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水泽撇嘴。流川则随意地耸了耸肩。
　　“啊呀，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开始干活吧！干完之后回家吃饭！人生多么的美好啊哈哈！”樱木欢欣地打开了岔。
　　“你的美好人生的标准还真是世俗啊……”水泽一脸无奈。
　　樱木心目中的美好人生就这样如火如荼地开展了起来。早上起来把昨天的菜打包，和流川水泽一边吃饭一边斗嘴，然后是常规的植物照料，回家时带上一些叶片，晚上就是发挥天才厨艺的时刻。樱木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逐渐适应了没有星空的夜晚，工作吃饭、聊天打闹，热火朝天的饭菜，没心没肺的朋友，这样的日子，和五百年前真的没有什么不同。就算在那个即将崩坏的时代，在确认没有办法生存之前，樱木也一直乐观地以为自己会这样生活下去的。也许不管在什么时候，这都是人类生活的真谛吧，偶尔半夜醒来时，樱木都会这样告诉自己。
　　不经意间，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某天早上，樱木收拾完毕和流川准备出门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洋平站在门口。
　　“樱木。”洋平的神色略显忧郁。
　　“洋平！好久没见到你了！最近过得好吗？虽然工作很重要，但是不要老呆在实验室里，会呆傻的！有空也可以去我们那里玩啊！啊，要不就今天吧！你现在有空吗？”
　　樱木兴奋地连珠炮般说了一大堆，连流川都不由得皱眉头，洋平却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神色自若从头答起：“我最近过得不错。抱歉没能经常去看望你，今天也没办法去，而且，”他略带窘困地看了樱木和流川一眼，“可能今天你们也去不了了。”
　　“嗯？什么意思？”樱木满面疑惑。
　　“牧叫我带你们去见他一趟。”洋平的回答中，听出了心事重重。
　　“城市尽头的植物实验园区，是你们在负责的吗？”牧的脸色和往常一样凝重。
　　“嗯。”樱木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每天都是走路到城市尽头的。
　　听到肯定的答复，牧皱起了眉头：“那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们那里最近覆盖在建筑外面的是什么东西？”
　　“覆盖在建筑外面？那不是玻璃吗？”樱木疑惑地回头问流川。
　　“他说的可能是那些藤蔓吧，我们养在窗户外面的。”流川提醒他。
　　“哦。”樱木回过头大剌剌地回答，“是植物啊，怎么了？”
　　牧的眉头纹愈发深了起来：“你们有什么企图？”
　　“啊？什么企图？”樱木目瞪口呆。
　　“你们为什么要把植物覆盖在建筑物外面，到底什么企图？”牧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一脸庄严肃穆。
　　“能有什么企图？”樱木忍不住地“哼”了一声，“屋里养不下了放外面养呗，至于你摆这么张凸现个人特色的臭脸么？”
　　“樱木。”洋平连忙阻止。流川在身后戳了樱木一下，而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仙道则忽然发出了轻微的类似偷笑的呼吸声。
　　牧极力保持着自己的涵养当作没有听见：“养不下了就不要再养了，你知不知道，在城市尽头忽然出现大片不明物体，会给人类带来多大恐慌？”
　　“恐……慌？”樱木抠抠耳朵表示没有听清，“蔓藤，会让人恐慌？它又不会吃人！”
　　“谁知道它会不会吃人！”牧严肃回答，“这里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见过植物了，没有多少人知道植物的习性。它会不会吃人？会不会让人类受伤？就算都没有，它出现在园区以外的地方，会不会改变空气中的某些因素，让人类不舒服，甚至会不会诱发人体变异？这些都是很严重的问题，你有没有考虑过！”
　　樱木目瞪口呆。沉默了许久，他才再次缓缓地张嘴：“蔓藤，它不会吃人，不会让人受伤，它能够增加空气中的氧气，如果现在的人类都是呼吸二氧化碳的话，我猜它可能会让人不舒服……”樱木的话让牧的脸更黑了，“最重要的是，蔓藤这种植物，在五百年前，甚至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从来都没有让人类变异过！”
　　“哼！”牧的表情愈发不屑，“从来没有不代表之后也不会有！现在的人类已经是高度发展的物种，不要拿你们那个混乱时代的原始……”

　　对面的笑声戛然而止。樱木能感觉到怒气开始逐渐累积起来。“流……川……一……号！你就不怕我把你今天这些话告诉……”
　　“枫。”樱木从转角处走了过来。流川怔了一下，似乎不太确定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许久才带点疑惑地回头。“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很久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樱木用威慑的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对面一群神色各异的机械人。
　　“没有。”流川的眼神明确表示和这群人说话很无趣。
　　“是吗，那回去吧？”樱木向机械人们点点头，“对了，我刚才好像有人叫枫‘流川一号’，”樱木略带警告的眼神一扫视，不少人都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不好意思，请你们记清楚，他的名字叫流、川、枫。”
　　没再多说什么，樱木转身扯住流川的手，流川则随意地点了下头，在一群人的注视下离开。
　　“那……那是……那就是传说中的……原生人？”许久后，人群中有人悄悄叨念。
　　“应该是吧……”
　　“为什么，会存在感那么强！”
　　“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感觉上，比现代很多生物人的存在感都……”
　　“嘘！不要再胡说了！”后者迅速打断了前者的话。一群人重新陷入寂静，忐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与此同时，拉着流川的手走在回家路上的樱木也终于开口：“唉，狐狸……”
　　“嗯。”
　　“那些人是谁啊？”
　　“不定期唤醒检测时碰见过的机械人，现在应该都在普通的生物人家里吧。”
　　“是嘛。听他们的语气还以为很有多高级呢。”樱木不屑地“切”了一声。
　　“虽然不算高级，但他们应该都自认为比我高级吧。”流川镇定分析。
　　“得了吧，光听他们说话就知道，他们的智商完全没有办法跟你这只狡猾的狐狸比……怎么了？”发现流川在疑惑地盯着自己，樱木不禁问道。
　　“我刚才就觉得奇怪……”流川静静说，“你刚才碰到我的时候，竟然没有叫我狐狸……”
　　“啊。”樱木抓抓脑袋，“你希望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叫你狐狸？”
　　流川抬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虽然估计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很丢人。”
　　“是啊，我也是不想让你太丢人嘛！”樱木洋洋得意，“本天才还是很会关心人的！”
　　“你叫我的时候我险些没有反应过来。”流川默默吐槽，“谁会听到自己第一次被叫出声的名字有反应啊，幸好我还是决定不管是谁都回头看看……”
　　“切，那是你自己脑子不好使好吧！本天才明明就是在叫你的名字！”樱木不屑。
　　“你在那听了多久了？”
　　“嗯……”樱木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基本上你们刚开始聊天我就站在那里了……”
　　流川露出些微惊讶的神色：“亏你这个多动症的人能忍这么久不动啊……”
　　“流川枫你什么意思！”樱木跳脚，“你说我聒噪影响脑细胞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哦，你到啦。”流川淡淡回应。
　　“废话，当然听到啦！还有你说……”说到这里，樱木忽然停顿了下来。
　　流川忍不住转头看他，樱木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流川。”许久，樱木才再开口。
　　“嗯？”
　　“谢谢。”
　　流川一怔，不禁再次看向樱木。此时樱木终于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仔细端详着樱木的笑脸，流川的心里涌动着一种他不知该用什么话语什么表情来反应的感情。最后他只好面向前方，淡淡答道：“哦。”
　　“啧，你个死狐狸，表情稍微激动点会死啊！”
　　“不好意思我本身就没表情。”
　　“你胡说！你明明不屑的表情鄙视的表情什么的做得可好了！”
　　“是么？那我做那个表情给你看？”
　　“流……川……枫！！！你就真那么想找打？！”
　　虽然是这样的吵闹，但他们牵着的手，却一路没有分开。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又准时来到了实验园。大厦的外面被砌起了一圈高墙，只留下了正面一个进出口，却没有门栏也没有人看守。
　　“啧，觉得这样能够阻止人们好奇进来的设计者都是什么脑子啊？越这样越让人好奇好吧！”樱木完全不能理解。
　　“他们是不会懂的。”流川淡淡地评论。
　　樱木看了他一眼，不确定他说的是围墙设计者，还是所有的生物人。
　　“可是说来也很奇怪啊，要是生物人都不感兴趣，那水泽是怎么进来的？”走进楼里时，樱木忽然提出疑问。
　　“他小时候就来过这里，应该算是与他有关系的地方，所以才会进来吧？”流川猜测，“而且他从小就见过植物，可能受到的影响与普通生物人孩子不一样吧。”
　　“是这样吗？”樱木挠头，“我觉得他跟我们那里的小孩没什么区别，所以你们老说的生物人的不同我完全没有感受到啊。”
　　流川一愣，抬头稍微思索了一下：“好像……你从到这里之后，从来只见过生物人的高级层级，确实没见过普通的生物人……”
　　“是吧~狐狸你见过的话，就给我讲讲呗。我昨天都快被牧那个中年人和洋平忽悠晕了，把普通生物人讲得跟实验室的小白鼠似的……”樱木愤愤。
　　“不好意思，我从正式使用起就被分配给你这个原始人类了，关于生物人的资料是作为原始设定资料直接装入大脑的。”流川冷冷回答。
　　樱木一呆，随即跳起来抓住流川脖子前后晃：“那你一天到晚地给我装高深！！！和我一样根本没见过普通生物人的生活你就在这儿给我装博士你个臭屁的狐狸！！！”
　　“我的资料装入标准是开始使用后可以直接服务生物人无障碍的，当然是最准确的关于生物人的描述。”流川不为所动，伸手推开了实验大厅的门。
　　“咦？水泽今天没来吗？”樱木疑惑地看看里面。一般情况下如果樱木和流川两个人吵着进来，那个装老成的孩子早就一脸鄙视地冲出来让两个人把吵架的力气用在干活上了。
　　“不知道……”流川侧着耳朵静静听了一会儿，“最中心那里好像有声音。”
　　两人走到最中心的仙人掌区。这里是整个园区里最不容易储水的地方，仙人掌反而长得十分繁茂。
　　“水泽，你在那儿干嘛呐？！”樱木冲着在正中央的最大仙人掌旁边的水泽喊道。
　　“啊？”水泽正站在梯子上努力地想向上爬，听到樱木的声音不好意思地回头，“我……我在给它传花粉啊……”
　　花流二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棵仙人掌的头上确实开了极大的一朵花，在仙人掌丛中甚是明显。
　　“你今天是怎么了？平常这种你做着很吃力的活都会等我们来了再让我们做的啊？”长时间的相处，樱木对这个小孩子的脾气很了解了。
　　“我……”水泽停滞了一下，忽然赌气一般转过头去，“我就突然想做了，不行啊？！”说着继续沿着梯子向上爬。
　　“行是行，不过这个你做起来确实是有点吃力了，你下来吧我们来做就行了。”樱木一边说着，和流川两人缓缓走近。
　　“不行！我就是要自己做！”水泽气愤地在梯子上跳。
　　“你小心点！竟然在梯子上跳，你绝对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啦？”樱木问道，随即忽然想到，“是不是昨天的体检……”
　　“不是。”水泽摇摇头，咬了下嘴唇，最后终于歇斯底里般喊出来：“我知道是我的错！我知道是我说藤蔓长得太挤了你们才会切割窗户，因为藤蔓长到楼外了行政总长才会找你们的麻烦！说到底是我的错你们让我做点事情补偿一下不行吗！”因为羞涩和气愤，水泽的脸红成一片。
　　对面的两人却突然静默了一下。
　　“那可真不是你的错。”片刻后，流川开口。
　　“就是，就因为你小子的一句话就能把事情搞成这样？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樱木带着点调侃大笑着接话。
　　“你们……有你们这么安慰人的么！”水泽恼羞成怒，双手放开梯子蹦了起来。
　　“小心！”樱木的话音未落，水泽便脚一滑，直接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前后左右都是仙人掌，梯子还跟着倒了下来，这下非受重伤不可。这样迅速分析完后，无能为力的水泽只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接下来是图片】

【接30楼】
　　樱木站在床边面对着流川：“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嗯。”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樱木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流川微微摇头：“这确实是唯一方法了。”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樱木拿起剪刀，剪开了流川背后的所有衣物。流川白皙的皮肤逐渐暴露了出来，樱木微微觉得有些尴尬。虽然说一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但这样看到流川还是……不经意间触手的皮肤，紧实而冰凉，让樱木一震之下收回了心神。他定睛看去，流川姣好的皮肤上，竟已经留下了不少小孔，还有仙人掌的刺尾依然扎在皮肤之上。
　　樱木不由得心痛起来。他看向流川，流川的神色依旧如常，只是用黝黑的眼珠，紧紧地盯着樱木的脸。
　　“没事的，狐狸。”樱木硬挤出一个微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首先，仔细检查皮肤外部，把外部的刺全部摘除。”樱木把说明放在一边，不理会流川微带抗议的表情，按了按流川的后脑勺。确定没有问题后，樱木把手放在了流川的肩头，轻轻按压着检查起来。
　　流川皱着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怎么了？疼么？”樱木紧张地说完，就发现自己又犯了错误。
　　“痒。”流川回答。
　　“啊……”樱木怔怔地抬起自己的手，“可是，如果不这样检查的话……”
　　“没关系，”流川打断他，“如果真的不舒服，我是不会感觉到的，能感觉到就不用担心，继续吧。”
　　樱木再次把注意力放回检查上。流川的皮肤很有弹性，又触手生凉，但樱木没有任何心思去想这些。他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指尖，对感觉到的每一丝小刺痛都仔细察看，再用镊子，轻轻地把那肉眼几乎要看不见的刺缓缓拔出来。
　　樱木仔细检查了流川的肩，胳膊，背，然后是臀部，腿，一直到脚腕。这期间流川不发一语，也一直没有再动过。检查完最后一片肌肤时，樱木长舒一口气坐在了地上，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已经被汗湿透了，心跳声更是大得不行。一抬头，便正对上流川似乎一直未曾移开的眼睛。
　　被这样的眼睛盯着，再回想起刚才的检查，樱木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打破沉默：“第一步结束啦！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果然本天才是无所不能的哈哈！”不出樱木所料的，流川果不其然翻个白眼移开了眼神。樱木稳定了情绪，再次拿起说明。
　　“第二步，切开皮肤，仔细检查皮肤内侧及机械装置间隙的尖刺并拔出。”看到这样的句子，樱木的心一刹那间仿佛突然停止跳动，片刻后又狂跳起来。虽然之前也隐约想到可能会有这一步，但说到底总还心存着“说不定有其他办法”的侥幸。而现在，则已经确定别无选择了。
　　整整一箱的器械中，仿佛唯有那把用来切割的手术刀，闪着异样的光芒。樱木数次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想要拿起它的手却还是几次没有抓稳。终于把手术刀握在手中，樱木看见自己的手无法控制地在抖动。他又不自觉地把眼神落在了流川的脸上。流川果然在看着他，全神贯注地。
　　“狐狸，别害怕。”他轻轻地说，仿佛连自己也已经找不出更多力量来大声说出这句话。
　　流川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淡淡地回答：“你也是。”
　　刀刃轻轻放在流川脖子后面的皮肤上，樱木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时，便消去了所有犹豫的神色。手腕处逐渐使劲，樱木感觉到手中的刀承受着皮肤的阻力，不知多久后阻力忽然一空。樱木知道，这就是到达流川体内的机械层的信号，于是改变动作，平稳地用劲把刀刃向流川背部方向划去。
　　随着光洁的皮肤缓缓被分成两半，樱木心中的恐慌再次增大起来。“狐狸。”樱木忍不住轻声呼唤起来。略微的停顿后，他听见流川“嗯”的回答。“狐狸。”半秒后他又忍不住开口。“嗯。”这次流川回答得很快。樱木何尝不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对答，但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内心深处不断地向自己确认，没有关系，流川还活着。流川似乎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回答他。
　　在这样的对答中，流川的皮肤终于被切割开。暴露在樱木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知所措。数不清的机械装置在他的面前闪耀着金属光芒，元件的组合精密而复杂，还有不时闪亮的，细小的彩色灯光。虽然早就知道流川是机械人，但真正面对这样复杂的机械时，樱木依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被吓到了么？”流川平静地问。
　　樱木满脸茫然，下意识想要摇头，身体却似反应内心真实一般点了头。一瞬间流川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
　　看到流川地表情，樱木忽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点头，连忙解释：“我是有点被吓到了没错，这多么机械中要找到针刺……”
　　“嗯。”流川打断他的解释，表情却没有丝毫好转。
　　樱木满心内疚却又忍不住被激出几分怒火。“唉，流川枫。”樱木伸手抓住流川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来看着自己，“这件事有这么重要么？本天才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机械人，用得着做这种死表情吗？你满身机械元件又怎么样，本天才就是亲眼看见了，也不会觉得你和其他人又任何区别！”
　　嗯？大义凛然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樱木忽然觉得好像句意怪怪的……
　　“我是说，我觉得你和生物人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嗯？怎么好像还是怪怪的……
　　“我是说，你在我心目中和其他人是有区别……”唉？……
　　“啊啊啊啊啊啊！！”表达不清意思的樱木终于发飚了，“谁管你是什么人！本天才只要知道你是流川枫，是本天才的狐狸就行了！”
　　看着樱木陷入逻辑怪圈中不能自拔，流川的表情却渐渐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要是生物人的话，被你这么向后掰着脖子估计三分钟前就已经死了。”最终他轻轻吐出这样一句话。
　　“嗯？”樱木一怔，这才连忙松开手。
　　“你其实内心深处没想治好我反而是想把我弄坏了吧。”流川吐槽道。
　　“少说废话！”樱木气哼哼地辩驳，再次把精力放在手术上面。
　　拿出藤真提前准备好的放大镜，樱木仔细地机械的隙缝中检查着。金黄色细小的刺，肉眼很难分辨，樱木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依然觉得可能没有剔除干净，却也暂时想不出其他办法。揉揉眼睛，樱木摒住心神，再次把流川腿后的肌肤划开。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樱木似乎习惯了很多，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便完成了双腿的检查。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啦？”似乎逐渐习惯了流川背后满身元件的样子，樱木直起身来的时候表情已经轻松了不少。随手抓起藤真的字条，樱木坐在流川旁边的地上满脸欢欣地冲他笑：“看见了吧~本天才果然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啊！”流川盯着他，不置可否。
　　可当樱木重新看向藤真的字条时，笑容顿时便凝固了。流川从侧面望去，只见上面写着：“已经掉进元件深层缝隙的刺，在手工治疗的情况下没有办法取出，只能静待它在与机械的相互磨损中逐渐消失。”
　　“那就这样吧。”一阵寂静后，流川看着樱木满脸的懊恼说道。
　　“不行。”樱木缓缓摇着头，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动摇，“我们……还是让藤……”
　　“要放弃了么？”流川的声音里竟然少见地带着一丝冰冷的不屑，樱木惊讶地抬起头，“当然不是。只是，我不可以因为自己的自私愿望，就把你……”
　　“你可以。”流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和镇定，“你当然可以，我是你的……”
　　“正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才更加不希望你因为我受到伤害！”两个人抢着打断对方的话，似乎不想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什么一般。
　　因为樱木的回答而顿了顿，流川减慢了说话的节奏：“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你就更应该明白，你背负的不是你自己的，而是我们两个人的愿望。”
　　“啊？什么？”樱木惊讶，甚至是惊喜地抬头看着流川。
　　流川带着微微懊恼的表情：“我以为，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啊死狐狸！”樱木跳了起来，“所以，所以不是我一直强迫你咯！枉我还一直内疚……如果是这样的话……”低头思索片刻，樱木的语气坚定了起来，“狐狸你放心，就算你以后身体有什么问题，我也一定会不离不弃地照顾你的！”
　　流川背后的灯光刹那间集体闪了一下。不离不弃？原来这并不只是机械人单方面对生物人说的话么？
　　“不离不弃？”他不禁喃喃地重复。
　　“嗯，不离不弃。”樱木表情严肃，“我发誓。”
　　流川垂下眼，不再说话。樱木拿起字条：“接下来就是黏合……呃，如果黏合得不平整会留下疤痕么？”樱木刹那间觉得压力山大。
　　小心翼翼地涂好黏合剂，樱木轻抚着缝隙部位想要把它弄平整。
　　“等等，如果太使劲了不会粘在里面的机械上吧？”
　　“那是皮肤专用黏合剂，金属是粘不上的。”
　　“哦，那我就使劲了。”樱木加重了手劲，从上到下缓缓抚压了下来。又开始痒了。流川皱着眉头想。
　　“全部黏合完毕后最好找重物按压一段时间以便黏合得更牢固平整。这……”樱木挠着头在屋里转圈圈，“重物……重物……和流川狐狸一样大的重物……”
　　“………………果然是重物啊……”流川的语气里全是感叹。
　　“你住嘴！本天才只不过是最近吃得太好了稍微长健壮了点而已！”趴在流川身上的樱木忿忿地回答，满心满身地尴尬却又不敢乱动，“能找到和你一样面积的重物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有什么意见！”
　　其实本身也没有意见。流川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可是真是奇怪啊……”最初的尴尬过后，樱木很快适应了这种在流川耳边说话的“亲密交流”方式，“明明你的身体里面全都是机械，可是现在这样却完全感觉不到啊？”
　　“因为皮肤层足够厚，而且材料很有弹性。”流川调整了下头的位置，樱木的气息吹着耳朵隐隐觉得痒。
　　“唉，狐狸，”艰难的手术终于完成，樱木享受着难得的平静，情不自禁地东拉西扯起来，“我从以前就觉得啊……那个流川博士，制作你的时候应该是呕心沥血地想把你做成完美作品的吧？为什么他们都会觉得你……不如其他人啊？”
　　“因为当时机械元件没有现在这么先进吧。”流川平静回答，“而且，我被制造出来之后，他们就发现，我不会笑，其他的表情也很少。”
　　“是么？”樱木撇撇嘴，“我一直觉得你只不过是笑点有点高而已……至于表情……啧，他们这群人看人都不看眼睛的么？”
　　“眼睛？”流川把眼神转过来看向樱木。
　　“对啊，”樱木稍微侧过身，也把头枕在枕头上，以便能和流川直视，“你的眼睛里，什么表情都能看得出来啊。”
　　樱木的眼睛，是棕色偏红的。这样的颜色，在古代应该是怎样形容呢？琥珀色么？每次看到时都觉得有无穷无尽的精力。而在他的眼睛里反射出来的自己……
　　“你看你看，”樱木忽然大笑，眼睛弯了起来，“你现在的眼神就清清楚楚地写着‘迷茫’两个字！哎呀呀真是不会说谎的狐狸啊~”
　　流川有点气愤地瞪着樱木，黑耀石一般的眼睛中闪着丝丝的小火苗。樱木于是笑得愈发得意，很自然地把嘴凑过去亲了他的眼睛一下。
　　流川并没有躲，只是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纤长的眼睫毛轻轻扫过樱木的嘴唇，一阵微痒。樱木看向他的时候，他依然睁着眼睛，依旧是平静而天然无辜的眼神。仿佛着了魔一般，樱木再次把嘴凑向他的眼睛，这回流川很自然地闭上了眼睛。
　　该怎么形容呢？虽然以前也经常嘲笑流川睡着的时候完全是小孩子的样子，可是现在看起来竟然有说不出的纯净感，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去触碰，到底是为什么呢？这样想着的樱木，视线又落在了流川的唇上。淡淡的颜色，应该也是冰凉的吧？
　　……果然如此。等到樱木的大脑再次有思维的时候，闪过的是这样一句话。柔软而冰凉的触感，让人完全不想离开，而且似乎还想探索更多……
　　流川的嘴忽然微微张开，樱木不由得一怔。就在犹豫的一瞬间，他听见流川的声音。“喂。”流川的气息吹到樱木的嘴上，一阵酥麻，“你……下面，是怎么了？”
　　樱木呆住。三秒钟死一般的寂静后，樱木唰地把头从床上撑起来。“啊，啊……”他一副想要起身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你……的背，现在……怎么样了？”语无伦次半天，他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差不多了吧。”流川依然平静而镇定地回答。
　　“那，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把工具送回去。”樱木迅速却又小心翼翼地从流川背上起来，不敢再看流川一眼，飞快地收拾好箱子，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屋里就这样陷入了沉寂，樱木抬起头来时，发现藤真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脸，让他不自觉地有些发毛。
　　“原生人真是很奇特啊，真是好想好好研究一下啊……”藤真微笑着说出这句话来，樱木瞬间毛骨悚然：“什么？”
　　“好好研究一下的话，说不定能够发现什么特质可以用来做出新一代机械人啊！”到底是机械人制造师，说这种话的时候，藤真眼睛里闪耀着不可直视的……恶质的光芒……
　　“这个……应该没什么奇特的吧？”樱木冷汗地试图打消藤真的兴趣，“至少我没觉得有什么区别啊……”
　　藤真不置可否地一笑，身体向后倾靠在椅背上：“你认为，普通生物人当中，敢亲自为自己的机械人动手术的人，有多少？”
　　不等樱木回答，他就迅速给出了答案：“没有。那么你认为，在科学家，行政人员这些普遍意义上更高等级的生物人当中，敢这样做的，又有多少？”又是不等樱木回答，藤真伸出手，比出了个“八”的手势，“所有的机械人制造师。除此之外，没有。”
　　“不，不可能吧……”在藤真突然迸发出来的强大压迫力面前，樱木只好强迫自己傻笑着，“这只不过是你自己的假设，这么多人里面，肯定有一些……”
　　“是么？”藤真冷笑着打断他，“那么你认为，水户洋平，他敢么？”
　　樱木的傻笑顿时僵在脸上。
　　“如果他敢的话，那么现在这会儿，来还器械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吧。他这么有礼节的人，不会让你单独来的。”藤真一语道破。
　　樱木哑口无言。
　　藤真沉默了片刻，又微带叹息地说道：“不过他能为你来借器械，已经很不容易了。”樱木的视线又聚集回他身上，听他继续说：“我当时吓了一跳，问他说你真的相信那个原生人能做到么？他竟然回答‘我相信’！”
　　藤真大笑一声，仿佛现在还觉得不敢置信：“你能相信么？那个水户洋平！科学世家出身的水户洋平，所有的事情都是经过理性分析找出最正确的解决方法的水户洋平，竟然用那样笃定的眼神说‘我相信’！”一瞬间他的视线又聚集到樱木身上：“就在那一刹那，我就对你产生兴趣了。”
　　“洋平……原来真的那么相信我……”樱木心中滑过一丝暖流，但抬头看见藤真得眼神时，又手足无措了起来，只能下意识地否认：“我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啊……至少没看出和我周围的人没什么区别啊？”
　　“你周围的人？”藤真又恢复了等待猎物上钩的微笑，“比如说呢？”
　　“比如说……呃……水泽啊，流川啊……”
　　“水泽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藤真不屑地一笑，“等他长大之后，就会和其他生物人没有任何区别了。至于流川一号……他其实应该连普通机械人都算不上吧？”
　　“流川到底哪里不好了你们都这么说他？！”终于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出了这句话，樱木那被压制的怒火一下子点燃了，嚯地跳了起来。
　　藤真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抬头对樱木说：“我没有说他不好，只是说，他不能算是……普通的机械人。”
　　“什么意思？”樱木疑惑地问，随即在藤真眼神的示意下坐回了椅子上。

　　“你应该听说过，流川一号是第一代机械人的事情吧？”藤真娓娓道来。
　　“嗯。”樱木点点头，又忍不住皱着眉头加了一句：“他叫流川枫。”
　　“好，流川枫是第一代机械人，可是他是什么程度的机械人呢？”藤真不为所动地接受了这个名字继续讲述下去，“实际上，他是第一个开发，却最后一个完成的第一代机械人。”
　　“这代表……什么意思？”樱木有点听不太出来。
　　“流川博士，是当时的机械人开发师里最有天份的一位，是他首先提出了制造机械人的可能性，并且就此之后便开始专心致志地制造机械人流川一号，流川枫。可是当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的时候，他的作品却迟迟没有交出，反而在这段时间内，其他的制造师们纷纷设计出了自己的机械人并开始运行。在一段时间的运行后，大家又发现了第一代机械人的种种不方便处，便开始了对第二代机械人的研究，一直到这个时候，流川博士才发表了他的流川一号。”
　　“这……说明流川博士对自己的作品很重视吧？”樱木犹豫着表示。
　　“是的。”藤真回答，“效果非常不错，几乎可以说与后来才开发出来的第二代机械人相比，都没有太大的性能差距，但是他有一个一眼就能看出的明显缺陷。”
　　樱木隐隐知道是什么了，耳边果不其然地听到那几个字：“没有表情。”
　　“也因此，流川一号被认为是无法与第二代机械人相比的过时品，不久后第二代机械人开发出来，流川一号也就再也没有人使用过，而流川家也由流川博士的后代接替了他的位置，从此逐渐没落了下去。”藤真讲出了故事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呢？”樱木喃喃地说，“既然他那么重视流川……为什么……”
　　“我们也一直不明白这个问题。”藤真轻轻摇头叹息，“他明明把所有的地方都精雕细琢，为什么会连让流川枫做个表情这种事都做不到呢？”
　　“是……因为……技术达不到么？”樱木试着问道，不知为什么心里开始隐隐作痛。
　　“我说不上来。”不料藤真给出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因为对这件事情很好奇，甚至特意去流川家借阅过流川枫的设计图稿，可是也看不出任何问题。”他又情不自禁地叹息一声，“流川博士的设计，甚至可以说是完美，完全找不出流川枫没有表情的原因。”
　　樱木的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了一种自豪，却又带着微微的遗憾的心情，他不禁问道：“完全看不出来，和其他机械人的设计手稿有什么不一样么？”
　　藤真略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一样？流川博士设计的是第一代机械人，几乎都是他自己从头到尾自行研发出来的。而且就算是后来的机械人，每个制造师都会根据自己的喜好，甚至是预订客户的要求什么的做出不一样的设计的。”
　　藤真再一次疲惫般地靠在身后椅子上：“他的有些设计，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用意，但肯定是为了更好地提高性能的，不可能是让流川枫没有表情的，这一点我相信。”
“比如说呢？”樱木不死心地追问。
　　“比如说，”藤真瞥了他一眼，“流川两侧脸颊的附近，和其他机械人相比，各少了一小块脂肪层，而加入了微型的运动装置。我甚至怀疑，这是流川博士为了解决流川枫没有表情的缺陷而进行的尝试，只是看来没有达到效果……”
　　“咦？”樱木忽然灵光一闪，“如果……有效果的话，应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如果有效果的话……”藤真抬头思索，“应该在做一些表情的时候，脸颊两侧各有一个小坑吧？”
　　“那……那个不是……酒窝吗？！”樱木跳了起来，“流川有酒窝啊！”
　　“酒窝？那是什么？”藤真的眼神显露出真心的迷茫。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有些人一笑就会显出来的……啊，我有一个的！”樱木龇牙咧嘴地努力保持着夸张的笑容，终于挤出了他一侧脸颊上的酒窝。这是在干什么啊，真是太傻了。这个念头这么多年来终于第一次滑过了天才樱木的脑海。

　　藤真默默地盯着樱木的酒窝许久，一直盯到樱木的脸已经僵硬到要流口水出来的时候，才终于恍然大悟地说道：“这是……原生人才有的吗？！”
　　“啊？”樱木大惑不解，“不会吧……原来是很多人都有没错……现代的人都没有吗？”
　　藤真摇摇头：“至少我见过的人里面都没有。”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原来流川博士……是在试着让流川枫重现生物人当中已经消失了的基因么？”
　　“什么？”樱木没听明白。
　　“流川博士，是想让流川枫有个原生人才有的鲜明特征，所以特意这样设计的吧？可是可能是因为机械太过精密复杂，反而让流川的面部做运动时装置的负担过大，这才没有表情了吧？”藤真欢欣鼓舞，“那就好办了！你下次带流川过来，我把他那里的机械拆除，他应该就可以做出表情了！”
　　“嗯……”樱木犹豫不决，“如果不拆除的话，他就永远都不能有表情么？”
　　“我不能确定。”藤真很负责地说，“也许可以，只是需要耗费比较大的能量去协调周围的装置才能做到吧？还是拆除比较方便！”
　　“这个……我还是回去和他商量一下比较好……”
　　“需要么？”藤真不可置信，“这种事情，主人有完全做主权的啊！”
　　樱木的脑海里不由得闪现出流川的眼睛。那样生动的眼神，让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觉得流川没有表情过。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象起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流川的酒窝，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如果是我做主的话……”樱木苦笑着，“我可能反而不希望他拆除吧……”
　　告别了藤真，樱木浑浑噩噩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这种事情，果然还是需要问流川的意见吧。可是他会怎么选择呢？如果他想要……
　　下意识地打开门，看见已经换好衣服，正襟危坐在床边的流川的刹那，樱木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更没有理清楚的事情在等着他。
　　“怎么坐起来了？伤口已经不要紧了吗？”樱木不敢直视流川的眼睛，低着头看着地板蹭进了家里。
　　“嗯。”流川点点头，没有多余废话地直接切入正题，“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谈。”
　　流川……他想要说什么？樱木诧异地抬头，流川的眼神毫不慌乱，果然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了么？樱木一下子忐忑不安起来，仿佛等待宣判一般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我有件事情，一直没想起来告诉你。”流川声音有一丝的愧疚。
　　“什么事情？”樱木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发出了声音。
　　“因为这个世界的生物人的数量很少，为了能够增加成活率规避基因缺陷，所有的人类都是在实验室培养出来的。”流川说道，“每隔三年，人类就会分期分批地去实验室提取自己的精子和卵子，由实验室的科学家们进行基因分析，找出最合适的搭配方案并在实验室中培养，待小孩子都是在培养皿中出生后再由生物人进行抚养。但是由于基因认证过程过于庞大，所以除了科学家们可以通过记录找出自己真正的后代，其余生物人都是随机抚养孩子的。”
　　“嗯。”樱木随口应着，心里却疑惑狐狸提这个干什么？“啊，你是说……水泽……”
　　流川抬眼看了樱木一下：“他是他父亲真正后代的可能性极小。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哦。”那狐狸说这个干什么呢？樱木只好静静等待下文。
　　“所以这里的生物人都没有这个……繁殖后代的意识，所以他们可能也没有考虑过你……的生理情况……”或许是因为尴尬，流川少有地吞吞吐吐，但还是认真地说完，“我建议你还是向水户提起一下，看看他能不能给你找到什么解决办法……”
　　“等等，”樱木终于听出来了，“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到了交配的季节了是吧？”这句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为什么会这么……无厘头？
　　流川用纯真而又认真的眼神看着他：“从你今天的行动，和我储存的资料中动物行为部分进行对比分析，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樱木顿时觉得哭笑不得：“那你给我的建议是……找洋平？！”
　　流川点头：“我觉得他应该能够想出解决办法，或者他们在对你进行解冻的时候就有过这方面的预案也说不定……”
　　“唉，流川枫。”樱木终于听不下去了，“在你心里我是那么控制不住自己的人么？！”
　　流川看着他，没有回答。
　　嗯……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流川还真是这么想的……樱木挠挠头，重振旗鼓：“我还不至于控制不了自己！我今天那么做只是因为……”
　　流川依然注视着他，一言不发。樱木刹那间紧张起来。
　　“因为……因为……”樱木踌躇半天，终于长叹一口气，“我可能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地喜欢你。”
　　樱木的心跳开始逐渐加快，他强迫着自己抬头看向流川。可流川却不为所动，只是和刚才一样地安静坐着。“啊，对啦，你一定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吧……”想到这一点，樱木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我知道。”流川开口，“所有的机械人在启动的那一刹那就是自动设定为喜欢自己的主人的。”
　　听到流川说出的喜欢，樱木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然一跳，但随即他就明白过来：“我说的，不是这一种喜欢……”
　　流川微微侧了侧头：“那么，是爱么？”
　　樱木呆住了。许久，他才终于抬头：“我不知道。爱……这个词太复杂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办法搞清楚它的意思。”
　　“是么？”流川歪头，“如果我对资料的理解没有错的话，爱，是指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人，甚至是另一样东西，献出自己能够奉献的，或者是不能够奉献的一切，而并不在乎结果会怎么样的一种疯狂而不理智的感情。”他的话语十分平静，“这种自发的感情，感觉得到便是，感觉不到，也不需要强迫自己认为是，有什么复杂的呢？”
　　樱木怔怔地看着流川，许久后才苦笑了一下：“不复杂么？那么，你见过这样纯粹的、不复杂的爱么？”
　　流川摇摇头：“我没有。对于生物人来说，这种容易让自己受伤的感情是需要被摒弃的。对于机械人来说，他们被设定的喜欢，已经足够了，何必要求更高呢。”
　　樱木沉默了。虽然自己没有要流川对自己回答，但他已经明白了流川内心的意思。如果他只是要求流川的喜欢，流川从一开始就是喜欢自己的。但如果是爱呢？流川要的，应该是纯粹的爱吧？自己能给得了么？流川……又能给自己么？
　　满屋的寂静中，流川忽然想起了什么：“啊，要说起来，我唯一觉得也许能够称为爱的，也许就是水户对你的感情吧。”
　　“洋平？”樱木一下跳起来，“唉狐狸你不要胡……”
　　“我是说，”流川打断他，“五百年前的，水户洋平。”

　　“樱木！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到了！”洋平惊喜的声音即使隔着大屏幕，也显得格外嘈杂。
　　“呃……小声点啊洋平……”刚刚睡醒的樱木不得不提醒洋平声音不要太大。
　　“噢，对，是应该谨慎一点。”到底是洋平，短暂的情绪波动后立刻转换成理智型态，“今天一大早我就联络了藤真，他说你已经把东西还回去了，我还很担心你会不会是束手无策了。现在看来你似乎是已经把事情搞定了吧？流川的情况怎么样？”
　　“嗯……”樱木看看似乎还在靠睡觉来补充能量中的流川，“一般的活动可能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可是深层结构……”
　　“不用太担心。”洋平迅速领会了樱木的意思，连忙开导他，“零件间总会有互相磨损的，说不定也能帮助流川一点忙。而且机械人每五年体检一次，只要在下次体检之前没有大事，体检时藤真一定会帮忙把后续做好的。”
　　“那就好。”樱木似乎不抱太大希望，只随意地点了点头。
　　屏幕两端的人寂静着。
　　“樱木，”洋平忽然再次开口：“你还记得，我昨天问过你，那个实验园，对你们这么重要的事情吧？”
　　“嗯……”樱木点点头，当时情况紧急没有多想，但似乎潜意识里就觉得重要到一定要如此去做的地步。
　　“经过昨天的事情，实验园对你们有多重要，我已经大概了解了。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它会对你们这么重要呢？”
　　樱木怔住了。为什么这么重要？因为它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片绿色？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片像五百年前的景象的地方？可是樱木也知道，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要做的，不是怀旧，而是融入这里，继续好好生活下去。只是情感，有时并不是能够用理智来控制的东西。这样的执着，其实说到底也是一种懦弱吧？可是这样的心情，又该怎样向洋平说明白呢？
　　“因为……它是这个世界上……很少的几样属于我的东西之一？啊……我说不太清楚啦……”樱木挠头。
　　“归属感么。”洋平点点头，“那我就明白了。”
　　“至于狐……流川为什么也这么认为，我就不……”
　　“当然是因为他的归属感来自于你啊。”洋平迅速又自然地接了话。
　　“啊？是吗？”樱木惊讶地说，随即又反驳，“不对啊，他曾经说过自己也能活得很好，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活得开心啊！”
　　洋平一怔：“是么？流川这么说过？”皱眉思索了片刻，抬头时却是一副轻描淡写的表情：“那是存在感啦。他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他的存在感是自己给的，可是归属感是你给的。其实你不是也是这样吗？”
　　“是么？”樱木侧头想想，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也是，本天才的存在感哪需要别人来证明呢！”
　　“是啊……”洋平跟着微笑，嘴里却喃喃自语。片刻后忽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起了头，“樱木，你希望扩大你的归属感么？”
　　“啊？什么意思？”樱木表示完全没有听明白。
　　“我是说，你想要让整个世界都成为给你归属感的地方么？”
　　“整个世界……可能么？”嚣张如樱木，也还是有理智的一面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洋平的眼睛里闪着光，“那就先这样吧，你最近让流川多休息一些，不要让他太劳累了。我忽然想起有别的事要忙，过一段时间再和你们联系。”
　　“嗯？哦，好的。”洋平的神色让樱木有些疑惑， “喂，洋……”话还没有说完，洋平就首先关掉了屏幕。
　　“洋平……到底想要干什么呢？”樱木看看还在熟睡的流川，再回想洋平刚刚突如其来的坚决，脑子里完全理不出头绪来。
　　“你醒啦？”看着终于睁眼的流川，樱木完全没有欣喜的表情，反而是很闷闷不乐。
　　“嗯。”流川抬头看看窗外，“天黑了？”
　　“是啊！当然天黑啦！”樱木跳了起来，“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么？两天两夜啊！要不是家里还有点剩菜你醒来的时候就只能看见我的腐尸了好么！”

　　“我们明天，去实验园看看水泽吧。”流川似乎没有听到樱木的抱怨一般平静说道。
　　“喂！你没听到我说本天才都快饿死了吗？你竟然还对水泽那么关心！”樱木的不满愈发升级。
　　流川熟练而迅速地取得了营养片放在樱木手上：“这几天我们都没去，水泽可能会很自责，非常担心吧。”
　　拿到食物的樱木烦躁稍减：“哈哈哈也是，说不定他还以为我们死了，每天以泪洗面呢！”
　　“以他的智力来讲，应该还不至于笨到这种地步。”流川冷冷地否认。
　　“啧，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能想到这一层的我的智力才有问题是不是？！”樱木的反讽刺神经雷达再次迅速开启。
　　“没有。”流川也不想多解释。
　　“切，可是狐狸你竟然能想到关心水泽，真是善良啊，那些说你没有感情的人真是……”
　　“机械人的出厂程序里本身就……”
　　“流川枫！你能不能不要再拿这个做借口了！”听到流川的习惯性借口，樱木不知道为什么终于爆发了，“保护人类是因为程序，关心人类是因为程序，喜欢人类也是因为程序，你以为自己是程序啊？！”
　　流川微微挑了眉，樱木才反应过来：“啊，对，你本身就是程序来着……可是反过来说！”樱木再次聚气，“那也说明程序就是你自己！你为什么不能说保护人类是因为你自己，关心人类是因为你想，喜欢人类是因为你想要这么做呢！”
　　流川怔了半晌，刚刚准备开口，樱木却抢先想到了下面的说辞：“你想要说人类是不会懂得程序的是吧？我告诉你，每一个人类，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会学习和周围的环境共存，学习自己生存的地方的规则，法律，道德共识，观点共识，甚至适当的表达方法，这些，就是属于人类的预置程序！不要以为你和人类有什么不同，也不要以为你附属于人类，人类也需要被医生照顾，失去医生也不得不自生自灭，人类自己也不能主动选择出生，也是被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如果一定要说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能说人类有时候没有办法完全掌握预置的程序，而你可以，也就是说你顶多就算是个学习很好的人类罢了！少在那里一天到晚的自怨自艾！”
　　气势汹汹地说完这段话，屋里便陷入了一片沉寂。除了樱木喘气的声音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流川坐在原地，依然眼神坚定面无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很久之后，流川才终于开口：“我，明天想要去看水泽，可以么？”语尾轻微地挑起，变成一句语气淡淡的疑问句。
　　樱木深吸一口气，抬头面对流川，展开灿烂的微笑：“当然可以！”

　　“走吧？”樱木对流川说道。流川的头刚点到一半，屏幕上的通话红光便开始闪烁：“好像有人要和我们说话。”流川按下了接受视频通话的按钮。
　　“啊，樱木流川你们两个还没走呢？太好了，我正好想着要把这个消息越早告诉你们越好呢！”洋平面容愉悦，但也能隐隐看出他少见的紧张。
　　“怎么了洋平？这么一大早？”
　　“樱木，你想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实验园的存在么？”洋平的笑容，坚定又有些猾狭。
　　“更多的人？难道这里的人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么？”樱木这才知道情况。
　　“这里的实验园本身就很多，人类又不太在意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事情，除了少数几个高级领导之外应该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洋平稍微尴尬地微笑了一下，“那么，你想让他们知道么？”
　　“当然！”樱木侧头看了流川一眼，后者微微抬起了下巴。“当然！”樱木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是这样的，我那天回去后仔细想了一下，如果知道这个实验园的人本身就很少，熟悉情况的更是几乎没有的话，那么牧很容易就可以下令取消，几乎不会有任何阻力。可是如果知道的人很多，不管他们对这个实验园是持什么态度，在牧想要取消的时候，总是会有人，即使可能会很少，会反对的。这样也算是对他形成了阻力不是么？”洋平把自己的思路认真地说出来。
　　花流二人静静地听着洋平的分析。
　　“但是在现在这个阶段，想要通过我们自己向普通人类宣传园区的存在几乎不可能，甚至会有可能激怒牧，所以我决定先从高级的行政长官们开始，如果能得到他们当中一部分人的首肯，那么接下来就会好做很多了！”洋平的阐述让樱木在内心佩服不已。“至于宣传方式我也进行了思考，因为行政长官们也都是生物人，他们在自己的安全方面是非常在意的，贸然请他们去参观是行不通的，所以我想到，你前两天不是告诉我有拿植物做了菜吃还得到了水泽的好评么？我觉得这反而是突破的好方法！”
　　“啊？你是说……做菜？”樱木终于抓到了点头绪。
　　“没错！既然水泽已经被检查过，那么只要吃他吃过的那一种植物，受伤的可能性就会很小，这一点反而能够让那些行政长官们接受。所以我们可以给他们办一个试吃会，如果他们吃过之后，有人对植物产生了兴趣，我们自然就可以邀请他参观园区，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洋平说出了他计划的落脚点。
　　“洋平……你真是个天才啊！”听了这么久，樱木终于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是么？”洋平很受用地笑笑，“天才不是应该像你这样的么？我这样的顶多算努力的地才吧！”
　　“可是……办这种会，需要经过行政总长的同意吧？”流川也迅速找到了问题的难点。
　　“是的，”洋平的神色严肃了起来，“所以我这两天一直在做这件事情，通过各种渠道想办法让牧同意，甚至还拉上了藤真他们，”说到这里，他忽然侧了下头，脸上微微露出惊异的神色，“最后还是，仙道劝动了牧的。”
　　“仙道？”流川也觉得奇特。
　　“是啊，我一开始完全没有想到他，因为我想不出他做这件事的任何理由……可是不管怎么样，他愿意帮忙并且做到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洋平少见地把意气风发显露在脸上，“只是……为了保证安全，牧要求也要参加，全程观看。”
　　屋里暂时陷入了一片寂静。片刻之后，樱木才点点头开口：“是啊，仔细想想也会知道那个中年人一定会出现的……那就这样吧！在意也没有用，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洋平？”他刻意提高了声音表现焕发的精神状态。
　　“这种情况下也就你能快速恢复，”洋平赞许地笑了，“试吃会定在五天后，参加人员我们需要去通知，但目前预估会有十五人左右。你要做的当然是收集足够分量的植物，而且既然是要介绍，自然是当场做最好，这些人等级是差不多的，所以如果吃到的时机有先后之分会不太好，如果可能的话可能要你一次做出这么多……”
　　“这样的话，就需要一个大锅了……而且电磁炉可能也需要功率更大的……”樱木沉思起来。
　　“或者是用几个锅同时操作。”流川接话。
　　“也是个办法……”樱木抬起头，“反正我们会尽量想办法的，一定能办到！谢谢你洋平，给我们操这么大的心想出这么棒的办法！”
　　“说什么呢，”听到樱木如此郑重地道谢，洋平不由得笑了，“我们不是朋友么？这是应该的吧！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这样，我们两边都要抓紧时间行动起来了！”说着结束了通话。

　　“流川！你真的回来了！”水泽热泪盈眶地奔上去，抓着流川的袖子左看右看，“好了吗？已经没有关系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还疼的？”
　　“喂喂，”不知为什么，在流川周围转圈圈的水泽让樱木有点不爽，“当我是透明的么？你也稍微关心一下本天才的情况好么？”
　　水泽瞪他一眼：“又不是你掉进仙人掌丛里！再说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在园子里种了仙人掌的缘故流川才会受伤的！”
　　“什么？！”樱木被噎得几乎要翻白眼，“你小子自己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就得出这么个结论？！你在我走了之后自己拿脑袋去撞仙人掌了还是怎么了啊？！”
　　水泽却早就不再理会樱木暴跳，而是继续关注地望着流川：“你还没回答我，怎么样了啊？”
　　“很好。不痛，也没有不舒服。”流川的声音平和，但樱木还是注意到，这一回，他没有特意强调其实机械人感觉不到疼痛的事情。
　　“是嘛，那我就放心了！”水泽满脸安心，“我爸爸也说，藤真的技术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等等！”樱木忽然大喊，流川也脸色微微一变，“你告诉你爸爸了？”
　　“啊……”水泽讪讪地解释，“我实在是太担心了，又不知道该跟谁去商量……”他又急急辩解，“可是我的爸爸已经很久不见外人了，一定不会跟别人说的！”
　　“……算了，反正就算他说了，藤真那里也不会承认的。”樱木叹气说，“藤真那里的证据，应该比口说更能服众吧。”流川点头表示认同。
　　“嗯……什么意思？”水泽没有听明白。樱木和流川对望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再信任他一回。“藤真没有给我做手术。”流川开口，“这个手术，是樱木做的。”
　　上一次从流川的嘴里听见“樱木”这个词，是什么时候呢？为什么这次听来，会有这么欣喜的亲切感呢？樱木的思维开了小差，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水泽在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你是怎么做到的？”水泽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敬畏。
　　“嗯……”樱木钝感地没有发现，只是挠了挠头，“按说明书做的呗……”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手术失败了，你会有什么下场？”水泽的表情凝重又焦虑。
　　“没有。”樱木迅速而大大方方地回答，“为什么要想手术失败的事情？狐狸是我的人，我绝对不会让手术失败的！”
　　水泽被噎到无话可说，只能抬头求助般地看向流川，却发现他正抬头挺胸目视远处的绿植，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眼神似乎在上下轻微游移。
　“所以，我们要负责准备新鲜的食材，是这个意思吗？”听完樱木简单的情况介绍，水泽两眼放光。
　　“没错，而且我还需要教给你们两个做菜的方法，如果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的话，就需要你们两个帮忙，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每天做完养护工作后，你到我们这里来，我要对你们两个进行厨艺特训！”
　　“嗯……”水泽有点犹豫，“不会搞到很晚吧？我还得回家……”
　　“只要你能快点把园区的养护工作做完就不会！有在这里嘟嘟囔囔的时间还不如赶紧好好去干活！”樱木大手一挥猛拍水泽肩膀，“能让本天才教你们厨艺是你们的荣幸！”
　　“学一门根本用不着的手艺有什么荣幸的……”虽然是如此嘟嘟囔囔，水泽还是认命地转头去干活。
　　于是从那天下午起，天才级大厨樱木师傅就开始了他的入室弟子教学课程。两位弟子从最开始的万事万物皆能当成凶器，还不断质疑大厨的教学水平，一直到大厨愤懑地拿出杀手锏，喊出谁做的菜谁负责吃光后的技艺突飞猛进，深刻体现了人类在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强大的潜力。在短短的两天时间内，经过了无数次对自己胃的折磨后，水泽和流川便终于能够做出味道能够说的过去的菜了。
　　“行了，这样应该是可以了。”当樱木终于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不仅水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流川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明天我就可以和狐狸去借更多的锅电磁炉和调料什么的，水泽你就先暂时自己照看一下园区。后天我们一起把新鲜的植物采摘下来准备好，就算是准备完毕了。”樱木说完，发现两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怎么了？”
　　“没想到……你原来还是可以这么有计划性的……”水泽喃喃地说，“我一直以为，原……”
　　“只是五百年而已，人类的大脑本身是不可能有大变化的，变化的只是对事物的认知而已。”流川截住了水泽要说的话，用一种轻微冷峻的语气。
　　水泽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是哦。”最后他只能点点头说出这样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