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流川枫是近来颇受关注的“遇善”志愿者协会的组织者。因为年前南部发生过一起地震，“遇善”作为第一个到达灾区的非官方的民间组织，在震后抢险救灾中积极并且专业的表现引起了媒体和网络的关注和好评。被有心人挖出了“遇善”其实还做过很多类似的好事，这个志愿者协会已经默默为善长达五六年之久。
樱木花道所在的杂志社创办不到两年，以新鲜的视角和犀利的笔触迅速在业界崭露头角，社长水户洋平和樱木花道私下还是至交好友。通过一些拐弯抹角的关系，终于算是拿到了“遇善”的独家，准备作为年后的第一期头条。
不得不说流川枫很直接，自从应下了这次采访，直接把“遇善”近期的行程发到了杂志社的邮箱。总编相田弥生征求过他的意见，能不能贴身全程观摩一次。由于时间紧张，流川枫答复，如果要赶得上年后头期，只有一个他的私人行程，但是也算是“遇善”的传统项目。
其实这本不是私人行动，“遇善”的老会员都知道，每年阳历的二月份，他们都要深入大山，到一个久隔人世的少数民族村落，和村民一起过他们民族的传统春节。只不过今年有些特殊，正好是年初二，响应的人就少了。原先还有两个会员答应和流川一起的，是一对小夫妻，临行前突然发现怀孕了，便不能成行。
流川本来把这次活动放在单子上面，也是没想到最后会成为自己一个人的“旅行”。他和相田说了这个情况，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不能算是组织的活动了，不太合适。不过杂志社研究了下，就当是采访“遇善”领导者的私人魅力也是好的。被那些绕了弯的关系叮嘱了下，流川尽管不是很情愿，但还是接受了这次贴身跟进。
究竟是大过年的就要出来工作，杂志社上下积极性并不高，樱木是个关不住的，看不惯会上一堆人推三阻四说着这个那个理由，便揽了下来。他是摄影部的，一般总是要和文字编辑一起搭档，合作惯了的是总编的弟弟相田彦一。两个人和流川碰过头，对方委婉地表示尽量少去些人比较好，彦一本来对他这个态度有些微词，后来在除夕晚上放烟花炸伤了眼睛，这下倒真遂了流川的愿了。

03
流川还是有些后悔的。
本来看见樱木一个人来的时候，心中松了口气。自己不是很擅长与人打交道的，碰头的那次，那个叫相田的一直说个不停，他的头都大了，旁边沉默少言的大个子被反衬得可爱了些。可是这一路下来，樱木的表现实在是让他有些头疼。
在樱木第四次抓拍他的背影被流川逮到之后，他忍不住了，“你拍我走路有什么用？有这个力气留着明天吧。”
樱木也有些火了，“我拍我的我乐意！”这个流川枫挺刺儿的，话不多，但是脾气挺大，只是他掩饰得很好，不过在自己反复的挑衅下面，大概也要压不住了。
这才好玩嘛！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樱木因为重感冒嗓子不舒服，就很少开口。旁观流川和彦一交流的过程中，樱木发现流川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应该属于实干家的那一类，很少开口，每次都用最简练的语言表达自己，擅于倾听，即使有不同的意见，也都等对方说完了，再一一反驳，并且条理清晰，字句分明，严谨得不像是志愿者协会会长这样一个本应该很热血积极的人。流川应该不是那种容易紧张的人，但是很喜欢握紧自己的手指，双手交叉，十指紧扣，特别是在说话回绝对方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他是在忍耐，这种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是又不得不忍受的状态，是人最有观察价值的时候，当一个人言行不一的时候，如何控制心理上的落差，很能反映一个人的素养。
就像现在，流川的素养算是不错，明确表达了不愿意被拍，这些所谓的“无谓”的东西，但樱木不断地反其道而行之，流川还是忍着没有爆发，已经让人佩服了。樱木也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逗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让他想看流川发脾气的样子。
大概，是出于摄影的本能吧，总想看见最真实的东西，不加掩饰的，原始的情绪。
“你别担心，我带够了电池和储存卡，我连着拍两天都没事儿。”樱木笑起来咧大了嘴，很小心地让自己的恶趣味躲在没心没肺后面。
而流川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谁担心你，切。”

04
立春过去好多天了，农历上也算是春天，但是入了山，渐渐地还是明显感觉到寒气和湿气。
樱木做摄影好几年，原先是兴趣，没想到后来机缘巧合成了职业，幸运的是这份兴趣还没有在工作中被磨得只剩麻木，他还是很喜欢透过镜头观察，比如现在流川的裤脚因我沾了露水而润湿行程的水印，左右两边对称的半圆，像是耳朵，而不停歇的脚步像是小熊？不，还是老鼠吧，这种圆耳朵的，大概是米老鼠。
樱木自娱自乐，轻笑出声。流川停下来，回头看见樱木在回看镜头里不知道什么东西。樱木本来就站在他的下方，又低着头，从流川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露出来的牙齿，白晃得居然有些耀眼。
一个不防备，摄像机被流川抢了过去。樱木有些紧张，伸手去抢，“你别捣鼓坏了！”流川眯起眼睛，侧过脸挑着眉，怒中反而带着笑，“你原来还有些怕处，还当你木头人，滴水不进呢。”
流川低头查看之前拍的，真真都是些无聊的东西。他不习惯和人这么亲近。以前人多，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他只管听着就好，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回应，反正有的是人回答。而眼下和樱木花道只两个人，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似乎和自己有关，这是一个团队，但这绝对是一个不默契的团队。樱木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收录在这个小盒子里，自己不自觉地就紧张起来。但是这种紧张又似乎会显得自己不够大气，这不是他个人，他是作为“遇善”而接受采访的，不能因为个人的情绪对“遇善”产生可能的负面影响。
但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樱木花道，”流川枫果断地关机，“这个东西，我没收了。”樱木不满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这东西很贵的。”
流川自顾自地放进包里，“明天到了地方还你，弄坏了我赔。”
樱木在流川转过去的时候偷偷地笑了，你看，露出狐狸尾巴了吧，根本禁不起逗嘛。
不过，这样才好。

05
“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一直在走路，向上的路后面越来越难，流川不想说话，这样可以保存体力。可是樱木本来还跟在后面，摄像机没收之后开始和他并排走。山中本没有路，都是走出来的，很多只堪堪容得下一个人。现在非要挤下两个人肩并肩，显然是有些挤了，少不了要接触，这让他下意识的厌恶。而樱木花道还在不停地发问，天晓得他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樱木的表情特别正直，“我无聊啊，你把我吃饭的东西收了，我手痒没处使，只能动嘴皮子。”流川觉得自己太阳线隐隐作痛，“少说话，后面别爬不动了。”
“这你就小看我了，我可是。。。”樱木本想吹嘘一番，话头在流川锐利的瞪视下收了音，硬生生开始哼小曲儿。把人完全惹毛了不开口就不好玩儿了，像这样隔三差五地挑几个问题，还能多少知道点儿。
原来流川枫不是“遇善”最初的创立者，但是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流川不肯说，只是在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他看着远方，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这个项目最初就是我和他一起做的，他是那个村子出来的。”
“那你们这么做岂不是假公济私？打着组织的名义陪他回去探亲？”樱木无心的，但是他能感受到流川在听到这句话时的反感，这算是，下意识的维护？看来流川对“遇善”真的很用心，这算是，爱屋及乌？
樱木正被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搞得晕乎的时候，流川指着前面两个大树中间，“我再问一遍，你真的确定要跟我去吗？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只要顺着这条路就能回到山下的旅行社去，但是过了这个道，里面没有明显的路，只有我认识，我也不可能返过头带你，你就真的只能跟着我了。”
流川枫问得很严肃，樱木开始正视他这个问题。总是反复地确认，这算是，不够信任？总之，不是让人舒服的情绪。“我确定，还要说几遍？你烦不烦啊？”
倒是被这个人说烦了，流川觉得有些好笑。他从包里掏出一个棍子，拉长之后发现是个登山杖，还带指示灯。樱木看着他的动作，自己走过的地方也算不少，但是樱木一直不喜欢用这东西，一来他的手要拿摄像机，二来，樱木不喜欢这种依靠外物的感觉，这是他对自己体格的自负。所以对流川的这个举动，樱木也觉得好笑。这样一来，氛围突然柔和了下来。
流川问，“你的呢？”
樱木表示自己不用那个东西，流川枫有些不满，“之前和你说过要用这些东西，保证过没有问题，还是没有准备好。”樱木有些烦了，随手拿小刀割下一段还算结实但不很粗的树枝，还手里晃了晃，有些无赖的笑，“你看这不有了？”
樱木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把树枝架在肩头，两手从后面搭在上面垂下来，朝流川笑，“看我齐天大圣！”还挑衅地扬了扬眉头。
流川突然笑了，虽然很收敛而且不露齿，但是还是被樱木给看见了，“喂，你笑什么？”
“齐天大圣？还不是个猴子！再说了，”流川难得地伸手过来，拍了拍樱木背着的行囊，“你看见过背行李的孙悟空吗？你这撑死了，也就是个二师兄。”
樱木花道想要反驳的，可是流川难得一笑，樱木花道皱了皱鼻子，把树枝丢到一边，不知怎么就把反驳的事儿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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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又走了差不多半小时，已经下午一点三刻，果真见到两平米见方的一块空地。说是空地，其实是一块大约半米深的凹陷，里面有些碎石头，踩上去倒也结实。
这一路上流川都没怎么说话，樱木没话找话地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地很。流川从包里拿了瓶水和点压缩饼干，寒酸得让人诧异。
樱木故意地大声叹气，“还以为跟着你这种老驴子有好吃好喝混，怎么就吃这些？浪费这么大的包了。”就刚刚开包拿东西的当口，什么也没看见，只有自己的摄像机镜头晃了晃，越发神秘了。
“能补充能量就好，没这么讲究。”流川的声音有些暗哑，他稍稍清了清嗓子，随手把从土坑壁上长出来的杂草拔出来扔到外面去。樱木其实不想这样，问题太多会显得他有些幼稚，但是流川的很多动作，他看不明白，堆久了，便不大高兴。
樱木嘟哝着，“又不是小学生，除什么草啊？”说是说，但手里却三两口扒拉掉自己的速食面，跟着一起动起手来。
流川直起身，看着樱木的后脑勺，他的头发剃得很短，也不戴个帽子，“你冷不冷？”心里想着的，没想到就说出来了。
樱木拍了下额头，“还说呢！”他从包里掏出裤子，往流川手里一塞，“帮我拿着。”也不顾忌，抽着冷气地就解开换了起来，脱到只剩内裤，小腿上已经有些红了，大腿上也有一点。樱木手忙脚乱地拿换洗的裤子一一套上，流川枫看着手里的东西，只觉得太阳穴又痛了起来，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你。。。你白痴吧！”
那厢已经换得差不多了，樱木把换下来的裤子往包里随意一塞，即兴地做了几个横踢，脚踏在坑壁上深深的一个个脚印，爽快多了！他龇牙咧嘴地笑，“我说同志，骂人可是不对的。”樱木活动开了，身上也暖和了，“不过，刚刚谢了啊，我差点儿就打得瑟了。”
“之前就和你们说了上山要带的东西，也没见你。。。活该！”樱木难得没去同他争辩，只说是早上起来的时候穿错了，随意了，带上了就行。于是流川枫确定了一点，这人脑子里缺点儿东西。

08
两人吃完了，草也拔得差不多了，坐在坑底的石子上休息。樱木闲下来，眼睛在流川身上打转，那眼神太直接，流川枫很不自在，便直接开口，“看什么看？”
“我说你挺神啊，我看这树不树的都一样，你怎么认的路？”
流川把背包抱在怀里，很小心的把背包上沾到的一点毛刺摘下来，轻巧地回答：“我原来是学地质地理的，每一颗树在我眼睛里都不一样。”
樱木对这不了解，只觉得有趣，“这么神？”流川似笑非笑，“反正比你厉害。”
樱木跳起来，“不是这么比的！”急也没用，那是个不紧不慢的人，似乎天塌下来他也是这样，“你等着，我总有比你强的。”
“非要比，有意思么？”流川并不等他回答，把摄像机还给他，“给你十分钟，五点天就全黑了，我们还有好一段路。”流川说完把额头靠在包上，侧脸看过去眼睛都闭起来了，不大愿意搭理人。
樱木跳到坑外面去。或许每一棵树在自己的眼睛里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可是。。。樱木自上而下看着流川，只看得到头发，和从领口露出来的一点皮肤，可是。。。这些树，哪里有人有趣。
樱木随意地拍了几张山林，又从不同的角度留下了流川的样子。他一个人坐在坑里，把头埋在胸前，似乎把什么都藏了起来，是抗拒的姿态，可又突然觉得像个孩子。樱木在心里嘲笑自己，什么破比喻，真论起来，这家伙似乎还比自己大了几个月呢。
就在樱木觉得流川已经睡着了，盘算着是让他多睡五分钟还是十分钟的时候，流川把头抬了起来，他真的只给了他十分钟。
流川枫伸手，“给我！”
樱木不置可否，耸耸肩递过去，“诶，你睡着没有？”像是要加点证据，樱木伸手就快要碰到他的脸，“你眼角都红了，就这里。。。”可是流川握住了樱木的手腕挡了下来。
并不是用力到觉得疼痛的力量，但是紧紧扣住的手显示出流川的不满。樱木收回手，看着流川把相机里拍的他的照片删除，有些心痛地喊，“诶，尊重点好不好？那是我的。”流川哼了一声，“同样的话送给你！”流川把荧幕放在自己的脸旁边，“这是我！”
樱木趁他不注意抢下来，关机，嬉笑说，“采访嘛大哥，留一张，就留一张。”他把相机乖乖地放回流川的包里，动作干净利落，什么别的都不翻不看不问。
流川皱起眉，但最终也没再反对。
趁他最后检查背包的工夫，樱木先一步从坑里出来，示意要把他拉出来。流川枫长腿一抬，自己走了上来，樱木的手伸了一半，看着倒有些可怜，流川拍掉那手，“无聊！走吧。”
行，走就走吧。

09
似乎过了那个坑，前面的植被慢慢在变化，至少没有那讨厌的毛刺了，隐约也有一点小道的样子，一直蜿蜒着向上。
“你现在是自己做生意啊，原来不是学地理的嘛，怎么转行了？”樱木也顾不上流川高不高兴，硬是挤着和他并排，流川走快或者走慢想要错开，但是他贴得很紧，不起什么作用，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
“家里人不同意，兴趣，当不了饭吃。”流川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其实一般他很少说自己的事，大概是这林子里太寂寞了，周遭没有了往常成群结队的队友，空旷得让人有些心慌，不自觉地就被套出了话。
这样不好。流川想，我不喜欢这种没有遮拦的感觉。
樱木不以为然，“那可不一定。我就喜欢拍东西，不也做了职业，靠它混饭吃。凡事不绝对吧。”
流川停下来，看着樱木花道的眼睛，“那是你幸运。”他的正脸在樱木的眼睛里待了几秒钟，又移开了，继续向前，“挺好的，你这样，是不绝对。”
流川的话要分开听，不然你听不懂，不过樱木觉得这对他不成问题，只要按最简单直接的意思去理解他，就能看懂，所有他愿意给你知道的东西，都是摊开来的。只是那些藏起来的，你无从知晓。
樱木没有那个时间去想这件事。其实对一个人太好奇，往往有很多种涵义，但是现在在赶路，他没有时间想明白。
大概，凡事不明不白，也是一种美。

10
五点钟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去了。可能天上并没有这么暗，但是林子里被树叶遮着，已经很难看清东西了，樱木想，如果流川是个女的，他们可以牵着手走，也挺浪漫的。
“还要多久？”樱木解释道，“我可不是走不动了，但是一直这样太无聊了，我们晚上总要找个地方睡觉吧？”
“快了，我心里有数，你跟着就行。”流川不多做解释，只是拧开了登山杖上的指示灯。
“夏天就好了，天还亮着，时间有余地。”樱木想着就随意讲出来闲聊。流川嗤笑起来，“你懂什么？夏天像你这么磨蹭也不行，赶不到歇脚的地方，这样灯开着就是个活动靶子，什么虫子都朝身上飞，可不止是蚊子。”
樱木惊讶，“夏天你也来过？”流川怔了怔，不愿多谈，模糊地嗯了嗯。
看起来流川对这一带确实很熟悉，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块平地。是真的平地，石板和水泥混着铺，靠着山，有两件教室的大小，两个角落里有竖着的半根柱子，看不出是什么名堂。
这下也不用流川多说什么，樱木坐下，总算明白这一个小时流川折下来的树枝是做什么的，也不用提点，生火还是会的，好歹以前也做过别的户外专题。
樱木生完火，流川的帐篷也撑得差不多了。樱木恬着脸凑上去，“诶，打个商量，晚上凑合一下呗。”
流川无语了，“这你也没带？不是说了要在山上过一天吗，你都准备了什么！”
樱木很大方地把自己的包翻出来，除了之前就被揉成一团的衣服裤子，整整一鞋盒的电池和储存卡，还有一个微单，两个镜头，吃饭的家伙挺全。再剩下的，就是矿泉水和方便面。还有一个小锅。樱木挠挠头，“我觉得，野营就是要有火有烤肉。。。那没有的，有泡面热乎着也行。”
最终两个人把锅架起来煮面，樱木看着火光下流川被映红的脸颊，心想幸好面带得不少，一直让他吃饼干可不算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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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成了新人了，望天。。。
好吧，我确实很久不来花流吧了，那就从新人做起也不错。
文中的两只或许不是他们平素在其他文中的样子，并不是那么鲜明的特点。
我是想看看他们性格里除了那些最外放的东西之外，挖掘一点别的试试吧，所以或许会显得有些“非主流”？
喂，你真的确定这真的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么？= =
于是，我只在工作日写文更新，周末反而没有时间。
大概一周更新两次左右，不排除爆发，但是可能性很小。
三万字左右完结，故事大体构思完成了，真正下笔的时候会微调。
谢谢各位鼓励，以上。

11
流川吃完东西便拎起包，走到贴近山壁的角落。樱木这才注意到那些凌乱散落的，与其说是石块，不如说是土砖和木头之类的混合体。只见他熟练地拨开表面的碎石，露出来坚实的油布，掀开之后里面是整齐的砖块。背包的最上层是一个被彩纸包起来的小盒子，流川小心地把它放在一边，接着掏出来的，居然是一袋水泥。背包中的东西拿出来了，一下子瘪了下去。
流川把水泥靠着那些砖块放下，又把油布拖出来，确保所有的东西都包好，仔细地检查、压实角落，又捧起碎石再次把油布遮盖起来。樱木一开始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看懂之后跟着一起做，两个人手脚快，很快就弄好了。
他们本来在旁边开阔的地方生火搭帐篷，这个角落樱木没怎么注意，现在仔细看看，隐约能辨出原来是个屋子。“这儿以前是山人落脚的地方，本来有个茅屋，几年前下大雨，被滚下来的石头压塌了。”流川没有等樱木开口就解释起来。
流川拉开背包的侧袋，扔了点儿东西到樱木身上，一看是气球皮。也不多说，流川自己吹起来。帮人帮到底，樱木花道看着流川把两人吹鼓起来的四五个小气球塞回背包，包就又鼓了起来。他把之前那个纸盒子原样放在最上层，樱木忍不住了，“喂！”
流川枫坐在大约是门槛处的台阶，看着樱木花道蹲在面前的石板上，腮帮子因为生气稍稍鼓起，不由觉得好笑，就连伸脚过去假意踢他都带着笑意，“喂，让开！”
樱木就势歪斜着在旁边坐下，流川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小瓶烧酒，晃了晃，透明瓶子里的液体，在终于出来的月亮下面，把反光打在他的脸上，流动着，连着那还没有完全隐去的笑，几乎要以为是幻象。
樱木低下头去扯了扯衣领，手指碰到脖子上的动脉，突突地响，有些刻意地大喊，“有这么好的东西早该拿出来众乐乐嘛。”樱木把瓶子夺过去，一口灌下去，水面下了三分之二。
流川拿回酒，在樱木原本蹲着的石板上倒了一个圈，然后嘬了一小口。他看起来是那种很容易上脸的体质，不多久脸、脖子、耳后都红了。樱木本是笑着的，慢慢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流川的表情太严肃。“你有心事。”樱木肯定。
流川摇摇头，“算不上，反正，和你无关。”
樱木挪了挪坐在流川旁边，“讲讲撒，你不知道记者最喜欢听故事啊？”樱木从流川手里拿过酒瓶，稍稍用力那边就松开了。“天亮还早。”樱木后仰平躺在地上，透过流川的背影看着天上的星星，看不大清，云很多，没有想象中的明朗。

12
酒精从喉咙一路辣到了胃，最初的刺激过后，绵绵地泛开暖意。流川的体质偏寒些，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只是实在很容易醉，所以平时很克制。流川看着樱木把瓶子捏在手里把玩，他的手很大，瓶子在他的指尖绕圈，像小时候转笔那样。
“人有余力，尽力为善。”流川的声音很低，樱木没听清，流川就又说了一遍，“这就是遇善的名字，余善，不过有人说这样不好，像是闲时的意兴所为，就改了个字。”
流川的肩膀挺宽的，而且平，是个不错的衣架子。樱木在他身后看不见的地方放肆打量，心中暗暗评价，“嗯？有人，那个创办者么？”
流川没否认，樱木又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流川斟酌着，“挺矛盾的人。”
樱木笑，“像你这样？”流川回头看了看，把酒瓶接过来，“我很矛盾？怎么讲。”
樱木把手掌交叠着放在脑袋下面当枕头，星星和月亮间或从云层中露出来，又很快被下一片遮住，风流得很快。“你做慈善，但是并不那么。。。热情，你并不是一个很外放的人。”一旦话开了，樱木倒也不再顾忌。这是只有两个人的山林，不适合隐藏任何情绪，樱木笑，“什么人做什么事，不适合的做起来。。。”“不伦不类？”流川抢了白，樱木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答应了人要做下去，总要有信。”流川又喝了一小口，回味着那股酒劲，心中失笑，就快要憋不住了，这个人再问下去，自己就要倒干净了，可是，好痛快。流川指了指那块倒酒的石板，“那个人就死在这里，他对我说，要做下去，我答应了。”
流川枫的家庭很富裕，祖辈开始创办的企业涉及很多产业。集团公司到了一定的规模，请了经理人打理，家族里的人反而放开了自由发挥去追求梦想。流川原本是学地质了，但是跟着导师出去考察，遇上了山洪，很是惊险，父母就反对他继续下去了。那段时间心情不好，旅游的时候遇到了遇善的创办者。
那时候“遇善”才刚刚注册，资金也有限，流川跟着后面跑过社区，帮持过福利院，甚至还植过树。见惯了公司出手大笔捐款的，流川对这种小打小闹的志愿者活动很感兴趣，其实还是以好玩居多。当对方提出要不要跟他一起回老家看看的时候，流川很快就应下了。
“挺老套的，他为了救我，被房子压在这儿了。”流川闭上眼睛，“压到胸口，人没死透，还能说很多话，可是，撑不到的。”流川把脸埋在掌心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救不了他。”

13
樱木已经坐了起来，他犹豫地伸出手，揽过流川的肩膀，用力握了握，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流川摇摇头，抬起脸来，浅笑着推开樱木，“我没事。”
“你看，你就是个矛盾的人，”樱木叹了口气，“明明不喜欢笑，却在这种时候笑得。。。你再笑我揍你哦！”樱木挥了挥拳头，瞪大了眼睛作凶样，流川在他夸张的表情下面慢慢收起了笑，看着不远处的篝火，眼神却已然放空。
那并不是流川第一次上山，以前跟着导师在更荒凉的地方都待过，对这种生机盎然的山林并不放在眼里，在经过之前休息处的凹陷时，没注意崴到了脚。“所以以后再来，都把周围的草拔掉，坑底也铺了东西，这么大的坑，不小心的话，太麻烦了。”
因为流川行动不便，他们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为了照顾他，还让他睡在最里面。“那屋子真破，到处漏风，就里面那一丁点儿的地方能挡到雨，就让给我了。”
屋子在风雨中摇摇欲坠，觉得屋里反而不安全，他们决定出去，流川懒得动，摆出了角落的三角原理，居然还睡着了。
“你还睡得着？”樱木很惊讶，流川白了他一眼，“我睡眠好。”
雨下了很久，山上开始有根系浅的小树移位落下。“他们在外面叫我，我没听见，他就进来喊我，然后，就塌了。”
流川转过脸，很认真的看着樱木，“小时候就有人说过我煞气重，红木克邪，所以取名叫枫。山载木，遇山则起，冲天气。原来以为学个地理碰不上这些，谁知道要去山里绘平面图，导师死了，同去的师兄残了，我自己倒没事。我就不该进山，离得越远越好。”
“我不信这些，你也不该信，都是胡说的。”樱木不以为然，更多的是想安慰他，流川显然陷到了一种自暴自弃的情绪里。“不是胡说，不然怎么两次都遇上了这种事？这么好的人，因为我。。。”
樱木花道捉住他的肩膀用力晃了下，“流川枫！”流川又笑了笑，轻轻推开他，“别紧张，我没事，也就是说说。你看不出来吧，我挺心狠的，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流川把最后的一点酒倒进嘴里，抬手把酒瓶扔到了火堆里。瓶子碎了，瓶身里的酒精让火光在那一瞬间灿烂了不少，又归于平静，只在风吹的时候稍稍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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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从那之后流川就接手了“遇善”，当然，走了些不寻常的门路。每年都要来个两次，每次组织人上来，大家都在背包里装点砖石之类的东西，像蚂蚁。
“已经能砌两堵墙了，”流川指了指那个碎石堆，“再有三年，就能把这里盖起来，结结实实的。”流川的神情里颇为自豪，却又在下个表情里垮下脸，“所以我是坏人，明知道自己不适合来，还每年拖人进山，真自私。”
樱木看得出，他大约是有些醉了，虽然没有打酒嗝，但是话明显比之前多，脸上的线条柔和起来，清秀的五官就变得越发顺眼。
“你坏，你还接着做遇善，别对自己太严苛了。”樱木站起来，流川坐着，这样可以看见他的发旋，规整地向一个方向绕，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玩的万花筒，里面也有这样的图案，转起来是一个同心圆。“看着挺精的人，别老进死胡同。”樱木揉了揉他的头发，手感很软，听说这样的人心软，这应该是真的吧。
流川的头发被他弄乱了，刘海落到眼睛里，流川眨了眨，泛上来的一点水汽就散了。他的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想着这个叫樱木的话才多吧，说了几句就让他心里不痛快了，还是不要和他说话了。
樱木说，“遇善是因为你才变得这么好的。”流川枫摇摇头，“不，我是因为遇善才变得这么好的。”他又摇头，“也不对，我也不好。”樱木花道觉得他们再这么鸡同鸭讲地聊下去，就要变绕口令了，便换了话题，“你说那是你第一次来，那人受伤了，然后呢？”
他刚一问完，差点在心里把自己给骂死，脑子昏了才什么不好说说这个。反观流川倒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同去了还有一个人，他女朋友，他们之前来过，所以认识路。这里离目的地很近了，一翻山就到，那女的去找人帮忙，我留在这里陪他说话。”流川终于轻轻叹息，“其实这样不对，但是我们没得选，那时候，总要争一争。但其实结局是可以预料的，可总是不甘心。”
流川枫站起来，仰脸看着着天空，樱木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得他说，“人有时候真愚蠢，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樱木也就这么仰着头看流川，山风让人特别清醒，只是沉默时在耳边“呼呼”的声音太单调，心头有种什么想要破壳而出，却没有头绪，挠得浑身作痒。樱木花道起身做了几个扩展运动，关节的活络似乎可以驱走那股道不清的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