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一个卑劣的人生（小说）

“我靠，他妈的没有死啊？”大琨子听见叫声后吓了一跳，然后说一般都是死了或者昏死过去再烧，不然惨叫的声音听着太瘆人。
婷在砸门，大琨子站起来，似乎对这个声音很生气，想要做点什么终止这种烦人的叫声。
“啊，那，嗯，难道说你们还烧过活人？”樊明支支吾吾了几句，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吸引大琨子的话题。大琨子果然中计了，转过神来嘿嘿一笑。
“烧过。”大琨子说。“前几天。”
我拎着地上的包裹，和樊明使了个眼色。樊明说走吧，咱们路上说。大琨子欣然同意，和我们走出了房门。后面是婷砸房门的声音，还有尖叫。

路过同住的那个色狼的门口时，我敲了敲门。里面过了好大一会才有人问，什么事。
“那个，过一会你帮忙去我们那个屋子开一下门。里面的女人归你了。”我简单的说，然后冲出去追大琨子和樊明。
我知道这小子肯定会去看看他喜欢的大胸脯；但是我不知道当他看到门里面浑身是血的婷会做何感想。总之和我没关系了。
大琨子在等着我给他开车门，于是我开了，大琨子进去，我也进去。
“去那里？”樊明问大琨子。
“二监狱，看看木头去。”大琨子说，然后在我身边挖鼻屎。真他妈恶心。
为了舒缓我的恶心，我决定说点什么。“对了，你说你前几天烧了活人？”我问。
“嗯，烧啦！”大琨子没有拔出手指，而是很强力的挖着鼻屎和我聊天，然后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过头来正对着我；他的鼻孔真大。“啊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我烧的是那个和你们在一起的大胡子。”
樊明一脚踩下了刹车。大琨子的手指插进了自己的鼻孔，再拿出来的时候鲜血流了出来。

胡子死了？樊明惊讶的回过头来，先是看到怒目圆睁的大琨子吓了一跳，因为他满脸鼻血；然后他张着嘴巴看着我，似乎是在询问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胡子死了？我知道自己的表情也非常惊讶，于是我只能愣愣的看着大琨子，猜测着这件事的真假。大琨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自己下车，走到前门，开门踹了樊明一脚，然后又踹了一脚。“你他妈想害死我？？插的那么深！！”大琨子怒吼。相比于烧死一个人，大琨子显然觉得自己的鼻子被自己抠破了问题更大。
樊明也是一脸鼻血了。但是樊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擦了擦自己的鼻血，可惜适得其反最后弄得满脸都是血印子。然后樊明冷静了一下，问大琨子：“胡子真死了？”
“死不死的我怎么知道？”大琨子恨恨的坐回了后座。“妈的，开车！”

车继续走，而我算起了胡子被我打出监狱的时间，揣测着大琨子是什么时候下的手。关键还有另一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搞他？”我问大琨子。
“废话！！魏老二都是那个德行了，我懒得理他。”大琨子满不在乎的侃侃而谈。“可是呢，你们俩罪魁祸首，一个在医院装死一个在牢里玩失踪，我都弄不到人啊。我这口恶气必须出。后来看那个胡子挺可爱的……”
路不算长。大琨子刚好够时间给我们讲述他们是怎么给胡子身上浇上汽油，然后用抽完的烟头弹他玩。大琨子乐不可支的和我们讲述胡子是如何拖着自己受伤的身体狼狈的躲避着飞来飞去的烟头。（我想象着他被我扎伤的喉咙，猜测着当时的他会发出怎样的惊叫。）后来大琨子不小心扔准了，于是瞬间胡子变成了一个火人。再后来，大琨子走了，因为觉得无聊。

“你们关系不错啊？别担心。后来我们听到有人跳水的声音了。”大琨子看着我和樊明越来越凝重的脸，好心的安慰我们。没错，我们现在可以不担心胡子被人烧死了，我们只要考虑胡子是怎么淹死的就好。
“所以说你们俩有运气，要不是我泻火了，你俩现在早他妈玩完了。”大琨子哈哈大笑，仿佛是很羡慕我们一样。我看了一眼樊明，没有说话。樊明也是沉默的开车，不再言语。
按说，我们和胡子的关系亦敌亦友，之前虽然关系不错，那也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后来他被我干掉了，出了监狱住了医院，没想到大琨子又找上了他……此时此刻，我倒是有点同情胡子。

有一点，同情。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害怕有一天我也会走上胡子的道路。樊明倒是没心没肺的吹起了口哨。我想起来，我们打残了二愣的时候，樊明回来的路上也是开心的吹着口哨。
这几天的事情在我脑海里面一直过一直过，让我疲惫不堪。
到了二监狱的时候，大琨子特意嘱咐我们，如果见到一阳的话千万一句话都不要说。“这小子心里不一定惦记什么呢，言多必失。”大琨子说。
嚯，大琨子这文盲还他妈知道言多必失这个成语呢！我小看他了。
办手续，很简单的就通过了；估计这里的警卫都认识大琨子，因为我看着他们看大琨子的眼神里有种异样。

“木头！！木头你在哪里呢？？”大琨子很高调的大喊着。我猜测，他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木头是他的人；这样在这里，别人就看在大琨子的面子上就不敢动木头了。
我把这个想法一说，大琨子就笑了。“蛋，用不着我护着他！”大琨子挺骄傲的说。“木头的脑子不行，但是说起打，你们俩一块上也是白送！！谁敢打他？？这小子忒能打了！想当初刚跟我的时候，他一个人打……”
大琨子没有说完，话就断了；因为他看到其中一间牢房里有一个人朝着他伸出了手。这只手上全是血痕，显得虚弱不堪。大琨子皱皱眉，然后收起了刚才的狂态，蹲下握住了这只手。
“谁干的？”大琨子恶狠狠的问。这个时候我才看出，里面那个满身伤痕狼狈不堪的家伙正是前几天还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木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能打，但是起码他是大琨子的亲信，为什么在牢里还会被人弄成这样？
里面有人懒洋洋的站了起来，然后监牢里其他所有人都跟着这个人站了起来。“琨子，来玩啊？”这个人走了过来，隔着笼子和大琨子打着招呼。
大琨子拉着木头的手，眼睛瞪的眼角都要裂了。
“宋老牛！！我操你妈！！”大琨子看着里面的人，高声吼道。

我是第一次见到大琨子生气的样子。确实，这种表情让人很害怕，如果不是隔着笼子的话，我相信此时此刻绝大多数里面的人会腿软。
“怎么了？”宋老牛似乎很惊讶。“你着什么急？”
大琨子揪住木头的脑袋，让他把脸冲向宋老牛。他的动作如此粗暴，我们都以为他这是想把木头的脑袋揪下来一样：“你不认识他？？你敢说你不认识他？？在里面人多欺负人少玩呢？？”大琨子一边说一边抓着木头的头发摇晃，我注视到木头的表情很疼。
樊明拉住了不理智的大琨子：“哎，差不多得了，木头的脑袋都要掉了。”
大琨子这才反应过来他抓的不是宋老牛的脑袋，而是自己的一个亲信的头。
“老牛，你以前可没有和我玩过这么阴的。”大琨子喘了口气，语气尽量的缓和。
“那你绑我妈怎么算？？”宋老牛在里面坐下，有人立刻凑上去给他点烟。

“你妈怎么了？？我接老人家出来上五星饭店吃了一顿好的，他老人家受惊了没？？妈的，我看得起你，你倒自己不要脸了！”大琨子吼道；这是实话。我们后来其实也见到了宋老太太，挺高兴的，还以为大琨子是宋老牛宋老虎的朋友，接自己出去玩呢。送宋老太太回家的一路上大琨子也不断的插科打诨逗老太太开心，并没有任何为难人的意思。按说老太太回去应该都说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宋老牛还会这么报复。
宋老牛显然没有打算继续扯这个话题。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和大琨子商量。
“说说这里这块肉怎么分吧。”宋老牛言简意赅。“我们在宋家庄窝了这么久，也该我们兄弟俩出来到南城区透透气了。现在你是落水狗，与其地盘被人一块一块撕掉抢走，还不如便宜了我这个老相识呢。”

大琨子的地盘正在被人蚕食？？我和樊明相视一望，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讶的神色。
大琨子只是冷冷的笑了笑。“你以为你们几个人能把我赶走？？别太高看自己了，老牛；你也不摸摸自己后脑勺那道口子，是不是忘了当时我怎么用菜刀砍你脑袋了？”
宋老牛的脸色变了一下，手一哆嗦烟掉在了地上；他旁边的一群人纷纷喊着“别乱讲话啊！”“找死吗？”一类的不着边际的恐吓，以壮声势。
大琨子嘿嘿的笑，宋老牛想了想，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烟头，继续抽。
“此一时彼一时啊，琨子。”宋老牛吹了吹脏乎乎的烟头，然后放在了嘴里。“那个时候你年轻，够狠，够冲。现在呢？时代不一样了，你以为还是拎着菜刀杀进我们庄的那个时候呢？你有好的基础，可是你没有建立自己的帮会，你自己一直晃着觉得挺好，没有人敢动你；但是这几年，旧城的《新和贵》、《和联旺》、安徽帮、东北帮，哪个不是风生水起？？你的时代过去了……但是你还紧紧咬着南城区的大块肥肉不肯松嘴！！难怪这次这么多帮会都要拿你开刀……”宋老牛一边说，一边摇头。

“所以呢？所以你就见风使舵，卸了我的左膀右臂？？”大琨子指着地上躺着的木头，怒目圆睁。“亏老子当时还一直觉得你算我半个朋友，你他妈对得起我！！”
宋老牛抽了口烟，然后对着手下说，你们去里面，我有话和大琨子谈。一群人哗啦啦的退了下去跟潮水似的。老牛看了一眼大琨子身后的我和樊明；大琨子说，没事，收了。
其实我很想说大琨子没收我，因为我咽不下这口气；但是我的好奇心让我继续留下听这个故事，所以我咬了咬牙堵住了涌到嘴边的话。
“你走吧。”宋老牛说。
“我他妈能走吗现在？？你还什么都没说呢。”大琨子奇怪的反问。

“我的意思是，回去收拾收拾，离开这个城市吧。”宋老牛摸了一根烟给大琨子，大琨子接了过去，叼在嘴里，没有点着。宋老牛看了看大琨子，继续说：“走吧。全部堂口现在都要缴你的场子，你扛不住的；而且，我不知道你和一阳有什么事儿，但是一阳现在鼓惑着不少人来这里闹事；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他买通了东北帮的对付你……你现在是腹背受敌。”
大琨子用眼睛扫了一下宋老牛，眼睛里是不信任。
“行了，多少年了，我记着你当时饶我一刀的事。”宋老牛很不屑于大琨子的眼神。“要不然我早就报仇去了，还等到现在？我本来想把你的羽毛扒光，让你不得不走；但是现在看来你是想扛到最后一口气了？？木头出不去的，海蜇没有回来，你还能靠谁？？靠你身后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别逗了。”宋老牛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站起来往床哪里走。
“哪边挑的头儿？”大琨子似乎思索了一下，追问道。

“知道又有什么用？该说的我都说了，别逼我出去后和你玩到死。”宋老牛懒洋洋的爬上了床。大琨子蹲在地上没有起来，过了一会摸出了一包烟，然后隔着笼子喊：“老牛！”
宋老头一抬头，然后一包烟扔了过来。宋老牛接住了，一看，中华。
“你明白。”大琨子说。
宋老牛点了点头。“行了，放心吧。我不会为难木头了。”
大琨子没有再说什么，向门口走去。
“妈的，都冲我来？？老子还真撑不下你们了？？以为我会怕？？”大琨子自言自语的发狠，我和樊明跟在后面一脸肃然。大琨子嘟嘟囔囔的骂了半天，快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问我和樊明：“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
我和樊明一愣，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问。
“你们也看到啦，老子现在被一群疯狗咬；你们要是怕啦，就滚，老子绝对不为难。”大琨子用眼睛盯着我们。

怪不得他现在这么想收买我和樊明……原来是危机感让他招兵买马了。
我看了看樊明。“你害怕吗？”我问。樊明傻笑了一下。“怕什么，玩呗。”樊明看着我的眼神那叫一个轻松，就好像我们答应了大琨子之后是去游乐场上班一样。
“不用激将法，我们也想留下。”我对大琨子作出了一个不屑的手势。“因为，我们想顺着你爬的更高，仅此而已。”
大琨子嘿嘿的笑了，然后步伐变得轻快。“够直接啊，一群小兔崽子。放心，跟着哥走，肯定让你们有肉吃而且一帆风顺……”大琨子正得意呢，然后目送自己的车配拖车从二监狱门口拖走了。
“娘的，人走背字，喝水都塞牙缝。”大琨子刚才还说着一帆风顺，现在懊恼的摇了摇头。我和樊明忍不住笑了。
“怎么办？”樊明问，然后给我和大琨子一人一支烟。

我去买完油条后回到了我们住的阁楼；今天阳光很好，路上的警车还是不断的呼啸而过，不知道奔赴哪个斗殴现场了。樊明守在楼梯口，老远的透过楼梯缝看到是我之后，悻悻的先回屋里去了。而我爬上去之后，油条都已经凉了。
“吃吧。”我把豆浆油条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把大琨子扶了起来。“一块吃点。”我对大琨子说。大琨子看了看豆浆油条，然后猛的一挥手，全部扫到了地上。
“麻痹的，麻痹的！！”大琨子的情绪似乎很激动，眼睛怒张想要骂什么，然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樊明放下了手里的食物，给大琨子到了点糖浆。
“麻痹的……”大琨子喘上来第一口气后，愤恨不已的将这句脏话用自己最大的底气吐了出来。樊明轻轻的拍了几下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