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这个吧发文0.0
献丑了哦~

【一】
秦琼懒懒的躺在软榻上，榻边红木桌上的香茗早已凉透。他随意的端起它灌下一大口，然后透心的冰凉让他浑身一阵剧烈的颤抖，却固执的学起那人的笑，将嘴角上扬，上扬，露出一丝魅惑却自嘲的浅笑。
一如当年那人。
久别三十年，亦如一场大梦。
梦中人便是那个白衣胜雪，翩翩儒雅的俊美少年，三十年，都老了吧。瓦岗的兄弟也不剩多少了呢，成儿，你到底在哪？
三十年前那一场大雨，你冲进雨幕，一脸伤痛，满眼绝望。雨水冲刷着你俊逸的面庞，带走了你面上凄然的泪珠，似是也带走了你的神采飞扬。你就像一只人伤痛难耐的小兽，在雨中嘤嘤哭泣，没有人敢阻止，没有人敢劝慰。
我明白你的痛，你的伤，你的苦，却无可奈何，表哥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你挨着，痛着，受着。雨愈发大，我已被淋得浑身麻木，而你依旧跪在那里，一身泥水，就连你最心爱的滚边白狐裘亦已脏乱不堪，看上去无比狼狈。
我慢慢走过去，抚上了你的肩，你什么反应都没有，一脸的呆滞与神伤，我轻轻一叹，柔声道：【表弟，同表哥进帐吧。】
意料之中，你什么反应都没有，只听得那漫天大雨一点一滴敲在帐上，打在心头。一股大力突地袭来，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融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一颗滚烫的泪水顺着我的颈脖滑下，所及之处，激起一片火辣辣地疼。我怔住，竟忘记要推开他。
良久。
【表哥，是成儿对不起你。】一个冰冷的声音狠狠砸在秦琼心中。
罗成猛的推开他，一双星目凝了一眼他，那种哀伤与绝望，仿佛永恒的刻在了他心上，成了他心底一道抹不去的痕迹。
白影已渐行渐远，可秦琼却没有追上去，他的腿好似灌了铅，有千斤重，一步也买不动，直到那道清冷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际。秦琼缓缓阖上眸，一行泪水顺着面颊，滴落在雨中。
【表弟——】一声哀呼，仿佛痛失爱侣的困兽，传遍整个军营，听者无不心酸的落下泪来。就连那道早已走远的身影也是一道剧烈的颤抖，然后，泪如泉涌。

三十年。
一眨眼就过去了。
秦琼再没见过罗成。
而他的面容却愈发清晰的映入他的脑海。
瓦岗散了，弟兄们走的走，死的死。他归隐后，便留在了当年罗成离开的地方，安了家，带玉儿在那里。看花开花落，赏云倦风敛，也隐隐的等着他回来。
一个又一个的噩耗传来，因为不属于罗成的消息对于秦琼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玉儿三年前一病不起，含泪而逝。
临死前，她把秦琼叫道她身旁，紧紧握住他的手。
秦琼轻轻反握住那只素手，他能感受到，那冰凉的死亡气息一点一滴腐蚀着他的心。就连玉儿，也不能陪自己到最后了么？
【叔宝...叔宝...】虚弱却依旧柔美的声音，拉回了秦琼悄然飘远的思绪。
【我在，我在。】
杨玉儿勉强的浅浅一笑：【我不悔，陪你一辈子，爱你一辈子。但是我至今心中都有一个问题】
【嗯，说罢。】
【为什么，你心里一直都有另一个人。】
秦琼一怔，竟如年少般脱口而出，乱了分寸，少了平时的沉稳。
【另一个人？】
【没想到我一辈子在你身旁，你一切的一切我都懂得，可我独独不明白，你心中的那个‘晨儿’到底是谁。】
秦琼浑身一个激灵，这件事，玉儿竟然一直记在心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天瓦岗残存的兄弟们聚在了一起，他难得得喝醉了，玉儿扶她到家后，他立刻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凝视着他坚毅而不失俊朗的容颜，玉儿不禁痴了。可他却在这良辰美景之下发出了煞风景的响动。
那是杨玉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柔情似水。
那是杨玉儿一辈子都想要得到的真正的爱。
【成儿...成儿......不要走。】他沙哑的呢喃着，一双剑眉深锁，小麦色的脸颊上泛起一丝少见的淡红。
杨玉儿一怔，【晨儿？是谁？】
这就像一根刺，梗在了她心间。
聪明如她，她曾经隐秘的套问过，曾状似不经意的带过，曾直接问过。
但他从来不回答，【晨儿】就好像他心里的一间暗室，隐密得透不进一丝阳光，更不容许他人窥视。
于是，杨玉儿便记了一辈子。
此时此刻，杨玉儿必须知道这个答案，否则她到死都不会心安。
她眨了眨依旧漂亮的杏眼，美丽而不乏清澈。杨玉儿分明能感觉得到，那只握着她因为长年征战而略显粗糙的大手变的冰凉，冷的侵人骨髓。
稍稍犹豫。
【罗成。】
杨玉儿突得笑了。
笑的那样美丽而凄楚，她仰头，盯着屋顶，微带着哭腔，辛酸地笑道:“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吗？我竟只和自己想象中的人争了一辈子！”说完，凝视着秦琼，笑着，阖上了眼。
秦琼捧着玉儿的手愣神好久，直到那只手变得冰冷，终于幡然醒悟一样，一下子发泄似的大声哭了起来。
原来已经不在了啊。

【二】
韶华易逝，年年岁岁催人老。
秦琼几乎就是一瞬间病倒的。
自己的孩子要么入朝为官，要么远嫁他乡，自玉儿去后，本就冷清的家便只剩他和义女秦玉了。这秦玉是玉儿还在时捡回来的弃女，生得清雅秀丽，玉儿看着喜欢，便收她作了义女，并取名秦玉。自秦琼卧病以来，秦玉便日日守在义父床前，无微不至的照料。
看着小玉忙碌着为自己煎药，秦琼坚毅的俊颜上不由地泛起几丝柔和的笑，看上去轻松而明媚，就像一个常年背负着包袱的人暂时取下了重物，然后从内至外的轻松。
没有人知道秦琼心里装了些什么，但就是总觉得他心里有些东西放不下。
国泰明安，百姓欢乐，自己也幸福终老。
他心里到底背负着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明白吧。
【爹，今日阳光甚好，女儿想扶您出去走走。】秦玉甜甜的笑着说。
秦琼温和地笑笑，道【爹老了，筋骨大不如从前，走不动了，只想躺躺。这阳光甚是好，小玉，你倒是出去逛逛。】
秦玉轻轻一笑，挽着秦琼的手臂道【爹爹，那小玉就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您要是不舒服了就叫小玉。】
秦琼微笑着点头，宠溺的看着眼前愈发美丽的女儿，心中一阵莫名的宽慰。
秦玉慢慢的走到院里的石凳边，优雅的坐下，然后回头朝着向自己微笑的爹爹明媚一笑。秦琼刹那间便怔住了，一层水雾渐渐弥漫上他温润的眸。阳光下，笑得灿烂的秦玉，一如当年那人。
口中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成儿......】
三十年了，她一直在逃避着的回忆又徐徐浮现而出。
秦琼，你是逃不掉的。
挥泪别单雄信，含泪送尤俊达，斩泪离王伯当。
丢了玉儿，丢了士信，丢了用儿。
甚至连罗成，亦已离开他三十年，生死不明。
每每想至此处，他就会挥泪如雨，就会悔恨无比，就会心痛的无以复加。
为什么，当年他会是那个追梦少年。

想至此处，潮水般剧烈的心痛便开始冲击着他脆弱的心墙。秦琼疼得不由得呻吟出声，秦玉猛地一惊，起身连忙大步跑进屋里，一下子握住他的手，颤抖着问，【爹，你怎么了。】
秦琼愣愣的，一下子挣脱秦玉温润的小手，悄悄的让眼角划出的泪流入枕中，然后牵强的挤出一个宠溺的微笑，勉强抚了抚秦玉柔顺的青丝，道【无事，不过是念起了一位故人。】
秦玉不悦地微蹙秀眉，又一次握住他的手，手中那熟悉的温润不由得让秦琼眼底的泪光不断闪现。
成儿的手，也是这般令人心醉吧。
就这般神游着，秦琼突然间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第一次见他，为什么不排斥他，为什么他离开会让他感觉撕心裂肺，为什么心中会对他有所牵挂，为什么对他总放不下。原来一切的一切皆有缘由，他是秦琼今生的牵绊，是烙在灵魂里的记忆，注定魂梦相依，唇齿不离。
三十多年来，他终于真正面对了自己的感情。
而那个人，却已不在。
秦琼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很可笑，可笑得让他想要放声大哭。
他曾经那样的挽留那份珍贵的感情，到最后，仍是错过了。都说这最美的痕迹是曾经，不过这痕迹真是深啊，扯着心好疼。
秦琼突然间领悟过来，原来他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千年大梦，如同那精致的艺术品般易碎，却是他生命中最美的点缀。
想哭，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可泪却凝在眼眸中，愣是滑落不出。
他们还是做了凡尘间的一双过客，擦肩一梦。回首时，发现早已错过，那相交的命线已错开一大段。
使劲捱过难耐的心痛，秦琼抬头，仰望欲颓的夕阳，苦笑道:呵，终究是错过啊。这错过不是错了呀，是过了。
秦玉也就这般陪着，看着爹发愣的模样暗自垂泪。
秦琼看向她，伸出粗糙的大手抹去她娇柔的面庞上的冰凉，微笑道:小玉啊，今儿爹给你讲个人，不知你可爱听听。
秦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以前爹爹一直给自己介绍瓦岗的各位英雄，听爹爹绘声绘色的讲述仿佛也身临其境。
秦琼笑笑，道:这个人，叫罗成，是我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