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01
　　恍如是昨日才发生过的事——。
真的要算也是十年前的事。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霭霭的白雪落在他鲜红的围巾上面。
方旻秀还是一个美术系将要毕业的学生，没有钱，在一家破旧狭小的二手书店打工筹生活费，住在隔音不好的小公寓里，常常为了存钱买颜料、画笔之类的消耗品过著有一餐没一餐的艺术家生活。
跟自己升上同一所大学是在高中就感情不错的学弟安丹尼尔，读的是表演相关科系。因为高中交好的关系，尼尔升上大学之后很常带东西到方旻秀的住处；说是关心学长其实只是藉由这样的机会蹭在方旻秀的小公寓里。
敲门之后可以听见里头传出些微碰撞的声音，咿——门打开的声响让尼尔稍稍皱了眉头。穿著背心脸上还沾著油彩颜料的方旻秀眯起一双眼，说了句有点乱啊小心走吧。尼尔当然知道方旻秀不是真的怕他跌倒，纯粹只是怕他碰到一旁待乾的作品。
尼尔在唯一乾净的地方坐下之后，打开带来的饭盒，方旻秀只是看了一眼，摇头表示他现在没有进食的打算。幸好这次带的量没有太多，既然方旻秀不吃那他就自己吃完吧。
他很习惯在方旻秀的公寓里耗上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只为了看方旻秀作画时候的样子。有时候会因为思考而皱起的眉毛，不甚满意时紧紧抿著的唇，甚至完成画作时笑弯一双眼的样子。尼尔想要是方旻秀不介意的话或许他会考虑把这些表情收在底片里，但是前提是方旻秀不会介意的话。
「这次毕业展哥的主题是什麼？」尼尔在吞下最后一口饭之后问道。
「还不清楚…估计这次教授应该会让我以人物肖像出展吧。」说到毕业展的话题，方旻秀眉间似乎又多了几道纹路。
「哇呜真好！哥你就画我吧我不收钱的喔～」
「这样是我要收钱吧。」方旻秀忍不住失笑，「画人物肖像对我而言不只是表现这个人的面貌，我想尝试把这个人的灵魂也画出来…但是以我现在的能力，应该是没有办法做到吧。」
「没有必要给自己这麼大的压力啊，哥随便画也很好看的，你可是美术系的王牌耶！」
正如尼尔说的，作风行事一向低调的方旻秀，或许本人浑然不觉，但他确实在校内有一定的认知度。如果要说作品多寡，方旻秀也不算是量产型的画家；要说作品受欢迎的程度，跟他齐名的怎麼说也有好几位。真要说方旻秀让人注意到的就是他没有其他人的自命清高，也不太会去卖弄一些多余的宣传技巧，甚至是有点口拙，但是意外的却让很多人注意到这个跟其他人不太一样的美术系学生。
然而尼尔所说的或许是过於夸张，毕竟方旻秀也不是美术系的王牌，在校内的知名大概也就是「那不是美术系的那个男生吗」这样的程度。
「怎麼说也比不过你吧——？」方旻秀从画布旁露出一颗头，对尼尔夸大的说词感到好笑。这家伙明明才是所谓的王牌吧。
「毕竟是哥吗…我怎麼能夸自己呢。」
校内很多人对於尼尔跟方旻秀的好交情都颇感意外，毕竟两人一动一静，两人相处时外人看来都是尼尔拼命的说话，方旻秀不过就是点点头，偶尔露出一些比较少在外人表现的表情。当然也有好事者基於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散播他们是同性情侣这种不实谣言。
对此方旻秀本人倒是没什麼回应，他清楚要是有所回应就是刚好被人正中下怀，他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给好事者多给自己下评论；倒是尼尔听到这个传闻整天喜吱吱的，彷佛好像他们两个真的是在一起似的。
将带来的东西收拾好，挂在墙上的时钟显示时间已近深夜。虽然他曾经有试著要求方旻秀让他留在这里过夜，但最后都被方旻秀以「床不够大，房间太乱没地板给你睡」给打发。
或许方旻秀从来没有认真思考尼尔为什麼总是想要待在他家里，更或许他想过但是觉得深究这些事情没有意义。然而对尼尔来说，他对方旻秀是从以前累积到现在的感情，就算他再怎麼试著去表达，方旻秀也总像是没有感觉般的迟钝。
然而他也没有勇气作出告白之类的举动，并不是在告白结束之后还可以说我们做朋友吧。就算尼尔可以，他清楚知道方旻秀一定不行。姑且不论方旻秀对自己抱持的感情是什麼，至少现在他并想要冒这个风险表达自己的感情。
「如果哥有一天留我下来过夜我一定会很开心的。」临走之前，尼尔说对站在门口送他出去的方旻秀这样说著。「一次也好。」
「要是哪天我家整理乾净我会考虑看看。」
「哥说这句话的额度快超过罗！下次考虑换一个新的理由打发我吧。」
关上门之后面对是满室的安静，又回到尼尔还没有来的状态。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清楚，做的如此明显方旻秀也不是看出来，然而他只是很单纯的把尼尔看做自己的弟弟。那些他无法给予回报的感情，他心怀感谢但是也只能拒於门外。佯装迟钝的没有察觉或许哪一天尼尔就会死了这条心。
只是有时候，温柔的对待反而更残忍——。
-TBC.

　　人生若只如初见 02
　　收拾好画具方旻秀看了看时间，下一节是空堂。原本尼尔有约自己去吃午餐，但是想起教授从前几天就一直找他讨论关於这次毕业展的事情，思量之下他决定还是先解决毕业展的事。
跟助教打声招呼之后，方旻秀走进了教授的办公室。墙上挂著许多学生的作品，几乎填满了这狭小的空间，桌上不例外的堆叠著许多大本的原文书。刚入冬的暖阳照进办公室，彷佛还可以闻到未乾的颜料味道。
双手捧著刚刚来之前尼尔拿到教室给自己的热奶茶，尼尔知道他喜欢喝怎样的甜度，买来的热奶茶相较起茶味重了点，不会太甜喝起刚刚好可以暖和刚刚在外头有点受寒的身子，也让有点浑沌的脑袋清醒一些。
「旻秀啊、刚刚在处理其他学生毕业展的事所以来晚了。」方旻秀不是说特别喜欢这个教授，但是教授从不会给人压迫感的感觉让他很喜欢跟教授谈话。「关於毕业展的事情，我上次提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你说以人为主题作为这一次的展览方向吗…」方旻秀顿了顿。「我觉得，我目前的能力可能还没有办法好好做到描绘一个人的灵魂…单纯的静物画或是风景这些我都可以，但是关於人物肖像我就……」
「旻秀你算是很优秀的学生，你有想法有才华也表现得很好。」教授坐在椅子上，有点无奈的继续说道。「但是旻秀啊…你太压抑了。你把人应该有的感情表现都压抑住了，你的画再怎麼好也只是将景物以写实的方向呈现，你很少在画里面宣泄自己的感情不是吗？」
「教授，我没有压抑。我本来就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
「你还记得你这张画吗——？」教授指了指墙上的一幅画，下方署名著方旻秀。「我记得你当初跟我说这幅画是你的失败作，不拿也罢。但是呢…这幅画是你少数感情浓烈的画作。」
以灰暗色调勾勒出来的天空，以及在那片令人喘不过气的天空之下，平静湛蓝的海洋。方旻秀记得当时教授让他们自由发挥，随意命名。这幅画作方旻秀既没有命名也没有主题，就只是单纯用色块线条勾勒出一片海景。
他不记得当时自己心里在想什麼，只知道完成这幅画之后他有种把自己显露出来的厌恶感，他不想看见这幅画更遑论是命名。他将这幅画留下教室里没有带走，第二天教授询问他是否要把作品带走的时候他就回了那句话——不要也罢。
　　「旻秀，我不会强迫你，每个人都有极限。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突破自己的极限，我会很期待你的作品。」
「……我会尽力。」
　　离开办公室之后，心情上有点郁闷。然而毕竟这是毕业展，教授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想著的同时方旻秀来到了学生餐厅，虽然身上的钱不多但是肚子饿的时候他也不会让自己饿肚子。
一走进去就看见尼尔坐在靠窗的位置朝自己挥手，看见尼尔笑起来嘴角像是要裂到耳边的笑容，方旻秀心情顿时好了很多。走了过去不意外看见尼尔已经帮自己点好餐了，自己常吃也是最便宜的餐点。从汤还微冒著蒸气这一点来看，尼尔真的很会抓时间。
　　「付钱喔，可不是给你吃免费的。」尼尔笑嘻嘻的伸出手。
「知道啦等我吃完再给不行吗？」方旻秀不客气给他一个白眼，从牛仔裤口袋拿出一张钞票放进尼尔手里。「拿去。」
「哇谢谢旻秀哥～」
　　他知道方旻秀的自尊心不会让自己白吃这一顿，纵使尼尔其实一点也无所谓这笔饭钱，但是他还是会将钱拿给尼尔。
久了尼尔也清楚了方旻秀努力想要维持的东西。就算身上的钱不多，但是也没有难堪到必须靠学弟的帮忙来过生活。就算尼尔三天两头带东西往方民秀的公寓跑，方旻秀真的会吃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吃完饭之后因为尼尔想起有东西忘在教室，方旻秀想想反正下午都是空堂，离打工的时间还很久，他就陪著尼尔一起前往教室。或许是刚入冬的关系，冬天的景色还不是这麼明显，但是已经有些人开始穿起毛衣了。韩国本来就是属於比较乾冷，但是真要说的温差也大，冷风吹在脸上也是刺骨。
尼尔的教室那一栋大楼几乎都是演艺科的学生，走廊上来来去去很多人一眼就认出尼尔，方旻秀很明显感觉到大家似乎都藉由尼尔而知道他这个人。其他学生的眼神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他开始后悔自己干嘛要跟尼尔过来。
　　「唉你看那不是美术系那个男生吗——？」
「是哦。」
「我听人家说他跟尼尔好像在一起耶…他们不觉得很恶心吗？」
「那他可能眼光有点问题，竟然会跟尼尔在一起。」
　　走在前方的尼尔显然没有听见别人对他们的窃窃私语，但是方旻秀却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擦肩而过的距离让他可以清楚听到对话双方说话的音量，不大不小但是谈话内容却足以让方旻秀感到像是耳膜刺痛般的不悦。
走上楼梯的瞬间他看著刚刚对他们评头论足的两个身影，没有看清楚脸的样貌，只剩下其中一个男孩脖子上围的鲜红围巾，刺眼的刻进方旻秀的记忆里。
　　「哥！怎麼了？你在看什麼啊？」走在前头的尼尔疑惑的看向停住脚步的方旻秀。
「没事。」方旻秀向前一步。「东西不是放在教室？快去拿吧。」
————没事的，你只要像天使一样笑著就好。
-TBC.

　　人生若只如初见 03
　　跟教授会谈过后几天，方旻秀开始尝试从自己认识里的人找出可以当作这次主题的模特。偏偏他周遭跟他感情交好的朋友不多，真要说的大概也就是只有尼尔而已。难不成到最后真的只有请尼尔当他的模特吗……
坐在老旧的柜台里，方旻秀一边翻著刚刚客人拿过来卖的书籍。在这种小店工作的好处就是偷闲的时间特别多，虽然相对的薪水不怎麼高。但是方旻秀不太计较这种物质上的东西，至少在这里他省下很多钱购买美术书籍。
在他还在想著毕业展模特的事，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那个…这本书你怎麼卖？」一个男孩站在柜台前，开口问道。
「……」一抬头便看见几天前才看到的鲜红围巾，方旻秀怔愣了数秒赶紧回神。「啊…我帮你看一下…」说完价钱之后男孩将钱交给方旻秀，却也不急著走。
「你是美术系的…学长？」坐在柜台前面在旁边堆起来的书上，男孩一边翻著书一边问。「方旻秀？我有说错吗？」
「…没。」虽然讶异这个男孩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方旻秀还是冷淡的回应。
　　「旻秀前辈既然是美术系的，那毕业后打算做什麼呢？」男孩再一次丢出一个问题，让方旻秀有点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思维。根本是跟自己生活在不同次元吧…
「还没想过。」一般的人听到方旻秀冷淡的语气通常都会打退堂鼓，但是眼前的男孩却笑嘻嘻的把书阖上，站在方旻秀面前。
　　「绝对不要当艺术家喔，你会饿死的。」
　　这句话就像打进方旻秀脑里一样清晰的回响著。这个男孩说话的语气既不是挑衅也不像是想跟自己装熟，完全就是按照自己的心情说话。方旻秀不知道原来他也会遇到一个这麼自我中心的人，但是却没有办法让他强烈的厌恶。
或许是男孩说的那句话显露了方旻秀对未来的恐惧，是的他不知道毕业之后自己应该要往哪里走，说是想当艺术家这种话太浪漫了，方旻秀知道以自己的个性只会让自己更快饿死在街头。男孩的话不像是善意的提醒也不是恶意的警告，只是想单纯的说出他们都知道的事实。
　　————忘了说，我叫崔钟显。
最后留在这家小店的是男孩迟来的自我介绍。
　　回到家的时候尼尔已经在门口等自己了，方旻秀因为下午的事情心情有点混乱，他扯了一个笑然后开门。在一片黑暗中准确的打开电源，突来的一片亮光刺著他眯起眼。
尼尔跟在他后面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在桌上之后把地上一些散落的纸张稍稍收拾一下。地上放著一些已经空了的颜料罐，尼尔捡起之后放在方旻秀房间一个角落里的桶子，里头满满都是尼尔这一阵子在这房间捡拾的颜料罐。
　　「怎麼了吗？」尼尔坐在地上看著从一进房在坐在床边不发一语的方旻秀。「哥今天发生什麼事了吗？」
「尼尔啊…我毕业后该怎麼办呢？」
「毕业后吗…？」尼尔睁大了眼，然后露出了笑容。「原来哥是在烦恼这个啊。」
「我有点不确定，我毕业之后是不是还要走艺术这方面的工作…你知道的，当艺术家是没有办法餵饱肚子的，而且我的个性恐怕…」
「嗯…当艺术家的确是很容易饿死的行业。」尼尔说著，「但是我相信哥，就算当艺术家也不会饿死的，你这麼有天份不是吗？」
　　望向尼尔由下往上仰视自己的眼神，方旻秀想著尼尔真的是一个过分单纯的人。从来不去思考那些负面的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思考去努力，这样的尼尔未来一定也是美好的吧。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思考方式，不去否定那些可能性。虽然是单纯浪漫的过头了。
虽然今天崔钟显说的话多少有影响到他，但是方旻秀不想让尼尔知道这件事。他知道尼尔的个性一定又会觉得是他的关系让方旻秀带来这些麻烦，他不想要让尼尔想这些不必要的事情。
　　「对了…你知道崔钟显这个人吗？」方旻秀试探了问了问，为了怕尼尔起疑心又继续说了。「前阵子有听到我们班女生在说，你知道这个人吗？」
「知道啊，他是小我一届的学弟。」虽然好奇方旻秀今天怎麼会突然因为班上女生说的几句话而问自己这个问题，但是尼尔还照实回答。「他在我们科里人气很高耶，学姊们都很喜欢他，没想到美术系的学姊也知道他喔？」
「呃…女生吗，不就喜欢谈这些事情吗。」
　　草草结束这个话题，方旻秀像是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便转移话题到这次尼尔他们近期会举办的成果展上面。尼尔倒也没有继续深究崔钟显这个话题，开心的跟方旻秀讲起这次成果展他们将会用什麼方法呈现的构想。
方旻秀一边听著尼尔说的话脑袋却一直想起崔钟显今天下午出现在店里时候讲的话。他知道自己不适合跟这样的人来往，那种的眼神太过於淡漠，不包含任何感情。跟自己很像，都是用层层的武装将内心真实情感包裹住的人。
　　那时他还不知道，他会把自己赔在一个满怀恶意的赌注里。
　　-TBC.

因为在学校po 所以忘了艾特QQQQ
@是欧尼呀 @那個吃貨叫短短

这篇文章很久以前写的 若有BUG请忽视~
@tina_yan_nov @那個吃貨叫短短 @是欧尼呀

　　人生若只如初见 05
　　接下来的日子方旻秀除了去学校跟打工之外，其余的时间都窝在他那个小公寓赶工他的期中作品。尼尔这阵子可能在准备成果展的事，这几天也没有到方旻秀的住处。虽然不太习惯连续好几天这样过於寂静的空间，但是这也得以让方旻秀顺利赶出作品。
终於赶在期限内将作品缴交出来，方旻秀这一阵子的压力瞬间一扫而空，接下来就是等教授们评完分展在他们的教学大楼里。唯一令他比较烦心的事就是教授又提起关於毕业展的事，这才让他想起他还没找到一个模特。不过就算到最后真的没有找到人，还是有尼尔——这样想了之后方旻秀心情便好多了。
　　通常展在教学大楼里的作品也只有美术系的学生会特别停下脚步看，毕竟是同个科系的，就算嘴巴不明说心里难免都会比较。方旻秀很少去看教学大楼里展出的作品，一方面是怕自己难免会有比较心理，另一方面他对别人的作品向来兴趣不大。
每次作品被摆放的位置都不太一样，主要是避嫌也是希望让每个学生都有机会摆在好的位置。方旻秀有听教授说这次大四学生的作品被移到比较后面的位置，主要是因为他们后面还有毕业展，前面比较好的位置就给了学弟妹。
准备前往自己教室方旻秀意外发现自己的作品是被展在尽头的教授办公室附近，的确是一个不太好的位置呢…方旻秀看了一眼，意外发现有一个人在自自己的作品前面观看。那背影他很熟悉，脑袋瞬间跑出过一个人名。
　　「啊、前辈。」站在自己前方的男孩转过头，看见方旻秀时倒是真的很惊讶似的，但是随即又恢复以往那种嘻笑的样子。「美术系的学姊邀我过来看作品，刚好正看到前辈的作品呢。」
「哦。」方旻秀点点头，心想这小子果真是学姊们眼中的宝啊…
「前辈这个作品很好呢…是即将要分开的恋人吧…」崔钟显说著，「不过感觉哥像是没谈过恋爱似的，一点情绪也没有，像是旁观者一样。」
　　对於崔钟显给的评语方旻秀的确有点惊愕，虽然他很满意这个作品，但是就像崔钟显说的总是有哪一个地方不足。大概就是因为没有恋爱经验，即使作品的色调构图十分完美，就是少了一点点情绪在里面。
那种抽象的感觉方旻秀自己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他的作品太过於精确的描绘出场景，像相片一样，少了一些绘画应该有的情绪。
「前辈看过其他人的作品了吗？」
「没。」方旻秀简短的回应。
「或许前辈看过其他的人作品就可以知道差异在哪里了…不过毕竟我不是科班出身的，我的意见前辈听听就好。」崔钟显顿了顿，「那…再见。」
　　崔钟显的确是收到学姊邀请才会过去的，但是其实他认真看的只有方旻秀的作品。原本他想自己应该不会这麼巧遇见方旻秀，但是偏偏一转过头就看见方旻秀站在他身后，说不惊讶绝对是骗人的，但是他很快就收好情绪。
跟方旻秀相处起来意外的让他觉得很自在，跟其他人不一样，至少在方旻秀面前他可以稍稍卸下那些嘻笑的皮相。方旻秀对他的态度不像某些人般的讨好，却也不像大多数人一样带著些许妒忌。方旻秀只是用很平常的方式对待像他这样的人，不讨好也不厌恶。
他的心里有一个黑洞，那些愤怒愉悦都被掩埋的很好。方旻秀确实有他吸引人的地方，那些被他压抑住的情感，让崔钟显想要狠很的刨挖他的内心，想看压抑住自己的方旻秀真正的样子。不过比起这些，他更感兴趣的是，方旻秀似乎可以让他的情绪受到波动。或许在方旻秀面前，他也会显露出真正的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崔钟显意外的频繁出入在方旻秀工作的地方，然而他也不是白白来坐在那一个晚上，他总是会买一本书。方旻秀觉得他看的书很杂，不管是漫画杂志或者是小说，甚至是那种作料理或者是健身操的书他也看。方旻秀有时候会问他好看吗，崔钟显总是笑著然后说著怎麼会不好看呢？
就像他现在手上拿著汽车改装杂志——
　　「唉、好看吗？」方旻秀单手扥著颊，因为今天的评鉴所以特别疲惫，一双不大的眼更是快要闭起来了。「嗯…应该说是你看得懂吗？」
「看不懂啊，但是为什麼一定要全部看懂呢，只看我自己想看的部分不就好了？」崔钟显将书摊在柜台上反转到方旻秀面前，「你不觉得这台车子的喷漆很漂亮吗？我为什麼一定要知道他是多少马力什麼品牌呢？」
　　方旻秀愣愣的看著黄色车体上张扬的墨黑色图腾喷漆，充满速度感般的往车后方飞扬。他想或许崔钟显说得对，只要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好了，为什麼一定要知道透彻详细呢？
从以前到现在方旻秀向来只接触自己熟悉的领域，他觉得必须把每一个东西研究透彻，导致他常常因为自己过於要求完美而觉得很累。他想关於这一点崔钟显比他还要成熟，有些东西没有必要一定得了解透彻，只要选择自己想要了解的去了解就好，何苦让自己这麼累。
接近打烊时间崔钟显依旧没有想要回家的打算，方旻秀几度想开口最后想想便又作罢，反正这家伙都几岁了不需要他这个外人来操心吧。他走出门口准备将铁门拉下时崔钟显早一步走到了外面，站在他身后。
　　「可以跟前辈一起走吗？」
「哦。」
　　简短的应答之后，崔钟显跟在方旻秀的旁边。他才发现这学弟似乎跟自己差不多个头，应该还有再成长的空间。方旻秀有点出神的想著，前几天他才觉得这个学弟很让人厌烦，现在却让他在自己旁边走著。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只是这几天下来，他突然觉得崔钟显不似外在表现出的那样。至少在这几天观察起来，崔钟显并不是一个真的很轻浮的家伙，意外的不太多话，也很少嘻嘻笑笑，方旻秀看过最多的表情只是他勾起嘴角浅浅的微笑，但不包含真正的笑意在里头。
如果说这是崔钟显真正的样子，那反差也太大了。
　　「啊、我的站牌在对面。」崔钟显说著，「那我先过去了。」
「嗯。」方旻秀点了点头，然后看著崔钟显转身欲过马路却又停下脚步回头。
「忘了说，跟前辈相处，真的很愉快喔。」
　　那一瞬间方旻秀是真的看见崔钟显笑了，不是那种平常应付别人的那种笑容。他第一次看见崔钟显对著自己，真心愉悦的笑了。像是小孩子一样的笑容，让方旻秀不自觉的跟著勾起嘴角笑了。
大概是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齿轮开始转动——
　　-TBC.

现在放的都是之前的存档哈哈哈所以一样BUG忽视!!!
@是欧尼呀 @tina_yan_nov @那個吃貨叫短短

　　人生若只如初见 06
　　尼尔把邀请函拿到自己家里的时候，方旻秀正在难得一次的大扫除。那是一个不用上班的下午，天气难得的好，方旻秀回到家之后思考片刻便决定著手整理。先是将棉被拿去挂在外头的阳台上曝晒，然后再回到房里整理散落的画笔跟颜料罐。
一踏进门便看见正在整理的方旻秀，尼尔也不管邀请函的事了，赶紧袖紫一卷便帮著方旻秀一起整理。毕竟数个月累积起来的份量也是颇惊人的，光是颜料罐就装满了一袋，当然不用说那些画失败然后被揉烂的废纸了。
　　「哪、哥会去看吧？」整理完之后把邀请函拿给方旻秀，尼尔满心期待的问道。
「会吧，如果有空的话。」方旻秀瞥了一眼精美的邀请函。「你们这次是全系都会上场吗？」
「对啊，连一年级的都会上场，很热闹的。所以哥一定要特别来看我喔，要是我在台上没有看见哥我可能会走不好的…」尼尔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逗得方旻秀失笑。
「我会去啦，你每次都说没看见我会走不好，但是上次我去了你也没走多好啊。」
「那次是意外啦！」听到方旻秀提起自己去年台上出糗的事，尼尔胀红了脸反驳。
　　他才说不出口他那时候在台上看见方旻秀在底下时，他到底有多紧张，连学姊都以为他是临时怯场而不断安慰他，只有尼尔知道他不是怯场，是因为方旻秀答应他会来，而那天他真的到了现场。那种欣喜的感觉满满的膨胀在心里难以言喻，所以才会在一开始起步的时候就乱了方寸。
那时候在台上因为失误扭到脚之后，好几天方旻秀都特地绕去他们学院看尼尔。这让尼尔甚至有点感谢那时候的失误，至少方旻秀几乎每天都会特地去找他。
　　过几天上班的时候崔钟显依旧来到这个破旧的小书店，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凉了，外头的风景开始萧瑟起来。崔钟显整张脸几乎都要埋在围巾之下了，拿著邀请函的手伸到方旻秀面前。这时候方旻秀才想起崔钟显跟尼尔是同系的学长学弟，他拿过邀请函想说其实他已经有一张了，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记得来看。」崔钟显的声音闷在围巾里面，但还是清楚的传进方旻秀的耳里。「我会上台。我记得是排在尼尔学长前面吧。」
「呃…」没料到会突然提起尼尔，方旻秀有点不知道要回答些什麼。「所以跟我讲的意思是？」
「你可以看完我的表演再看尼尔学长的，时间不会冲突到。」
「我也不一定会去看这次的成果展。」方旻秀将邀请函收起来，没有给一个明确的答案。「我也跟尼尔说过了。」
「我觉得你一定会来。」
「为什麼？」方旻秀挑了挑眉，倒是满好奇崔钟显为何如此笃定。
「直觉。」
　　方旻秀愣了一愣，像是没想到崔钟显的回答竟然这麼简单，他回过神之后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崔钟显只是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看著他也不说什麼。
或许是因为天气真的开始转凉了，崔钟显似乎有点畏寒的不坐在柜台前的书堆上了，因为那裏是迎著门口，时不时会有风从门缝里吹进来。所以他改坐在柜台的右侧，也就是方旻秀进出柜台的地方，一边喝著热可可一边看著刚刚从架上拿下来的杂志。
不知道是个性使然还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气场本来就不流动，崔钟显跟他相处的那一些时间里，说的话可能是方旻秀在学校看见的大约还要再缩减三、四倍吧。比起在学校跟同学嬉闹的样子，这时候的崔钟显彷佛更贴近自身的个性一般。
　　其实崔钟显一开始没有想过要拿邀请函给方旻秀，一方面觉得没有熟到那个地步，另一方面觉得他也会为了尼尔来看的，所以直到最后他把邀请函拿到方旻秀面前时他还是想不透自己为什麼会做这种事。
好吧他只能解释自己有时候总是喜欢挑战一些高难度的事物。就像那天在餐厅巧遇方旻秀之后，跟李灿熺所谈论的那些事情。那种拿别人当赌注的游戏他觉得很无聊，他纯粹只是想挑战看看而已。大概就是像李灿熺说的，只是想试试看自己有多少能耐？
　　跟方旻秀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崔钟显其实不讨厌这个人，跟传闻中的方旻秀不太一样。他很喜欢看方旻秀刚见到他时那种没有遮掩的冷淡，他知道这个人防备自己而且也很明显的表现出来。方旻秀就是不会伪装自己，以为把情绪藏起来就是一种武装。
方旻秀肯定不会知道，这些日子崔钟显总是会偷偷观察他。不管是在学校的时候还是上班的时候，崔钟显都会留意关於方旻秀的任何事情。或许是因为赌注的效力让他对方旻秀产生了一些兴趣，更或许是人本来就会被一些未知的事物所吸引。
　　「你不觉得我们很尴尬吗？」方旻秀突然问道。
「是有一点。」崔钟显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视线又盯回放在腿上的小说。「不然前辈有什麼方法可以让我们不尴尬吗？我是还好啦，我倒是觉得前辈你还满防范我的。」
「……你的个性本来就这样吗？」
「怎样？」
「本来就这麼讨人厌吗——？」方旻秀话语才刚落便听见崔钟显忍俊不住的笑声，很难得看见崔钟显笑出来的样子，方旻秀有点不知道要怎麼反应。
「哈哈哈哈…那前辈你也是生来就这麼喜欢装酷吗？」过了数秒，崔钟显才继续说。「我个性本来就不讨喜啊，不过前辈你是第一个指出这一点的人呢。」
　　像是打开某个关键一般的，多日来尴尬凝滞的气氛被打破了。崔钟显谈论起一些事情,学校的或是自身的，无关痛痒。
方旻秀想著，所谓的黑洞不过就是麻木了情绪。对任何事情不感到开心也不愤怒，就不会有期待与失望。不是没有情绪只是浅意识告诉自己不该有情绪。跟自己相反，他压抑著情绪是因为不想让人看穿，崔钟显麻木著情绪是不想受到伤害。
多可悲——。这样想著的同时，不自觉他打断了崔钟显的话。
　　「我觉得你…似乎麻痹了情绪。」方旻秀说著，一讲完看见崔钟显沉下来的脸便后悔了。果然吧，这种口吻就像是对多年好友讲话一般，也不想想他们才认识多久。
「是吗…」崔钟显低声地笑著。「前辈想当我的心理谘询吗？」
「不是、我只是…」
「这样说吧，如果我们对一件事情要是抱有高度期待，结果却不是你要的，不是很失望吗？」崔钟显继续说著，「如果结果让你很失望，你不会很受伤吗？」
「……」
「好吧我想现在讲这些好像有点太沉闷了。」崔钟显笑了笑，站了起来。「谢谢哥、啊我称呼你哥应该没关系吧？谢谢你关心我，但是我想有些事情过一段时间再说会比较好。」
　　他没想过方旻秀会讲出这种话，所以他有点惊慌的结束了对话逃离现场。
方旻秀的那神情像是心疼他一样，那他想起在遥远记忆的那个人。他以为他忘记了，但他还是记得而且该死的记得一清二楚。记得那个人站在月台上，记得那个人说了很多次对不起，记得自己是怎样在月台上看著列车走远之后崩溃的哭泣著。
　　他没有必要再去承受那些，人生不过就这几年，那些不可承受之轻有过就好了。如果把一个人看得太重要会失去自己，比起失去所有的一切…
最傻的莫过於在感情里，失去了自己……
-TBC.

@是欧尼呀 @tina_yan_nov @那个吃货叫短短

　　人生若只如初见 07
　　接下来的几天方旻秀没有再遇过崔钟显了，他知道自己那天的话很唐突，所以对於崔钟显没有出现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感觉自己像是搞砸了一些什麼却又说不上来，方旻秀想著还是过自己的生活比较重要吧。
方旻秀开始著手找寻毕业展的模特，他跟班上同学一样在学校的网站上贴了启事，也陆续见了几个报名的学生。当然有那个自信报名的学生相貌通常都不会太差，但是几个过去都没有方旻秀想要的气质。
　　看著班上同学一个个都找好，甚至开始决定主题，只剩他自己仍一个像样的对象都没有。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是真的找不到人，找尼尔当模特交差也行，但是毕竟可能是他大学生活中最后一个展出了，他说什麼也不想敷衍了事。再说尼尔虽然会是一个很棒的模特，但是他不是方旻秀想要的那一种。
尼尔太纯粹了，简单且明了。方旻秀偏好神秘的事物，他喜欢有神秘气质的人也特别容易被那种人吸引；尼尔他的个性就像一张白纸，似乎不会有任何污点留在上面。过於乾净坦白，跟他的做事风格几乎是如出一辙，这也是当初方旻秀会愿意跟他交好的原因。
　　「你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吗？」方旻秀问道，在走去等车的路上。
「哦你说是我不小心闯进美术室那次是吗？」尼尔笑了，「那时候真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哥要过来杀掉我呢。」
「谁叫你闯进来的时候还一脸新生的蠢样。」方旻秀毫不客气地笑了，「背著书包然后一脸疑惑的看著我，好像我是怪物一样！」
　　怎麼可能会忘记呢——尼尔想著。高中的时候因为找教室时走错方向，就不小心闯进美术室。他当然还记得方旻秀白色的学生衬衫上，一点点不小心泼溅到的颜料。那时候他就听说学校有一个很奇怪的学长，很会画画但是个性很孤僻。
那时候安丹尼尔第一个反应就是死定了，然后他看著眼前的学长微微皱起眉头，抿著唇略显不满的看著他的脚边，他有点慌张地想起了学校里那些绘声绘影的传言。学长起身走了过来，尼尔想该不会自己就要命丧这里了吧——？一边有点慌张地后退两步，一边摆出防御的架式。
　　『学弟…』不出意外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学长的眉头依旧紧紧皱著。『你踢到我的水杯了。』
『唉？』尼尔愣了愣，往下一看便发现自己的裤管湿了一大片。『啊——完蛋了这是我昨天刚买的唉！天啊怎麼会弄到…』
『我拿吹风机给你。』学长从一旁的柜子拿出吹风机，塞到尼尔手上之后又坐回原本的位置。『你叫什麼名字？』
『……安丹尼尔。』看著手上的吹风机，尼尔愣愣的报上名字。
『哦。』学长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有点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似的露出憋扭的微笑。『我是方旻秀。』
　　安丹尼尔总是会想或许命运就是这样，那天方旻秀所露出的别扭笑容至今依然深深印在尼尔心里。如果说要把喜欢方旻秀的源头追朔起来，应该就是那一刻了——依旧停在脑海裏头，方旻秀的那个笑容。
从那之后他便假藉各种名义跑去美术室跟方旻秀混熟，即使一开始方旻秀态度都很冷淡，但是久了之后也慢慢会跟尼尔聊天，也说了自己要上哪一所大学。其实那时候以尼尔的成绩来说要上那所大学有点吃力，方旻秀因为是美术特长所以可以加分进去，但是对尼尔来说要跟方旻秀读同一所大学必须要加倍努力。
在方旻秀顺利毕业进入大学之后，尼尔也拚了命的开始念书，只为了拿著入取通知单走到方旻秀面前。等到他终於拿到入取通知单，也真的拿著那张纸走到方旻秀面前时，他忘记自己到底是如何克制在那个当下不要冲上去抱住方旻秀。
　　『尼尔啊…恭喜你，我就知道你可以考进来的。』方旻秀看著那张纸，然后拍了拍尼尔的肩膀。『大学四年你又是我的学弟了呢…』
『抱一下当作庆祝吧。』尼尔说著，试著让语气自然。『光讲实在太没诚意了！』
『好啊。』想也没想的，方旻秀就直接抱住了尼尔，因为已经是下午了，学生几乎都已经离开学校，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我很开心喔，真的。』
　　方旻秀或许从头到尾只把他当作弟弟一样，只有他，只有安丹尼尔自己一个人沦陷下去。明知不可为他却还是选择了坠落，然后说服自己这样就好，却免不了一天比一天的更加贪得无厌，更加无法从这个漩涡里抽身。
然后他就变成现在这样，步步为营，只希望可以在方旻秀身边待久一点。用著学弟的身分也好，朋友的身分也罢，至少可以独占别人所不知道的方旻秀，这是他唯一能做自己说的安慰。
　　除此之外，这种感情根本没有出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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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若只如初见 08
　　之后又因为成果展的事情，尼尔又开始去做最后的排演确认。所以成果展的前几天方旻秀自己一个人落得清闲，虽然对於尼尔没有在自己旁边聒噪这一点有些不习惯，但是他倒是多了很多时间做些别的事情。
这麼说来，崔钟显从那天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了——。他还以为崔钟显的消失只是几天，没想到是好一阵子了。虽然说跟崔钟显不是什麼要好到会去关心的程度，但是或许是一种习惯，每当有人推开店门方旻秀总是会下意识地抬头看是不是崔钟显。
想到尼尔总是说习惯是个害人不浅的事情，方旻秀现在的确是感同身受了。
　　这次的成果展因为是全年级都有参与，所以当方旻秀到了会场的时候已经只能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了，前面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再往前一点便是架高的伸展台。尼尔跟崔钟显刚好这次都有帮设计系的学长姐们走伸展台，所以方旻秀庆幸自己不用多跑一个地方。
方旻秀自己也旁听过几门服装设计系的课程，也选修过几门设计课。对於那些设计系学的东西大概略知一二，也稍微看得出一些门道。至少在看到他们的表演之前还不至於太无聊。
　　从台上准备要走出来的时候，透过缝隙便可以看见方旻秀站在离舞台有点远的地方，黑色钉纹帽子，白色衬衫加上浅蓝色的牛仔裤。崔钟显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想或许方旻秀的确是为了尼尔才看成果展的，但是他依旧在看见方旻秀出现在人群中时不自觉地笑了。
这一阵子没有再去找方旻秀除了是成果展的事情之外，更多的是因为那天方旻秀说的话让她需要一点时间去沉淀心情。他没有想过那种几乎是连他本人都快要遗忘的事情，竟然会被方旻秀无意间的看穿。
原本他还以为他做得到呢…做得到忘记那些过去的事情，做得到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收拾的一乾二净。看来人家都说学美术的人有一颗敏锐的心，果然不是假的呢…想到这些事情，崔钟显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苦笑。
　　前几天原本看见方旻秀时有打算过去跟他打声招呼，但是视线往旁边一看就看见了安丹尼尔，崔钟显顿时失了打招呼的兴致，拐个弯绕了另一条路走。说不上来的感觉，其实也不是厌恶安丹尼尔这个人，正确来说是厌恶他走在方旻秀旁边。
从那时候他开始发觉自己有了比较心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赌注的关系，他开始会比较起他跟安丹尼尔之间的差别。早在认识方旻秀之前就听闻过他跟安丹尼尔之间的同性恋传闻，对此他从来没有抱持过任何看法，刚认识方旻秀之后他亦然。
　　可是现在他开始对这种传闻感到反感，反感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同性恋这样的传闻，而是主角是方旻秀跟安丹尼尔。那些课后无聊的时光他都是在方旻秀工作的地方赖磨著，关於方旻秀一些细微的小动作包含他说话时嘴角总是会微微上扬的小细节他都知道，扣除掉认识的年数，他并不觉得自己跟安丹尼尔有什麼差别。
可是，就是有很大的差别——。他几乎是不得不承认相识先后的差距。
　　「钟显！下一个换你了，加油喔。」学姊的声音把崔钟显的思绪给拉回。「第一次难免会紧张，但是慢慢走就好了。」
「知道了，谢谢学姊。」崔钟显笑了笑点头，没说出口的是他其实并不怎麼紧张。
　　因为有个或许他很在意的人，正在底下看著——。说什麼他也不会丢脸的。
　　在开场主持人讲完话之后便拉开序幕，方旻秀稍微往后站了一点让视线更清楚。在一阵尖叫声还有快门不断响起的声音之中，崔钟显走了出来，方旻秀一瞬间几乎是有点失神的看著崔钟显跟以往不太一样的样子。
崔钟显穿著红黑格纹削肩的衣服，下身搭了一件黑色的亮面皮裤，在肩头上画了墨黑的图腾，原本略为女性化的衣服却在他那微微皱著眉头的表情之下意外的和谐。方旻秀想这个人绝对是天生的明星，不仅是不会怯场，连眼神也丝毫没有透露紧张。
几乎是在转身的同时，崔钟显的眼神明显的直视著方旻秀，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方旻秀几乎是整个人愣住，很明显那视线就是在对著自己……。逃避似的在崔钟显转身走回去时垂下了视线拉低帽沿，选择不直视崔钟显的背影。
　　方旻秀其实不懂那眼神那笑容的意涵，只是在一瞬间有了想要逃避的念头。那种眼神很纯粹的直视著他，正如他之前说的，崔钟显内心的黑洞将情绪都给吸收了，他读不出那种眼神的意涵所以他感到害怕——或者是说，他感觉到了一些什麼所以他害怕。
接下来的几个人走伸展台方旻秀都没有认真在看，彷佛他被隔离在人群之外，直到熟悉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让他回过神。
　　「旻秀哥！」一回过头便看见崔钟显换回衣服站在他旁边，「啊、称呼你为哥应该可以吧？」如前阵子一样，崔钟显又重复问了一次。
「嗯…」方旻秀心想要是说不行这家伙肯定也会给个轻浮随便的回答吧。
「我刚刚走得不错吧？学姊说我不像是第一次走伸展台的样子呢。」崔钟显顿了顿，「我就知道旻秀哥会为了尼尔前辈来看的。」
「唉？也不是全为了尼尔啊…」方旻秀说著，在看见崔钟显的笑容的之后感觉自己像是说错了什麼。「毕竟你跟尼尔都给了我邀请函反正我没事就顺道过来看看啊。」几乎是欲盖弥彰的语气，方旻秀自己都觉得羞愧。
「是吗？」崔钟显倒也没再追问，反而看起方旻秀的穿著。「哥今天穿的很有自己的Style呢，我在台上一眼就可以认出你喔。」
「…谢谢。」突然间被称赞让方旻秀有点不知所措，只好露出尴尬的笑容说著谢谢。「你刚刚走的时候也很帅气。」最后他只能客套的回答。
　　听到方旻秀的称赞，崔钟显连自己也不自觉地笑了。
就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虽然是短短几分钟的谈话却让崔钟显整个人愉悦了起来。然而在这个同时他却也想起了久远的那一段记忆，他也曾经因为那个人的几句话而感到雀跃不已，也曾经努力的做了某些事情只为得到那个人的认可。
彷佛是与记忆里的画面重叠——。跟那个人一样温和的眼神，还有总是露出的尴尬笑容，笑起来弯月般的双眼，都跟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叠在一块。虽然表面上依旧若无其事，但是崔钟显的内心已经被刚刚的那一瞬间的感受给起了波澜。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站在自己旁边专注的望著台上的方旻秀，告诉自己不过就是一个美术系的学长，不过是一个跟李灿熺无聊时下的赌注——他不能让自己陷进去。
　　或许他忘了——感情，本来就是一种本能上的冲动。
　　-TBC.

一次发两篇存档 估计手上存档发完之后就是拖稿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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