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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小苔经典小说之《别怕,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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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 祈福


通过百度相册上传1楼2013-04-22 11:05回复
    速度好快哦,胜利女神,我还没有看完呢,留着,我慢慢看


    2楼2013-04-22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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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喜欢这本 《别怕,爱丽丝》 姬小苔的作品有种洗尽铅华的安宁 让我觉得很幸福











      3楼2013-04-22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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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 是小说 大家慢慢看


        4楼2013-04-22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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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爱丽丝>

          今夜,我梦见了修泽明。
          梦见他默默地看着我,然后说:“别生我气,爱丽丝,有一天你明白了,你会懂得我。”
          他的影子慢慢褪去。
          我醒了过来,窗外有月光,淡淡地,像少女时代的哀愁。
          多年了,我不再梦见他,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他——是来告别的。
          他曾一直守护着我,直到我获得真正的幸福。
          有人说,人生像一条珍珠项链,不论是好、是坏,每一个过程,都是一颗珍珠。
          修泽明——是我的第一颗珍珠,他是五彩的、无与伦比的。
          别怕,爱丽丝!
          无论人生多少风风雨雨,
          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


          5楼2013-04-22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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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说中了要害,他在后头闷声不响。
            “有什么好为难的?不娶我也不会逼你,若要娶我,就给我一个时间表!”我说。
            “我们之间——相差这么多,就怕有一天——你会后悔。”
            长到这么大,还真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我冷笑:“给我一个时间表,我好准备,否则——就算了。”
            “别逼我。”
            “也别拖着我。”我索性豁了出去!“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什么也不付出。”
            “我——会——娶你。”他艰难地,好不容易地下定了决心。
            “什么时候?”
            “总要——一等你大学毕业。”
            等我毕业?这句话听起来倒也还算合理。
            总算把修泽明的时间表逼了出来,但他也同时要我答应他,替我在银行里存一笔信托基金。
            “有信用卡在身上方便些,有信托基金保险些。”他解释。
            真像个老爸爸。
            “嫌我啦?”他苦笑。
            这夜,我梦见了母亲,她不准我跟修泽明在一起,我要走,她抓住我的手,我挣不开,正在拉扯之际……
            “醒醒!爱丽丝!醒醒!”轻轻地,有人在摇晃我,我满身大汗的醒过来,是修泽明。
            “做恶梦了?”他温柔地问。
            我抱住他,突然哭了。
            我梦见母亲,母亲也会梦见我吗?
            “要不要去美国看看母亲?”修泽明抚摸着我的头发。“交给我办!”
            去做什么呢?既然她不要我了,又何必千里迢迢再去见呢?
            我把脸藏在他宽阔的胸脯上,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亲近,那也只剩下他了。
            但在学校就没那么顺利了,同学们对我很不谅解,他们说:“迎新会你不参加,郊游、烤肉、社团……也没一项看得见你,你就真的这么没空吗?”
            我没有反驳。


            12楼2013-04-22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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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我无法跟这群人相处,他们所想的、所讲的、所做的,都是那么与我不同,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又何必为了奉承他们,浪费自己的时间。
              有限的时间,我宁愿用来读书,学点东西。
              不谅解我的同学觉得我孤芳自赏,于是各种谣言不径而走,居然还有人给我取了一个外号——冰山美人。
              这个绰号已经够教人难堪,不久,还有同学告诉我,由于我的不合群态度,又有了一个新绰号。
              “随他们去吧!”我叹气,如果我因为不跟大队人马盲目前进,而受到排挤,那我也活该。
              学期愈到未了愈是难挨,大考带给人太多压力,流言更为浮动。好不容易挨到了暑假,我才松口气,不必到学校去面对那些无知的,令人难堪的指责,真是莫大解脱。
              更令人高兴的是整整两个月没见面的修泽明回来了。
              “相思化作愁肠泪”,痛到心底的刻骨相思,往往令我在访惶无依时,一边抚摸着他坐过的椅子,睡过的床,一边猛力咬自己的手指头,免得会哭出声来。
              有时候想他想得受不了,只好把衣橱门打开,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衣服里,嗅着他的气味,得到一丝安慰。
              这回暑假他可以停留半个月,修泽明说,本来是预备上个月就回来,但只能停留三天,我们根本见不了面,他要秘书重新安排,挪到这个月,才能留得久些。
              “就不怕我等不及了?”我幽幽地问。
              修泽明抚摸着我的面孔,叹了口气。
              我把脸贴在他的颊上,多久了?我一直在幻想着自己这样靠着他,有次我以为他回来了,喜极而醒,才知道竟是个梦
              这么无可奈何的感情,无可奈何的人生。
              可怜我才不过十八岁,未来还有那么长,我该怎么办?
              “我想办理休学。”我告诉他:“以后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修泽明不赞成。
              “你怕我烦你?”我问。
              “当然不是。”他摇头:“听我说,别胡思乱想,好好把书念完,如果你毕业了,仍觉得我有可取之处,你知道我会有多高兴,若到时你后悔了,也不至于害得你万劫不复。”
              我看着他,已经气不起来了,不管他怎么拒绝我,总是那么诚恳,起初我认为他是做作,现在我明白他是怎样的人。
              修泽明还是一样的忙,但他尽量抽空跟我相聚,而且每一回,都带礼物给我,我怎么说他,都不改变。
              有天他空着手来,我还以为他“改过自新”了,不料他要我往窗外望。
              他的秘书罗肇松站在大门口,身旁有一部崭新的车,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我把头伸回来,我不过是个学生而已,要车子干嘛!
              “你需要。”修泽明说,这儿离学校有好一段距离,他却一直没注意,上回他来,有天早晨我起晚了,又不让司机送我,他在窗口看着我急急地等公共汽车,车子跑了,我还连跑带跳的去追,敲车门,直到车子重新停下为止,他看了,觉得十分心疼。
              那又怎么样呢?哪个学生不是这样的,就算学校有同学开车上学,那也不关我的事,至少我还不想加入他队
              “一部车子,对我算不上是什么负担。”修泽明劝我。
              我知道,但我不要这车子,跟不肯让司机送我去上学是同样的理由,同学们给我取的绰号已够糟的了,还要再弄部车开到校园去引人侧目?
              修泽明拍拍我的肩,“我会要司机把车停到地下室,钥匙搁在抽屉,你想开时再去开。”
              我没有再拒绝他,他是一番好意,能为我做的,他都做了。
              我愿意相信,他只是在等我长大,我毕业的时候,就是他来娶我的时候;一想到他将是我的丈夫,心里就一阵难以言喻的羞。不由低下头去。
              “想些什么?”修泽明问。
              我当然不肯告诉他,将来婉兰得喊我妈妈,那么尴尬的情况,我们怎么去对付?
              我凝视着他覆在我臂上手,外表上,他还是那么年轻,婉兰——会谅解我们吗?


              13楼2013-04-22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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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天夜里,我梦见了修泽明。
                他就像平常那样,从容走来,坐在露台的凉椅上,我过去时,他缓缓抬起头来。
                我心里清楚他已经死了,他似乎也知道,看我的眼神——
                啊!那种伤心。
                我向他走过去,我不怕,不怕死亡,不怕任何隔开了我们的禁忌,如果此时他出现是来召唤我的,我愿随他而去。
                但,就当我欢欣碰触他时,他消失了,随着清风慢慢、慢慢的消散……
                那原本就微带透明的形体消融在空气中,如烟如雾,无所觅处。
                也正因为不是一下子不见,更让人难过。
                我向前伸出手,企图捕捉住什么,却一惊而醒,流出涔涔的冷汗,万分的惆怅。
                我失去了他,失去了原本就不属于我的。
                下了床,我摇摇晃晃走到露台,冷冷的夜风里,令人窒息的眼泪不停地流,不能停止,也不想停止。
                我一直等,等他再次出现,但他不再出现在黑暗里,不再以我熟悉的面目来看我。
                一切,都是陌生了,陌生到——永不——再相见!
                我哭到喉咙整个哽住了。
                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这样冷清、寂寞、孤独……
                不!我不要一个人。
                我去浴室取了刀片用手绢包好,带上门,在子夜朝山上慢慢走去。
                一路上,我听见自己的足音、风吹过树枝、水滴声……也许有人听了这些声音会害怕,这儿,曾经有过那么多诡异的传说,但我又有什么可怕的。我希望那是真的,如果那个世界是真,我就可以再见到我所爱的。
                山并不高,但愈走愈荒凉,一轮明月已走到了中天,非常的明亮,我偶尔抬起头,看见了月亮,心里虽然凄伤,却也有了安慰。
                山风吹动着荒地里的菅芒,月色照着银也似的白,美如夜雪。
                修泽明!修泽明!我在芒雪里轻轻叫唤他的名字,轻轻地,轻轻的。
                然后我在一块平滑的石上坐下,拿出刀片。
                划第一刀时,刀片深陷进皮肤,许久许久,才见到鲜血涌了出来。
                我一直割、一直割,完全不晓得痛,也不晓得怕,但身体慢慢冷起来是知道的,冷,因为夜风吧!风把我的头都吹昏了,一阵一阵的晕。
                我躺了下来,晕眩中遍体冰凉,如果修泽明现在来,一切就十全十美了。
                月亮慢慢朝下滑,在这幽明一线问,乌云遮住了月亮,我闭上了眼睛,世界淹没在黑暗中。
                ※※※


                16楼2013-04-22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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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泽明没有来,他又一次失约。
                  我没有更深一步失陷在黑暗世界,相反地,我醒过来。醒来时,我在自己房里,有人在世界的另一端,不断喊着:“喂!喂!”
                  我费力地睁开眼,然后焦距逐渐凝聚,我看见一张脸,年轻的、英俊的面孔,啊!是那个来找过李念平的男孩子,他低着头看我,满脸着急。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
                  我流不出眼泪,也没力气怪他多事。
                  手上割过的地方痛彻心肺,但是已好好包扎起来了。
                  “我包的,会不会太紧,疼不疼?”男孩连声问。
                  我别开脸,我讨厌他这样看着我,但我无可奈何。
                  “我姓祖,祖英彦,成大建筑。”男孩不管我的反应,自我介绍着。
                  这关我什么事?他却愈说愈高兴,守在我身旁,一步也不走开。
                  “你走吧?”我有气无力地,“我不会——再做了。”
                  男孩对我的要求置若罔闻,我怀疑他的听力有问题。不然他怎么听不懂呢?他的眼睛也有问题,无论我怎么给他脸色看,他似乎都看不见。
                  说也奇怪,我糟透了的模样落人这个叫祖英彦的大男孩眼里,我却不如想象中那么在乎。
                  祖英彦还去开冰箱,就像在自己家里,然后惊奇地问:“啊!什么都没有?你从不吃饭?”
                  我叹了一口气,片刻之后,听见门响动,谢天谢地,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出去了,可是没过多久,我又发现他回来了,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我没精神理他,他却非常自在,而且神通广大的找到锅子弄汤给我喝。
                  汤里其实只有一点蔬菜、豆子,少许酱油,但却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好吃的,他端过来时,我把头别过去,还是感受到那一份暖到心里的香气。
                  “你——又来了?”我不知道该不该生气,有气无力地瞪着他。
                  他微笑。
                  ※※※


                  17楼2013-04-22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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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要见他,可是他不入梦,我的朝思暮想也不能唤他来,有天我突然领悟到——我不该搬家的,我贸然搬了家,修泽明已经找不到我了。
                    我心里一阵难以言喻的痛苦。
                    祖英彦却完全不晓得这些,事实上,他除了对我的生活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和完全投入的热情,并无太大智慧,也就是说,他是一头栽入他假想的世界里。
                    他只做他爱做的,只想他爱想的。
                    他最常做的,就是来跟我聊天,当然,这也是单向的谈话。
                    我不想知道太多别人的事,就算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祖英彦在我面前待过了半个钟头,我就会拜托他回去,“你走吧!我累了。”
                    然后我躺上床,或是走到顶楼的平台,凝视彼方粼粼发光的海洋,等待着黑夜来到。
                    有天夜里,我听见有点动静了,风把纱门吹开,发出“啪!啪!”的声响。
                    可是,除了纱门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一整个静夜,都没有任何人出现。
                    天亮时,倒像有什么飞进来,然后轻轻坠地。我急急奔了过去,微曦的天光,水泥地上静静倒着一只小鸟,微有气息。但不到一会儿,这只胸口微黄的小绿鸟,在我手中用尽力气扑了一下翅膀,吐出最后一口气,小小眼睛闭上了,全身僵直。
                    萍水相逢的小鸟,从前我不知它在何处飞翔、歌唱,它也不知我住在这里,但这一瞬间,它的生死却在我的掌中有了联系。
                    我轻轻盖起手掌,小鸟的体温渐渐失去了,很快地转为冰冷。
                    这天夜里,我还在等修泽明来,但只听见风吹着纱门,“砰、砰”地声响。
                    我哭了。不是修泽明,真的不是修泽明。
                    那么刻骨铭心的爱他,也留不住,也是让他走掉了,一点也不回头,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痴心的相信什么。
                    ※※※
                    我下定决心离开海滨,写了限时信通知还在梨山采果的二房东,但是没有告诉祖英彦。
                    他是个好心的大男孩,救过我的命。但我除了成为他的累赘,这段日子里,我对他有什么助益?
                    我平心静气地想,他这般年轻,无忧无虑,我不想再利用他的心了。
                    我回到城里,回到我和修泽明共有的家。
                    我们在这里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我们的爱本来就没有太多时间,但是一切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悲惨。
                    至少我爱过,我也被爱过。
                    走进房间时,我禁不住椎心的痛楚,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我回到这里是对的,死亡能把我们的身体分开,但有些事情,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的拥有。
                    可怜我先前并不知道。
                    我开始学会不再哭,每天正常的生活,正常的饮食,做个正常的人。
                    ※※※


                    19楼2013-04-22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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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个钟头后,我回到那幢小屋。
                      我骇然地发现四周有了毁灭性的改变,不仅是我住过的小楼因为疏于管理已经坍塌,连祖英彦住过的也一样无法居住了,建筑基地内外长满了野草,残瓦破壁静静矗立,静得可以听见野花在绽放,云在飘过。
                      一只小小的豹纹蝶,正在花间翩翩飞舞,透过最远的一个窗框,有一角蔚蓝的反光,那是大海,原先被房子所遮蔽的海景,现在随着建筑的倒塌而整个显露,碧蓝色的海水幽幽地发着光。
                      大海。
                      我靠着冰冷的墙,好久好久才又回到现实,海洋似乎离我更远了,眼前仍是破瓦断墙,再也无法居住的房子。
                      我叹息了一声,只不过短短数年,人事全非。
                      成、住、坏、空。
                      我早已证明感情的不可相信,而天地之间,我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呢?
                      我慢慢走开,世界静得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慕地,后面传来一丝奇异的声响,我回过头,一个黑影迅速地掠过,不是蝴蝶,不是摇曳的草。
                      我的脊背一阵冰凉,往前走,后面传来脚步声,我停下,那声音也立刻停下,我回头,一个黑影闪入水泥柱后面。
                      我拔脚就跑,后面的人追了上来,叫着:“爱丽丝!爱丽丝!”
                      是祖英彦,竟然是祖英彦。
                      “对不起,我吓着你了。”他歉然地,玉树临风一般的站在那儿。
                      太好了!倘若方夫人或方家大小姐来此地撞见,我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何苦——跟着我?”我摆脱不了他了,是吗?我真不懂,从四年前相识,我就一直对他不好,对他不起,还不告而别,害得他被退学,成了逃兵,家人为了找他急得发疯,如果说是冤亲债主,倒有几分像,可是他非但不恨我,还在结婚前夕与我相逢,一前一后回到了昔日小镇。
                      他——一定是疯了。
                      “不要这样说。”祖英彦痛苦的:“我能在这时候来找你,总有我自己的原因,我——跟东美——解除婚约了。不管你谅不谅解,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如果能化成一道轻烟,我愿意就这么消失。
                      祖英彦快步跟了上来。
                      心绪紊乱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海滨,一只小花狗从草丛里窜了出来,边吠边退,小模样苦恼极了,也可爱极了。
                      往日情怀再也无可抑制的漫如潮涌……
                      摹然回首,十九岁的爱、十九岁的梦……酸甜苦辣袭上了心头。
                      我仁立着,在大海前一时不知魂之所在,祖英彦站在我面前,我想转身,但突然有奇异的感觉冲上心胸,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有事情改变了,不一样了。
                      祖英彦对我笑了一笑。多少的误解、不快、伤痛都在这默默的一笑里化作了飞烟。
                      这一瞬间,我接受了他。
                      我不由地在沙滩上奔跑着,我要跟着风,迎着浪,把所有的痛苦都付诸风里、云里、浪里,随之带去远方。
                      祖英彦追了上来,好看的面孔漾起了笑容,他放弃了一切荣华富贵,追随着我到天涯海角。
                      我们手牵着手、笑着,泪水成串落了下来。我以前不知道我们之间会有可能,但现在却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可是我们什么也不说,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一句也不开口,我们只是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力竭,摔倒在沙上。
                      往事如烟,逝者已不可追。
                      “我不求你爱我,只盼望你能让我陪着你。”他躺在沙上,仰望着蓝天,从心里好好地,好好地舒了一口气。
                      我闭上眼睛,也许,他说的——也没什么不好,原先,可能是我想得——太坏了。


                      23楼2013-04-22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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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光映入了他的眼中,当我拨开他的手指时,看见的,便是他的柔情。
                        祖英彦抱住我,我们慢慢往后仰,我小声惊叫着,直到我们安安稳稳地倒在大床上,他吻着我,吻到我的面孔发烫,身体也热了起来。
                        他轻轻地,轻轻地揭开我的纱龙。
                        我用手挡住他,却挡不住他的热情,纱龙还是给他揭开了。
                        他深深地吻着我的胸口,我一阵晕眩,他的动作粗鲁了起来……喜欢他柔软的嘴唇吸吮着我,更喜欢他的手指在我身体上滑动,搓揉……禁不住的深呼吸,移动着……
                        我以为我永远也不可能这样。
                        但我不可能永远不做一个女人。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修泽明当年以他对人生的睿智,看清了这一点。
                        我们紧紧拥在一起,我也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是祖英彦,不是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已经走了,而且渐行渐远,连做梦也不复见。
                        ※※※
                        我看到祖英彦的存折时,不禁有些吃惊,原本七位数字一路往下滑,租地、整地、建屋、打家具……每一项我们都尽可能的搏节,但是在完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存折上只剩下五位数。
                        五位数,我们今后就只能靠这笔钱,继续过着神仙生活?
                        我有积蓄,但祖英彦会答应吗?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的。
                        神仙生活就因我看到了这本存折提前结束。
                        我开始做出去找工作的准备,在这小镇上,没有人要请经理人,也没有人要找外贸人才,不过去当个店员什么的,还有去处,运气好一点,说不定可以到幼稚园去教小朋友。
                        小镇上的生活消费反正不高,我们也没什么物质欲望,只要有一份固定收入,应该没有问题。
                        打定主意,我心安下来,只等个机会跟祖英彦说。
                        他还不知道我的打算,每天仍然神态自若,有说有笑,一点也不急。
                        我们也一样的去游泳,拣贝壳,在院子里拔草,剪下开得最盛的玫瑰插瓶。
                        或是坐在露台的秋千上。
                        一边荡秋干,一边让他吻着我。“别动,”他抱紧我。
                        不是我动,是秋千,我用脚偷偷划动着,他发现了,我们吃吃笑着。他索性咬住我的唇,不准我离开须臾。
                        “你会吃掉我。”我抗拒。
                        “我会!”他认真的,威胁地:“我爱你!我要吃掉你。”
                        “不要!”我溜下秋千。
                        “不要我爱你,还是不要我吃掉你!”他捉住了我。
                        “都不要!我被他呵得发痒。
                        “都要!”他捂住我的嘴。
                        “都不要!”我咬他的指头。
                        他回答我的,是霸道的,粗鲁的吻,直到征服我为止。
                        当我全身瘫软,再也使不出力气来反抗他时,他对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爱你,我不要吃掉你。”
                        我笑了。
                        然后他用力地压住我,进入时,我还听见他在说:“我爱你!”
                        他爱我,我知道,会永远爱吗?每个人都会问所爱的人这个问题,但也同样的,不会有人晓得答案。
                        晚上,有月亮,很好的月色,我们在月光下筑沙堡,潮水来了,把沙堡打得七零八落,退潮后,一切都无影无踪,像逝去的岁月——生命中除了沙子与海水载走的记忆,并没有剩下什么。
                        但我们还要去筑沙堡,每建一座就给取名字,再看着潮水带走它,并不祈求任何东西留下。
                        我们向大海呼唤,唤彼此的名字,唤那谜一样的月光,唤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悸动。
                        如果没有钱的烦恼,小镇生活干实的部分也一样有意思,就像我们种的丝瓜,小小的一株幼苗,成长起来却颇为惊人,不用多久,架子上就全是它硕大的绿叶,然后是大朵的黄色花朵。
                        “这是雄花。”祖英彦告诉我,雌花的后面会拖着一条小瓜。
                        小小的丝瓜不久长大了,瓜架上挂着一条又一条的丝瓜,翠绿、硕大。
                        “如果我们可以靠丝瓜生活就好了。”坐在瓜架下乘凉时,我对祖英彦说,他的存折只剩下四位数了,台北的瓜价好,我们应该跟果菜市场好好联络。
                        “别担心,我已经找到工作了。”他轻抚着我的头发,很得意的说。
                        他告诉我,今天上街理发时他刚好看见第一信用合作社的征人启事,理完发就去应征,参加笔试后,合作社总经理亲自面试,对他非常满意,大概这两天就可以收到录取通知。
                        祖英彦说:“合作社录用职员还得要有铺保和人头保。”
                        “找谁呢?”他苦笑,我们躲在这个小镇,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唯恐祖家或方家有人来……可是,我叹了口气,祖家、方家总有一天会找着我们,也许——我脊背突然一阵寒,也许我们早就曝光了,他们没有动作是因为不到时候。
                        收到录取通知的第二天,我去找镇上杂货店的李家阿婆,她当初介绍我们租这块地,不但费尽心思,还强迫她那个晚辈亲戚,少收租金。
                        阿婆看到我非常高兴,再一听说祖英彦要去一信工作,更是笑得阖不拢嘴。
                        “我会叫我后生好好照顾他。”她说。
                        后生?
                        “理事会主席,是我后生啦。”
                        这下太好了,理事会主席规定要铺保,现在我可找到他的家长来保了。
                        我得意洋洋地把保证书拿回家,祖英彦看了很感慨,其实不只阿婆对我们好,自从来到这小镇,许多人帮了我们的忙,整地、建屋……一直到日常生活琐琐碎碎,小镇人包容着我们。
                        我们和谐地,与小镇人和睦相处,好似根生土长的一样。
                        祖英彦有了铺保、人头保,高高兴兴去上班了,第一次拿薪水回来时,没到家就在外面大声叫我。


                        26楼2013-04-22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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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失去祖英彦的这一天,我也失去了他为我建筑的房子。
                          我没有哭,没有再进那个什么也不剩下的火场,只是全身发抖。
                          ※※※
                          警员把我安置在镇上唯一的旅舍,现在,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了,初来这小镇时,我们也是一无所有,住在这旅舍里。
                          可是,我心里仍然抱着希望,就算是祖英彦被绑架回去,那也非出于自愿,他绝不会背叛自己的感情。
                          不论如何,我应该等他回来。
                          失去房子,并不算什么,只要祖英彦能顺利回来,我们可以再申请执照,再盖一栋,就算是为了躲避祖家不能再盖了,我们还可以到更远更荒僻的地方去,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打起精神坐起来,擦掉眼泪,把皮包整个倒出来,里面有我的存折,定存单,银行保险箱钥匙,还有所有的证件。
                          这些东西如果重新申请,可得忙好一阵子,我收拾好,天一亮,就到废墟去,只要他一回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
                          火场的情况可说是惨不忍睹,黑夜里被焚烧过的一切都现出了本来面目。
                          墙壁烧得漆黑,屋顶烧得剩下大梁,红色的文化瓦落得到处都是,举目所见没有一件完好的东西.
                          我站在门边,半年前,我回到小镇,也是用这种眼光望着这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足够勇气来重建。
                          我的心中掠过了苦涩和伤感,泪水又盈满了眼睛,祖英彦,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你遇到了什么?
                          花园里的植物几乎都被熏死了,我清出一小块空地,坐在上面,从黎明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了天黑,祖英彦没有回来,我一直待到月亮都出来了才离去。
                          我的生命跟火劫后的建筑一样,充满了无奈与孤寂。
                          第三天,我一早又去了,警察正好带人来鉴定火场,起火的地点是储物间,鉴识人员找到了曾盛装过汽油的空瓶、闹钟、电线及其他可疑物。
                          “窗子有破坏的痕迹。”警察告诉我,这场火灾,并不是电线走火,很可能是人为。
                          我心里一阵惊然,放火是警告?还是存心置我于死地。
                          我的肠胃——一定是发生问题了。又是一阵的绞呕,但我忍着。
                          一毛二问:“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病了?”
                          我勉强地笑一笑。
                          “有空的话,去黄内科看一看。”警员发动车子,低下头,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说:“其实,其实你——可以——不必等下去了。”
                          “为什么?”我听出他话中有活,难道他晓得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
                          “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警员满头大汗的走了,留下我满腹疑团。
                          我又在废墟里待了一阵子,身体的不舒服就像疑团般愈胀愈大,只好骑上脚踏车,到警员所推荐的黄内科挂号。
                          黄内科的老医生是警员的表叔,仔细地问了许多问题后,开了药给我,同时嘱咐,如果两天后没有好转,最好去看看妇科。
                          这又跟妇科有什么关系?
                          回废墟前,我去7—11买了报纸和面包,把车停在院子里,在白板上留了话。来到我们常去的沙滩上,也许,坐在这里我的心情会好一点,打开报纸,一帧大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
                          是祖英彦。
                          失踪了三天,我一直以为还会回来的祖英彦。
                          他不会回来了。
                          照片上,他跟方东美在一起,他没有笑容,更显得方东美艳丽如花。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报上对美丽的新娘推崇备至,她是茱丽亚的毕业生,德、容、红兼备。
                          这一对壁人联袂出席方氏与永昌的合作计划记者会,受到了相当的注目。准新娘也透露出婚讯就在下个月,她以娇羞的口吻道:“……他很好,一直照顾着我,我以后也会跟着他好好孝敬祖母……”
                          也许是为了平衡报导,记者以暗示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十大企业之一的永昌会选择与方氏合作,甚至联姻,有其根本上的原因,记者还暗示,永昌之所以会出问题,跟祖家内部人谋不臧有关联,从今以后,祖英彦将致力于整顿工作,意思就是说——有人要倒媚了。
                          一阵强风吹来,把报纸吹走了。
                          我没有去拾,只是呆呆地看见报纸随着风在沙滩上狂飞,最后飞到了海水里,载浮载沉,一个大浪打来,回到了沙滩,却又在退潮卷进了海水里。
                          我一动也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
                          好半天,我才用力地把我所能捡拾到的,包括石头、贝壳。酒瓶盖、枯树枝……任何东西,全都用力地往海里扔。
                          大声诅咒着,祖英彦,你这个混蛋,骗子!


                          30楼2013-04-22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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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预备放弃了,他却这样的不忍心。
                            “再考虑一下,好吗?”他给我最后的忠告,这是件大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杀死一个无辜生命。
                            我茫茫然地步出医院,即使外面是美丽的晴空,也宛如一片黑暗。
                            我——该怎么办?
                            我真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莫名的冲动下,我发疯似的,任车子在公路上狂飙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稍微恢复了意识,我竟发现自己在高速公路上,而已离小镇只剩下十几公里了。
                            我——又回来了,大海依旧,白沙也依旧。
                            那么美丽的大海。
                            下过了雨,焚毁的现场更显得狼狈不堪,我只能靠残损不堪的遗留物,以及高度的想象,才能想起建物从前的模样。
                            但我张开眼时,原先的辉煌消失了,一切让人觉得更伤心。
                            灰烬中,匍匐在地上一丛碧绿叶子吸引了我的注意,踩过残砖瓦砾,那丛小小的、掌型的叶了不断向前蔓延,我惊奇地看着,完全记不起我曾种过这可爱的,叫不上名字的小东西。
                            慢着,叶子下似乎还有着什么,我蹲下身,把叶子翻开来,果然有一串串小小的瓜,可爱极了。
                            是网纹香瓜,也许某一天我和祖英彦在露台上吃瓜时,把瓜子朝下扔,却就这么发芽、生根。
                            不经意的种籽,就跟我肚子里的小孩一样。
                            是没有人照顾,没有人希望的种籽,却还是照样要生长的。
                            我凝视着那串应该种在温室里,备极照顾、呵护,才能长成香甜的果子。
                            我呢?我有什么本事保护我的胎儿?让他在一个理想的环境中成长。
                            晶莹的眼泪就这么滴了下来,滴在石头瓦砾上,滴进了土里,迅速消失不见。
                            这世上的一切,又何尝有一项不落在成、住、坏、空里?当初来盖这房子,从绘图、兴建一直到落成,我们是多么的兴奋,期待,又流了多少汗水,现在仍逃不了火劫的命运。
                            我也曾发誓不再回来,却仍是又来了。
                            我对着黑漆漆的毁屋低语,当初我是在这里怀下这个小生命的,祖英彦走了,却把这个担子留给我。
                            祖英彦!他也是你的孩子呢?
                            我精疲力尽的回到车上,开回城里。


                            32楼2013-04-22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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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婶婶的黄鱼煨面也是一绝,鱼和汤的鲜不用说,细拉面还是手工现做,她喜欢做汤包、饺子,小巧得像是用纸剪出来,皮滑馅甜,一兜儿汤嫩得要溢出来。
                              只可惜从前我就不大吃肉,怀孕后,看到肉食简直眼晕。
                              经她仔细研究,终于得到一个结论。
                              “这孩子是胎里素。”她很有把握地说。
                              也许是给她猜对了,自从她改做素食后,我的胃口和体重都有增加。
                              陈婶婶并不清楚我的过去,也没兴趣打听,她是个很生活化的老式女人,除了做菜,她还喜欢做衣服,膝盖上总有一个小篮子,里面不是毛线球,就是布料、针线。
                              陈婶婶把她做的小衣服小鞋子展示给我看。
                              “是给你的。”她脸上的皱纹都被那开心的笑容给融化了,“给小宝宝的。”
                              我坐下来,抚摸着那些精致的可爱的,甚至可以说是豪华的小衣服,心灵被一阵温柔的酸楚所淹没。
                              这个没有人祝福,甚至没有父亲的孩子,也会有这样的东西吗?
                              那温柔的酸楚不仅把我淹没,还把我胀满。
                              ※※※
                              我回去找那个原先不肯为我做手术,还把我教训一顿的医生。
                              做检查时,我想,由于他的多事,我非带球走步不可,但也由于他的多事,我留住了这个生命。
                              同样地,如果我制造了社会问题,他是不是也该负责任?
                              “你已经制造了。”他说。
                              我不但和祖英彦制造社会问题,还要找人当帮凶,企图湮灭证据。
                              医生告诉我,所有的检查都正常,唯一的问题是我太瘦,得多吃多运动。
                              我不该带陈婶婶一道来的,她听到医生的嘱咐,简直像听到圣旨,每天,天才亮就要我去国父纪念馆散步,如果不是肚子日渐隆起,她恐怕还会强迫我去学太极拳或是舞剑哩!
                              我每天随着她在纪念馆周边转,也不过就是这么走走,身体还真的结实起来。
                              我不禁对自己的幸运感到惭愧,陈婶婶一直认为我照顾了她,但,事实证明,这些日子都是她照顾了我,她是个老式的传统女人,看似柔弱,也没有其他本事,但她的本质坚强,有无比的韧性。
                              这个晚上,我睡得很熟,直到被呻吟声吵醒。
                              是陈婶婶在卧室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我赶过去,她正痛苦的辗转,全身冒出冷汗。
                              我握住了她的手,冰凉得吓人,但说也奇怪,才一碰触到她,她就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气,好似解脱了痛苦,手一离开,陈婶婶就又皱紧眉头,发出呻吟,但我的手一放上去,她紧皱在一起的眉就松了开来。
                              我的手不敢再离开,连电话也没办法打,直到半个钟头后,她的冷汗完全停止,也不再颤抖。
                              我打电话请家庭医师来出诊,果然是吃坏了肚子,并无大碍。


                              34楼2013-04-22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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