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绿柳黄沙岸
一
我家西南有一个池塘,有一亩地大小。一条乡村土路在池塘东侧蜿蜒而过。池塘的岸比路面低一点儿,有五六米宽。因为四面八方的雨水都汇聚到这个池塘里,带来黄土和泥沙,池塘的岸就成了黄沙岸。几十棵柳树在岸上星罗棋布地,婀娜多姿,不成队列。柳树下的绿草,被人们踩出的小路分隔成一块一块的。池塘的水很清,老人们说池塘通着海眼,再怎么旱,池水也不会干。更有人说,这池塘里住着一只老龟,壳儿有锅盖那么大,每当池塘东南那个高台上唱戏或者演电影儿时,老龟就会浮出水面看热闹,曲终人散之后,八成都会下雨。小时的我喜欢这些传说,好像神话故事。
寒冬走了,但他最顽皮的孩子‘春寒’却舍不得走,不依不饶的。春风像和蔼可亲的妈妈,连哄带抱地把他送回家。第一场春雨过后,树上的柳芽儿和地上的草芽儿,比着赛地往外冒。但同一个池塘的柳树,性格却不一样。性儿急的,树枝都绿了,慢性子的呢,刚刚露出鹅黄的芽儿。这会儿正是孩子们拧柳笛儿好时候,再晚就来不及了。孩子们的柳笛儿只有一个音阶,吹不成曲儿的。但吹的孩子多了,高低错落,也别有一番韵味。
池塘西南,是我一个叔伯姐家,八几年承包了池塘养鱼,每到春天枯水期,就会通过埋在黄沙岸上的自来水管道,往池塘里放水,水顺着黄沙岸轻快地跳进池塘里,我仿佛听到了春姑娘的笑声。
夏天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季节,天亮得早,黑得晚,早晚不冷不热的。我经常提着用柳树叉儿做弓背儿、车里带做弦制成的弹弓,装上一口袋儿捡来的小鹅卵石,轻轻地在柳树下穿行,循着柳条间雀儿的鸣叫,寻找那轻巧美丽的身影。找到了/我拉满弹弓,瞄个准儿,手一松,啪地一声,石子儿飞上天空,鸟儿惊叫着,窜上天空:“佳,佳.快跑啊,坏人来啦.”几年下来,我没打到过一只雀儿.到后来雀儿们也认识我了,当我拉满弹弓瞄准儿的时候,雀儿轻快地摆动着她的小脑袋,一会儿用左眼看我,一会儿用右眼看我,挑衅地叫着:“佳,佳.来呀.来呀.”我手一松,石子儿飞了出去,雀儿嗖地飞上天空,欢快地叫着:“佳,佳,快来看呐,那个‘会挽雕弓如满月’的小孩儿又来啦。”我不希望打到雀儿,我只是喜欢用弹弓打雀儿时的心情。
夏日的午后,热得人难受。一帮十多岁的小男孩儿,光着全身,在池塘里扑腾打闹,把周围的水搅得浑浑的。太阳映照在水里,随着水波一闪一闪的,好像池塘爷爷的嘴一张一合地“呵呵”笑。夜晚,那叫了一天的知了,仍然不知疲倦地叫着。青蛙们也开起了联欢会,“呱呱”地叫个不停。
最让我难忘的就是钓鱼了。手执鱼竿儿,坐在柳荫下,看着那一池碧水,盼着那漂儿在水面跳动。我跟着大哥钓过三次鱼,我只钓上过两条,一条太小,钓上来又放了。另一条大,却是勾着尾巴上来的,它当然成了餐桌上的美餐。这唯一的收获成了我向别人炫耀的资本。
到了秋后,鱼儿肥了,人们也有空了。几个年轻人站在筏子上,拉网捕鱼。池塘周围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池塘里荡漾着笑声,筏子上装载着收获。
到了冬天,严寒把大地冻裂了缝儿。孩子们却不怕冷,提着自制的滑冰车,到池塘的冰面上去滑冰,一阵阵打闹,一声声欢笑。池塘爷爷就是再打盹儿,也肯定睡不着。
这就是我记忆中的绿柳黄沙岸,这就是我当爷爷一样看待的小池塘。多么美好的回忆,多么难忘的回忆。
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们有钱了。池塘东西两家都向墙外扩展了庭院,池塘小了。那原本不宽的土路变窄了。路上的车却越来越多了,原来只有驴车马车,后来一辆辆农用车、拖拉机、汽车也都挤了进来,路显得更窄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大车建筑垃圾悄没声儿地倾倒在黄沙岸上。再后来,一车又一车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把那写着“此处禁止倒垃圾”的警告牌埋没了,也埋没了黄沙岸上的绿草和小路。一天早上,我用铁锹清理岸上的垃圾,竟然捡到十几包剧毒鼠药“毒鼠强”,我无奈地叹口气,把它们装在一个塑料袋里,埋在远离池塘的土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