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那一年,如花还是豆蔻的年华,有着孩童的天真和少女的情怀,和许多那个年纪的女子一样,她心中也是有想要托付终身的人的。
那是一个和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少年,有着不一般的志向。她从小便坐在案边,支着头,静静的看着他读书。
少年读书的时候,很是认真,也很是拼命,案前一坐,往往便是一整天,他偶尔会在四书五经中抬起头来,冲她一笑,她便回他一个鼓励的笑容。而更多的时间里,他是无暇去理她的,她也从未介意过。他提笔的时候,她为他研墨,夜色来临了,她为他掌灯,直到他最终不支伏案而眠,她默默为他披上寒衣,待第二天他醒来,温热的小米粥已然熬好,摆在了案前。
那些时候的日子过得沉静而幸福,只是布衣衩裙,粗茶淡饭,她也很是满足。阳光从小木屋的天窗里打下来,她能看清少年脸上细微的绒毛,还有他思考的时候,微微蹙起的剑眉,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在她记忆中的少年,就只剩下这些画面了。
那一年,少年要上京考试。恰逢柳树飘絮的时节,一川烟草,满地杨花。她站在堤上,少年站在舟中,背着她彻夜为他整理的行囊。
他在客舟中向她挥手,扯着嗓子喊,是年少人特有的,明亮的声音:
“待我金榜题名,定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为妻!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少年的声音渐远了,小舟也已经随江水而去,成了遥不可及的一个点。她站在原地,久久地望着,堤上的风渐起,柳絮飘飞,痒痒地贴在面上。
她伸手去抹,才发现,眼泪已经濡湿了双颊。
那一年,她记住了少年的誓言。可见当时是记得这样深,才足以支撑起这以后漫长的等待。
她将小木屋改作了简单的茶酒肆,白天便搬了椅子,倚在门边,一边做女红,一边望着江水的尽头,偶尔有异乡来的人打马经过,坐下买一碗茶喝,她便向他们打听远方的消息。每到晚上,小木屋里总有一灯如豆,那是她点起油灯,趴在窗前,一边听着江上的大雁鸣叫,一边凝视着远方,看是否有夜晚归航的船儿,载着灯光和游子的心回归。她想,夜里点着灯,他坐船回来的时候,看见了这微弱的光亮,也不至于忘记了当初的家在哪里。
只是,她和他都还是太年少,不知道这世间的事情,往往都不会如设想的一样简单。青春和江水一样在流走,她这一等,便是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