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花，我回来了！亲一个！”
　　吱！
　　花栗鼠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女魔头玄妙可今天进门的时候调戏了它，她破天荒地把它举起来，亲了亲鼻子。
　　花栗鼠困惑了，想了半天，它得出以下结论。
　　女魔头今天心情很愉快。
　　她心情愉快一定是因为找到蹂躏的目标。
　　这个目标让她极度满意。
　　得出结论后，花栗鼠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愉悦起来。
　　不管怎样，只要遭殃的不是自己，那就是满天神佛的庇佑了。
　　乐颠颠的花栗鼠，在月羽回来时候，趁他不备，大大地啃了他脸蛋一下。
　　月羽懵了。
　　他问玄炫：“小花怎麽这麽高兴？难道你给了它什麽好吃的？”
　　“它这是间歇性的神经不正常。”
　　手舞足蹈的花栗鼠一头栽下桌子，摔了个五体投地。
　“看吧。”
　　月羽心痛地把花栗鼠抱起来，摸了摸有点呆滞的花栗鼠，“小花，你真是笨！”
　　花栗鼠无语凝噎了，它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即使身在天堂，玄炫这妖怪也有本事让你一下子跌入地狱，在这屋子里，玄炫是绝对的强者。
　　所以，花栗鼠下了一个决定：他决定弃暗投明，拜入玄炫大师门下，做他的宠物。
　　主意一定，花栗鼠毫不留恋地挣脱月羽的怀抱，跳到玄大师肩膀上，献上自己的口水洗脸。
　　玄炫懒得理会这墙头草，他问从卧室里哼着小调出来的玄妙可：“今天玩得开心麽？”
　　玄妙可眉开眼笑，“今天视察了一番，觉得个个都是可造之材，应该有很长一段时日不会无聊了。”
　　“可有遇到冷面狐？”
　　“遇到了，冷面狐的确冷漠，除了春秋战国能入他法眼外，其他的人，他默许我为所欲为。”
　　玄炫扬眉，“你不打他的主意？”
　　玄妙可摇头，笑道：“他不好惹，也够聪明，估计没什麽可能可以占他便宜。”
　　月羽听得雾煞煞的，“小月，你们在说什麽啊？我怎麽完全听不懂。”
　　玄妙可咯咯地笑了，她拍拍月羽的肩膀，“不明白也没关系，这对你来说是好消息，这段时间我不会骚扰你了。”
　　月羽半信半疑，“我怎麽嗅到阴谋的味道？”
　　“即使是阴谋，也不是阴你，你大可放心。不跟你说了，帮人算了半天命，饿死了，哥哥，可以吃饭了麽？”
　　吃饭的时候，月羽忽然想到一件事。
　　“小可，你要看牢萧春夏，小心被人抢走了。”
　　闻言，玄氏兄妹一致望着月羽。
　　“你这话什麽意思？”玄妙可问。
　　“医院来了一个新的女医生，她好像看上了萧春夏，开会的时候眼神一个劲儿地往萧春夏身上飘。”
　　玄炫瞄了月羽一眼，“看不出你这麽八卦？”
　　“不是我八卦，我就坐在萧春夏身边，那女医生热情如火的眼神让人坐立不安。”
　　玄妙可咬住筷子，“她或许是在看你，你怎确定是在看小夏？”
　　“她是在看萧春夏，不是在看我。”月羽肯定地道。
　　玄妙可不作声了，半晌，她不在乎地道：“我和小夏只是朋友，有人喜欢他不好麽？”
　　过一会儿，玄妙可问：“那个女的漂亮麽？”
　　对於她的口不对心，月羽和玄炫故作不知。
　　月羽皱了皱眉，“我不喜欢那个女的，她给我的感觉有点阴沈。”
　　“小夏对她有什麽看法？”
　　“一开完会他就扯着我落荒而逃了，你说他对那个女的有什麽看法？”月羽笑道。
　　玄炫拍拍玄妙可的手背，“别担心，我看萧春夏是喜欢你的。”
　　玄妙可脸上微微一红，嘴硬地道：“我们是朋友。”
　　“朋友？男朋友？”
　　“哥哥！”

6
　　“活人？没可能。”月羽不相信，“从照片上看，这个人浑身的表皮都被硬生生地切了，简直就是血肉模糊，除非是立刻止血，不然不可能活下来。”
　　萧春夏赞同月羽的观点。
　　玄炫问：“小可，这照片你从哪里来的？”
　　“刚刚照的，刚才我去找小夏的时候，碰到这个人被送进来，因为觉得不寻常，因此就拍下来了。”
　　“那你怎麽说这个人活着？”
　　“他正在声嘶力竭地惨叫，当然是活的啦。”
　　“那他现在一定已经死了。”月羽断言。
　　那个人果然死了，而且死状异常恐怖，他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完整的，手背和脚背上甚至见骨了。
　　“什麽人这麽残忍，把人的皮一块块扯下来，这与凌迟有什麽区别？” 萧春夏心里发毛。
　　“没什麽区别，一样的生不如死。”玄炫平静地道。
　　萧春夏沈默，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十指连心，不敢想象把皮扯下来会是怎样极致的痛。
　　玄妙可看着手机里的相片，晓是她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觉得恶心，背脊一阵凉意，“哥哥，你觉得是仇杀，还是心理变态的人折磨人以得到满足？”
　　“不知道。”
　　“小月，你不是会招魂麽？怎麽不招这个人的魂问问？”月羽建议道。
　　玄妙可惊奇，“难得你有一回是聪明的。”她转头对玄炫道：“哥哥，你意思怎样？”
　　玄炫点头。
　　萧春夏感兴趣了，“招魂是怎样招的？我可以当旁观者麽？”
　　“可以，只要不要影响到哥哥就行了。”
　　“小可，那你会招魂麽？”
　　“会，可是我学的是西洋魔法，招魂这种事还是由哥哥来做比较专业。”
　　“玄炫，你要什麽时候招魂？”
　　“今晚吧。”
　　“我有个问题？”萧春夏举手。
　　“你以为你还是小学生啊，举手发问！”玄妙可调侃。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配上那双桃花眼，这样的萧春夏杀伤力一流，至少，对於她是具有杀伤力的。
　　“什麽问题？”
　　“为什麽你们这些大师，招魂都喜欢在晚上进行？”
　　“你这个问题真白，你说，鬼喜欢什麽时候活动？而且夜晚的阴气比较盛。”月羽代为回答。
　　玄炫侧目，有些惊讶，他笑了笑，“想不到你会知道这些。”
　　“耳濡目染嘛。”月羽沾沾自喜。
　　萧春夏和玄妙可一致鄙视他：“马屁精！”
　　月羽不和他们一般见识，拉着玄炫问：“你今天有空麽？陪我上一天班吧。”
　　“无聊。”
　　“有我陪着你，不会无聊的，况且有电脑你可以上网嘛。”
　　玄炫没有答话，月羽乐了，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萧春夏有些眼红，他学着月羽拉起玄妙可的手，“小可，你也陪我上一天班吧，你知道，我做心理医生整天对着一些心理有问题的病人，很容易也会心理有问题的。”
　　“你哪有整天对着病人了，我看你几乎整天都在医院里闲逛。”
　　萧春夏除了变脸厉害之外，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他否认：“我是一个敬业的医生，哪里有整天闲逛，不信，你就看着我一天，看我是怎样上班的。”
　　“你这不是明拐我陪你上班，行，你有什麽好处给我？”
　　“小可，我们是朋友，说利益伤感情。”萧春夏讨好地道。
　　玄妙可哼了一声。
　　她还没有看到月羽说的那个女人，本来就有意留下来，萧春夏的提议正中下怀，可是表面上还是要小小地表示一下拒绝的，女孩子嘛，都是这样口不对心的了。
　　一旁的花栗鼠忽然觉得，女魔头毕竟还是女儿家啊！

10
　　萧春秋掀开白布的一角，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上官轩轻轻地掰开他的手指，把白布盖回去。
　　“明知道自己看不得血腥的东西，偏要逞强，不是跟你说了麽，跟前面三个人一样，全身的皮都被剥了。”
　　想到刚才一瞥之下那张血肉斑斓的脸，胃里一阵翻滚，差点要吐了，萧春秋走到一旁，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揉着胸口。
　　见他有点辛苦，上官轩道：“你先出去吧。”
　　萧春秋摇头。
　　“那你先到那边坐着。”上官轩指着角落不容辩驳地道。
　　萧春秋看了一眼嘴角噙着暧昧笑容的法医韩宇，别扭地道：“我站一会儿就好。”
　　“你是不是想我抱你过去？”
　　看到上官轩作势要走过来，萧春秋气急，“你站住！我这就过去坐，你和韩宇继续讨论吧。”
　　萧春秋磨磨蹭蹭老不情愿地走到角落坐下，想想，觉得自己实在是窝囊，他虽然经常和上官轩争吵，可是上官轩要他做的事，他倒是从来都没有违背过。
　　越想越觉得自己软弱可欺，被上官轩压得死死的，越想越不服气，凭什麽自己得听他的，萧春秋挺直背脊，刚想发泄不满，可是一想到上官轩目露寒光、眼睛微眯的危险神态，挺直的背又软下来，不能“明驳”，只能“暗骂”了，萧春秋在心里腹诽：上官轩你这个暴君！强权专制！
　　“你在那里小声嘀咕什麽？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心有灵犀的上官轩立刻问。
　　萧春秋吓了一跳，这妖怪！
　　“没有啊。”坚决否认。
　　上官轩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继续和韩宇讨论。
　　萧春秋暗中捏了一把汗，继续腹诽。
　　韩宇看了萧春秋一眼，笑笑，“他真有趣。”
　　上官轩眼中寒光一闪，“是有趣，可是你若是打他主意，我就让你一辈子与尸体为伍。”
　　韩宇悻悻然，“切！我是法医，本来就是与尸体一辈子为伍了。”
　　“我的意思是要你睡觉也跟尸体睡，吃饭也跟尸体一起吃。”
　　韩宇一点也不害怕，“我说上官，你的牛皮也吹大了吧？要我和尸体睡觉，可实行性是50%，要我和尸体吃饭，可实行性是0%。”
　　“那你要不要试试？”上官轩挑衅地问。
　　“STOP！放心，他不是我那杯茶。真是要我和尸体一起吃饭，保准一个月暴瘦。睡觉的时候，双眼一闭，身边不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可以当做不存在，可是吃饭嘛，就完全不行了。不过，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减肥方法，嗯，我近来好像胖了一点，跟尸体吃一下饭权当减肥好了，呵呵……上官，你这个方法不错呢！”
　　上官面无表情，“真的，你要不要出本书，介绍一下一些立竿见影的减肥方法，例如在死尸堆里吃饭，又例如抓一把蟑螂放进饭菜里，又譬如试一下钩虫……”
　　“上官轩，你这个变态！”角落里的萧春秋越听越觉得胸口憋闷，胃里翻腾不止，不行了，再听下去，真的要吐了。
　　看着萧春秋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出去，韩宇脸色也有些发白，看着仍然面不改色的上官轩，他不得不感叹，这个冷面狐真的不是个人，这麽恶心的事情真亏他说得出口。
　　上官轩扫了他一眼，“装什麽娇弱，你这个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的法医，什麽恶心的事情没有见过，你会被我的话吓倒？你装得太假了！”
　　“噢！”韩宇马上换上一副笑脸，“上官果然上官！你不想你的宝贝留在这里就明说嘛，干嘛说一些恶心的话吓跑他？”
　　上官轩白了他一眼，“我若是明说要他出去，他就会和我唱对台戏，这样不是很好，不用多费唇舌他就跑了。”
　　“上官，我崇拜你！”韩宇夸张地道。
　　“废话少说，死的这几个人，你有没有找出什麽线索？”
　　韩宇敛容，严肃地道：“没有看出什麽，我检查过，从这几个人的伤口来看，我觉得这几个人的皮肤最有可能是被一种又薄又利的刀刃削下来的，见过宰猪没有，宰猪的用锋利的尖刀把猪皮削出来。”
　　“我觉得你后面那个形容是废话。”
　　“我只是怕你不懂。”
　　想了一下，上官轩问：“你说这种刀是什麽刀？”
　　“喏！”韩宇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把薄刃递给上官轩。
　　上官轩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是你的手术刀？你的意思可能的凶刀是手术刀？”
　　“没错，进一步来说，凶手也有可能是医生，或者像我这样是法医，至少他有这一方面的知识，才能做到整张皮完整无缺地削出来，不过，也不排除他是个宰猪的。另外，这些人体内没有任何迷药成分，身上也没有致命的伤口，因此，这些人极有可能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被活活剥皮的。”
　　身子不能动，纤细的感觉神经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刀锋从脚板底刺入，沿着小腿、大腿，到腹部、胸膛，再到脖子、脸颊、额头，看着自己皮慢慢地剥离，把脆弱的血肉暴露出来，鲜血涌出……
　　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恐惧，怎样的疼痛，若是死者真的是被这样害死，那凶手真的很冷血、残忍。
　　上官轩沈默了。

11
　　“怎样？有发现麽？”
　　上官轩看着萧春秋没有答话。
　　萧春秋觉得奇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回魂啦，想什麽呢？”
　　上官轩回神，道：“暂时没有发现。”
　　“唉，毫无线索，那要怎样查啊？”萧春秋有些泄气。
　　“你等会要去哪里？”
　　“我哥约了我吃饭。”
　　“我也要去。”
　　“吓？”萧春秋傻了。
　　直到去到医院，萧春秋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扭头质问：“我哥和我吃饭，你跟着来干什麽？”
　　“你别管。”上官轩一副“我的事你不要管的”样子。
　　萧春秋气结，他冷笑：“上官轩，你最好搞清楚，现在是我和我哥哥吃饭，不是和你哥哥吃饭。”
　　“我知道啊。”
　　“你知道个鬼！”萧春秋吼叫。
　　上官轩回头，扫了怒火中烧的萧春秋一眼，漫不经心地道：“这里是医院，请注意你音量，即使你是警员，也是没有豁免权的。”
　　萧春秋气个半死，恨不得扑上去揪住上官轩一顿狠抽，可惜，没这个胆。
　　萧春夏疑惑不定地看了看老神在的上官轩，把萧春秋拉到一旁小声问：“你们怎麽好像连体婴，去到哪里都在一起？”
　　萧春秋脸色臭臭的，“哥，别用那个形容词，谁知道他是哪根神经不对，我都说是跟你吃饭了，他还是要跟着来，我能有什麽办法？又不能诉诸武力。”
　　“即使诉诸武力，我觉得你也不是他对手。”
　　萧春秋郁闷。
　　“幸好今天小可也来了，不然我怕等会吃饭的时候，会是死一般沈寂。”
　　“没那麽夸张。”上官轩突然插口。
　　萧家兄弟吓了一跳，一致转头盯着上官轩。
　　上官轩不满了，“你们那是什麽表情？特别是你，萧春秋！我有这麽恐怖麽？我很沈默寡言麽？看你们兄弟，好像和我吃一顿饭比坐牢还凄惨！”
　　萧春秋咽了咽口水，老实道：“和你吃饭，如坐针毡。”
　　上官轩气得几乎吐血，没良心的家夥，自己对他好一点，他却视如蛇蝎，没心没肺。
　　萧春秋看着上官轩阴晴不定的脸色，惴惴然，他委屈地道：“我和哥哥吃饭，你偏要跟着来，我本来可以和哥哥诉一下苦水的，你在，我也不好意思说你的坏话。”
　　“你回去再和你哥哥大肆倾诉不行麽？”
　　“没说不行啊。”犹豫了一下，萧春秋道：“上官轩，我觉得你近来古古怪怪的，你以前虽然也爱管我，可是近来管得太多了，火气也大了，你是不是更年期啊？”
　　看着一脸阴沈的上官轩，萧春夏憋笑憋得很痛苦，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弟弟有时候挺逗的。
　　仔细想想，上官轩好像过於宝贝弟弟，即使像小可说的，他喜欢春秋，可是按照他的性格，也不应该是这种近乎老母鸡般的宝贝法，他这般紧张，当真只是因为喜欢？
　　玄妙可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那一句“你是不是更年期啊”，她不由得失声大笑。

13
　　半夜，下起了大雨。
　　窗外一片漆黑，耳边清晰地听到雨刷刷的声音和树枝不时地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房里间里，孤独的烛火闪烁着昏暗淡黄微弱的光芒。
　　雨好像下得又大了些，而且开始刮起风来。
　　院子里的榕树在风的吹动之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远处传来不知名的鸟咕咕的叫声，显得阴森无比。
　　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奔跑着。
　　烛光从半掩的门缝里透射出来，照在来人苍白的脸上。
　　长发遮掩了半边脸庞，没有血色的唇颤抖着。
　　他壮了壮胆子，伸手一推，门板发出悠长的声音。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那摇曳的烛火，一把跌落在地板上的扇子。
　　他弯腰捡起那把扇子，扇子很薄，扇面上桃花点点，血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那血红鲜艳的桃花，粘稠的液体让他浑身战栗。
　　血迹蜿蜒延伸到窗边，窗外是黑沈沈的院子。
　　他扔了扇子，发了疯地冲进院子。
　　雨又渐渐地小了下来，朦胧的月光撒下来，照射在院子内。
　　花影憧憧，影影绰绰，不知名的野鸟、虫子凄厉地乱叫着。
　　他心里憋得慌，慌乱地在院子里翻找着。
　　着急之下，他的左脚居然莫名其妙地绊倒了自己的右脚，於是整个人便“扑通”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整个院子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刚才还在疯叫的虫子和野鸟都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开始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花丛中，一张惨白的脸与他近在咫尺。
　　这是谁，这是谁？
　　他觉得自己脑子像是要裂开，一片混沌。
　　遥远的记忆从脑海涌起，纷纷绰绰，雪花般的在空中飘扬却无法捕捉……
　　他慢慢地倒了下去……
　　“啊……”
　　萧春秋从床上惊坐而起，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身大汗。
　　他旋开床头的灯，看了看表，凌晨三点。
　　外面刷刷地下着大雨。
　　做噩梦？
　　萧春秋抽出纸巾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身上粘乎乎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下了床，去浴室拧了条毛巾擦汗。
　　擦完了，人也清醒了。
　　萧春秋爬回床上，愣愣地坐着。
　　奇怪，自己怎麽无缘无故做这样的噩梦？
　　嘀咕了一会儿，想不透。
　　他重新躺下来，在床上折腾一会儿，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随手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打算玩玩游戏。
　　打开手机，鬼使神差地翻到了上官轩的手机号码。
　　犹豫了一下，萧春秋起了捉弄之心。
　　保佑他没有关机睡觉，惊醒他，哈哈！
　　电话一接通了，萧春秋乐了，本着恶作剧之心，他一下子按掉手机。
　　才刚窃笑了三秒，电话响了。
　　看着上头闪烁的名字，萧春秋犹豫着要不要接。
　　那不断震动的手机，似乎是上官轩的怒气。
　　长久的习惯使然，萧春秋很怕上官轩生气，於是他接了电话。
　　还没有开声，那头上官轩急切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发生了什麽事？你没事吧？”
　　萧春秋一怔，心里忽然觉得酸涩。
　　“喂，喂，春秋，你倒是说话啊？”
　　“我……我……”
　　“出了什麽事？”
　　“没事，我没事，我睡不着，拿手机玩，不小心按了你电话。”

　16
　　“又死了！？”萧春秋抓狂。
　　“送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严格来说，一口气也没有，只有一丝气了，能救活那真是天方夜谭。”
　　“那他的魂呢？玄炫快！”
　　萧春秋不由分说扯着玄炫就往手术室里面冲，几乎撞倒正走出来的护士。
上官轩揉了揉额头，这个人，性子永远都是这样急躁。
　　上官轩问月羽：“死者和上次一样麽？”
　　“嗯，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头皮除外。不过，单论用刀的手法，这个凶手很高明，居然可以做到把表皮完整地剥下来，切口也很平整。”
　　上官轩忽然想到韩宇对凶手的推测，“你觉得凶手会是医生麽？”
　　“有可能，而且是善於使用手术刀的。”
　　玄炫一脸的凝重。
　　萧春秋屏着呼吸，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说这个人送来的时候还有气？”玄炫问进来的月羽。
　　“嗯，气若游丝，可是人还算是活的。”
　　“怎麽？有什麽不妥？”萧春秋追问。
　　“这个人的魂不在了。这件事似乎有些诡异，若是这个人送来的时候还有气，那麽他的魂应该还在，可是现在这个人的魂却不见了，刚才我在外面并没有感觉到什麽异常，我解释不了为什麽会这样。”
　　萧春秋没来由地觉得心寒，他忽然想：自己要追捕的究竟是不是人？如果不是人，那又会是什麽东西？凶手要人皮干什麽？做人皮灯笼？
　　玄炫想了一下，回头问月羽：“刚才在抢救过程中，参加抢救的医生护士有没有值得注意的？”
　　月羽认真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是主刀医师，抢救几乎都是由我来做的，在这期间我觉得不可能有人会做手脚。”
　　“可是你离开手术室后，里面还有人。”上官轩道。
　　萧春秋神色一凛，没错，这里存在时间空隙。
　　“月羽，能不能给一份刚才参加抢救的人员名单给我。”
　　“行。我等会写给你。”
　　“哥哥，春秋战国，上官大叔，怎麽你们都在？我还以为只有月羽在。”
　　玄妙可探头进来，看到玄炫等人时微微愣了一下。
　　上官大叔？
　　玄炫和月羽不约而同回头看了一眼上官轩，嘴角抽搐了一下。
　　知道缘由的萧春秋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上官轩，闷笑。
　　玄妙可似乎一点也看不到上官轩脸上神色不善，径自问玄炫：“哥哥，我听说又有人像上次那个人一样被剥皮了，怎样，有什麽发现？”
　　“没，而且事情似乎更加怪异了，死者才刚死，可是他的魂却不见了。”
　　“有这样的事？”玄妙可惊诧，“那凶手不简单啊，哥哥，你有没有头绪？”
　　“暂时没有，我连他的魂为什麽会在这麽短的时间消失不见也想不透。对了，你怎麽也在医院？”
　　“陪小夏呗。”
　　萧春秋张望了几下，却没有看到萧春夏，他有些奇怪，“哥没有和你一起来？”
　　玄妙可撇撇嘴，不甚高兴地道：“小夏正在忙，这几天不知道为什麽病人一下子多了，而且还是女的。”
　　“女病人？”
　　“嗯，对了，哥哥，小夏遇到了一件很古怪事，这三天以来，已经是第五个女人说自己发了一个怪梦了，而且最奇怪的是，这五个女人发的梦是一样的。”
　　“发同样的梦？她们发了什麽梦？”月羽和萧春秋同时追问。
　　“她们说梦见有人给了一把扇子给她们，每次都是梦到这样一段，有人轻笑着，把一把极薄扇子塞进她们手里，然后那个人就走了，她们就惊醒了。”

17
　　“扇子？”萧春秋反应很大，“什麽扇子？”
　　“桃花扇，不过扇上的桃花却是用血染成的。”
　　萧春秋脸上神情古怪，紧紧地抿住唇。
　　玄炫见他神情异样，便问：“怎麽？难道你也做这样的梦了？还是你见过这桃花扇？”
　　萧春秋脸色发白，涩声道：“我不止梦到了这样的桃花扇，我还梦到了死人。”
　　一阵沈寂。
　　“什麽死人？你认识麽？”玄炫缓缓地问。
　　“不认识，而且梦里的地方我没有见过，感觉不像是现代的，倒是颇像是古代，或者是有园林建筑的地方。”
　　玄炫沈吟，“你第一次做这个梦？什麽时候的事？”
　　“昨晚，我的梦是不是有什麽预兆？”萧春秋觉得不安。
　　“不知道。”
　　“不论怎样，现在有六个人梦见那样一把桃花扇，就证明这件事不寻常了。”玄妙可道。
　　月羽建议：“我们去问问萧春夏，问一下他那些病人的详细梦境是怎样的，然后再作决定。”
　　众人想了一下，觉得月羽说得也有道理。
　　“玄炫。”一直没有作声的上官轩叫住走在最后面的玄炫。
　　玄炫疑惑，停下来望着神色之间有些迟疑不决的上官轩。
　　“有件事，我想你可不可以帮忙一下？”
　　“你说，我听着。”
　　雨又慢慢下大了，道路两旁的排水系统似乎有些堵塞，水渐渐漫了起来都到脚踝了，萧春夏俯下身去捋裤腿，可是却惊异地发现地上的积水居然泛起了诡异的红色。
　　他抬起头来，发现大街上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奇怪，虽然是雨天，路上行人和车辆比较少，可是也不至於人迹全无，明明刚才还听到车辆轮胎驶过溅起水花的声音，不过是弯腰再抬头的短短一段时间，大街上就如死一般寂静了。
　　温度忽然一下子降了下来，萧春夏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惴惴不安地张望着，心失去了原本规律的跳动。
　　雨很大，打在雨伞上发出沈闷的声响，更显得四周的寂静。
　　远处灰蒙蒙的建筑在磅薄的大雨中显得朦胧阴森，充满了压迫性。
　　雨还在纷纷地下着，可是萧春夏却惊恐地发现那雨点居然是血红色的，而且异常粘稠，雨滴溅落，散开，像一朵朵血红的泼墨桃花。
　　街上的雨水缓缓地流淌成一条血红色的河，他想抬起脚来，可是却发现被血水胶住了，怎麽也抬不起来。
　　雨，继续下着，空荡的大街上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
　　“小夏，小夏……”迷迷糊糊中，萧春夏似乎听到一把声音从遥远传来，有一个人正在摇着他的身体。
　　“小夏，小夏……”
　　声音越来越大，萧春夏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这才发现不知道什麽时候自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一脸关切的玄妙可正在轻拍着他的肩膀。
　　擦了擦额头，一额的汗湿。
　　定了定神，萧春夏问：“小可，你怎麽来了？”
　　玄妙可一脸的诧异，“小夏，你是不是太累了，我本来就一直在的，刚才听说又有人遇害，所以才走开了。”
　　萧春夏拍拍额头，颓然，“我这是怎麽了？”
　　“哥，你没事吧？”萧春秋担忧地问。
　　萧春夏这才留意到萧春秋的存在，他有些错愕：“怎麽你也在？”
　　萧春秋拉过椅子在萧春夏身边坐下，“你也知道又有人出事了，我们过来看看。哥，你脸色不怎麽好。”
　　萧春夏拍拍脸颊，皱眉道：“刚才做梦了。”

18
　　“做梦？”萧春秋的声调一下子拔高了。
　　自从做了那个古怪的梦，他现在似乎对“梦”这个词有些难言的恐惧。
　　对於他过大的反应，萧春夏有些意外，他愣愣地看着萧春秋。
　　“哥，你做了什麽梦？”
　　萧春夏晃了晃头，觉得脑子沈甸甸的，让他有一种自己还未清醒的错觉，“我梦见下血雨。”
　　“下血雨？”萧春秋低呼。
　　瞧着神色各异的众人，萧春夏疑惑，“你们怎麽这副表情？”
　　唐云呼了一口气，“组长，你梦见死人，你哥梦见血雨，你们兄弟怎麽这麽恐怖，难道你们被鬼缠上了？”
　　萧春秋瞪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梦见死人？春秋你梦见什麽死人了？”
　　“说起来晦气，事情是这样的——”
　　月羽心不在焉地频频朝门口望，玄妙可觉得奇怪，“月羽，你在望什麽？”
　　“小月和上官轩怎麽这麽久还没到？他们不是在我们后面的麽？”
　　他这样一说，萧春秋等人才察觉到玄炫和上官轩没有跟上来。
　　萧春秋抢到门边，探头一看，走廊里空荡荡的，不见上官轩和玄炫的身影。
　　“奇怪，刚才明明看到他们两个就在后面啊，怎麽一眨眼就不见了？”萧春秋低喃。
　　月羽走出门外张望，依然不见玄炫和上官轩的身影。
　　“小月应该不会迷路啊，”月羽自言自语，“他钻到哪里去了？”
　　玄妙可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哥哥不是一般人，可能是发现了什麽事情，和上官大叔去调查了。”
　　“那他们怎麽不告诉我们？”想到上官轩有什麽事情都不告诉自己，萧春秋心里一阵憋慌。
　　“也许是太匆忙了吧。”
　　“能有多匆忙？我们和他们相隔有多远啊。”萧春秋闷道。
　　玄妙可忍不住翻白眼。
　　上官大叔，安慰春秋战国不是我的责任，你赶快滚回来！
　　等得不耐烦的月羽正想沿路去找玄炫，一抬头，就看到玄炫和上官轩一前一后地出现了。
　　“上官轩，你们去哪里？”萧春秋追问。
　　上官轩漫不经心地道：“没去哪里啊。”
　　萧春秋紧紧地盯着他，眼神之中带着三分生气，三分道不出、说不明的怨怼，“你骗谁？蚂蚁都爬得比你们快，老实说你们是不是自己偷偷地去调查，嫌我们碍手碍脚撇下我们。”
　　上官轩无奈地道：“你的想象力会不会丰富了些？我们只是一边走，一边交换对这件事的看法，因此落后了而已。”
　　萧春秋半信半疑，向玄炫求证：“是不是真的？”
　　玄炫点头。
　　虽然知道事情没这麽简单，可是既然两人都是这样说，萧春秋只好作罢。
　　“对了，我哥也做梦了。”
　　玄炫和上官轩对望一眼，玄炫转头问萧春夏：“你也做梦了？你梦见什麽了？”
　　萧春夏把自己的梦说了。
　　玄炫低头沈思，好半天没有说话。
　　上官轩问萧春夏：“我听玄妙可说，有五个女子来你这儿看病，她们都做了同样的一个梦，能详细说说麽？”
　　“那五个女子的精神状况很差，可是她们身体健康，并没有疾病，所以就转到我这边来了。我和她们交谈过，发现她们都被同一个梦困扰着，以致寝食不安。她们说，她们不断地发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梦，梦里有一个看不清样貌，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在笑，一边笑一边把一把血迹斑斑的扇子塞入她们手里，咭笑着说他把东西拿回来了。”

19
　　“现在有五个人死了，同时有五个女人梦到有人塞了一把血桃花扇给她们，这事有点玄啊！”唐云摸着下巴道。
　　“死者会不会和这五个女人有关？”萧春秋猜测，“哥，你手上有那五个女人的名单吧。”
　　萧春夏把一份名单递给萧春秋。
　　萧春秋接过，马上打电话吩咐手下去查。
　　“组长梦到的那个死人和那些女子梦到的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组长你不是梦见了那个人的样子麽？不如做个拼图，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唐云建议。
　　萧春秋想了想，觉得有可行性，“我还记得那个人的样子，做个拼图应该——”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上官轩打断了。
　　“没这个必要。”
　　萧春秋瞪眼，“为什麽？”
　　上官轩不答话。
　　看着上官轩大有“拒绝回答”之势，萧春秋有些恼火。
　　“凡事总有个理由，你给我一个理由。”
　　上官轩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不觉得靠一个梦来找凶手有些荒诞麽？再说，你梦见的人已经死了，那是不是代表凶手也死了？可是今天仍然有人遇害，即使有时间也不是用来做无用功的，你有时间倒不如和我吃饭。”
　　“噗！”正在喝水的玄妙可和萧春夏喷了，站得近的玄炫差点遭殃，幸亏他闪得快。
　　萧春秋张口结舌：“和、和你吃、吃饭？”
　　玄妙可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水，大呼小叫：“上官大叔，你这是变相向春秋战国约会麽？太没情趣了！换了我，我也不答应啊！”
　　“我又不是和你约会，你不答应有什麽关系！”上官轩很绝地说了一句。
　　玄妙可瞠目。
　　唐云抹了抹汗，悄声问萧春秋：“组长，他真的是我们老大麽？怎麽像是被鬼上身了？”
　　萧春秋深有同感地猛点头。
　　这块寒冰居然会和自己约会？吓死人不偿命啊！
　　上官轩不紧不慢地道：“上次我帮你付了3500美元，这个月没钱吃饭了，不跟你吃，跟谁啊，难道你想饿死我？”
　　萧春秋等人倒地不起。
　　唐云挣扎着道：“老大，你真幽默！”
　　被上官轩这样一掺和，萧春秋就把做拼图一事给忘了。
　　玄妙可提议道：“要不我们一起吃饭？”
　　“是不是你请？”萧春秋第一个问。
　　“我是个女孩子，你们五个大男人好意思要我请客麽？”
　　“五个？不是六个麽？小可你是不是算错了？”唐云提醒道。
　　“没算错，我十分乐意请我哥哥吃饭，至於你们几个嘛——”
　　“小可，你连我也不请麽？”萧春夏可怜兮兮地问。
　　“哦，小夏也请。”
　　萧春秋不满了，“那我呢，我们是兄弟你可不能这样偏心得如此明显。”
　　“你？”玄妙可睨了他一眼，“叫上官大叔付钱。”

21
　　玄炫留意到月羽从出了医院就一直没有说话，即使刚才他们在吃饭的时候，他也默不作声，只是闷头吃饭。
　　等玄妙可和萧春夏走后，玄炫走到月羽身边坐下，把被翻来倒去地折腾的可怜花栗鼠从他手中抢救了出来。
　　得救的花栗鼠马上从沙发上逃窜下来，心痛地理好自己身上被揉得乱七八糟的毛。
　　月羽抬头看了玄炫一眼，低下头去。
　　“你怎麽啦？”
　　月羽盯着脚下的地板砖，不说话。
　　玄炫拍拍他的手背，“怎麽不说话？”
　　月羽抬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有着委屈。
　　微翘的唇，孩子般的神态，让玄炫的心不由得紧了紧。
　　他放柔了声音，又问了一遍：“你怎麽啦？怎麽不说话？”
　　月羽抓住他的手，闷闷地道：“你心里没有我。”
　　玄炫微愣了一下，“怎麽这样说？”
　月羽又不说话了，唇抿得紧紧的。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会意识到错误，以后还是会犯类似的错误的。”
　　“你有事都是和上官轩商量，你都不告诉我。”月羽皱着眉，眉宇之间有着困惑，有着隐忍的伤心。
　　玄炫怔住，这样的月羽忽然让他觉得好想怜惜。
　　“你怎麽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是麽？你们一定是有事了，不然怎麽那麽久才出现？还有，小可为什麽要去萧春夏家住，这也是原因。”
　　月羽伸手抱住玄炫，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小月，你的事我都想第一个知道，而不是最后一个知道。”
　　玄炫靠入沙发中，任由月羽把自己抱得死紧。
　　“我没有事瞒着你。”
　　“我不信。”
　　“真的，上官轩跟我说的只是春秋的事。”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喜欢你们眉来眼去的，你是我的。”月羽霸道地道。
　　玄炫失笑，“你真是孩子气一团，小心眼。”
　　月羽看着玄炫的眼睛，“我全心全意喜欢你，自然也希望你全心全意喜欢我。”
　　闻言，玄炫不由得失神。
　　月羽伸手抚摸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眉。
　　玄炫闭上了眼睛，睫毛在月羽手指的碰触下轻轻地颤动着。
　　月羽吻了吻他的眼皮，低喃：“小月，那天，我第一眼看到你，我的心跳得很快，很乱，我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当我看到你的眼睛时，我在你漆黑的眼珠中看到了我自己的倒影，那种感觉很奇妙，我觉得很欣喜，很幸福，可是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啊，为什麽只是一眼，我的视线就再也离不开你了？”
　　玄炫睁开眼睛，碧色的眼睛似乎包容了一切，又似乎只是包容了月羽一人。
　　月羽着迷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捧着他的头，细细地亲吻着。
　　玄炫柔顺地承受他的亲吻。
　　“小月，为什麽我会如此喜欢你？”
　　“我也想知道原因，你这般登徒子的行径，为什麽我不会反感？你搬来住，像冤鬼一样缠着我，为什麽我没有把你赶出去？你要早起，为什麽我也跟着早起了……”
　　玄炫心中也有很多的为什麽，他对月羽很好，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自己对月羽这麽好，甚至是宠着他的。
　　“小月，你的为什麽怎麽比我还多？”月羽咕哝。
　　“那你帮我解答呀。”玄炫笑了。
　　“不知道。我就是知道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
　　“嗯。”
　　两人不再说话，靠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彼此的温暖。
　　为什麽对你好？
　　只因，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眼里就剩下了你。
　　这是我们的羁绊，是我们的缘，也是我们的幸福。

22
　　翌日，去到医院时，萧春夏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那五个曾经是他病人的女子一夜之间全死了。
　　昨日那五个女子还对他诉说怪梦缠绕的苦闷，今天却已是冰冷的尸体。
　　五俱冰冷的女尸整齐地放在他的办公室里，瞪大的眼睛，惊恐的神情，惨白的脸庞上流着一行血泪。
　　早上来开门的小护士活生生地被吓晕了，到现在还未清醒。
　　萧春夏心里很难受，他回到医院的时候，五具女尸已经被移到停尸间，还没来得及清洁的地板上还残留着五滩血迹。
　　玄妙可脸色阴沈，看着地上的血沈思。
　　半晌，她伸手握住萧春夏有些冰凉的手。
　　手上传来的温暖让神思恍惚的萧春夏回过神来，他勉强对玄妙可扯出了一个微笑。
　　出了这样的血案，警察早已封锁了现场，一个小警察拿着记录本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着萧春夏。
　　“你是萧春夏医生？”
　　“是。”
　　“这办公室是你的？”
　　“是。”
　　“你昨日是不是对五个死者说过什麽？”
　　小警察审犯人般的语气让萧春夏厌烦，“我是心理医生，她们是病人，我能说什麽，自然是开解她们，让她们不再受心理上的困扰。”
　　“你昨晚在哪里？和谁一起？”
　　小警察尖锐的询问，让萧春夏真的反感了。
　　他没好气地道：“我昨晚在家睡觉，和我弟弟一起在家。”
　　“你弟弟是谁？叫什麽——”
　　小警察话还未问完，背后有人一声冷笑，“我就是他弟弟。”
　　小警察回头，看到满脸怒容的萧春秋站在他身后。
　　“你是他弟弟？你哥哥昨晚有没有外出？”
　　萧春秋双手抱胸，冷眼睨着小警察。
　　小警察被他看得有些气弱，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但随即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萧春秋朝从外面走进来的一个人喊：“宋肖御，把你的下属拎回去教育教育，居然怀疑我哥哥！”
　　宋肖御，刑事科督察，小常口中的老板。
　　跟在宋肖御背后的小常把那个惊讶得嘴巴大张的小警察小景拉开，低声教育：“你这个笨蛋，居然连冷面狐的宝贝萧组长你都不认识，得罪他，小心被冷面狐灭了你。”
　　小景惊了，差点把手上的记录本抖到地上。
　　他粉委屈地道：“五个死者昨日都来看过同一个医生，现在又是死在这个医生的办公室里，怀疑这个医生也是正常的事。”
　　“可是你也得看这个医生是什麽人呐？”
　　小景抹了抹脸，义正言辞地道：“不能放过任何的线索，不要怕得罪人，这是老板说的。”
　　小常翻白眼，朽木不可雕，一点也不懂得变通。
　　他回头对一脸闲适的宋肖御道：“老板，你的教育真失败。”
　　宋肖御脸上保持着和善的笑容，眼底也忍不住翻白。
　　不是他这个老师的错，是学生的错，直来直往，不晓得转弯。
　　萧春秋道：“我和我哥整晚都在家，这五个女人的死和我哥无关。”
　　宋肖御点头，“小景只是照例问问罢了，你知道初生之犊，总是有那麽一点儿争胜好强的了，所以过於认真了。”
　　萧春秋哼了一声。
　　玄妙可插口道：“我也可以证明小夏昨晚一直在，我半夜起床喝水的时候他在沙发上睡得正熟。”
　　小常呵呵地道：“春夏自然不是凶手，这是确信不疑的，现在小可也这样说了，那就更加坚定不移了。”
　　“拍马屁。”跟着萧春秋进来的唐云不屑地道。
　　“对着美人，难道你会大呼小叫、厉声喝问？咱们彼此彼此。”小常针锋相对。
　　唐云有些焉了，叹气：“可惜名花有主了。”
　　“有主了？谁呀？”
　　唐云朝萧春夏努了努了嘴巴。
　　小常一看，也焉了，“唉，为什麽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华丽型的。”
　　两人凑在一起唉声叹气。
　　小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25
　　萧春夏坐在椅子上，怔怔地出神。
　　玄妙可去了停尸间，萧春夏本来想跟着去的，可是却被玄妙可按住了。
　　“小夏，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所以你就不要去了，我去看看，回来告诉你情况。”
　　执拗不过玄妙可，萧春夏便留在了办公室里。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在阳光的照射下，残留着淡淡的水迹和若隐若现的血红。
　　萧春夏觉得头脑轰鸣，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他捶了捶额头，拉开抽屉想看看文件。
　　一拉开，一眼就看到放在最上面的那五个女死者的文件。
　　萧春夏黯然，把文件拿了出来，翻开。
　　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周围很静，偶尔听到风吹动窗帘的沙沙响。
　　静谧中，萧春夏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他警觉地抬起头来，办公室里空荡荡的，窗帘被风吹得扬起又垂下。
　　他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衰弱。
　　医院是个从来不缺乏死亡的地方，这里每天都有人诞生，有人死去。其实，这样的生命循环，萧春夏看得很淡，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麽，那五个女子的死却始终在他脑海里萦绕，那鲜红的血，惊恐得凸出来的眼睛，没有生命气息的白……
　　这景象不断地在萧春夏脑海里出现，让他觉得心烦意乱。
　　他把文件推到一边，下意识地转着手中的钢笔。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萧春夏猛然窜到窗边，一手拉开窗帘。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中，阳光吝啬地透射了一些出来，懒散地照射着地上焉头焉脑的花草。
　　萧春夏放下窗帘，眉宇深锁。
　　他背靠着墙壁，眼神四处乱飘，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突然，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萧春夏怔了一下，摸到门边打算把灯开了。
　　可是，灯却不亮了。
　　萧春夏试了几次，仍然没有反应。
　　大概是坏了吧。他猜测。
　　又试了一次，萧春夏放弃了，走到电话旁，打算通知维修处来修修。
　　手才碰到电话，电话忽然响了。
　　萧春夏很自然地顺手拿起，“喂……”
　　那个“喂”字还未说完，电话那头忽然传来尖锐的笑声。
　　萧春夏一阵心惊肉跳。
　　就这个时候，房间里忽然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霓虹灯微弱的光线从窗外照射进来，为漆黑的房间带来些许光亮。
　　天竟在一瞬间黑了。
　　萧春夏的鼻尖渗出冷汗，他定定神，抬腕看了看手表。
　　荧光的手表发出淡淡的光芒，十点十五分。
　　错愕中，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萧春夏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脚步声由远而近，在办公室门前停了下来。
　　萧春夏的手心全是汗，冷汗沿着脊背一滴滴地滑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萧春夏看到另外一个自己走了进来。

26
　　那个萧春夏仿佛没有看到萧春夏，直直地从他面前走过，走到桌子旁，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
　　萧春夏吃惊地瞪大眼睛，他认出那份文件正是自己刚才从抽屉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的那一份，可是、可是，自己刚才不是把这份文件拿出来了吗？为什麽现在抽屉里还有一份？
　　萧春夏望向桌面，他先前拿出来的那份文件不见了。
　　萧春夏看着那个陌生的自己，看着他按照文件中的电话一个个地打电话给那些女子。
　　他的嘴唇在动，可是萧春夏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萧春夏想逃，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
　　很快，五个女子中的其中一个来了。
　　看着那个在黑暗露出阴冷笑容的自己，看着他把哥罗芳倒在手帕上，萧春夏在心里呐喊：不要进来，不要，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女子进来了，在她转身关门的时候，手帕掩住了她的口鼻。
　　惊惶的挣扎脆弱不堪，很快女子就倒下了。
　　那个萧春夏松开晕倒的女子，笑得很愉快。
　　他在女子的胸前削了一块皮下来，扇形的皮，然后一刀结束了那个可怜女子的性命。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那个萧春夏在每个女子身上都削下了一块扇形的皮。
　　萧春夏不断地摇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自己，自己没有杀人，没有杀那五个女子，没有！
　　那个萧春夏把那五块人皮洗干净，从一个柜子拿出一个针线盒和一扎扇骨，旋开台灯，在台灯下认认真真地做扇子。
　　他的神情是如此的专注，仿佛他手中的不是扇子，而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
　　萧春夏不能动，不能言语，眼睛睁得死大，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萧春夏做扇子。
　　扇子做好了，那个萧春夏在那些女子身上沾了一些鲜血，在扇面上点上朵朵鲜艳的血桃花。
　　桃花妖艳，摄人心神。
　　点点血桃花，很美，凄艳的美，萧春夏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那个萧春夏看着完美的桃花扇，笑得很温柔，仿佛一个慈祥的母亲看着自己沈睡的儿女。
　　他宝贝地把那些扇子摊开放进右边的一个柜子里，锁上。
　　然后，他把五具女尸并排放好，洗干净手，心满意足地关门离开了。
　　鲜血从五个女死者胸口上的伤口中渗出，染红了她们的衣服，染红了地板。
　　血腥味充斥着鼻端，萧春夏觉得自己的意识在飘远。
　　昏昏沈沈之中，原本昏暗的房间在下一瞬间暴亮，萧春夏一下子惊醒。
　　窗外阳光耀眼，神色肃穆的玄炫站在房间中央。
　　玄炫为什麽会在这里？刚才自己是在做梦麽？
　　呆了一会儿，萧春夏霍然站起来，冲到右边的柜子前。
　　柜子是锁着的，萧春夏的手指有些颤抖，费了好一段时间，才把锁开了。
　　萧春夏几乎没有勇气把柜门打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拉开柜门。
　　柜子里，整齐地放着五把人皮扇。
　　鲜艳欲滴的桃花或零星或密集地散布在扇面上，栩栩如生。
　　萧春夏双膝一软，跌倒在地上。

27
　　玄妙可走过去，把地上的萧春夏扶到椅子上坐下。
　　萧春夏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看到是玄妙可时，他像是一个溺水之人看到一根救命的浮木，用力抓紧玄妙可的手。
　　“小可，我、我梦见自己杀了她们，我杀了她们……”
　　玄妙可的手被他抓得很痛，可是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痛楚，她的笑容很温和，像严冬里的暖阳，让萧春夏的心奇异地安静下来。
　　“不，她们不是你杀的，我刚才不是说过了麽？你昨晚一直在家，你没有出去过，怎麽会是你杀的？”
　　萧春夏幡然醒悟，对，自己昨晚一下班就走了，然后和小可回去拿衣服，再后来就一起回自己家了，自己还和小可玩电玩玩到12点，自己怎麽可能会出现在医院？
　　一想到这些，萧春夏顿时镇静下来。
　　“我只是做梦，可是我为什麽会做这样的梦？”萧春夏疑惑不解。
　　玄炫走到那柜子前，拿出一把桃花扇，上面的血迹已经干透，可是血迹却不是干涩的暗红色，而是像刚刚流出来那样鲜艳的红。
　　玄炫伸手摸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古怪粘稠感。
　　他转身，对萧春夏道：“你之所以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有人希望你做这样的梦。”
　　萧春夏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有人——希望我做这样的梦？谁？”
　　“做这扇子的人，也就是真正的凶手。”
　　“他为什麽希望我做这样的梦？要让我觉得我自己是凶手？”
　　玄炫没有马上回答，半天，他才道：“你是心理医生，那你觉得要折磨一个人，让他担惊受怕，让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甚至让他精神分裂是不是一个更好办法？”
　　萧春夏打了一个冷颤，的确，要折磨一个人，精神的折磨就像一把锋利的贴着动脉的利刃，随时都会向前刺入一分，让你不能忍受，恨不得自己把脖子送上去，结束这种生死系於一线的折磨。
　　玄妙可问：“小夏，谁和你这麽大仇恨？”
　　萧春夏茫然，摇头，“不知道。”
　　玄炫道：“可惜我们来迟一步，不然就可以抓住他了。”
　　玄妙可下意识地向四周扫了一下，“他来过？”
　　玄炫点头，“嗯，春夏会做梦，不是偶然的，他是被作了法。”
　　萧春夏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忍不住问：“如果你们没有出现，那我会继续做梦麽？继续做下去，我会做什麽梦？”
　　“那就得要看看凶手要你做什麽梦了。”
　　“哥哥，我——玄炫，你手里拿着的是什麽？！”
　　打算和萧春夏打个招呼就回去的萧春秋一看到玄炫手里的桃花扇，眼睛霎时圆瞪。
　　玄炫把手里的扇子递给他。
　　萧春秋拿在手里研究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这是牛皮扇？做工挺精致的，你哪来的？刚才我没有看到你拿着这玩意啊？”
　　“不是牛皮。”
　　“啊？什麽不是牛皮？”萧春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扇子不是牛皮做的，而是人皮，是那五个女死者不见了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