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巴斯蒂巴尔已经不存在了,也许这更好......"
托梅克很好奇,但又担心深究下去不礼貌。船长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
"你也许想听听我的故事吧?我可以把它告诉你,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们有的是时间,大海很平静。"
托梅克当然乐意听。于是,巴斯蒂巴拉高姆讲道:

"你看,托梅克,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善良的小伙子,然而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我是个坏种,人们总是这么说。没有哪一天,我不会听到:'巴斯蒂巴尔,如果你运气好,你可能最终会蹲监狱;如果你运气差一点,那么你可能就会被挂在绞刑架上!'为什么这样?我不知道,人们说这是'天性'。一天,父亲带我去一家布店,他对我说:'巴斯蒂巴尔,这家店的老板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同意收你为徒。你干过的蠢事,他都知道,但是他答应既往不咎。对你来说,这是你莫大的福气,你明白吗?'我们走到商店门口,老板握住我的手,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我知道人们是怎么评价你的,不过我不在乎。你是我的儿子,巴斯蒂巴尔,你永远都是,我相信你。'"

"几天后,老板对我重复了同样的话:'我不管人们怎么评价你,巴斯蒂巴尔,你是一个好孩子,我相信你。'我也许正是需要听到这样的话,我发生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人们再找不出一个比我更勤奋、更认真的学徒了。两个星期之后,老板把钱柜的钥匙交给了我。你猜我干了什么,托梅克?"

托梅克不知道怎么回答,巴斯蒂巴拉高姆接连摇头,说道:
"唉,我带着......走了。"
"带着......钥匙?"托梅克天真地问。
巴斯蒂巴拉高姆笑起来。
"不,带着钱柜!带着钱柜......你以为还能发生什么?人们对母鸡说:我信任你,母鸡,请不要再下蛋了!母鸡说好,她憋了一天或者两天,也许更多天,当她受够了,她会做什么,托梅克?"

"她下蛋了?"
"是的,她下了一个蛋。而我,我带着钱柜逃了。我逃到偏僻的乡村里,走啊走啊,晚上就睡在谷舱或是牲口棚里。但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羞愧。钱柜很沉,后来,我把它扔到山谷里。然后,我一直走到大海边。那儿有两条捕鱼的小船,我偷了一条,开始划船......托梅克,你问我怎么成为船长的,可能就是从那时开始,不过是位可笑的船长。我一划到外海就开始哭了,开始喊妈妈。在茫茫的大海上,划着一条根本不听使唤的渔船,没有人比我更孤独了。我又饥又渴,夜幕降临,我几乎快冻僵了。我对自己说:干脆跳下去,一了百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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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希望获救?"托梅克猜。
"不,不是这样。我没有跳海自杀,是因为我不会游泳!这很滑稽,不是吗?"
巴斯蒂巴拉高姆又大笑起来。
"那么后来呢?"托梅克问。

"清晨,我在好心人的怀抱中醒来,他们把我救上了他们的帆船,替我盖上被子,喂我喝热牛奶,给我吃猪油薄饼。你应该猜到了他们就是小香水师们,他们正在返航。他们的帆船叫'警惕'号,船长是托尔高姆。我还记得船的底舱装满了布料和粮食,是他们用香水换来的。他们始终是那么幸福欢乐,他们没有问我任何问题,只是竭尽所能细心地照顾我。托梅克,我就是这样来到香水师村的,我欠他们一条命。所以之后我竭力报答他们......"

"所以你要做船长?因为这很危险?"
"你全都明白了。海上风险难测,所有的水手都必须是单身而且没有子女。"
"是吗?"托梅克喃喃地说,震惊之余,他问道,"那么......仍然有自告奋勇的人吗?"
"自告奋勇?简直是蜂拥而至!"巴斯蒂巴拉高姆感叹说,"香水师们看起来像孩子,但是他们的勇气叫人刮目相看,所有的人都随时准备为集体牺牲。"

托梅克还有一个问题。
"既然你经常穿越海洋,巴斯蒂巴拉高姆先生,你回过家吗?你见过父母吗?"
我不知道该回答你'是'还是'不是'。"船长惨淡地笑了笑,"三年前,我们在我的家乡--一座小城里卖香水。那是一座丘陵城市。我在那里停留了好几天,一直没有勇气下船。算一下,我已经大约有三十年没有回去了。一天晚上,走过来一位老人。我有一种预感,连忙躲到树后面。那正是我的父亲。他是那么的苍老,但是我仍然能认出他。他在树下停了一会儿,凝望着我们的城市,神色是那么的悲伤和专注。

我,我坐在长凳上,就距离他两米远。他没有看见我。有一刻,我想跳出来,对他说:'你好,爸爸,是我......'但是我已经四十岁了,在四十岁时,我不能从一棵树后面跳出来,说:'你好,爸爸,是我......'所以我默默地请求他原谅我给他们--他和我的母亲--造成的苦难。几分钟之后,他迈着缓慢的步子走了。我,在树下,看着他远去。我又成了巴斯蒂巴尔,还是往日的那个小孩。我流下了眼泪,我可以把我的哭泣告诉他,我不觉得难为情。

这时,我的几个水手从那边经过,我从树后跳出来。我又成了巴斯蒂巴拉高姆船长,这是应该的,生活就是这样,我的小托梅克......"
说话时,一波稍稍猛烈些的海浪打在了帆船上,打湿了他们的衣服,中断了他们的谈话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一个年轻的水手在托梅克的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船长命令,所有的人都去甲板!"

托梅克套好鞋子,跑了出来。船员已经全部集中,托梅克最后接到通知,无疑是因为他只是个船客。水手们站得笔直,像石雕般一动不动,没有人说话。在船的正前方,一座壮丽的彩虹在天空画出了一把绚丽的七彩弯弓。
托梅克像一个梦游者,僵硬地朝前走,他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掌舵的巴斯蒂巴拉高姆,朝他的水手们转过身,说道:

"先生们,我们的船已经不听任何命令了。所有的仪器都失灵了,我们径直朝着彩虹驶去。'勇敢'号很勇敢,但是从此刻起,它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所吸引。我不知道彩虹的另一端是什么,我只知道没有人回来过。现在,我解除你们每一个人的任务,你们有权利使用小艇逃生。我提醒你们当心这片海域中猖獗的鲨鱼,你们也可以选择留在船上。无论你们怎么选择,我都以我个人的名义和香水师村的名义赞赏你们的勇气。至于我,我和'勇敢'号是好朋友。最后,我提醒那些要划小艇的人抓紧时间,因为我们的船似乎在加速前进。先生们,谢谢你们听我说话。"

话音落下,水手们还是纹丝不动。接着,慢慢地,他们彼此靠近,肩并着肩,望着前方。托梅克还在犹豫的时候,一个水手向他发出了邀请。巴斯蒂巴拉高姆也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来,就这样,他们一个紧挨着一个,驶进了光芒四射的彩虹下面。
第十二章完结(2013*4*19逆流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