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二)
殃坐在靠窗的位置,不大的洞窗镂着精细的花纹,衬着窗外的城景。
日光掠过一座又一座楼房屋顶,在不很宽的路上留下阴郁的影子。那影子头宽尾窄,尽显压抑。墙暮在日光里,太过苍白刺眼。一切没了生气,又如此热烈。
将死城。
他心里默念,于是抬头看向天际。天上几片残云,一下就没了影。
耳边清净,隔开了酒馆里人声的嘈杂。心如平静的湖面,偶有几只鸟儿飞过,激起小小的涟漪。
“哟~二爷,什么风将您吹来了。”哪个尖细声音有些撕裂殃耳边的屏障。嘴角却勾起了然的笑容。接自己的人来了。
“小二哥先不忙,打壶好酒来,放到那位置上。”
来人嗓音清冷,透着几分玩世不恭,但并不是全部,殃感受他伸手指向自己的位置,继而笑开。
“是,小的这就去。”小二退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殃斜目看向身后,那人向自己走来,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兄台方才笑什么呢?”
声线上挑,依旧透着清冷,每一个音节都在殃耳边迂回许久,才品味其中意思。
殃徐徐转过身子,一杯清酒如喉,展开笑容对着对方的,望向对方眼中一片模糊,轻轻启齿:
“阁下知道。”
“……在下当真不知道。”
笑,依旧是笑。笑起来的确如三月春风,只是透着些不易察觉的寒意。
“哦?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殃笑道,未确定是不是自己人,鬼才跟你聊这么多。
那人稍愣,貌似思索片刻,又做了然表情,伸手接下小二递过去的酒壶,上前几步坐在殃身边的位置上,抬手倾了杯酒出来,递过来给殃。
“兄台不像是这城中人,不知从哪里来?”
殃接过酒,放在鼻子下头轻嗅,又安回桌上。
心叹这人不简单,一定比自己会装傻,但应是来接自己的人。
“小弟从天边来。”
“……”那人眼中有些不易见的愠色,却又不是,眼神迷离,让人无法揣测。嘴边,却仍然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兄台是鎏云山上的人么?”
鎏云山,以高耸著称,上头半截都没在云海里,北国最接近天的地方,故也唤作临仙山。
殃侧目看向窗外。这种周旋能不要便不要,自己的目的只是早早见到那人的上头。
“阁下说是便是吧。”
那人听了这话笑容并不消失,而是越发灿烂。又一杯美酒顺着那人口腔滑入,杯子落在桌上发出清亮的一响,接下去便是那人的声音。
“兄台,觉得在下是个不可信的人么?”
“阁下何出此言……阁下若是小弟,遇到一个与自己素未谋面的人,您信吗?”
殃笑道,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应当的…只是兄台不用苦恼于‘来者不善’。”
殃的笑容有些变小,但顷刻就复原。
“阁下果然善解人意。”
“不敢当…不知兄台来这城中是否为见一人?”
殃仔细端详那人,颇期待地看向自己。
“是了,不过…那只是位风烛残年的老妇。”
“噗——”
殃抬眼时,桌子已然湿透,在将视线放在那人身上,对方正满是笑意。
自己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不过乱编而已。
“阁下这样笑会引起咳症的。”
“……”那人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刻整理容颜,“兄台可知道,你说的这话若是让那人听见会怎么样?”
“……”
没见过怎么知道。
殃笑着,但总不自在,看那人的表情,好像没见过面却已经得罪了人家。
“会被扔到南山去——脱光了。”
脸上笑容依旧不变,只是背后有些发凉。
真是变态的惩罚。
“在下北国青樽属花万檀,这次遵那人之命来接兄台。”
那人站起,在殃耳边小声说。
“……”
再看窗外天上,云朵又聚在一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