地跟随着他如风似火的步子。
      “等等,带我去那小丫头的屋里。”当一行三人即将要转过某座假山走向许长慵自己的卧房时,许长慵如是说道。
      前面提着灯笼引路的小厮弯腰点头,接着引着他们往回走。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许长慵终是到了小院子里,三人收了伞,继续往里面走去,进了屋,引路的小厮叫醒了前屋守夜的婆娘,吩咐了几句,那婆娘诚惶诚恐地行了礼进了里屋。
      不多时,里屋透出烛光,为许长慵撑伞的小厮取了暖炉上温着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奉上。
      接过茶杯,暖了暖手,放下,他往里屋走去。
      “老爷。”妇人见他进来,连忙上前行礼。
      许长慵抬起右手,一挥,她欠身一福退了出去。
      昏黄的烛光下,绿色蟒袍上的坐蟒看上去更加的狰狞凶恶,金色的面具反射着烛火的光亮,这样的一幕,任谁看了都会生出几分惧意。
      此刻,床上的少女正一脸惊容地看着他。
      “知道我是谁吗?”
      许长慵步履稳健地向床榻走去,无视她惊惧的眼神和下意识地往床内躲的动作,他在床沿坐下。
      少女一句话不说,只是摇了摇头。
      “好姑娘,今后你会牢牢记住我的。”
      少女睁着惊惧疑惑的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是你把我抓来的?你把我爹娘怎么样了?”
      “抓?这可谈不上抓。哼,还真是个孝顺姑娘,可惜啊,你爹娘可没想着你的死活。”
      “你……”
      许长慵乌黑的双眸打量着她的脸蛋,甚至还伸出了手去,想要触碰,“不过,周主事果然是朝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生出的女儿长得也这般标致。”
      少女惊慌地往后靠。
      “你干什么?!”
      “哈,莫惊慌。”许长慵笑着收回了手,“好好在这呆着,夜也深了,你睡吧,我走了。”
      说完,他果真起身并往外屋走去,两个奴仆见他出来,引路的赶忙提了灯笼点上,撑伞的先去开了屋门。
      随后,三人又匆匆地步入了暗黑的夜雨中。


      5楼2013-01-15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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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回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繁华自是不用多加赘言,单看那纵横内城的街道就达上千条之多。
        朝阳门大街上,卖糖葫芦的小哥抄着地道的京片子正卯着嗓子吆喝着,今日的生意算不上红火,只能说糊口的钱挣来了。见着前面有两对带着孩子的夫妇,他打算上前试试运气。
        正当他准备转移战场时,耳边却传来了一阵铿锵有力的马蹄声,随即,前方的人群开始骚动,纷纷往两边避让,小哥眼疾脚快,赶忙抱着自己的糖葫芦棍往后退。
        来人身穿绯色蟒服,脸上带着金质的面具,骑在棕色的高头骏马上,鲜衣怒马,一路疾驰。
        路人们都三五成群定在原地生怕被这街头霸王撞到了,正当他们望着那奔驰而去的骏马不胜感慨时,又出现了让他们心惊肉跳的一幕。
        只见前方的茶楼上突然跃下了一个身影,眼见着这一人一马即将撞上来,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当是时,那驭马疾驰的人勒紧了马缰,腿夹紧马腹,人和马身都呈一个上跃的状态。不过须臾,连人带马的都跃过了那个跳下来的人,围观的众人也都打内心里松了口气。
        马儿着地往前跑了几步后,被驭马之人勒着缰绳调了个头。那面具遮住了他的脸,旁人无从看出他脸上的神情,但想来必是恼怒的,单是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就让人不敢直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挡我的路。”
        那从茶楼上跃下的人一身江湖游侠儿的装扮,与之不相匹配的是,手里却是拿着一节黑甘蔗。
        “这几年没入京城,今儿个倒是开了回眼。我听说过有一种畜生长得很像人,本大侠当时只是好奇,想不到今次进京倒是看到了这横行畜生的狗模样。”
        那游侠儿就着仰视的姿态,下巴微微抬起,眼神挑衅。
        捏着缰绳的手越发的收紧,他虽然未发一言,然在场的百姓们却无不感到了一股让人窒息的压力,连他骑着的马儿似是也觉察到了这种怪异的氛围,开始燥乱地踩着马蹄子。
        正当人快要受不了这种氛围整颗心都要狂躁起来时,那个人却将他的马儿调了一个头,狠狠地一鞭抽了下去,又驭马狂奔,往宫城的方向跑去了。
        没热闹看了,街上的人复又各忙各的各自散去,谁都没有把这一出放在心上。游侠儿却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默立了一会儿,随后,也淹没在人头攒动的京师街头。


        6楼2013-01-15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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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两只小号


          48楼2013-01-22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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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 兔子们 给你们一个思考题:为什么周姑娘不高兴走非要留下?


            来自贴吧神器80楼2013-01-31 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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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回
              且说那日被许长慵打掉了门牙的纨绔公子被他的随从带回了府,此子乃是太仆寺少卿霍维华之子,平日骄奢淫逸惯了,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漆黑的夜色下,他低着头捂着嘴快步朝他老爹的书房走去。
              入了书房却见他母亲也在,如此一来,他心下更是涨了几分气势,走到霍夫人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抱着他母亲的膝盖一顿痛哭。
              惊煞了爱子如命的霍夫人!
              “吾儿,这是怎么了?快说与娘听!”
              “娘,孩儿遭人欺凌,这门牙都让人打下了去。”这话语经了漏风的门牙之后发出,听着着实是奇怪。
              “哎呀,何人竟敢如此无法无天?老爷!你看这可怎么得了啊。”
              “自己的儿子什么样不清楚吗?别跟着煽风点火!逆子,这回又跟谁打架斗殴了?”
              “爹,孩儿这次真没打架斗殴,是许长慵那阉人出手打得孩儿。”
              “你说什么?!”霍维华一下子紧张起来。
              父亲这样的反应倒是让他一愣,继而他又添油加醋地说道:“爹,孩儿今日去了阮阁,正巧,那太监也去了,他仗势欺人不让孩儿进去不说还打了孩儿,爹……”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霍维华扇了个大嘴巴,始料未及之下只本能地捂着脸颊惊愣地看着他父亲。
              “你个逆子!!平日里不学无术惹是生非也就罢了,现在还给我捅出这么大个篓子,你这是想害死你亲爹啊!气死我了,你这逆子,看我不打死你!”
              霍维华盛怒,说着去拿放在书架上的藤鞭,霍夫人见他一脸怒气地走回来,忙拦住他。
              “老爷,使不得使不得啊,他知错了,你消消气消消气。”
              “你起开!”他抬胳膊挡开她。
              霍夫人被他一挡,往后堪堪退了几步,作势扑在了她儿子身上,抱着他的头,哭诉,“哎呀,你要打就连我一块打好了,打死我们母子吧,省的连累你。”
              “你……”霍维华举着藤鞭可就是打不下去,最后只得将藤鞭一扔,憋着气坐在了官帽椅上。
              待他终于平静下来,才让那逆子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说与他听,听完之后,顿觉前景一片愁云惨雾,哀叹了一声,“你这不孝子啊,你爹寺卿升不成不说,弄得不好就要官位不保了。”
              “啊!那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先找人托托关系,看有没有门路送送礼陪个罪。”


              来自贴吧神器184楼2013-03-19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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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你们顶楼 我深深的不安
                我有罪 我忏悔
                一有时间 我就码字 很抱歉 让各位久等


                362楼2013-04-28 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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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回
                  正阳门里棋盘街上,天下士民工贾各以牒至,云集于斯,肩摩毂击,竟日喧嚣。
                  一处角落,摆着一个货摊,摊上乃是各类木制器物,大到座椅床具,小到把玩物舍,种类繁多,做工又精致。出摊的是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模样。他这货摊不定期地会摆出来,每次出摊,不消半日,他这些货物准能全都出手,今次也不例外。
                  待到货摊上的最后一把官帽椅也被买走后,那年轻人乐呵呵地掂了掂钱袋,心满意足地收摊走了。他沿着棋盘街一直往东而行,快靠近一茶楼时,茶楼里的一个老者看到了他,忙带着两侍从朝他走来。
                  老者到了他身前,朝他作揖,笑道:“看来爷今日又收获颇多。”
                  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他们三人继续往前走,“带来的都出手了,今日得的比上回还多。”
                  “那是爷手艺好。”
                  年轻人也只是笑了笑,看着眼前做着各种营生的老百姓们,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若是平头百姓,凭着这点手艺,想必也能养活自己了。”
                  闻言,老者神色惶恐,忙道:“爷这么说可是折煞天下人了。”
                  年轻人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又问:“许长慵这两日告了假,也不知是不是在府里,这也快赶上饭点了,我倒是想去他那蹭一顿饭。”
                  “那小人这就让李福去许府传个信,好让他们准备午膳。”
                  年轻人抬手止了,“诶,你派人去传个信还有什么意思,他知道我去,定是要兴师动众准备一番,反倒没了兴致。”
                  “是,那小人就陪着爷直接过去。”
                  三人边说着边朝崇文门大街以东的东城走去,许府就在崇文门大街过东不远处。
                  待三人到了许府门前,老者让侍从去门房那禀报一声,他上府见许长慵。不多时,许府的管家就出来迎他了。
                  “魏爷来了,我家老爷正在书房呢,让魏爷直接去书房。”
                  “嗯,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去回禀你家夫人,说我今日带了客人来府上吃顿酒菜。”
                  “是。”
                  说罢,老者领着年轻人轻车熟路地在许府中穿梭,去了书房。
                  进入书房,里头的人听到声响抬头朝他们望来,这一看之下,那个人忙放下手中毛笔,迅速起身迎了过来。
                  “小人不知万岁驾临,有失远迎,望万岁恕罪。”
                  那年轻人正是天启帝,他伸手扶起了跪在他面前的许长慵,“你何罪之有,是朕不让魏忠贤派人来通报的,起来吧。”
                  “谢万岁。”
                  许长慵起身,见皇帝一身平民打扮,便知皇帝又是乔装出来卖他的木具。
                  “在作画?”
                  “是,小人闲来无事,信手涂鸦而已。”
                  “长慵啊,你总是这般谦虚。这苍松翠柏图要是也叫信手涂鸦的话,那国子监的一些监生们可真是要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谢万岁抬爱。”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管家便来请他们去后院用午膳。待酒足饭饱之后,皇帝拒绝了许长慵的相送,表示自己想随意走走。
                  皇帝让魏忠贤带路,两人自顾自地从许府后院往前厅走去。行至一穿廊处,却被那突然从拱门里出来的丫头撞了。
                  “嘿,怎么回事儿?走路不看道的?”魏忠贤不悦地拍了拍衣袖。
                  那丫头年龄不大,穿着粉色襦裙,倒也不像丫鬟打扮,她回过神来,不住地给魏忠贤赔礼道歉。
                  毕竟皇帝还在身后站着,魏忠贤也不多做计较,摆了摆手打发她走了。他回头,却见皇帝的视线正跟随着那丫头的身影,直到那丫头出了这院子,皇帝也没有回神。
                  他当下心里也有数,摆着笑脸,出声提醒皇帝:“爷,我们继续走吧。”
                  皇帝被他的声音拉回了神,也没多说什么,只点头应允了,跟着他往许府外头走去。


                  917楼2013-09-21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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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肯定都忘了前面写了些啥了,我也是


                    918楼2013-09-21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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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回
                      却说周襄婉被带到许府也已半月有余,前几日许长慵却又命人将她送走,虽经她一番坚持后来又不了了之,可她心里终究没个底。
                      这半月间她早已没了初时被带进许府的惊慌,细想了自己的境遇,心中也已有了一番计较。经她这半月来的观察琢磨,许长慵平日里不大管许府的事情,心里头思量再三,她还是决定去找那信佛的当家奶奶。
                      在自己的屋里,周襄婉将身上带着的荷包翻开看了又看,里头只有二两多的银子了,她凝神看了半响,拿出其中的一两银子,决定赌一赌。
                      这一两银子或许就决定了她今后的命运。
                      好容易将那一两银子交给大夫人身边当差的来福后,周襄婉再次在心里思量了一遍那套说辞,默念着来福可千万别是个拿钱不办事的人。
                      来福到底是没让她失望,这日下午,他就带来了好消息,大夫人愿意见她。
                      匍一入大夫人的屋子里,便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来,周襄婉看着那罗汉塌上的妇人,只觉得说不出的端庄温婉。她身上是沉香色水纬罗对襟衫儿,配着白碾光绢挑线裙子,头上只挽了一窝丝杭州缵,带着金累丝钗,翠梅花钿儿。
                      周襄婉到了近前,矮身行了个礼,便垂首站在一旁,等着孙玉婵先开口。
                      “听来福说,你并不想出府?”
                      “回夫人的话,小女的确是想留在府上。”
                      听她坦然承认,孙玉婵倒是对这俏生生的丫头更添了几分兴趣,“哦?这是为何?我家老爷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将你带到了府里,但我想着如此终究是不妥,姑娘应该也甚是想念家人、想要回家才是呀。”
                      周襄婉知道自己不说出个让大夫人满意的缘由来是难以如她所愿地留在许府的,当下便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准备着将早打好的腹稿对孙玉婵说。
                      孙玉婵见她仍旧是低垂着头站着,只那双手却绞成麻花,欲言又止满是踟蹰,猜想着莫不是许长慵对这小姑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思及此,她便温声劝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尽数对我说吧,老爷的事我虽不多过问,但我若有能力,也定然会给姑娘个公道的。”
                      听大夫人这么说,周襄婉似乎觉出这话里头倒有几分许长慵欺负了她的意味,虽是为这大夫人的想法觉着奇怪,当下却也管不了这么多。再抬头时,脸上已多了哀戚的神色,一双水眸也含了几分泪意,看着孙玉婵就跪了下去。
                      “夫人,实不相瞒,小女乃是吏部主事周顺昌之女,爹爹入了镇抚司狱后,家里就乱成了一团。后来娘亲又被东厂厂卫带走,哥哥就趁人不备逃出家去了,我却被许厂督带回了府上,这些时日却也并没有想象中的严刑拷打。虽然爹爹入狱至今仍没有定罪,但前两年左光斗等人也是这般被抓去了北镇抚司,爹爹定是凶多吉少,而我,若回去被人抓住,那就是罪臣之女,这一生必是为奴为婢,更甚者,还极有可能被充入官妓。夫人,请你大发慈悲,不要将我赶出府去,我愿意伴在夫人身边为婢伺候夫人。”
                      周襄婉自认为她那声泪俱下的叙述半真半假很是令人怜悯,见孙玉婵没了言语,她忙又跪着向前走了两步,攀住孙玉婵的膝头,哀声求着:“夫人,夫人救救我吧,我必然甘做犬马已报夫人之恩。”
                      孙玉婵扶住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搀扶起来,“这事儿,我却也是做不得主的,我虽怜你,但你身份特殊,若你爹爹当真获罪,这窝藏朝廷钦犯的罪我可是担不起的,也没法向老爷交代。我不知老爷是何打算,且待我同他商量商量吧。”
                      “夫人今日相助,小女铭记心头。”
                      而后周襄婉再三告谢后回了自己住处。


                      933楼2013-09-22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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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回
                        上回说到周襄婉哭求孙玉婵留她,孙玉婵心肠仁慈,十分怜悯周襄婉的境遇,有心相助却也知此事关系重大,不想多作耽搁,翌日便找许长慵商量去了。
                        许府后院凉亭中,许长慵头戴唐巾,身穿水蓝色云纹道袍,脚上是大红云头镶鞋,坐在汉白玉石凳上,手里端着青瓷茶盏,不时地拿杯盖儿刮着茶碗里飘着的茶叶儿。
                        汉白玉圆桌的对面正坐着孙玉婵,挽了坠马髻,戴金簪,穿着大红色儿立领褙子、外罩蓝色小碎花长袖对襟褙子,云白马面裙。
                        孙玉婵将昨日周襄婉来求她之事说与许长慵听,金质面具挡住了他一切的神色,她摸不准许长慵的心思,遂又问道:“老爷,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
                        许长慵轻笑了一声,抬眸瞥了她一眼,“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让我将她送走的吗?怎的今日听你这样说来,倒有了几分想留下她的意思?”
                        “那时我并不知道她的境况,你平白无故地将别人家的女儿带入了府里,可不是该早日送走?如今我知晓了她的苦处,自是不忍心让她走上充入官妓这条路。”
                        “这朝廷一年来获重罪的官员数以百计,他们的妻儿老小中发配流放、为奴为婢者更是不计其数,若是这些人夫人都要可怜则个,都要扶持一把,那你相公我岂不是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别的人我没遇到也无从救起,但那小姑娘既到了府中又将希望寄托于你我,也算是有缘,以老爷的本事,给她重新安排个身份,让她渡过此劫也是不难啊。”
                        “何必为这不相干的人担这风险费这劲儿?”
                        “……”
                        话已至此,孙玉婵心里明白他是不太乐意管这事的,看他依旧泰然自若地喝着茶,一副平和宁静的样子,她忽然就觉得失望不已。这些年来,他越发得让人看不透摸不着,表面上与人无害,背地里的手段却狠戾绝情。
                        “我只是想替你多做件善事,好洗一洗你这双手上的鲜血。”
                        “……”许长慵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端起茶盏浅泯了一口,放下,拿了圆桌上的折扇起身,踱着步子往亭子外走。
                        出了凉亭,他住了脚步,回头看孙玉婵,两人视线交织,许长慵暗叹了一声又回过头朝外走去。
                        “随你吧。”
                        他这句话传来,孙玉婵嘴角微微勾了勾,视线飘到那青砖绿瓦的围墙上,几只麻雀正蹲在上头不时地打闹一二。


                        954楼2013-09-23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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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回
                          自那日后,孙玉婵就安排了周襄婉在她院里,然她那儿原本侍候的人就是满的,虽说周襄婉执意要她安排个差事,但也确实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又念及周襄婉在家中虽不是嫡出但好歹也是个姑娘,这粗使的活计怕是她也做不来。
                          故而,孙玉婵只得暂且让周襄婉跟在她身边做个传话跑腿的活儿。另一边儿,许长慵也命人去给她弄了个身份文牒并从牙婆那讨了个买卖文书,这便将她的身份彻底定下来了。
                          三五日间,这一连串的事儿都安排妥当,周襄婉摇身一变成了山东一户猎户的女儿,因家贫从小便被她爹卖给了大户人家,后来才入了许府,大夫人见她机灵且识字便留在身边当差,改名连翘。
                          又是几日过去,孙玉婵见她也渐渐地适应了这新身份,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便嘱咐她午膳后去书房给许长慵请个安,算是谢过他的恩情,周襄婉依言去了。
                          这日的天色也格外的好,晴空碧落,微风拂面。周襄婉在蜿蜒的走廊里穿梭,被那午后的暖阳一照,恍然觉得这脚步都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她一身青杏色襦裙,梳双鬟,身上也并无饰物,十分普通的婢女打扮,只她天生颜色出众,纵使穿着打扮再普通,却仍旧是柳眉杏目,肌肤若雪,娇俏可人。
                          得了通传后,她入了书房,站在许长慵的书案前,她不由得又开始紧张,低垂着头,看着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投在地上的斑驳光线,她暗自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显得平静。
                          规规矩矩地给许长慵行了一礼,她的视线稍稍往上,定在了许长慵书案的边缘。
                          “多谢老爷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
                          “抬起头来。”
                          “……”她抿了抿唇,缓缓抬头,仍不敢看他,视线只停在了他前襟那繁复的纹饰上。
                          “好个娇美的丫鬟,这样的姿色加上这样的胆识和智谋,做个丫鬟还真是委屈了你。”
                          周襄婉交握着的双手猛然一紧,稳了稳心绪才答话:“奴婢愚笨,不明白老爷的意思。”
                          许长慵哧了一声,手指在桌面上缓缓的敲着,也不说话,只端详着她,一时间,屋里只剩了这“笃笃笃”的声响。
                          周襄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捞出了水的鱼,胸腔里闷的要死,连站着都要使尽了浑身的力气,耳根不由控制地红了烫了。
                          “你说的那套,在夫人那里还能作数,到了我这儿,不觉得这说辞太单薄了吗?”
                          “奴婢说的都是实情,若不是走投无路,谁又愿意为奴为婢。”
                          许长慵的手指停住了,而后,他起身朝她走来。
                          随着他的起身,周襄婉忙又将视线投在了书案上摆着的笔架上,心扑通扑通地乱跳着,她恨不得拿手去按住了才好。
                          脚步在她身边停下了,下一瞬,她的下巴便被他牢牢捏住抬起,毫无准备地与他对视,她眼中的惊慌丝毫躲不过他的眼睛。
                          “我知你父已将你许给了魏大中的孙子,就在魏大中被捕之后,我还听说,你央求过你父亲,只他没有答应你。”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根本就无所遁形,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笑。
                          他的眼中分明是蔑笑,他现在必然很得意吧,揭穿了自己,让她知道自己的自作聪明在他眼里简直就像那跳梁小丑一般。然她所做的这一切努力都要白费吗?她只不过是不想就这样认命罢了,她想为自己的未来争取一下也不行吗?
                          她哭了,哭泣是上天赋予女人的特权。
                          “是,我想留下来的确不只是那日对夫人说的那么简单。作为庶出的女儿,我在父亲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父亲自命清流,见不惯阉党的作为,魏大中被捕,他不仅要做文章骂魏忠贤,而且还要将我这女儿嫁给魏大中的孙子,以显示他的气节他的傲骨。”
                          许长慵松了手,站在边上看着她哭,听着她哭诉,没有任何动作。
                          “魏大中已判了重罪,我嫁过去有什么好结果?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竟如此对我!如今他也入了狱,我们家怕是也没有好下场。我也是官家出身,长得也不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什么我就不能跟那些大家闺秀一样嫁个高门子弟?庶出的女儿就不是人了吗?庶出的女儿就不能有高的企盼了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也只是想过得更好一点?”
                          许长慵抱臂看着她,目光复杂,“那么,在我这为奴为婢,就是往高处走了?”
                          此刻,周襄婉倒是没了惧怕,她凄然一笑,“同样是为奴为婢,但倘若我是以罪臣之女的身份流放,亦或是被充入官妓,那我这一生还有什么盼头?”
                          许长慵刚要说话,却被书房外当班的小厮给打断了,“老爷,魏爷来了,说是有急事见您。”
                          “知道了,让他来书房。”看了她一眼,“把眼泪擦擦,下去吧。”
                          周襄婉又一福身,便退下了,出了书房不远,便见一个老者步履匆匆地走来,当下便微微低了头站在一边让他先过。那老者只瞥了她几眼,又脚步不停地掠过她朝书房走去。


                          970楼2013-09-24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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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回
                            时至暮春,鸣鸠拂其羽,戴胜降于桑,杨花落尽子规啼。
                            多雨的时节难得的有个艳阳天,连日的春雨纷飞下的京城已是花红柳绿,春光灿烂下更是景致一时独好。
                            许长慵出了司礼监往南前往乾清宫东暖阁,皇帝派了小太监寻他,说是有急事,他也不敢耽搁,立马见皇帝去了。
                            刚进了乾清门往里不久,便在高台甬路上遇到了那位公主殿下。公主身穿柳绿花缎袄子,杏黄绸马面襕裙,站在那汉白玉的高台甬路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只独身一人,身边没有公主仪仗,许长慵却觉得她只这般静静站立着,身上也自然而然流露出了一股天家威势。
                            “小人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万福。”许长慵上前行礼。
                            她没有仍何反应,倒是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他,俄顷,只丢下了一句话便径直走了。
                            “你莫要多管闲事,本公主不受你这人情。”
                            待她走后,许长慵才挺直了脊背,为她这一句话感到疑惑,当下却并无多余时间去细想,摇了摇头继续往乾清宫正殿走去。
                            入了正殿再往东面梢间里去,头戴翼善冠、身穿大红八团龙袍的皇帝正坐在书案后,一手撑着脑袋,神色烦恼。
                            “小人许长慵参见万岁。”
                            “起来吧,这是今早都察院递来的奏疏,御史李懋芳上的折子,奏请朕严查明办天香公主当街将人打伤一事。”
                            皇帝手指指着书案上的奏疏,示意许长慵接过细看。许长慵起身上前接过,皇帝按了按额角,显有疲乏之态。
                            “朕最怕言官的嘴、御史的笔,真是不让人省心。朕听说那个被殴打之人已被你关进了东厂,你已知晓此事了?”
                            “这八议之内的事,小人怎会比万岁更早得知?抓霍维华之子却是有别的因由。”
                            “不管出于何因了,此人现在你手上,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李懋芳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你务必要将此事做的滴水不漏,朕适才也找天香公主来说过此事了,你回头仔细问问她事情经过。”
                            “是,小人定竭尽全力。”
                            “嗯。你办事比魏忠贤周全多了,朕还真不敢把这事交给他去做,就怕到最后要惹出轩然大波来。对了,让许显纯加把劲儿,周顺昌等人就尽快了结了吧。”
                            “是。万岁,镇守山海关太监几日前与小人通过书信,谈到自二月宁远之围之后,辽东战事虽稍有缓解,但军费开支仍旧吃紧。国库日益空虚,税改之事迫在眉睫呀。”
                            “朕三月丁未设各边镇监军内臣之后,满朝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哎,可想而知,税改要遭到多大的阻力,然朕为国之大计,并将割掉某些人的一己私利,税改这月必将推行。朕有些乏了,你退下吧,让魏忠贤准备摆驾绛雪轩。”
                            “是。”
                            许长慵躬身退了出去,出了东暖阁又想到了在高台甬路上的那一幕,暗忖难怪公主会有那样一句话。那臭小子也真是能惹事,其中还有这般因由,霍维华想求他办事,这本钱还得翻个倍。
                            注:
                            《大明律》共分30卷,篇目有名例一卷,包括五刑、十恶、八议,以及吏律二卷、户律七卷、礼律二卷、兵律五卷、刑律十一卷、工律二卷,共460条。其中,“八议”即议亲(皇亲国戚)、议故(皇帝故旧)、议功、议贤、议能、议勤、议贵(爵一品及文武官三品以上,散官二品以上者)、议宾(承先代之后为国宾者),确定了皇族、贵戚、官绅的法律特权。这八种人犯罪,法司皆不许擅自鞫问,须实封奏闻,取自上裁。
                            三司法: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合称为三司法,重大案件由“三法司”会审。
                            许显纯:任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官四品,依附魏忠贤。明初,朱元璋为加强中央集权,特令锦衣卫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活动,且不经司法部门。负责侦缉刑事的锦衣卫机构是“南北镇抚司”。其中“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北镇抚司”传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监狱(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1239楼2013-10-26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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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回
                              入了夜的百顺胡同一扫白日里的清冷,两边小楼的屋檐下都点起了大红灯笼,胡同里衣着华贵的男子们往来不断。在街面上走着,还能听到哪家楼里传出来的婉转动听的江南小调。
                              位于胡同末的阮阁不似前头那些楼阁那般门庭若市,一如往常的清清冷冷,门口只有一个守门人,今日,里头倒也不时地有丝竹之声传出。
                              这阮阁也是京城里最常见的四合院式,从正门进去抬头便是一砖雕影壁,影壁前放了一溜的盆花,东西两侧各是一屏门,东边的小院是守门人和厨子居住,北面连着厨房。从西面的屏门往里,北侧是垂花门,南面是一排的倒座房,西侧又是一屏门,屏门往里便通往仆人居住的倒座房。垂花门往里便是内院,正北是正房及两侧耳房,东西各有两厢房及耳房,东边厢房及耳房作的餐厅和厨房。
                              那丝竹之声正是从东面厢房传出。
                              东厢房内,极目可见的却是寻常人家的正厅摆设,居中是张大地毯,两边各放了茶几和靠椅,正对面是一方罗汉塌,而左边用屏风隔开,里面是一套杉木桌椅,才是用餐的地方。
                              此时,阮采薇正陪着她的客人许长慵坐在罗汉塌上,两人中间放了一张矮桌,桌上摆了几道精致的菜肴,两人正对饮,右下首的靠椅上坐着一个怀抱琵琶的妇人。
                              酒过半巡,又有仆人提了一个食盒进来了。
                              “姑娘,这是那位霍老爷今日亲自送进来的食盒。”
                              “放下吧。”阮采薇示意他将食盒放下桌上,待他将食盒放好后,阮采薇又笑着看向了许长慵。
                              “我这日日有人送山珍海味来,又是托了你的福了。”
                              许长慵懒懒地靠着大迎枕,轻笑着指着那食盒说道:“你且看今日这食盒又非往日可比。”
                              阮采薇面上露出些许不信的神色来,伸手去打开那食盒盖子。
                              一掀开,便见一道红烧官燕,她打趣地看着许长慵,“小女子眼拙,这分明与这几日送来的并无差别啊。”
                              “你且再往下看去。”
                              于是,她将红烧官燕端出,又接着往下端开那食盒层子,接着两层放了鲍鱼扣辽参、鸡汤捞翅,而最后一层里一打开便是一道金光,那可是一盘子金锭。
                              “哟,这少说也得有五百两金吧。”
                              “官至正四品,看来他平日里也捞了不少好处。”他的话里呆着嘲讽的意味,又转头对那仆人说道,“去请那送食盒的老爷进来一续。”
                              那仆人自去请人,许长慵又挥手示意拨弄琵琶的妇人退下。
                              附图:
                              I


                              1273楼2013-10-29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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