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君，一起回家吧。”
我还是没能拒绝他的请求。
“能在这里等一下吗？”
奇怪的是，学校里他也只与我交好。
他的每个请求莫如说都像是盛大的邀约，使我能从旁探头窥视他的世界，可惜的是我虽有一腔好奇但无法理解其中的内容。观察，继而却得出了无望的结果，我只能将视线在他的侧颜和书摊上反复游移。
“抱歉，让你久等了。” 平整洁白的衬衫袖口里露出骨节好看的手腕刚刚收回去了，合上书的他视线与我的交汇，残阳下的红发也好赤眸也好都熠熠闪耀燃烧似要将他消失掉的光芒
“赤司君一直看这种深奥的书吗？”
“很有趣哦。”我不明白他的这个笑容是对书中的故事抱有兴趣，还是单纯地感到戏弄我很愉快。
“我无法理解。”故事的情节和眼前的赤司征十郎君，两方皆有。
“不尝试就无法理解。”
鹦鹉学舌，我硬是把自己扎入那些羊皮鎏金封面的书本里，仿佛里面有着同样金灿灿的钥匙可以打开那扇门一样，拼命地读着，话虽如此，只有充满幻想和不可思议的故事才能顺利吞咽下去。
“天人五衰。”那是我第一次去咖啡店这种奢侈的地方，当然是由于赤司君的缘故。对于家境不算宽裕的我来说，咖啡店从来只有路过的份，连想一想的念头都没有。所以看见赤司君轻车熟路地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我就像扩散的铃铛余音一般随波逐流。
“什么？”
首先天人头上的花饰会枯萎，接着衣服会染上灰尘，腋下发汗，两眼变得茫昧不明，最后失去了喜悦，天人在这时就会死去。这样的知识只会也只能是赤司君教给我的。
“仅是这样，天人就要死了吗？”
“是啊。”他把手抚住咖啡杯，却不急于品尝，沉默地欣赏着店里的古典乐。
“真是残酷。”我手捧咖啡杯。朝里面黑褐色的液体加了许多白糖和牛奶，我依然难以适应其中的苦味，醇香的气味却很喜欢。
“但我们不会。”
赤司君一直表现出超出我们这个年纪的豁达淡泊，说不定比某些大人还要卓绝。我想，赤司君一定是已经超越天人的存在了，那我呢？“是因为沐浴月光的原因吗？”那时的我们经常在夜间一起散步，从学校附近的厂房开始沿着河堤静静走到野草能将人淹没的地方。赤司君时常变得像猫一样踩在河堤边缘轻巧地避开草上的夜露行走。月光皎洁，柔和地洒在他冶艳的红发上，倒像是把他身上的色彩衬得更加纯粹。
【我们要多多沐浴月光才好。】他说。
【为什么这么说呢？月光有什么魔力吗？】
【哲也你还真是喜欢幻想故事。】赤司君转过头来，眯起眼。【只不过月光是阳光的反射而已呐，是死过一次的光芒，对生物没有助益。】
【那不是毫无意义了吗？】
【有意义并不都是好事。人类活在世上进行活动，沐浴阳光新陈代谢，渐渐衰弱，最终只能迎来死亡。但在死过一次的光芒下却不会，正因为没有助益，才能逃脱加在生物身上生命的诅咒。】
他稍作停顿，仿佛在等我消化这番话语。静谧极了，我想着，早就被月色吸引过去了。赤司君把通透的瞳仁转向我。他前面也在看向那边吗？
【像猫一样生活吧，哲也。】
【猫？是要白天睡觉的？】
【是呀，猫还有夜晚等着，】
【是呀，还有夜晚。】只有月光的夜晚。
我们都笑了起来。
“不止如此。”他把石榴石般的眼睛眯成像猫一样，“我们都不会死去。”
我再次感到自己受到了愚弄，气愤的同时恐惧翻涌而上，完美如赤司征十郎什么时候抛弃自己都不足为奇，到时候他会寻找下一个有趣的玩具吧。那么就不得不问清楚了，就算我和赤司君的关系会彻底断裂也好过那样的结果。
“赤司君为什么会找上我呢？”
“那也是一点。”他扬起西洋画册里才能见到的天使般的微笑：
“因为你就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