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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尔历413年，精灵太空站
这里早已不再是从前的模样，或者说和这里的任何一年都不一样，这座巨型的太空站经过数次扩建之后已经成为了宇宙最大的一所太空能源主基地，很少还有人记得它最初的模样了。
贾斯汀是这为数不多的人物之一，同样地很少有人记得太空站长贾斯汀，爱德华·贾斯汀把他的荣誉与梦想在这片他深爱的宇宙中尽数埋葬，什么都不剩，只留下记忆，记忆是不可能消失的，更何况他也不想让它们消失，那些记忆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与现在的太空站格格不入。
此刻贾斯汀身处庞大的资料室纪念舱内，这里记载了从赛尔号起飞到现在的413年间的历史，无一遗漏，但是却少有人来往。很少有赛尔会像贾斯汀一样怀旧，人类更不会，没经历过历史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它有多沉重。
贾斯汀手上的是崭新的电子资料，用崭新这个词来形容它似乎并不合适，毕竟是一百多年前的旧物，只是无人翻阅，给人崭新的感觉。电子资料用了罕见的黑白封面，标题的大字令人无法不怀念起在那天之前的数年光阴。即使那年的贾斯汀早已不是太空站的站长，那年的赛尔号早已时过境迁。
【赛尔历285年，代号‘战神联盟’】
赛尔历285年的精灵太空站已经初具规模，准确地说这里是一座拥有完整社会体系的太空帝国，超现代化的科技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相对而言地球简直还处于原始社会的阶段。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人类赛尔以及精灵都完全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的来临，人类创造赛尔，赛尔捕捉精灵的思维定式根深蒂固地扎根于人类高度发达的大脑和赛尔们由无数个精密元件组成的主控芯片之中。他们是教科书上的人物，永远被限制在那破不开的框架之中。
直到后来——精灵成为统治太空站的最高领导者那天——一切都改变了，精灵不再是赛尔的伙伴，而成为了有着独立思想的独立个体，不需要依靠赛尔它们也能生存下去，作为“自己”而不是别人。
再后来人类来到了太空站，一如既往膨胀的欲望让他们不断地在这座原本就让人无法想象的太空站上叠加更多的科技产物，经过几十年的变更，建设前线的人类换了一批又一批，终于太空站成了今天的样子，大部分人一如既往地不满足，剩下的少数人则开始怀念它从前的样子。
——至少当年的这里不存在任何规定与条文，暴力至上是最简单的规则，无论是赛尔还是精灵这都是最公平的方式。

01 雷伊
——
他们离开了他们所热爱的宇宙战场，磨平他们的棱角，掩埋他们的过去，甘愿成为平凡的精灵，作为旁观者终其一生。
——
赛尔历285年。
太空站的繁华程度完全不是迄今为止人类的任何一个形容词可以形容的，如果硬要说的话，也只能用【比地球上最大的城市还要大数百倍】来形容。太空站的规模完全相当于地球上稍小一些的国家，却承载了比地球上人口总数还要多的各种形形色色的生命，说一片宇宙割开的是两个世界绝对毫不夸张。
他，他们都只不过是这个世界庞大生命体系间的一个点而已，有时候少了一个点条直线便会断开，有时候多了一个点直线就会错乱，不多不少。
他叫雷伊。
在这个没住三五十年就绝对找不到路的太空站里，雷伊自信自己的方向感还不错，至少他闭着眼睛都能找来联盟秘境，其实他现在或许并不是雷伊，因为那段时光太过久远直到雷伊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他现在被叫做雷，仅仅是少了一个字而已就把普通人和雷神分别开来。
“加油啦，你不是只差一点点了嘛。”
坐在联盟秘境浮空椅子上红衣的女性青年擦拭着手中的长管猎枪，“就当为了当初的战神联盟而战吧，雷伊，别放弃。第一次你刚刚进去禁区的大门就被发现了，这次你都已经接近核心区域……还是有长进嘛，说不定下一次就会成功，然后我们聚一聚？”
“这是第三次，缪斯。”雷伊强调了【第三次】三个字，“他不可能不加强警戒，所以才来找你。”
“……我明白了。”缪斯叹了口气，“我帮你联络他们吧。”
现在的雷伊却也没变多少，这样说是指为了自己的骄傲而战这一点。雷伊三次袭击太空站最高统治禁区未果，虽说没什么结果却也没多少损失，至少他至今仍然没有被抓到就是证明。
名叫缪斯的女子——如果只看样貌的话可以用少女来称呼她——是当初“战神联盟”中唯一拥有另外四人联系方式的人，所以她也成了情报消息的中转站，而她本人倒也乐此不疲。据她自己所讲那是因为看这些基佬们通话很有趣，当时雷伊差点一个瞬雷天闪扔过去。
可惜那是当时了，对于他们来说一年只是生命的几千分之一，他们走过的时光在身后铺成了沥青，一代一代的人类和赛尔踏着他们的路来往于星系间。
盖亚、卡修斯、布莱克、缪斯。雷伊默念这几个名字。
当年赛尔号的船长罗杰自作主张组建的这个战神联盟倒也不坏，至少他们跑遍各大星系维护宇宙和平的事迹已经被当成了神话，人类的小孩听的睡前故事里都是他们的名字。
——在五十多年前战神联盟解散。他们离开了他们所热爱的宇宙战场，磨平他们的棱角，掩埋他们的过去，甘愿成为平凡的精灵，作为旁观者终其一生。那些昔日的赛尔们相信着创造出神话的战神联盟仍然存在于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就像相信地球围着太阳转一样平常。

02 盖亚
————
他们随着背向而行的人流渐行渐远，直至无论如何也寻找不到对方的身影，仿佛那个人根本不存在，仿佛一切只是一厢情愿的幻觉。
————
雷伊已经记不太清他是如何遇见卡修斯和布莱克还有缪斯了。
大概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太久远的事情就会被时光冲掉它的意义，而他却依稀还记得四个人一起在联盟秘境修炼，就在这个地方他们写下了传诵至今的故事。
雷伊离开了联盟秘境，街道上一如既往地拥挤，即使从地球搬迁来了太空站，交通拥堵的问题也没有哪怕一点的缓解。听着街上的喇叭声雷伊克制住爆出雷光之翼飞过去的冲动，再说……雷光之翼那东西也有很久没用过了。
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雷伊并不怎么显眼，向来没有人会关注身边的陌生人。雷伊此刻正随着人流前行，他不知道要去哪里。这也算是雷伊的怪癖之一，随着一群人随便走，走到哪个自己认识的地方就停下来进去转转。
此刻雷伊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移，他看见又有两个人被警|察带走，理由似乎是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这种事情是经常性的，在这个年代的法律从前也是永远无法想象。为了他们心目中美好的世界不惜一切代价是那群人最大的标志，他们自称神，是为了整个世界而统治太空站，打着建设新世纪的旗号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试图在人心中毁灭原来的世界。
托统治者的福街道上格外安静，除了轰鸣的发动机声音之外无它。说起法律雷伊想起之前布莱克说过的一件事，是说有人遭遇抢劫之后大喊救命，结果就以破坏正常秩序为由被判刑六个月。雷伊听了只是一笑，在这个社会生活得久了内心就不免渐渐麻木，然而曾经的回忆令他并不甘做一个匆匆的过客，至少在两年之前的某个瞬间他决定再一次改变这个世界。
解散后的几年他们聚过一次，联盟秘境并不像从前的欢乐，那一次他们没说几句话，他们沉默着互相记住对方的样子，雷伊想那或是永别。
而此刻雷伊想象着他们，他知道他们正存在于这世界的某个角落，布莱克或许正站在格雷斯星的光明圣坛仰望天空，卡修斯也许正咬着棒糖坐在炫彩山顶吹着风发呆。盖亚呢，他想象不出来了，盖亚一向行踪不定，鬼知道他现在在哪。
雷伊跟着一脸漠然的人群继续前行，有人摔倒了，没有人停下。这个麻木不仁的世界不允许任何泛滥的感情存在。想到这里雷伊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而这个时候他目光触及的角落有一抹红色强行把他的视线集中了过去。
迎面走来的人的发型一如既往，白色中染了红色的刘海。那个人身上黑色的长风衣包裹着浅色的衬衫，依旧是一贯的穿衣风格。
那个人同样看见了雷伊，只是视线浅浅的扫过，不留下一点痕迹，一刹那的对视让雷伊来不及从他眼神中读出什么。
然后他们擦身而过，雷伊有些盼望那个人能在身影交错的瞬间在他的耳边说些什么，即使是一句话也好，能证明他们依然认识，能证明战神联盟没有消失的，什么话都好。
可惜没有，他们就那样随着背向而行的人流，渐行渐远。
就像擦肩而过的任何两个陌生人一样。

03卡修斯
————
他说出期待已久的问候，就如同战神联盟还在，仿佛他们只是去做各自的事情很久不见，然后突然重聚在一起。这时候雷伊想如果现在能回到一百多年前那多好。
————
“嘛，算是好消息，雷伊你要听吗？”
通讯器里传来缪斯的声音，雷伊“嗯”了一声作为回复，于是缪斯接着说：“有人回应了我的消息，猜猜是谁？”
“卡修斯。”雷伊有百分之八十的肯定，据他对自己这群战友的了解，布莱克在各种战斗中一向保持中立，他不可能主动参与这样的行动。而盖亚，那个冷漠孤傲的战神，雷伊实在无法想象他与自己同流合污时的样子。
“不愧是雷伊，当年的老大呢。嘛，要不要我帮你联系卡修斯，你们约一下什么时候见面？”缪斯的声音把雷伊从回忆中拉回现实，通讯中突然响起滴滴的杂音，“啊咧，正说着呢，他就来了。”
雷伊没说话，他听见缪斯在对面和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他听不清缪斯的声音，终于缪斯转到他这边，“那雷伊，你不介意的话，我把你的通讯和卡修斯的连接了哦。”
然后雷伊听见接入通讯的提示音，几秒钟的寂静过后，他试着问了句：“喂？”
“你是……雷伊吗？”
那是雷伊无比熟悉的声音，曾经在战斗的时候和布莱克抢最好对付的对手的声音，在例行会议的时候咬着糖说“你们先说我听着就好”的声音。
那是卡修斯，绝对不会错。
“是，好久不见。”
他说出这句他期待已久的问候，就如同战神联盟还在，仿佛他们只是去做各自的事情很久不见，然后突然重聚在一起。这时候雷伊想如果现在能回到一百多年前那多好。
“雷伊……好久不见。”
卡修斯的声音永远不会变，雷伊也是，他想，大概所有人都一样。
……所有人，都一样吗。

04 缪斯
——
“……雷伊，记得报仇的时候也加上我的一份啊。”
——
大概是再没有退路，缪斯在背后握紧了手枪直视着眼前的人，她认出了闯入联盟秘境的人身着的制服，是太空站的最高执法机构。
“不知您有何贵干？”冷静下来的缪斯开口，她后退两步给来人让开通向室内的道路，来人却并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出示了证件。
“经匿名人士举报，我们以私藏枪支罪，隐瞒姓名罪等14项罪名逮捕你，缪斯小姐。”
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听到匿名人士四个字的时候缪斯愣了一下，然后她就明白了整个计划，这不得不是计划中残忍而必要的一步。缪斯是个聪明人，她想他们大概也知道这一点，这是迫不得已的牺牲，断绝了所有后路的。
“是吗……残忍的计划，我会在死之前尽量多带走几个的，警察先生。”
缪斯的动作比话音快一步，她抽出手枪装弹上膛一气呵成，在门边的警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跳跃着后退两步，开枪！后坐力震得她手臂发麻，大概是因为很久不开枪的缘故。眼角的余光看见两个警察应声倒下，缪斯丝毫不敢大意，警察闯了进来，两个警察挥舞着电击警棍挡下几颗子弹，他们都是机器人，反应速度远比由大脑和肉体控制着的精灵要快。在制造他们的时候人类就预见到了有一天他们将会与精灵对立。后面的警察开枪，用的是特制的电击枪，这种枪械不会对人造成伤害——最多只是击昏。
缪斯飞快地躲闪，几年来战场上的磨练让她凭着战士的直觉躲过了几次超强力的电击。更何况电击对她完全造不成威胁——当年只要一不小心碰到在使用技能的雷伊就会挨一顿不大不小的电击，这么说来战神联盟都应该免疫了电击才对。
缪斯不禁发笑，这种时候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居然还会想着当年的事情，她再一次躲过电击，然后她猛然发现，自己被那群机器人逼到了正对着联盟秘境大门的地方。
“再见了，天蛇少主，缪斯。”
一个机器人发出冰冷的声音，缪斯听出那是录音而并非机器人所说，她明白话中的含义，她也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她从没有想过这一次还能再让她活下去。
“……雷伊，记得报仇的时候也加上我的一份啊。”
她抬起手，手中的遥控器上唯一的一个红色按钮上面画了个令人不禁冷战的骷髅头标志。缪斯低笑，然后预料之中，金属的光芒只闪耀了零点零几秒，从对面的远处射来的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命中她的心脏部位。
缪斯用最后的力量按下按钮，然后的一个瞬间之内，火光吞没了承载着战神联盟从创立到毁灭的地方，联盟秘境。

05 断绝
——
让人不怀念过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毁掉过去。
——
冲天的火光和呼啸而过的消防飞船，警察用机械的动作疏散附近的人群，他们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即使在这种时刻法律仍然压在人们头顶，失火时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不能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弯腰多少度低头疏散每步长多少都有明确的规定，名义上是在拯救而事实上却是牢笼。
雷伊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黑色手枪。
那是缪斯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物品，战神联盟的所有资料都存放在联盟秘境中，自从解散的那天缪斯就在联盟秘境中安装了足以完全毁灭它的炸药，理由是「看见这里就会想起之前还不如毁掉」，只可惜后来被布莱克阻止了，只是因为各种原因炸药没有拆除。
到今天那被安装了数十年的炸药终于派上用场的时候，那些资料却早就没有意义了。
“雷伊……”
雷伊听见卡修斯这么开口，他知道卡修斯想问什么，但是他没有说话，等着卡修斯继续问下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早就知道缪斯会做出这种选择的吧？”
“还不明白吗，卡修斯。”深吸一口气，雷伊面无表情地背着早就准备好的台词，“自从你选择帮助我开始，我们就没有退路了。既然已经无路可退，干脆把退路毁掉省得再脆弱。”
也并不只是台词，至少最后一句话雷伊是真心的。这样的战神联盟说不怀念从前绝对是骗人的，世界上不存在有时光机，所以他们不得不一直向前，雷伊作为战神联盟的首领深知这一点，让人不怀念过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毁掉过去。
他是雷神，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一直都是。
所以他会为了自己的骄傲而战，或许在给执法机构发匿名短信的时候他还有些犹豫，如果现在停手的话还来得及，然后就能回到一如既往碌碌无为的麻木的人群之中继续前行。毫无疑问那样的人、那样的他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也不用恐惧罪状被发现，那是在一般人眼中最好的生活方式。
只可惜他放弃了那样的生活而选择了悖逆，悖逆世界，悖逆神。
所以这个故事注定不会是一个喜剧，在很久很久之后的年代也不会有人想起他们，在历史长流里他们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笔，转瞬间即被汹涌的波涛吞没。
“走吧。”
雷伊并不是一个无感情的人，然而他尽力把感情隐藏起来，作为雷神是不需要感情的，只需要凌驾于一般人之上的实力以及那不可摧毁的骄傲。
名叫雷伊的人想要拯救这个世界——这是雷伊在第二次行动失败之后总结出的，自己做出这样选择的原因。
因为雷伊想要拯救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的统治不符合作为任何生物的一切认知。几百年前如果统治者颁布像现在这样的法令，像现在这样用严丝合缝的法律教条把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绝对控制，那个年代的人们绝对会奋起反抗，那时革命的时代仍然没有退出人们的记忆。而现在人群在和平中麻木，他们以微薄的力量和若有若无的意志反击，然后被打得遍体鳞伤，再然后他们学会了把自己雕刻成世界需要的形状。
雷伊想这个世界总归是需要他这样的人，既然他有能力，就来尝试拯救这个世界好了。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好了行动的日期，还有一些事情要准备，还想……好好辞别这个世界。

06 抉择
——
“我在格雷斯等你回来。”
——
在这座不大的住宅里雷伊和卡修斯已经有三天没出过门了。
雷伊反复研究着屏幕上着缪斯弄来的太空站最高统治政府大楼——被称为【勇者之塔】的地方——的电子模型，每一个摄像头，甚至每一块地砖都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天知道这个诡异的名字是谁起出来的，总之它好像是从太空站存在开始就一直存在，顶着这个当年看来很燃现在却觉得无比奇葩的名字。
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雷伊深知这一点，他们没有退路，没有失败的理由……套用一句很老的话，或者成功，或者死。
“雷伊。”
在保持着一语不发的状态很久之后卡修斯终于出声，他说出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的刹那让雷伊有一种自己仍然生活在几十年前的世界的错觉。
“什么事？”
雷伊无暇顾及卡修斯，回忆只是一刹那的事情，最终他还是要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现在他关心的只是卡修斯打乱了他的思绪而已。
“雷伊……我们会不会死？”
“会。”
雷伊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他们会死，这本来就是一条通向死亡的路，他们就是明知前方代表死亡而硬要去闯的那些开路者。
“那么借下通讯器，我想跟布莱克说句话。”
雷伊没有回答地静默了两秒，气氛一瞬间尴尬起来，卡修斯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中。而那仅仅也是一瞬间，这个被无限延长的瞬间过后雷伊抓过一旁的通讯器放到卡修斯手里。
卡修斯没有看屏幕，手指动了几下拨出一串号码，他拿着通讯器走到门外接通了视频通话，有些话是不想让雷伊听到的。
“喂……早啊，布莱克。”
“早。”对面的人回答的很快，布莱克不知道卡修斯面临的处境，当然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卡修斯的心情，“有事吗，卡修斯？”
“……没有。”
到嘴边的道别的话又咽了下去，布莱克与这件事情无关，卡修斯想，既然无关那么就让他一直做一个不知情者好了。
“那好哦。我在格雷斯等你回来。——巡逻队要来了啦，要是看见我在通话就一定会把我的通话记录翻出来查的，挂了哦，拜。”
布莱克的眼眸一如既往是天空的湛蓝，他轻声笑着，笑容让卡修斯有种不真实感。于是卡修斯也笑了，布莱克不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那就让他永远不知道好了。
这么想着卡修斯任布莱克断掉了通讯，大概是最后一次见到布莱克吧，这么想着他心情突然沉重起来。走进雷伊所在的房间，雷伊仍然保持者他出去时的姿势没有动，听到卡修斯进来的声音雷伊抬头看了下。然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
“……布莱克他，难道就没想过反抗吗。”
“他想过啊！他当然会想过！他只是……”
像是突然爆发一样卡修斯这么吼着，雷伊怔了一下，之后又恢复了平日的神情，卡修斯没有说下去，似乎是意识到再说下去也没有用，于是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令人恐惧的寂静。
“明天行动可以吗？”
犹豫了一下雷伊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同样他知道卡修斯会回答什么。
“行动吧。”
这一次卡修斯的声音异常坚定而决绝。

07 前行
——
「七十六……就是我们的目标，我们要杀死的人，把太空站变成这样的人。」
——
勇者之塔。
太空站最高统治机构的规模已经无需用语言描述，勇者之塔的名字却也不符实，除了它确实是一座望上去甚至有些眩晕的高塔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点与这个名字有联系。
雷伊轻触光滑的合金墙壁上几个地方，顿时一道巨大的光屏展开来在两人面前，输入口令，一次成功。刹那间刚才的墙壁向着两边展开，一条完全由金属打造的长廊出现在墙壁的后面。
「走吧」
雷伊用手势示意，卡修斯低下头看着雷伊的脚步，每一步都踩在雷伊踩过的地方，他不熟悉这里的构造，只能跟着雷伊摸索着前行。
「穿过前七十层之后就是勇者之塔的禁区，这里的所有人一直都以为勇者之塔只有七十层，而事实上它一共七十六层，第七十一和七十二层是为了防止入侵者而设下的，几乎无人能破除的七十一层机关和监控设施——即使是工作人员的身份卡也没用——但是那也有死角，否则这里的管理者又是怎么进来的。七十二层的防御系统不是机械，而是真正的精灵，这一层也是最应该小心的地方。七十三和七十四存放着太空站的最高机密，这里的监控比任何一层都密集，这是他们为了实时掌握每个人都阅读了什么资料而设置的，但是很少有人去调阅这里的监控，他们自恃足够强大，能把所有入侵者拦截在七十二层以下。七十五是太空站最高领导机构举办会议的地方，七十六……就是我们的目标，我们要杀死的人，把太空站变成这样的人。」
行动的前一天雷伊是这么对卡修斯说的，卡修斯记得清清楚楚，这里的监控不仅有视频还有音频，任何一点异常的声响都会引起警铃大作。
他们的面前是一个空旷的大房间，而在雷伊眼里这却是一个危机四伏的机关密室——这么说的原因是到了这里就永远无法退出去离开。卡修斯小心翼翼地跟在雷伊身后，这里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安装金属探测器，枪可以带进来——因为所有的机关都由强度超高的合金打造，破坏要费一番功夫。
好在有惊无险，雷伊和卡修斯穿过了七十一层，同时他们丝毫不敢大意，已经闯入过两次的雷伊知道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
环视四周，这一层没有任何的监控设备，雷伊记得上一次他是暗中绕过了所有防御的守卫，但是却被其中的一位盯上了，那个人一直跟着他到了七十五层——然后拉响了警报。
可是现在没有可以走神的时间，雷伊摸了摸手枪，然后继续前行，几乎没有脚步声，被人听见的话后果会很严重，雷伊不知道这一层有多少守卫，总之少碰见几个为好。
成功绕过第三位守卫，雷伊加快了脚步，这一次雷伊走了和上次不同的路，多亏了缪斯弄到的模型，他现在把整个勇者之塔的地图都印在了大脑里，身体不由自主地就会选择最正确的路线。选择卡修斯作为帮手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至少卡修斯不会添乱。
还有大约二百米，勇者之塔的占地面积令人难以想象，如果雷伊估计的没错，那么现在他距离通往七十三层的楼梯还有二百米左右，七十二层是一个迷宫，这也是阻挡入侵者的手段之一。
就在雷伊转过下一个拐角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正看着他。

08 警报
——
整个世界正在等着他，期待着他对那虚伪而又残暴的统治者扣动扳机。
——
“卡修斯。”
雷伊出声，这是他之前和卡修斯制定的战斗方式，他负责带路和最后的刺杀，卡修斯负责解决一切守卫以及在被发现时毁掉摄像头。
卡修斯点头，眼神交汇，他们根本不需要语言，配合了很久很久的战神联盟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互通心意。对面的守卫据卡修斯的判断应该是呆呆蛹的火系分支炽翼蝶，卡修斯有些讶异这种差不多快要灭绝的精灵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卡修斯自信能在战斗中占有优势——地面系的能力先发制人，虽然卡修斯的速度并不快，但仍然成功地转移了守卫的注意力，趁着这个空当雷伊腾空跃起，借先手技能的速度从炽翼蝶身边擦了过去，然后土石彻底封死了雷伊身后的道路。
雷伊面对着石墙，最终还是低声说了句“好运”，然后不顾一切地向记忆中正确的方向狂奔。勇者之塔特殊的构造是每一层通往下一层的楼梯都不在同一位置，所以入侵者必须穿过监视器构筑的网络才能进入下一层。
终于踏上楼梯的雷伊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然而那安全感并没有持续多久，面对着七十三层密布的监视器雷伊不禁冒出了冷汗，靠死角躲过去是不可能了，现在他只能祈祷没有人在看这里的监控。
雷伊握住了手枪，想着碰见什么人就给他一枪，毕竟自己现在的目的不是战斗，深吸一口气雷伊拔腿狂奔，以最快的速度穿越一排一排的光屏，甚至连眼角余光扫过标明了【赛尔历五十年，战神联盟各战役视频资料】的光屏的时候他也没有停留一下。
穿过七十三层并没多大困难，但是雷伊没有停歇的时间。任何地方都有监视器，多停留一秒便多一丝危险，雷伊拼命调整自己的呼吸，同时仍然在不停地奔跑，上楼，从七十四层密布的光屏中穿过。
还有十米！
到了七十五层就安全了，七十五层没有任何的监控摄像头和防御设施，雷伊有些气喘吁吁，但是他没那么多时间在意自己，他所想的只有快点，再快点——整个世界正在等着他，期待着他对那虚伪而又残暴的统治者扣动扳机。
【滴——】
刺耳的警报声在雷伊跨上第一阶台阶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响起，七十四层的灯骤灭！雷伊望着身后黑洞一样的七十四层，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有些发软的双腿挣扎着奔向七十五层。
【滴——，滴——】
警报声响得雷伊心烦意乱，七十五层的警报也在响，只是灯亮着的区别，空旷的会议大厅此刻只有雷伊一个人，他粗重的喘息声回响在大厅的四壁间，很快就能抵达七十六层了，雷伊有些兴奋，过往的一切此刻终于能了断，谁会不兴奋呢。
……他终于要成功了，在决定悖逆的很久之后。

09 枪声
——
就像是来自于内心深处做了无数年搭档的默契，他们几乎是在同一个刹那扣动扳机。
——
一个影子挡住了雷伊面前的光。
说是影子也不为过，那人——或许可以称之为守卫——一身黑衣，只有头发是不怎么纯的白色，上面桀骜的挑染着鲜红的发丝。
那一刹那雷伊想到的却是他们会不会像那天一样擦肩而过，他确信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们彼此认出了对方，或者是他忘了他，或者是他不屑于他。
那个人的名字无比熟悉雷伊却叫不出口，甚至雷伊有些恍惚，不能确定面前的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盖亚盖亚盖亚盖亚盖亚。
雷伊只能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简单的两个音节到了嘴边就变得无比沉重，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让雷伊甚至听不到疯狂的警报声。
然后盖亚举起了手中的枪正对雷伊。
雷伊突然明白了，他杀了缪斯，告诉自己过去的战神联盟已经不再存在，便是为了这一天的来临，命运不会给我们安排没有作用的事件发生，雷伊想他大概是唯一一个不会辜负命运的人。
于是他也举枪，食指像盖亚一样放在扳机上，他看到盖亚嘴边露出那种他无比熟悉的微笑，不羁的，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很久以前他们总是找出各种理由以各种方式一决高下，每次盖亚赢的时候他都会对他这么笑，然后说下次会让你输得更惨之类的话。
而现在他们还有下次吗。
就像是来自于内心深处做了无数年搭档的默契，他们几乎是在同一个刹那扣动扳机。

响起的只有一个枪声。
雷伊看见盖亚的胸前绽放出血的花朵，盖亚倒下去，盖亚手中的手枪落在地上。
他闭上眼睛，骗自己说不过是杀掉一个守卫而已。他走过去，尽力不看盖亚的脸，从他的手边捡起那把枪，然后他注意到盖亚的手中似乎有纸条一类的东西。
他犹豫了下，最后决定抽出纸条，展开来，鲜血染了纸条的一边，把一个字染成了鲜艳的颜色。
「对不起。」
纸条上只有这样的三个字，雷伊突然开始后悔打开了这张纸条，至少如果自己没有看到这些话就不会在这里停留……就不会再想起从前的你了。
他打开盖亚的枪，手指不由的颤抖起来，努力掩饰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个刹那崩溃。
盖亚的枪里没有子弹。

10 结局
——
作为奖励，我就让你活下去吧。
——
最终雷伊还是跨进了七十六层。
最终还是因为那个人，如果没有他的话他们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盖亚不会死，雷伊不是罪犯。
最终雷伊发现这不过是个陷阱而已。
还有十五颗子弹，足够了，跨上最后一级台阶，雷伊看见那个他无比仇恨的人此刻正站在他面前。
“好久不见。”雷伊努力冷笑，“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几百年前了，谱尼？”
“早该料到你会这么做的，雷伊。”名叫谱尼的人——正是他统治了太空站，亲手把太空站变成现在的样子——此刻手无寸铁，但是雷伊丝毫不敢小视他的实力，当年的太空站遵循着精灵的基本原则暴力至上，于是他就用暴力统治了太空站。
“但是我想我应该担心的人，不是你。”
谱尼说出接下来的半句话，然后雷伊听到一声枪响——就在他思考谱尼话中含义的时候。子弹贯穿了他的右肩，连带着整条右臂剧烈的疼痛起来，雷伊向前踉跄了几步，勉强没有跌倒，然后他尽力回头去看那个开枪的人的脸。
雷伊的确认识那个人——被称作【异能王】的家伙此刻手中的枪口上冒出青烟，他也微笑着，像是见到了阔别多年的朋友一样。
“你们也是，好久不见……我是该称呼你为什么呢？谱尼，还是——咤克斯？”
说出这句话的奥尔德满意地看见“谱尼”突然变了脸色。
“还是说……你忘记了？当年你杀掉谱尼夺取这个身体的时候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哟，现在就由我来做同样的事情吧，我知道你是不能用谱尼的能力的——你对太空站的统治可以到此结束了，把世界变成这样人民还真是会‘感谢’你的，可惜他们会更感谢我。”
“至于雷伊，至少我会感谢你……为我开道还真是做得不错。作为奖励，我就让你活下去吧。”
说着奥尔德把手中的枪抵在了“谱尼”——事实上是咤克斯——的额头上。
“哟，再见了。”
尾声
“资料里居然没有战斗的结果？那么拜托你告诉我了。”
贾斯汀望向对面的黑发男子，男子坐在轮椅上，蓝色的眸子干净而明亮。
“我也不知道呢，这些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从雷伊口中。至少他们对普通人保密得很漂亮。”
“但是从那之后我就没有见过雷伊和卡修斯，这种事情不是你应该管的，前任站长贾斯汀·爱德华。”
“是的，我知道了。那么请多多保重，布莱克先生。”
“会的。”男子微微一笑，他的两条裤管下空荡荡的，在雷伊的第一次行动之前不久他因战斗失去了双腿——这也是他不参与雷伊行动的原因。
至少那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战斗，太空站，生活照旧，几百年后一如既往。
永远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