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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______我元意为麟ㄨ【B E】入我门来一笑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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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盐的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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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3-05-15 19:34回复
    【入我门来一笑逢】
    【壹、1】
    话说南北朝的时候,佛教禅宗第五祖弘忍大师欲以畿子为媒禅位。大弟子神秀曰:“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弘忍大师笑而不语。厨房里一火头僧慧能禅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弘忍大师遂将衣钵传授于慧能。
    刘俊麟不能理解弘忍大师为什么将衣钵传与慧能禅师,他认为神秀禅师的寓意极好,人生在世,要时时照拂自己的心灵和心境,通过不断地修行,来抗拒外外面的诱惑和种种邪魔。而朱元冰则认为,慧能禅师大智慧不是尔等凡夫可以理解的。
    二人常为此事争执不下,面红耳赤。事后却总是朱元冰行礼认错,刘俊麟才会放过他。但是下一次依旧与刘俊麟争执,再道歉。周而复始。此事已经成了府内小婢、奴仆茶余饭后的闲谈。
    很多年后的刘俊麟总会想起这一段谈话,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执迷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朱元冰坚持相信慧能禅师的大智慧是何道理,他想,若是早领悟,便早看破;朱元冰定是看破,才会领悟。


    2楼2013-05-15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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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1】
      那年暮春,春光烂漫,遍地生香,极好的春景。可是四月时一场暴雨,把洛阳城里的牡丹尽数毁去。尽管风雨停歇后花匠尽力修补,可是终究伤了根基,第二年也没有开成花。
      殊元坐在窗前,看天上电闪雷鸣,大有风雨倾颓天地倒转之势。大雨瓢泼而下,从廊檐外倏忽飘来几滴,溅在殊元的黛蓝色袍子上,晕开几朵颜色更深的水花,像是外面灰沉沉的天。他并不理会,依旧坐在窗前听雨,黛蓝色的袍子袖口上,用白色的丝线绣了精致繁复的冰凌花。花开六瓣,片片冰凌。
      他就无声的坐在那里,像是诗里的画,画里的诗。
      雷声惊彻了天空,劈焦了大地,无根水像是曾经府里赈灾的大米一样从天上倒下,哗哗的砸痛了殊元。在这样寂静又噪吵的傍晚,在这样大雨的倾盆,总有些什么要发生。
      殊元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站起,拔腿便往外奔。一路穿过回廊,穿过花圃,穿过正堂,直奔到大门时才被守门的奴才拦住,那奴才见殊元冒雨散发狂奔,以为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忙问道:“公子这是哪里去?雨这麽大,且容奴才套了车来再去吧。”殊元摆摆手,道:“不用了,我且去逛逛。”
      他便那样走进雨中,大雨砸在头上,肩膀上,咚咚的疼,他却连伞都不执一柄。他的黛蓝色袍子被雨水浸湿,颜色稠的像是化不散的墨,又像那人的眼睛,颜色再分明,也终究模糊了。只剩下袖口层层叠叠的、繁复精巧的、六瓣冰凌花,清晰再清晰。


      3楼2013-05-15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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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2】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刘俊麟随母亲来芥葆寺上香——当然,那时芥葆寺还不叫芥葆寺,叫水浣寺。水浣寺前有二十几步的石板阶,为显虔诚,母亲扯了俊麟的手,一步步走上去的。俊麟还记得,石板阶旁有高大的樟树,遮阴是极好的,樟树下种了不知名的花,那花翠绿色的茎,却不见叶子,花朵独自开得火红。花瓣像是蟹爪一样卷曲,直要勾去人的魂魄方罢。走至山门前,不过是寻常木门,寻常牌匾,上书【水浣寺】三个字,漆色已经剥落,也不见修缮。
        水浣寺并不大,主殿圣伽殿供了大智慧的地藏王菩萨,左殿供了南海观世音菩萨,右殿供了韦陀菩萨,中间的池子里种着象征圣洁和无量功德的白莲花。那年俊麟不过是总髻小童,却偏偏这寺内的模样记得如此清楚。
        后来,他十五岁那年,圣上说,‘而万殊为一’,就封做“殊元侯”。用了两个赞誉到极致的字眼给他做了封号。因此上,府上捐了香火钱,修葺了水浣寺。又说山门前的曼珠沙华红的太耀眼,所以挪去了后院。改种了清凉的薄荷草,就连寺名也一并改作了“芥葆寺”,府上说,草木在前,保得殊元一生无虞。
        那时他是相信的。相信命里有木无水会平安。


        4楼2013-05-15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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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2】
          雨越下,天色越晴明,到停息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虽是傍晚,那天边却清亮犹如清晨。远远的,有一架虹桥。
          恍惚间,殊元看到有人从那虹桥上走过。白色的衣衫,衬得虹桥颜色愈发灿烂。
          而殊元则跪在山门前。
          刚下过大雨,空气里全是泥土的味道,混杂着山门外遍地薄荷草的凄苦味道,一缕一缕的往殊元的身体里钻。石板台阶的两旁有高大的樟木,雨水划过樟叶滴落在殊元早已湿透的头发上,流过脸颊,像是殊元的泪。
          他就跪在那里。不呼喊,不祈求,不哀告。
          可能是天上的小仙女打翻了颜料罐,浓黑的颜色从远处一寸寸逼近。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殊元还跪在山门前的石板台阶上。一入夜,便有些不知名的小虫子在叫唤,却衬得四周更加寂静。薄荷草的清凉苦涩肆无忌惮地在无人的夜晚蔓延,闻的久了,觉得呼吸吐纳间都是这浸染夜色的苦。
          今日四月初三,月亮像只小船,静静地弯在层层叠叠的云后。没有星星,益发显得月亮的孤单。
          刚过卯时,天色又一分分的透亮起来。山门四周皆是参天樟树,看不到日出,只听到山门内钟声阵阵,经声呖呖。直到辰时,那扇朱红色的木漆大门才被打开,一位执帚的灰衣小僧走了出来。


          5楼2013-05-15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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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3】
            腊月二十九的时候,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大雪扯絮飞棉洋洋洒洒地从天上飘下来,不轻不重的砸在光秃秃的枝桠上,砸在园子里养在大缸里的金鱼眼睛里。雪花肆意用白色渲染大地,夹杂着洛阳的北风,连冷都冷的美丽静寂。
            大雪直下到酉时还未停,窗外的雪泛着莹莹白光,照得屋内也极为亮堂。刘俊麟与朱元冰坐在案前抄录经卷,正抄到“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朱元冰生气的把毛笔拍在宣纸上,不耐烦的道:“我都抄了三天的佛经了,什么时候才能抄完啊?为什么年年过年都要抄写经书呢?”刘俊麟无奈的笑道:“家母念佛,每年除夕前都要抄写佛经散与众人,以求佛佑安康之意。我从会写字就开始每年抄写了,你不过抄录二三十遍,我都不得自己抄写过多少遍了。”元冰叹口气,舀了一小匙清水倒进一方澄泥砚台中,执了徽墨锭有一搭没一搭的磨着。忽然想到园子里的白梅开了,便邀俊麟一同去观赏,俊麟摇摇头,嫌冷,推脱不去。又说明日这些经卷便要散人了,却还有十卷没有抄完,元冰只得作罢。
            正笑着,有小婢进来回话,说是晚间的饭得了,问公子在哪里摆饭。俊麟看向元冰,并不说话,元冰却明了他的意思,便对那小婢道:“晚饭就摆在这里吧。”又转头向俊麟笑道:“天气冷,饭摆在偏厅倒连累我们殊元公子走过去,还劳累我们小婢多生一盆炭火。”俊麟也笑,拿蘸饱墨汁的小狼毫往元冰脸上抹,“什么怕我冷,我看你怕累着她才是真的。”
            几个小婢看着元冰脸上的墨渍笑的合不拢嘴,却也不敢拿巾帕与他擦拭,只得忍笑摆饭。俊麟也笑的止不住,偏不让他擦了,元冰也乐得大家高兴,一面笑一面不忘给俊麟布菜,还说那些经卷是杀了他也抄不完了,所以殊元公子您多吃点,好有力气把他的那份也一并写了。俊麟恶狠狠的往元冰碗里夹了几筷子元冰不爱吃的酿紫姜尖儿,“那你也多吃点,好有力气给殊元添香伺墨。”元冰的笑凝固在嘴角,默默地往俊麟碗里夹了俊麟不爱吃的胭脂鹅脯。


            7楼2013-05-15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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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饭已经戌时一刻了,二人又吃了茶,浣了手,复坐在案前继续抄录经卷。元冰一面抱怨前几日不该只顾着玩闹的,一遍认命的抄写着。直过了亥时,便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俊麟把最后一遍《严愣经》抄完,方站起来敲了敲坐麻木的双腿。隔着窗子,看见外面的月色极好,衬着白雪的晖光,似水一般流动。他走出去,在廊下上夜的奴仆忙起身请安。俊麟问道:“现在几更了?”那奴才道:“回公子,三更了。”俊麟点点头,又道:“不必叫醒元冰,我且去看看园子里的白梅。”
              还没进园子,便有幽香混着雪的清冽钻进鼻孔,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虽是偏月,月色却极好,满天的星子也冒出来,更觉得天地空旷,仙人可畏也。俊麟没有披上毡篷便出来了,夜风一吹,身上便浸了寒气,只觉得冷,因此上折了一段白梅便回去了。
              刚进屋子里便有小婢端了热茶,俊麟饮了才觉得没那么冷,把梅花给小婢插了瓶,正说是插青花观音瓶好还是柳叶瓶好,元冰却醒了。醒来便说,忽然嗅到梅花的香气,快拿来给他瞧瞧。俊麟捧了梅给他瞧,元冰连声赞好。
              几个婢子端了热水来,服侍二人洗了脸,添了碳才退下,二人躺在床榻上,俊麟问道:“元冰可有听过一句诗?”“哪一句?”
              偷得白梅一段香,伴卿入得千夜眠。


              8楼2013-05-15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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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那天,刘俊麟随父亲拜祭了祖先,又给母亲请安,守岁。天还未亮,去了宫里给圣上太后请安,回来还未及吃茶,又去给双亲拜年。直忙到过了元宵,才有时间去园子里瞧元冰。元冰也不甚在意,说是殊元公子能来瞧已经很好了。便指着窗棂道:“我闲着无事,看窗子上的冰凌花极好,便为殊元雕在这窗柩上,冰凌者,冰麟也。殊元也就当看见我了。”俊麟努力笑了笑,那笑容像是开到荼蘼的牡丹花,又像是快要被暖化的冰凌花,元冰心疼的不得了,抱过俊麟,只是笑,想要抓紧最后的美。
                俊麟的肩上有水浸透的凉意。
                银碳烧的哔啵作响,屋子里暖的全是他们的味道。


                9楼2013-05-15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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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4】
                  洛阳以牡丹闻名,不论王公贵族还是平头布衣,家家户户皆种植牡丹。三四月间,园子里各色品种的牡丹花争奇斗艳,春日无尽。
                  当年刘俊麟被封,开衙建府的时候,想种一池子白莲,被刘母拦住,才改种了白梅。后来朱元冰来了,说是园子里只有只有白梅,偏生又在冬天开,一下雪,什么也看不到了。总要种些鲜艳的才好。这样一年四季都有的看才热闹。他自己不知去哪里讨了牡丹的枝子,又讨了夜息香草的根茎,还解释说,牡丹是他喜欢的,春天刚好赏牡丹。他的殊元公子像牡丹一样雍容高贵,看到牡丹便会想起殊元;夜息香夏天好看,他会炒制夜息香的叶子,夏天泡茶喝最消暑。花朵又可以驱除蚊虫,真是好多好处呢。
                  刘俊麟低着头挑拣夜息香的根茎,听朱元冰在那里絮絮叨叨。听的久了觉得眼睛发酸。夜息香,夜息香,亏得他想到这个别名。是了,他一向在这个忌讳上比自己母亲还要小心,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个别名呢?刘俊麟哑着声音,揉了一把眼睛道:“还是叫薄荷草吧。芥葆寺门口都有种的,可见这个并不犯忌。”朱元冰愧疚的看向他,“对不起”。
                  他摇摇头,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得说都种起来吧。


                  11楼2013-05-15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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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牡丹花是刘俊麟和朱元冰一起亲手种起来的。元冰特意划分出来一个小花圃,单独把那种娇嫩的牡丹枝插种了。又做不惯这类活计,极是生疏。因此上,元冰拿着花锄刨坑时,砸到了站在旁边等着把花枝埋进去的刘俊麟的脚。
                    登时血就冒出来,迅速浸透了青色皂靴渗进脚下的泥土中。二人皆愣在那里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刘俊麟一时竟也不觉得痛,只愣愣的瞧着血流进元冰刨的小坑积在那里。正巧俊麟的小婢前来找他,见到这场景尖叫一声几乎不曾昏死过去。这二人才回过神来,俊麟只觉得痛,站立不稳。元冰忙一把抱起俊麟往房间跑,一壁焦急地对那小婢道:“快去找个大夫来。”
                    朱元冰将俊麟抱回房时血仍在流,可见是洒了一路的。元冰将他的鞋袜退除后,看到脚面上极深的一道口子,血汨汨流的欢畅。又忙翻箱倒柜的找了止血的药粉,撒上去很快被血冲掉。元冰狠一狠心,将那一瓷瓶药粉全都倒了上去,又忙拿干净的巾布捂住了,血这才慢慢止住。
                    他捂着俊麟的脚,抬眼看见俊麟琉璃珠子一样好看的眼睛,好多话想说,好多话说不出来。说出口的,仅剩了一句“对不起”。俊麟摇摇头,疼痛道麻木的脸上竟然挤出笑来,“并不疼的。”顿一顿又道:“你这样待我,我很欢喜。”这话把元冰也逗笑了,“傻什么,我把你都弄残废了,有什么好欢喜的。”“不就是流血了麽?那里就残废了?再说,残废了你可就赖不掉,要在我身边一辈子了。”元冰刚想说什么,方才那小婢领了一大夫走进来。
                    那大夫看了一回伤势,又号了回脉,才道:“外伤无妨。只是失血过多,略加调理方才望好。”遂开了一张补血益气的方子,这才去了。俊麟笑道:“这你可放心了?”元冰瞪了他一眼,“不大好才不放心呢。”俊麟忽然想起花圃里的花枝还晾在那里,时间久了怕活不成了。让元冰去把他们种上,以免冲撞了花神,又是罪过。元冰想在这里陪他说会子话。俊麟不大乐意,“那些花枝喝了我的血却被你晾死了,可不是我白白流了血麽?”元冰这才去了。


                    12楼2013-05-15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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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的时候,刘俊麟与朱元冰一起去芥葆寺戒斋,在那里小住几日,正遇上山门前的薄荷花凋谢。随着乍起秋风,像是将将盛开的荼蘼。佛家说“开至荼蘼花事了”。大抵就是如此吧。薄荷开尽的时候,朱元冰拉着刘俊麟一起收割那些薄荷草,都说花是草的灵魂,那失去花朵的薄荷相必也是死了的。元冰说,可以把他们晒干,冬天的时候做碳烧,满屋子都是甜味呢。他调皮一笑,压低嗓子说,还可以用来烤肉呢,烤出来的肉带有薄荷的凉意,别有一番风味。
                      俊麟推了他一把,笑他连在佛寺里都没有正行,连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元冰笑了一回,问道:“殊元可有听过一句俗语?”“是什么?”元冰笑的掌不住,“‘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啊”。俊麟笑的怀里的薄荷草没有抱稳,直散了一地。
                      “你信佛麽?”
                      “信啊。”
                      “那你说佛在哪呢?”
                      “佛自然在西天。”
                      俊麟诧异的看着元冰,“你每次辩禅都比我了悟,怎么今日突然问这个了?”元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佛陀既然在西方净土俯视万物苍生,为何不前来渡引苦海中的凡人呢?”俊麟答不出话,想了很久,才说:“如果佛陀将世间沉溺于苦海中的人都度化了,那还有谁来朝拜他们呢?”


                      13楼2013-05-15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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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4】
                        佛寺中没有回廊,因此一推门一开窗便看见园子里夭夭曼曼的彼岸花。殊元每年都要来寺中戒斋,小住几日。有一年同元冰一起来时,也是住在这间房间里,也是一推窗子可以看到满目鲜红的彼岸花。那花朵的颜色真红啊,红的像血。元冰靠着没有雕花的窗棂,给他唱歌:
                        花开彼岸本无岸,魂落忘川犹在川;
                        醉里不知烟波浩,梦中依稀灯火寒;
                        花叶千年不相见,缘尽缘生舞翩跹;
                        花不解语花颔首,佛渡我心佛空叹。
                        元冰唱的真好听啊,他的声音透彻的像是一块冰璃,像是一块玉璧,像是一块梨膏糖。好听的让殊元想哭。
                        那人却说,他不喜欢曼珠沙华,因为那是开在忘川河边的花,忘川,忘川,相望回首已成川。他不要一分别便沧海桑田。
                        六月中旬时,园子里的曼珠沙华开了花,亭亭净净的花枝托着卷曲邪魅的血红色花朵,散发着世间凡品没有的香气。上个月移植过来的牡丹也长实了根基,只是不知道明年会不不会开出花来。
                        殊元却盼着冬天来,因为冬天会一并带来冰凌花,清冽的香气直把富贵的牡丹,佛陀的曼珠沙华,傲骨的白梅比下去——它是独一无二的完美。
                        冬天还要好久才来。殊元的脑子里全是元冰的模样,那人住在殊元的心里,在殊元心里唱歌,作画,读经书,殊元也陪他一起吃饭,种花,饮茶。
                        那活着的是谁呢?
                        行尸走肉只留一副躯壳的是谁呢?


                        14楼2013-05-15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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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下旬,山门外的薄荷开至荼蘼。殊元抱着割下的最后一捧薄荷花,想起那年与元冰一起收割薄荷花时,他即兴作的两句诗:
                          冰凌千千开不败,难留薄荷一缕香。
                          殊元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
                          这是元冰走后,他第一次哭。
                          天气又冷了起来,山门外的樟树叶子全掉光了,整日里刮着北风,吹在脸上锋利的疼。一年又这样快要过完了。不过殊元也不担心年前那抄不完的经卷了,现在他每天都在诵经念佛;也不担心没有时间与元冰在一起了,现在他每天都在心里与元冰在一起。
                          一直都在一起啊。
                          今年冬天特别的冷,与牡丹种在一起的曼珠沙华全被冻死了,殊元把死掉的花苗清理出来,打算开了春再种些牡丹,让花圃里只有牡丹,只有元冰喜欢的牡丹花。他便无所求了。
                          宫里来了旨意,同意殊元侯入家庙带发修行,仍保留了他的职俸和府邸,这已是天恩浩荡了。在寺里行了大礼,做了了承大师的弟子,沿用了“惠”字,法号“惠元”。
                          了承大师说,“元”乃“首”也,这个“元”字,既是“殊元”的“元”,也是“元冰”的“元”,更是“惠元”的“元”。惠元你可明了?
                          殊元心神猛地一震,磕头道:“弟子明了。”
                          这一切,又重头开始了。


                          15楼2013-05-15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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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5】
                            大概只有佛才知道这天与地、十亿凡世中有没有佛。毕竟那些佛经都是后来人编著的不是。大概也只有司命神君才知道这凡人的命数与劫渡,是不是真的趋利避害就好了的。谁说过,神仙让凡人窥探到自己的命格,也只是为了让凡人更好的走上这条路。
                            这话真对。
                            刘俊麟普一出世,有大师算出他命中犯水乏木,说是他今生注定栽在一个命里多水之人。这话把刘母唬的了不得,凡是姓名中带水的,与水有关的人皆不许见,府里的小湖被填平,甚至连水井都移至西北角,人烟罕至之处。
                            可是命里注定要遇见的,谁有拦得住的?
                            他们就那么遇见了,没有所谓的轰轰烈烈、更没有所谓的“不打不相识”。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纵然如此,谁又想得到,朱元冰离开时,留下的仅仅是撰抄的一篇《般若波罗蜜心经》。


                            16楼2013-05-15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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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5】
                              时间越走越远,芥葆寺里的牡丹长得越来越好。
                              又是一年四月的时候,惠元从梦里醒来,见冷月如霜,暗香拂柳,便起身去花圃里走走。忽然想起那年冬天,他也是一人走在刚下过雪的白梅林里,折梅而笑。“偷得白梅一段香,伴卿入得千夜眠”,元冰湿热的鼻息似乎还打在他的脸上,却又恍惚隔了好几年。
                              他捡了块石砖坐下,随手折了枝粉色牡丹细细嗅着。又想起他十五岁被封作殊元侯的情景。都说圣上捡了最完美、最褒奖的字眼给他,他高兴的却是有元冰的“元”字。前一段时间读《左传》,里面有一句“断其后之木而弗殊”,才明白,命理始前定,朱元冰来了,他就成了殊元侯,朱元冰走了, 他这殊元二字不要也罢了。
                              不过断绝矣。
                              母亲崇佛,嫁入刘家后,父亲特意修建了家庙,这家庙便是水浣寺。他被封殊元后,开衙建府,扩建家庙,按着大师的意思,填了水浣寺的莲花池,改种草木,甚至连寺名都改做了芥葆寺。那大师说什么来着?对了,说的是他命里犯水乏木。
                              他一直是不信命的。他总觉得他可以很好。他不需要所谓的“土”,也不想忌讳所谓的“水”。荷花又怎样,水浣寺又怎样,元冰又怎样,不过是沾了这世间的本就通灵的东西。不种荷花了又怎样,改名芥葆寺了又怎样,元冰离开了又怎样,他更好了麽?没有。他升官发财了麽?没有。他健康无虞了麽?也没有。
                              所以他缺的不是什么木,而是水。
                              有水又有冰的朱元冰。
                              惠元又想起总与元冰争执的禅机,在这样冷月如勾,香凝夜静的时分,开悟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空空如也,世间万物也是空洞的。心是空的,任何事物自然也是空的了。正是那年和元冰抄写的《般若波罗蜜心经》:“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是一样的。他想去告诉元冰,辩解多年的畿子他解开了,又想到既然解开了,便也了悟了,既是了悟了,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惠元默念了一遍心经,如此上,再见与不见也是一样的了。
                              《入我门来一笑逢》
                              【END】
                              BY:阿昔
                              2013-05-13


                              17楼2013-05-15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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