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来生》之《垂音》完结

《紫歌》
正文
1．出生
出生的那一天正是父母的忌日。
有人因此说我不祥，我想，他们是对的。
滑出温暖的子宫，满身的黏液混杂着血水，在我的记忆里，那个时刻恍若昨日。听说魅族后裔都有超乎常人的能力。一出生就拥有记忆也许就是我的超常之能吧。
是的，十多年后，我仍能清楚的记得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它们在我的脑海里时常浮现涌动，如同死水深潭之下的暗流，汹涌却又不着痕迹。
父亲是被人一剑穿心而死的。
尧雪，这是父亲的名字。天域的子民都知道，尧是日族的国姓，父亲是日族衰落之前最后一位族王。父亲死后，日族本该被侵略者灭族夷平，是天帝的干预才使得族人们苟延残喘下来，但沦为他族附庸的命运并不比灭族好到哪里去。
黑沉如铁的长剑自天空劈下，电闪雷鸣，鲜血自心口如水柱一般喷射而出，结实有力的身躯瞬间变成暗红颓败的尸体。红色染遍大地，空气中弥漫起层层血雾，将艳红的色彩蔓延至天际，天地间都是火红一片，父亲的血。
日族象征太阳，父亲陨落之日，大地为之崩裂，天空灰黯如死。
冰冷的气流一下子止住了我的嚎啕大哭，那时候我刚刚出生，眼睛都没有睁开，第一次感到了无与伦比的恐惧。
恐惧深扎入我的心底，许多年过去，仍旧清晰如同昨日。到现在，只要那个男人在方圆十丈的地方出现，海浪一样的恐惧就会席卷全身。
我怕他，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怕他怕得要命。
停止了哭泣，小小的被黏液模糊的眼睛不知为何竟能慢慢睁开。睁开，便是一片艳红。许多年之后我才懂得那种红有一个名字——死亡。
我的出生，父亲的死亡。
我没有再次啼哭，大概是被吓傻了。那么小的婴孩是否也懂得畏惧呢？人们也许会怀疑。但我知道，我那时候是真的畏惧，畏惧那股毁灭天地的不可一世的力量，畏惧夺取一切生命的死亡的压迫与笼罩。
眼前突然黑暗，那是“母亲”把我抱了起来，凄烈无比的景象被一双冰冷的手遮盖了。
温柔轻软的男子嗓音在我耳畔低吟：“我儿，唤你什么好呢？你的哭声嘹亮如歌，就唤你歌儿吧。雪，你答应过我，我们第一个孩子跟我姓，还记得么？那么，他就叫紫歌了。嗯，紫歌，紫歌，好听的名字呢。”
动听的声音如泣如诉，在我耳畔吟唱如催眠的夜曲。渐渐的，我的意识模糊，昏昏欲睡。紧紧抱住的那个人一直说着什么，声音越来越低。我赤**裸的小小身躯被他裹在怀里，但他胸前的肌肤越来越冷，直到完全没了温度，与死去的父亲一样成为一具冰冷而了无生气的尸体。
紫瞳，这是我母亲的名字。我知道世界上很多母亲都是女性，但我的母亲是一位男子。人们告诉我，他品性温柔，容貌绝代，即便在盛产尤物的魅族也算得上是上品中的上品。他曾是夜族王最宠爱的妃子，却是以日族王恋人的身份殉情而亡。
母亲的死没有那样震撼的场面。甚至没有鲜血流出他的身体。
父亲轰然倒下的时候，他把我挤出了自己的子宫，因为我的缘故，他没有能跟父亲说上最后一句话。
夜王倾天在刺下那一剑后命令他的侍卫把已断了气的父亲碎尸万段，因此，当母亲抱着我坐起来时，眼前所见不过是一堆支离破碎的骨肉血泥。
“把这个贱人……”
倾天充满煞气的冰冷声音在没有下完这个命令时就中断了。因为他看到了母亲的瞳子，紫色的绝世的双瞳。瞳子里倒映出了这个强霸冷悍的男子英俊非凡的脸孔。但，母亲并没有看他。他的眼里没有面前这个男人，即便他无所不能，权势滔天。
母亲眼里的是他剑上的一抹嫣红。那是父亲的心头血呵，温热的深情的气息，即便他的人已灰飞烟灭，但这抹残留的嫣红在眼底深处也能勾出无限温柔。
传闻里，夜王的逃妃紫瞳死于难产。
人们都说，我的出生带走了双亲的生命。
因此，我是不祥的。
我想，他们是对的。

2．罗网
剧痛自后**庭插**入，生生把身体撕成两半。
一次，两次，三次……一整夜，无数次。
从进入夜族皇城的那一夜开始，急剧的疼痛就如同一日三餐一样，对于我来说，平凡得已近乎麻木了。但今夜，他的侵攻还是比往常更要剧烈一些。
是遇上什么麻烦的军国大事？还是被下面的愚蠢臣公弄得哭笑不得？要不然就是上半夜宠幸的那个后宫佳丽人娇体弱，于是剩余的精力都要发泄在我的身上。
已不太懂得如何挣扎了，只是忍耐，忍耐到了头应该就会死吧。有几次，我疼得咬断了舌根，但以夜王的神通，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只要略施法术我就又活了过来，继续当他的泄欲对象，像狗，不，比狗都不如的生存在这个世上。
我想死。
无时无刻不想去死。
但我不能够死。因为如果我自尽，我的族人就会遭殃。
倾天说，如果我死了，他不会理会天帝的命令，会将我的族人杀得一干二净。
其实，那些族人们与我并无关系，他们的死活我并不放在心上。
我只是，不想他死。
他叫风燃，我出生之后一直照顾我的人。他曾是父亲的侍卫，忠于他的王。后来他忠于我，不，他爱我。这世上唯一一个爱我的人。
出生之日，父母双亡，日族也频临灭绝。倾天没有在当日杀了我这个余孽，而只是任由我自生自灭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之上。
风燃找到了我，收养了我。此后七年，他瞒着所有人养育我长大，直到有一天，夜王的铁骑突然降临在我们破旧的草屋门前。
族人们是在那一天才知道我的存在的。让我像一个平凡的孩子一样长大一直是风燃的心愿。我们都没有想到夜王会突然改变主意，继续在我身上进行着对我父母的报复。
如果可以选择，我死也不要与风燃分开。但那些来接我的人一直一直的在打他，打得他皮开肉绽，打得他口吐鲜血。我躲在墙角的衣柜里。一有外人进来，风燃就把我藏在里头。他在衣柜上张了日族特有的结界，除了他本人，谁也察觉不到结界内部的气息。
风燃告诉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声，更不可以出来，否则他就会生气。我当然不想风燃生气，但是看着他这样为我受苦，我的眼泪已把衣襟打湿，要拼命拼命忍住，才能不放声哭出来。
带头的夜族侍卫突然像衣柜处看了一眼，冷冷开口。
“还不出来么？你们这点小伎俩早已被我王用幻影魔镜看穿。如果不是确切的知道你的下落，我们也不会亲自过来拿人了。我王交代，如果你肯乖乖跟我们走，那么这个人的命，”他指着风燃，“我们就留下。否则，明年今日，你就为他烧纸扫墓吧。”
“不要！小歌！不要出来！不要跟他们走！夜王他不是人！他会害死你……”
一记沉闷的咳嗽连带着一大口鲜血从风燃喉咙中喷出。带头的侍卫一把拽住他的头发恶狠狠的教训：“小子，小心你的嘴巴！再敢出言不逊诋毁我王英名，不管这小子跟不跟我们走，你都要没命！”
“哈哈哈！”风燃疯了似的大笑，“杀了我啊，你们杀了我啊，快动手啊！现在就动手啊！你以为我怕你们么！我就骂夜王倾天了，怎么样？倾天他不是……”
“燃！”
我冲出了衣柜。他在求死，为了我，为了我不被他们要挟，他故意的要再说出更多辱骂夜王的话。
“燃，住口住口！”
我冲出结界奔到他的面前，堵住他的嘴巴。
风燃呆住了，突然的眼中流下了泪来。
——小歌，为什么要出来啊？我宁愿死也不要你自愿跟他们走！
“我知道我知道。”我哭着抱住风燃。
那时候我才七岁，但风燃的眼神我看得懂。他对我的感情我也看得懂。
我不能让他为我死。
因为，我也爱他。
他是这七年来，这世上唯一一个我认识的人，爱我的人，照顾我养育我的人。
即便年幼，即便什么都不懂，但如果可以，我也要保护他。
风燃，不要死。
等我回来。
我会回来。
就这样，我离开了风燃的小屋，来到了夜族的王城。
如果可以用什么词来形容七岁时做的这个决定，那么也只有这四个字最贴切——自投罗网。
离开风燃的时候，我真心的发誓，我会回来。但踏入夜王寝宫的那一瞬间我便知道，这只能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不。我回不去了。
这辈子，直到死，也回不去了。
回不到风燃身边，回不到我们曾经共度七年的破旧却温馨的小屋。
风燃，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你的平安。
在夜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但如果这折磨能够换得你的平安，那么，我觉得就值得了。
风燃，你还好么？多么想多么想，再看一看你的脸啊。

4．温暖
与倾云结识是一次意外。
因为知道我不会逃走或者寻死，所以夜王对我的行动并未多加控制。我可以自由出入皇城，甚至可以去夜族帝都的街市上游荡。我多半选择夜晚出行，当然，是在没有被“召幸”的时候。就一个人，自冷宫北面的一个角门悄无声息的潜行而出，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和热闹的夜市，到北城的沁缘山上去望星。
沁缘山在帝都人的嘴中还有另一个名字，鬼山。那里有满山的荒坟，是帝都人夜晚最害怕去的地方。我却很喜欢那里。特别是夜幕降临的时候。漫天的星子仿若萤火，天地融为一片，人似在银河中徜徉。躺在草地上，风很冷却舒服。没有一丝人声更让我觉得身心无比愉悦。只有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刻，我才觉得自己是有呼吸的人。这种感受，大概没有人能明白吧。
那一夜碰到了倾云。我不知道他是三王子，他也不知道我是皇城的奴隶。就那么，碰上了。彼此都没想到会在这么个时刻这么个地方，碰到另一个活人，在第一眼的时候，都被对方吓了一跳。好在，我俩都不信鬼，所以，并没有谁发出惊恐的大叫扰乱长眠者的清净。
所有第一次见到我的人都会呆上片刻。倾云也不例外。后来他告诉我，他以为自己碰上了一个貌美的女鬼，心里先是一惊，而后意外的开始兴奋。兴奋了一阵子却又有点儿担心，因为他记得书上说过，人鬼殊途，与鬼的恋情往往结局不佳。
“你知道么小歌，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倾云说的喜欢应该就是主人喜欢宠人的那种喜欢。我的体内有魅族的血统，天生就有惹人喜欢的皮囊，对于这一点，我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
我意外的是他千方百计打探我的下落。其实第一次见到他之后，我就很少再去沁缘山了。后来当然还遇到过一两次，听倾云说，他每晚都在山头等我。这是他后来才告诉我的，如果我当时就知道，一定再也不会去的。
不知道倾云用了什么方法终于追踪到我的落脚之处，又通过什么方法晓得了我的身份。更不知道他晓得我的身份之后，心里是什么想法。后来再见面就是那次在夜王的寝殿上，我跪在地上请求留下的时候。
据宫人们说，三王子洁身自好，从来没有向夜王索要过性**奴或者宠人，那唯一的一次最后也中途作罢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我才会那么做的。他不敢只单独要我一个，大概是怕别人看出什么来吧。毕竟身为王子，还是要注意身份体面的。
再后来，倾云来过冷宫一次。那是一个早上。我刚被一个侍卫从夜王寝殿扛回来扔在院门外。那侍卫嫌恶的搓了搓手，又在我仍滴血的下**体踢了一脚才忿忿的离开了。
是倾云把我抱回了屋里。他抱得我那样紧，直到我冰冷的身体重新恢复了温度才松开了手。
喝了一口他端过来的热茶，我惨无人色的脸孔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我努力的向他笑了笑，低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也笑了笑，神色黯淡。“很早就知道你住在这里，一直想来看看。每次走到宫门口就不敢进来了。小歌，为什么不肯跟我走？你真的这么喜欢父王么？他却这样对你。”
我怔了一下。
喜欢……倾天？
哦，是了，也听过宫人们的只言片语，都是因为我跪求留在皇宫的缘故。人们传说我以卑微之身爱上高贵的王，死赖在皇城不肯听从转主的命令。
“天生的贱骨。”同被选中本要转入三王子宫邸的性**奴们这样说我。分明，我是所有人中最不被夜王待见也是被虐待得最厉害的一个，却这样死皮赖脸的不肯离开王。不是贱骨头又是什么？
很多人相信，我是那种天生喜爱被鞭打被刺穿的人。
享受受虐的变态——这是那次赐奴事件之后人们对我的重新认识。
我摇了摇头，这些都不算什么，我所求不过就是速死和不连累所爱的人罢了。
用自己的力量坐直了身，倾云想要扶我的手臂在半空中顿了一下，他的脸色更加黯然了。
“我明白了。那么，你保重，我走了。”
倾云的背影总是让我失神良久。那是一种如同夜空星子一样冰凉却又温暖的感觉。离开风燃之后，只有这一个人能在我心里激起微弱的涟漪。
即便，我知道，他的沉迷也只是因为我的那张脸孔。即便如此，他的怀抱仍然给了我短暂的温暖。
谢谢你，倾云。

5. 绝望
那一夜变本加厉的疯狂宣泄之后，接下来的好几天，我没有再被倾天召见。听说玉族的都城已被大王子倾辰所统领的军队攻陷了，与魅族一样，玉族的后裔也多是美貌妖娆的尤物，新上贡来的美艳性**奴们确实够夜王忙上一阵子的了。
十天后的傍晚，寝殿的侍卫照例拿着一条薄毯来到冷宫我的小院门口。
“脱光了就出来。”那侍卫在窗子外大声命令，见屋里没有动静，非常不耐烦的猛踢屋门。
“喂，死了么！王还等着上你呢，快给我扒光衣服滚出来！”
我被剧烈的踢门声惊醒，挣扎着起身，却一头栽倒在地上。
那一晚实在超过了忍受的极限，之后我一直高烧不退，这几日的饮食都是一个好心的老太监给硬塞进嘴里的。我让他别来了，他却不肯听，还说什么“活着总比死了好”之类的话。
不知道如果我病死或者饿死，算不算自杀呢？
宫里的人都很势利，我这种贱奴的命根本不如草芥，病了没人管，如果不定时去厨房拿食物也不会有人给留着。所以，如果不是倾天今天又想起了我，再过个几天，我继续高烧下去的话，也许就能死掉了。他不可以说这是自杀，因为我确实没有力气去拿食物，他的御医们也不会肯为我这种身份的人开方送药的。
可是为什么，他又偏偏想起了我来呢？
侍卫踢开屋门，见我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先是怔了一下，而后不管死活的撕开我浑身上下的衣服。
十天来没下过床，更没换过衣服。大概是身上的味道太糟，那侍卫想了想便出门去拎了桶冷水进来，自我头上一下全泼下来，擦洗一番之后才裹上了毯子扛在肩上。
高烧令我浑身滚烫。侍卫将我扔进御床上之后就躬身退出去了。倾天从前殿踱步而入，上床之后碰到我身体时皱了一下眉头。
“病了？”
他自言自语的道，而后毫不迟疑的把早已滚烫的欲**望插入我的身体。
“嗯，”他边做边满意的点头，“还是你够紧。玉族的那些东西也就是能看得上眼罢了，轮到下面的功夫，跟你还差得远。”
阵阵剧痛传来，天花板在眼前如地震似摇摆晃动。
渐渐的，意识模糊了，有一种酥软虚浮的幻觉在周身弥散。疼痛居然感觉不到了，我只是觉得眼皮很沉，身体很轻，而后，有什么从心口处慢慢流淌而出，象征生命的跳跃一下一下的渐次缓顿。
这便是心力交瘁的枯竭之兆么？心里不由微笑。终于，终于可以死了么？
这样的强度加上之前的病，还有整夜的时间，那个男人不会停下来的。好，很好，不要停，不要停，就这样下去。
八年之后身体已是一具空壳，虚弱到了极限，忍受也就到了头。
终于可以死了么？我在心里笑出声来，终于，终于，终于可以结束这种非人的日子了么？
倾天，是你把我折磨死的，并非是我自寻短见。所以，不要食言，不要伤害风燃，不要伤害我的族人，不要……
下颚突然的一冷，就在我快晕厥的时候，有铁钳一样的手指捏住了我的脸孔。
“睁眼！”冷峻的命令，一个巴掌掀在我火烫的脸颊，“告诉你多少次了，没有本王的允许，在做的时候不许闭上你的眼睛。”
我挣扎着撑开了眼。头很晕，眼前一片模糊，高烧已令视线失去了焦点。
“看着我。”
耳中听到他的话，意识里也知道要去这样做，但渐渐失去知觉的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的向黑暗中沉落下去。
“看着我！”
黑暗中有一个森冷的声音如轰雷样惊醒我即将沉沦的意识，我猛的醒过来，举目，高高在上的王者轻蔑的冷哼，“想死？等本王把你玩够了再做梦吧。”
一记响指在脑壳上弹起，紧接着轰鸣的耳中听见了清晰的咒语。夜族的王族都有强大的法力，倾天的法力更是世所难有的强大，只不过他的力量主攻伐，如果要使出治愈系的咒语，所耗元气会是医术士的百倍。
是了，他怎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被咬断的舌根都能被瞬间连接，这点小病在他眼里又算得上什么？
在心里苦笑。八年了，我怎么到如今都没有学会放弃希望与幻想？死亡，那是天边最远的一颗星，最遥不可及的彼岸，于我，海市蜃楼般的奢望。
灵台恢复清明，身体的高热在片刻后消退。任何法术在夜王的施展下都能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很快，我的病已痊愈。
清醒之后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剧烈的痛楚，那样的熟悉，每一夜每一夜重复到沉闷的感觉。无需咬牙，忍受已是我最拿手的本领。
不由自主的闭上眼，放松了身体，它不是我的，你只管索取。

6. 惩罚
火烫的刑具自我后面拔**出来，但我知道他还没有尽性。没等他吩咐，我乖觉的张开了眼。他总是喜欢看着我的瞳子尽情发**泄，也许是眸中的那一片琉璃般晶莹灵动的紫光带有什么样遥远微妙的回忆，总能激起他最原始强烈的冲动。
倾天从没有跟我提起母亲的事，一个字都没有。他召见我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做，如果有说话，也是命令或者讽骂。我只是知道他喜欢看我的眼睛，然后，就是魅族人特有的紧致的下**体。一遍又一遍的进攻是他玩不厌的游戏，即便我像个死人一样瘫躺在地上他也并不介意。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要我说话，这么多年过去，我的沉默已成为一种默契。
除了报复之外，我想他是真的喜欢我的这具身体，不然的话，何以这么多年仍乐此不疲？
难道，他对母亲的爱真的深刻到骨子里？八年了，仍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也许吧。记得小时候还可怜过他，但现在这怜悯也同剧痛的感觉一起早已被岁月麻木。
倾天俯身而下。深夜似的瞳孔盯着我的紫眸。忽而一声笑，冷酷而不祥。
“不反抗，不挣扎，不求饶，甚至不说话和不动，像个死人一样等死，这就是你这一年多来对本王的态度，嗯？”
只是听着这样的话，我的身子就不受控制震了一下。
从刚开始徒劳的抗拒到现在乖顺的迎合，这八年来我曾换过许多不同的策略对付眼前这个无法战胜的男人。每一次都被他轻易的瞧破心思，而后，是变本加厉的惩罚与侮辱。
这一次，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把嘴张开。”
他抬起了身，冷漠的声音在空中回响。
脑中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知道依从他的命令去做。
倾天的两腿骑到我的颈部。他没有着裤，我张着嘴，眼睁睁的看着巨大坚硬的挺拔在瞳孔中放大到极限，然后，隐没在鼻下的洞开里。
“唔……”
许久没有发出过呻**吟，本以为任何程度的痛楚和折磨都再也不会让我发出屈辱的求饶。但这一次竟没能忍住。
“再张大些。”
大概是牙齿的触感不好，倾天皱着眉向后缩回去。举掌掀了我两个耳光算是弄疼他的教训，而后又将火热的刑具捅进我的嘴里。
嘴被撑大到了极限，生疼如要裂开。但这并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那股恶心到难忍的腥味。喉咙已被挤满，他还在继续往下逼深。我开始挣扎，两脚踢乱了锦衾，两手奋力的推拒，但这罕见的反抗起到了最糟的效果。
从第一次被欺凌时就知道，他喜欢我反抗，喜欢我挣扎，喜欢我无助而徒劳的努力。带着欣赏的表情，那黑色如铁的瞳孔里尽是残忍的快感。我越痛苦，他越快乐。我越撕扯，他越兴奋。而后，是无休无止的欲**望，他说过，在我身上，总能得到比在旁人那里多出数倍的快感。
这一次，也不例外。
久违了的反抗正是倾天的期待。已完全泻在我嘴里的疲软一下子又火热挺起。我的指甲已深陷入结实的肌理，他竟然根本没有管我的任何拳打脚踢，只是用双股紧紧夹住我的两肩，一手扣紧我的额头，十分享受这种新鲜的做法所带来的刺激与快感，节奏不疾不缓，挺进，顿，微微后扯，再挺进，再顿，再回退……
有一股温热的流质自我的下**体流出。魅族人的身躯构造特别，为了迎合宠主，我们的私**处紧致而润滑，得到所有贵族的亲睐。但我们对除了那里的其他方法都有与生俱来的畏惧，不是因为怕疼，而是因为洁癖。即便生为低贱的奴隶，魅族也是纯正的上品。我们提供交欢，但拒绝恶心的做法。
我不知道倾天是不是早已知道这个魅族人自己才知道的秘密。这种程度的侵犯和侮辱，对于我，没有什么承受不了。但血统中特有的嫌恶与抵抗是我所抗拒不了的。出于本能的挣扎明显让这个霸道残酷的男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享受。
他发现了，终于发现了这个方法。
我，完了。

8.
笑颜
蓝依对我不好也不坏。
蓝依是倾天派来照顾我饮食起居的那个侍女的名字。宫里的人都叫她阿蓝，她还有个妹妹叫阿青。
阿蓝和阿青在侍女这个级别的人中算得上是佼佼者。她们都曾被夜王宠幸过，但因为是天生绝育的侍族，所以只能作为宫人中最有颜面的侍从存在在皇城中。
对于被派遣来照顾我这种身份的性**奴，阿蓝没什么怨言，但也没什么好脸色。
自从苏醒过来之后，我得了一种怪病，吃什么都会吐。虽然阿蓝有令人进食的法力，但对于我也束手无策。在她耗费无数元气进行了数个时辰的施法之后，我每天最多也只能吃下一小碗粥或者小半个馒头之类的东西。
看着我一天天消瘦下去，阿蓝开始着急。因为夜王的命令，她必须将我“养肥”，否则就是失职重罪，她会被处罚得很惨，即便不是付出性命的代价的话。
我很努力在吃东西。这一点，阿蓝是知道的，所以，即使有时候她看我的眼神会充满怨怼和恨意，但在日常起居上她还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我，也没有恶言相向。
四个月后的一个傍晚，每天都活在战战兢兢中的阿蓝终于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紫歌，也就是我，将会是今晚夜王召幸的性**奴。
她妹妹阿青得到消息后赶到我的小院，姐妹俩抱头痛哭了一场。阿蓝把最珍爱的发钗赠送给了阿青，阿青含泪收下，说以后会睹物思人，永远思念她的好姐姐。
如果我说我觉得很抱歉，不知道她们会不会觉得我很虚伪。但是为了我而连累了别人，这种事，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对阿蓝，阿青，还有那个冤死的医术士，我都会觉得愧疚。不是因为我善良或者别的什么，只是因为我总觉得，世界上的人都该比我幸运，我只是一个在等死的人罢了，陪葬品多一个都是无辜。
看得出来倾天心情很好，我仰面躺展在床上等他的时候，从珠帘外传来了很难得的清朗的笑声。他进来之后，笑意仍在那副英俊非凡的脸上，线条和缓的轮廓叫人舍不得挪开目光。
我就这么呆着，一直到他的手触到我的肌肤，才一下子醒悟过来，我竟被他难得的笑颜迷恋住了，呆看了这么许久都不知道收敛。
他坐到床沿，俯身下来，脸和脸靠得很近，他看着我，并没有说话。

9． 反常
第一次，眼与眼的交视。
我与他，黑色的深眸与紫色的瞳孔，目光在空气中碰撞，无声无息的却传达着某种言语。
在那一瞬，我发现自己很喜欢他的眼睛。还有他的脸孔。八年来，这是第一次我觉得他很好看。好看到令心脏砰然跃动。
“怎么还是这么瘦？”
他问了一句，安逸的沉静就这么被打破了。用一根手指刮上我皮包骨的肩膀和胸膛，他开始皱眉，极致漂亮的眉目在渐渐冷硬的线条中消失殆尽。
一个巴掌掀过来，他下手不算很重。但过轻的身体几乎整个都被掀飞了起来，我撞上了身后厚沉的床板，大概有几根骨头折断了，我咳了一声，鲜血喷出胸腔。
他的抢救很及时，咒语也迅速到达被折骨刺破的内脏。我被倾天拎进了怀里，他的双掌在我的头顶围成一股淡蓝色的光晕，像拉开一匹画布似的，他的右手向后拂开，从我脖颈的上方一直悬空抚摸到盆骨，而后双掌向下按压。
大概他并不熟悉这种法术的换气点，在持续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他并没有停止运转体内元气，而是不停的增加咒语的力量，妄图不通过转乘的衔接达到进入第六度法力空间的效果。
因为做了这样违背施法原则的大忌之事，他的脸色看去有些苍白，在收功的那一刻，甚至呛出了一口血在胸前。
他闭目养息的英俊脸孔看上去十分诱人，我不禁伸了手去抚摸他的面颊。
为什么要为我受伤？为什么要牺牲那么重要医术士？你分明那么恨我，只是为了要让我活下去，活下去继续被你虐待？
多么可笑的逻辑。荒诞到不像真实。
感觉到我的触碰，倾天睁开了眼。他静静看了我一刻，而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今天有些反常，除了异常的好心情，对我，也格外的宽容。
难道，他一统天域的野心终将实现了？
作为天帝最成功的杰作，这个夜族的子民并不安分守己。人人都知道没有天帝，没有宇宙万方，他的神威无远弗届。但偏偏，夜族的子民只信仰他们的王。虽然没人说出口，但夜族人都昂首企盼，夜王一统天域的那天。那一天，至高无上的天域之神将会被苍冷的黑色霸主踩在脚下。天地逆转，日月颠覆。为了这一天，夜王和他军队们从未停止过一日的攻伐。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日夜乾坤都不复原有的秩序，那样的世界又是个什么样子呢？比现在好，还是比现在糟？夜王如果替代了天帝，那么这个天域还叫做天域么？也许，黑暗的深渊将包裹日月星辰，一切都自远古洪荒中重新开始。
“在想什么？”
突然的温和问询让我吃了一惊。倾天又一次睁开了眼，面色已恢复平常。
“我……”
看见了他胸口的血迹，我低下了头，也许只有低下头，我才能把这句关心的话问出口。
“你没事了吧？”
倾天哼了一声，惯有的冰冷声音道：“方才你可以杀了我，为什么不动手？”
“杀了你？”我震了一下。我知道刚才他进入了禅定状态，毫无防备之力，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割断他的喉咙，但我从没有想过要杀他，一丁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
“胆小的贱人。”
倾天直身，长臂一舒，我的脖子被如钳的手掌套住，他的两指长出捏开了我的嘴巴。
“你从没有妄想过有朝一日也有杀我的机会，是么？可惜，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
“我不……”
我想说我不是不敢妄想，而只是根本没有想过。但他没有给我机会，迅速挺拔的热火塞进了我的嘴，果然第二次比第一次要容易忍受得多，我的手在半空中划动了几下就安静下来。
没什么可怕的。在昏迷之前我是这样想着，不过就是吃下肮脏的东西罢了。

10.
乐观
吃了脏东西的话会拉肚子。这是一般人都有的常识。
从寝殿回来，我狂泻了一个白天，然后继续昏死过去。
醒来时有人在喂我吃药。不是阿蓝。新来的是个老太监，我记得他曾经在我发烧时给我喂过饭。他告诉我，阿蓝被铁鞭打了四十多下就断了气，而她的惩罚其实是一百鞭，所以她死了之后行刑的侍卫还是不敢停，一直打到尸体都烂掉才住了手。
阿青去为阿蓝收尸的时候受了很大的刺激，回来后就疯了。然后夜王又想派其他的侍族宫人来照顾我，所有被点到名的人都请求毒酒一杯，宁愿就这么死掉也不要再受无穷尽的折磨。
正在倾天一筹莫展的时候，御厨房的司茶太监方如自告奋勇的求见了夜王，说他愿意照顾我，并且劝服我多吃东西。方如没有任何法力，只是个普通的宫役，倾天将信将疑的派了他过来，因为他实在也找不到第二个人选。
我比之前更加努力的吃东西，因为我实在不想害死方如。他是除了风燃，倾云，第三个在这世界上我珍惜的人。他们都对我很好，我不能害了他们。
方如整天乐呵呵的，我一天比一天更加消瘦也不能让他对自己的前途命运有丝毫担心。他总是笑着对我说，“吃不下就别吃了，等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吃就好了。”
“你为什么要来照顾我？”
看着满地的呕吐物，我急得快哭了，“如果你不去求见王，没人会找你接手我这个麻烦。”
“你才不是麻烦。”方如笑呵呵的擦着地板，“活着总比死了好，你又不傻，怎么会老是想死？”
我怔了一下。
难道我吃不下东西还是因为一心求死的缘故？
方如把一地的恶心东西清扫干净之后，端来一个托盘。“来，尝尝我给你煮的面条，你妈妈以前就很喜欢吃我煮的面条。”
“我妈妈？”我睁大了眼。
“紫瞳啊，”方如的口气明显觉得我少见多怪，“我以前服侍过他一阵子，他胃口也总是不好，于是我就煮面给他吃，要不然，他哪有力气跟你老爹逃出去，还生下了白白胖胖的你。”
我一把抓住方如的胳膊，险些打翻了托盘上面碗。
“你……你……你……”结结巴巴的根本说不出来话了，“你认识我妈妈？”
“废话。”方如把面碗往我手里一塞，“吃吧，吃完了我再给你说你妈妈的事。”
这碗面我吃得飞快，吃完了还打了个饱嗝，没有任何想要呕吐的感觉。
方如坐在床边上呵呵的笑。
“方公公，快告诉我，我妈妈以前的那些事。”
“呵呵，”方如笑眯眯的看着我，“我骗你的。我根本不认识紫瞳，我不过就是御厨房的司茶太监，哪有机会见到王的宠妃啊？”
“……”
说来也奇怪，自打那以后，我开始能够吃东西了，虽然我能够吃的东西仅限于方如煮出来的各种面食，但这些东西已足够让我不再掉体重。
半个月后，方如在面汤里加了一些牛肉，我吃了之后吐过一次，第二次再吃的时候就又恢复了正常，能够消化了。
再过了一个月，方如把小碗换成了大腕。每天三餐都是吃面，我并不觉得厌烦。方如说我胖了，我也觉得手脚都恢复了力气。整天对着方如，我变得也很喜欢傻呵呵的笑，听他天南地北的乱侃，虽然都知道那是他信口胡诹的胡说八道，但仍是听得兴趣盎然。
生活也是有乐趣的。方如总是这样告诉我。即便快乐是假的，你也可以抓住它的影子。制造短暂的安宁，心就会感到舒适。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人都可以活得自在。只要心自由，没什么能够拘束到你的一切。
当我意识到自己越来越依赖方如的时候，也就是灾难降临到他头上的时候。
方如临走之前对我说，活下去孩子，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我说，好的，我会努力。

11. 喜欢
方如走后，每天都会有人给我送来面食。我知道那是只有他才能做出来的味道，他还活着，这让我觉得安慰，但同时我也知道又一个人被我毁了。
知道他还会那样无忧无虑的笑，但日子肯定不再像以前那般逍遥。而他的存在对于倾天来说，无疑又是一个筹码，让我心甘情愿承受他一切折磨与虐待的筹码。
这么执着的不肯放过我，到底为了什么？
有一次，我在他尽性之后忍住就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问出了口。
“真的想知道答案？”
他弯臂将我圈禁在他胸前，欲**望发泄后的满足让他变得温柔。
我点头，“告诉我，你是不是爱我的母亲，所以才让我替代了他的位置，承受你的恨，还有爱？”
“错。”
轻吐这一个字，倾天润湿的舌舔过我的细致的锁骨和修长的颈项。他拂开我额前浓密的刘海，望进我的紫色瞳仁。
“正确的答案是——我喜欢你。”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并不觉得意外。其实很早就有感觉，他喜欢我超过所有其他的妃嫔和宠人。
喜欢我的紫瞳，喜欢我的脸孔，喜欢我的身体，喜欢我做时的表情，无论是痛苦还是冷漠，都令他情**欲贲张。
“不，紫歌，我喜欢你，不单止你这诱人的胴**体。我想得到你，身，还有心。可是你，却一心只想死，从来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说完这句话后，泄**欲后的疲倦令他很快进入梦乡。我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绝世俊容，耳中尽是方才那句深情到无以附加却又莫名其妙到天方夜谭一样的话语。
你喜欢我？想要留住我？身，还有，心？
所以，你百般虐待我，身，还有，心？
这就是你的喜欢？
啊，不，应该说，你的喜欢就是这般？
好吧。
很荣幸呢，我成为了夜王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当然，也是第一个死去又活来，被无限次的折磨到非人的人。
如果这就是夜王倾天的喜欢的话，我，实在无话可说。

13.
恋爱
后来的日子，倾云果然天天都来，来也不做什么，只是聊聊天，看我吃饭，喂我喝药。
七岁之前，风燃照顾我，就是这样的感觉，很平静的日子，每天都重复而单调，但两个人在一起就很心满意足。彼此相望，相视一笑，会心而安详。
像一对老夫老妻。
倾云这样说。
听到这样不恰当的比喻，我自然要取笑他。他的表情却十分认真，“小歌，等你爱上我，我们就成亲。我带你去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我们每天就这样生活，好不好？”
冲口而出说“好”。他开心的笑了起来，我懊悔得脸色发白。
“小歌，你会爱上我的，是么？”
“不！”我摇头，“不！不！不！”拼命拼命的摇头。
“别逗了。”倾云笑着按住我拨浪鼓一样的脑袋，“看你的眼神都会知道，你明明在恋爱！”
我彻底傻了的时候，他的唇吻下来。
来不及抵挡，他的手抚上我的身。
很自然的就接受了倾云，他做得很小心，生怕我不舒服，他紧张得汗流浃背，为了把握分寸，左右为难之下累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我很感动。虽然还是不知道做这种事有什么乐趣，但是这一次是倾云，我多少觉得我是真心愿意被他占有的。
事后我们相拥而眠，他的鼻息匀长温暖，听起来让人特别安心。我紧紧的拥着他，不想失去他，但恐惧让我彻夜无眠。
我爱上他了，真的，爱上他了。
噩梦，离我们并不远了吧！

15. 选择
倾天的伤势没有严重到我想象的地步。但那一天我真的很害怕。
我怕他会死掉，我从没有想过他会死，更无法想象他死了之后我会怎样。
其实他出征的日子，我比任何时候都过得舒心，我不希望他回来，但不知为什么，那一天突然的害怕成那样。
难道，我真的爱他？
爱一个害死我双亲的仇人？
爱一个虐待了我八年，把我推入火坑油锅的残忍暴君？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真的真的不知道。
完全不符合逻辑和常理的事总是在我身上发生。如果我一定要去想个明白，那么我一定早就疯了。
那夜之后倾天把我留在寝宫。之后的数月，他没有召见其他妃嫔宠人。一个性**奴得到专宠是天大的奇闻，我的名字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在帝都家喻户晓。夜王的私生活向来放**荡，人们感兴趣的是我用了什么手段缠住了他们的君主，让他罕有的开始专情。当然，没有人会相信专宠的日子会有多长久，后宫佳丽三千，三千宠爱何时会集于一身？
除了晚上，倾天并不会待在寝宫。因此白天的我还跟过去一样，吃着方如为我做的面条，看云卷云舒，发呆或者翻些闲书。唯一不同的是不能再见到倾云了。不知道我常常仰望浮云是不是跟这个有关，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思念的滋味并不好受，特别是需要压抑的那种。
只要倾天回来，我就强命自己不可以在脑中出现倾云的名字，不可以想起任何跟他有关的事。如果倾天看出破绽，我不知道结果会变成怎样。
跟倾天相处变得复杂起来。以前他一见到我就是做那件事，做完了就把我一脚踢开。现在，那件事他当然每天都还会做，但时间不会太长久，也比之前温和得多。
然后，更多的时间，他喜欢抱着我做他的事。我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当一个王者是那样忙碌而劳累。成千斤的奏折要批阅，晚上睡着了还会被紧急的军报唤醒。
倾天把我抱坐在他的膝头，一面批阅奏本，一面同我说话。他的话不多，我的话更少，问了前一句，答了后一句，隔了很久之后，才又有人开腔。
比起跟倾云相处的默契自在，跟倾天在一起让我觉得总有一种紧张压迫的感觉。虽然我不像之前那么怕他了，但仍旧谨言慎行，不敢随心所欲。
我时常在想，如果让我选，果然还是倾云更好。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能在白天无人的时候偶尔做做梦，一到了晚上，我就得小心翼翼收拾心神，不能任由思绪漂浮不定。
倾天的法力实在太强了。虽然我不知道他靠什么洞彻人心，但我知道他真的可以察觉到旁人无法捕获的细微变化。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异能，才让他拥有与天帝对抗的资本。
据说，天族与夜族的大战也将要一触即发了。

16. 摇摆
日子比之前过得舒适惬意，我渐渐胖了起来，倾天说现在要用整个手臂才能把我抱起来。他的怀抱坚固有力，唯独并不温暖。我想他说爱我是真的，因为为了迁就我，他现在很多时候都很克制，一个晚上只做手指头数得过来的次数。有时候忍得太难受了，他会让我用手帮他解决。他知道我讨厌恶心的方式，所以再也没有要求过在上面发泄。
我的食量渐渐大起来，一日三餐虽然还是只吃方如做的面条，但分量却是之前的两三倍。有一天，送饭来的小太监在面碗下塞了一张字条。这个孩子平常傻兮兮的叫人一眼看得明白，所以寝宫的侍卫和宫人根本没有想到要对他有所防备，倾云却利用了这点将消息传了进来。
字条捂在掌心里都发烫了，小太监也早已若无其事的收拾好碗筷退出殿外。我不敢看，怕自己会忍不住去见他。
是个明媚的春日，我走出殿门的时候，领头的侍卫长客气的问我要去哪里。我说我想去花园赏花，他给了随身服侍我的侍女腰牌，客客气气的把我们送到了通往御花园的路口。
我的侍女是个哑巴，倾天在她身上施了咒语，令她乖巧听话，虽然看起来跟常人没什么不同，但其实已没了自己的思想和意志。倾天不喜欢我跟任何人接近，即便只是个下人。
我让侍女留在湖边，自己则向冷宫的院子悄悄溜了过去。倾云说会在那里等我，等我直到我出现，否则他就不会离开。
他定是想我想得疯了，才会做出这么任性的事，说出这么任性的话。其实我也是。我想见他，从分别的第一天开始，就那样那样的思念他，思念他温暖的怀抱，思念他明俊和煦的面庞。
但是走到进入冷宫的月洞门时，我停了下来。刚才被字条里的那句话冲昏了头脑，我在做什么，我怎么这么糊涂！
这里是什么地方？即便是冷宫也遍布眼线，即便没有眼线，要瞒过倾天也是痴人说梦。见一面又能如何？徒惹伤悲而已。我不可以这样做，不可以这样做。
我向后退，一步一步的向后退。高墙后就是之前住的院子，院子里有倾云。我看着高墙，心已飞进去，身子却在远离。
咬紧牙关回过头，就在我飞奔而去的时候，背后仿佛有人唤我的名字。我的泪水瞬间落下来，但是没有回头。一直跑到寝殿，我才想起来我的侍女还被留在湖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其他人，我一头栽进枕头里。不，不，我不能哭不能哭，哭的话眼睛会红肿，到了晚上会被看得透透。
下午的时候天气骤变，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雨丝模糊了双目，我知道倾云一定会在紧闭的院门外等我。他说过会一直等我，直到我出现。他是重信守诺的温谦君子，从来不曾负我。
倾天今天回来得很晚，他最近忙于准备与天族的战事，常常连夜巡视军营，有时候深夜方归。我背对着珠帘装作已然睡熟，一整天心绪不宁，不敢以这样的状态面对这个可怕的男人。
感觉到俯身而来的冷硬气息，本以为他会索取，却谁知没有，他将我身上的被子向里掖了掖，脚步悉簌，跟进来服侍他的宫人被无声的挥退了。听的出来他自己解了外袍除下战靴。背后的床榻向下压陷，他拉了另一床被子盖好，安静的入眠。
不知为何眼眶发热，从没有，从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温柔。有想回头钻进他怀抱里的冲动，但我不敢。我还是很怕他，怕激起他的欲**望，怕被他撕裂。虽然这是他表达爱的方式，我不能不安之若素，但如果可以选择，我想要更温柔的人儿在身边。
我想起了倾云，夜深如许，夜雨滂沱，他还在等吗？还没有死心吗？可是，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甚至，还在被另一个男人感动。
倾云，忘了我，忘了我，忘了我，求求你，忘了我吧！

18. 重逢
下午，华丽的御用马车把我送到倾云的住处。不晓得倾天是怎么交代传旨的人的，来迎接我的王宫仪仗堪比隆重的接驾队伍。在殿前侍卫的护送下，我自正门走入，穿过重重楼阁殿台，来到位于湖东的三王子寝殿。
水光潋滟晴方好，难得有王宫会把正殿建在湖畔，寝殿的窗轩打开，便能见到春日妩媚中绿柳花红倒影婆娑。
终于见到倾云。在他住的地方，那股淡雅文质的气息被春光衬托得十分惬意宜人。大病初愈后的人瘦弱得让人心疼，他斜靠在一张软榻之上，手执卷，抬头来向我微笑。
“父王说，你要来探望我。”
我的惊讶溢于言表，没有想到，久别重逢，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倾天。
“坐。”他指了指榻前稍远的一张座椅，“来人，看茶。”
温和的面容，温和的语气，但天潢贵胄的独特高贵之气在四周弥漫。疏远而陌生。
有宫人端上茶盏，而后躬身倒退而去。
突然之间觉得此来有点儿多余。也许他早已忘记我了，是我自作多情，以为一定得由自己才能做个了断。
“小歌，父王最近待你很好吧？”
又一次，他提到倾天，口气里平静淡然，很随意的闲话模样。
我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良久，还是他开口。“你来，除了探病，可还有什么事么？”
我摇了摇头。
“没什么事了。既然三殿下身体安康，紫歌就不打扰了，殿下保重，紫歌告退。”
我站起，躬身行礼。他点了点头，“小歌，你也保重。”
就在转身的刹那，突然的悲从中来。这一去就没有机会再见了，泪水无声滑落，我不敢抬手去擦，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走我的路。
倾云没有唤我回头，我是走到宫门之外才发觉原来自己期待他唤我回头。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擦干泪水，我扶着宫人的手登上马车。就这样吧，岂不是比预料中的更为顺利？我在为什么而失望呢？
宫人在送我入帘的时候，掌心里突然多了一张字条。我的心突地一跳。是倾云的安排，一定是他！
帘幔垂下后我迫不及待的打开手里的字条。
跟上次一样的笔迹，也只有一句话。其实那句话只有四个字，但却有惊雷般的力量，将我炸得魂飞魄散。
——风燃已死。

20.
奇怪
想把镜子里的人儿看的更加清楚，我挣扎着想要奔过去，却忘记脚下是无底的深渊，自己则是依靠了夜王的手臂才能临空观看镜景。
倾天冷冷瞥了我一眼，而后抖动披风，抱着我向前近了十几丈。
于是我把风燃看得更加清楚了，他穿着普通的农人衣裳，跟我七岁时离开他时的样子几乎没有差别。他所坐的地方似乎是我们小屋后面的田野，有一个裹着淡蓝色头巾的女郎坐在他的身边，两人愉快的交谈着，时时互望一眼会心微笑。
“她是谁？”我指着那个女郎仰头问。
“他妻子。”
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回过头去再去看那个女子。就在我问话的这片刻，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爬上了风燃的膝头，奶声奶气的唤“爹爹”。
我更加惊诧了。
“这是他们的女儿吗？风燃有女儿了？！”
我知道夜族的一天等于日族的一月。难道我已昏迷了这么久，风燃死而复生之后竟已有了自己的爱人还生下了可爱的宝宝？
眼前突然一暗，魔镜中的影像消失了。虽然刚刚苏醒令我的感觉还很迟钝，但夜王身上明显减弱的法力却还是能隐约感知得到。起死回生之术所需元气甚巨，上一次为了救我，那个法力最强的医术士因此华年早逝，这一次风燃的尸体都已在多年前腐烂毁坏，要自虚空中追溯他的元神和凝造他的肉体，能做成这件事的人世上寥寥无几。
很想再多看风燃一会儿，但驱动魔镜也是一件很费元气的事情，其实我已经很感激。我慢慢的回过头，慢慢的仰起脸孔，慢慢的向上挪动眼眸。倾天的侧脸削冷如刻，长而密的睫毛，挺立的鼻梁。他的唇厚实丰满，此刻因为元气损耗过甚而显出些暗灰之色。
我用仅有的一点力气握住他抱住我的手，如果可以，我想吻他的唇，当作报答。
“王……”
他低头，俯视我。
我向他微笑，真心的感激。
“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
“开心？”
他鼻中一声冷哼。
“你竟会觉得开心？”
“是啊。”我连连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他娶妻生子，你竟然会觉得开心？”
我愣了一下，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不？他能够活着，并且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生活美满，我真的很为他高兴！”
“即便他忘了你，不再爱你？”
我又愣了一下，“他忘了我么？”隔了这么多年再恢复血肉灵魂，前生的记忆大概是会很难保存了吧，“那也没关系啊。”我笑着回答，“只要他幸福快乐，我就很满足了。”
夜王很明显的皱了下眉头。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说完这一句后，他不再看我，冷峻的面容高高昂起，依旧用一手将我箍在臂弯里，而后张开巨大的黑翼，像迅疾的黑色闪电飞驰过夜族的山川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