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离恢复了琴师的装扮,一袭白衣萧疏轩举,眉目清朗傲然绝尘,只是那几缕胡须还留着,好好打理了两下倒是添了几分儒雅的意味。
原本还想登临上党第一雄山发鸠山的音公主从此断了游山玩水的兴致,日日缠着高渐离学筑,学琴。但是高渐离很纳闷这个公主灵动婉约的曲谱是打死也奏不出韵味来,只好教习一些苍凉高亢、激越奔放的曲子,不成想小公主竟是上手就会,信手拈来犹如神助。
高渐离在确定面前这个大眼睛眨忽闪忽闪的人是姑娘之后,轻叹一声:“你若是男子,便是行军打仗的人物。”
月华亭,月色溶溶,清风徐徐,碧波荡荡,亭台巍巍,星汉迢迢。
音儿仰着头,水灵灵的眼睛眨着,问高渐离:“师父,这一弦应该怎么拨,我怎么拨出来没有感觉呢?”
高渐离看了看,略蹙了蹙眉头,走到音儿身后,俯身,左手五指覆上音儿的左手五指,右手握住音儿的右手,说:“顺着我的手指,感觉一遍。”
左手按弦,右手执尺。
弦轻拨,尺轻落。
弦起处风停云滞,尺落处人鬼俱寂。
思绪滑动于指尖,情感流淌于尺弦。
天籁回荡于苍天,绝音激荡于九幽。
指尺错落如雷霆风雨,弦声铮铮似戈矛纵横。
天地同惊,鬼神长泣。
余音苍凉,久久不息。
曲罢,音儿呆了良久,叹道:“师父,这《广陵止息》如此激昂慷慨,似有万千悲愤在里面。”
高渐离放开音儿,起身望着明月:“不错,《广陵止息》讲的是一个悲壮的故事。”
音儿低眉信手闲拨着弦,好奇地问道:“什么故事?”
“《广陵止息》又叫《聂政刺韩相曲》。”
音儿拨动着弦,嘟了嘟嘴:“《聂政刺韩相曲》?聂政是何人?他为何要刺韩相?”
高渐离负手迎风而立,风入白衣,衣袂翩然。
高渐离的目光已经融进了月色,故事在高渐离平静的语调中缓缓流淌。
“聂政是韩国侠客。年青时,为民除害,杀人后避祸逃到了齐国。韩国大夫严仲子与韩相侠累结仇。严仲子被侠累追杀潜逃到齐国,与聂政结为知己。聂政感念严仲子知遇之恩,待母亲亡故守孝三年后,独自一人仗剑入韩国国都,以白虹贯日之势,刺杀侠累,格杀侍卫数十人,力竭而死。”
弦音顿住,音儿一脸愕然:“世上真有如此侠义之人!”
“所谓侠者,情义无价,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诚。”
“己诺必诚?”音儿回味着高渐离的话,“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就是这个意思么?”
“士为知己者死,”高渐离回味着音儿的话,“不错,士为知己者死,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