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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叔。男孩用哽咽的声音示意。对于这位上了年纪而慈爱有加的管家伯伯，他一向敬爱有加。
孩子，还在生先生的气吗？华叔走过去，坐在床边。
你不要替他讲话。你一定是护着他的。男孩闷闷的声音，听起来像在赌气。
华叔轻轻地笑了。我在包家已经待了将近三十年了。在先生还是包家的少爷的时候，我就照顾他，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吧。
与一个人相处久了，感情自然也深。不过先生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这点我从来都不会替他隐瞒。
男孩撇了撇嘴角。
你没有见过先生年轻时候的样子。他那个时候，真不是一个惹人喜欢的人。脾气古怪，耐性极差，说话也刻薄……像今天那样的大吼大叫，在从前只是家常便饭。
不过后来他的脾气慢慢变好了。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男孩已经忘记了哭泣，转过脸看着华叔，认真地听他往下说。
华叔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从少爷你来到这个家开始。
男孩愣住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先生对哪个人有过这样的好脾气。少爷你记得吗？你刚来家里的时候，胆子很小，性格也内向，做事情总是哆哆嗦嗦的。先生为这苦恼了好一阵子，有几次我甚至怀疑以他急躁的性子，一定忍受不下去了，可是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后来你慢慢变得开朗起来了，我们都很高兴。不过你这个小鬼唷，又开始显露出调皮的性子，有时候真的很让人头疼呢……先生从小的家教就很严，一直习惯家里的人做事有条理有规矩，对身边的人要求都极其严格。只有你是例外。
才不是呢。他今天就那么凶。男孩撅起了嘴。
华叔充满宠溺又略微有些责备地揉了揉男孩的头。人都有忍耐的限度……先生不是完人，难免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你要谅解他。
可是不光是今天……最近一段时间，他对我的态度都很不好诶……在家里老是黑着一张脸，闷闷的不说话；灏明是家里的客人，他也不是很欢迎的样子，态度好冷淡。
华叔微微叹了一口气。原来少爷你察觉到了先生的变化啊。既然这样，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先生他的心思呢？
俞少爷来家里做客，先生不是不欢迎。只是少爷你成日就只跟俞少爷在一起，也没有留点时间给先生。先生觉得在家里受了冷落，当然不开心了。今天的事，可能也是这段时间的抑郁长期积累的结果吧。
男孩低下了头。他这才意识到这些天里，自己只顾着跟俞灏明玩闹，似乎忽略了包小柏的情绪。自己有多久没有像以前一样跟他私下里聊天了？
然而他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
就因为这样吗？老师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华叔哈哈大笑。你说的对啊。人上了年纪，难免就会越活越回去的。少爷，多体谅一下先生吧。
男孩没有说话。华叔清楚他还没有完全消气，但他知道自己再多说下去也没有多大用处，于是用慈爱的口气说：还愣着做什么，快吃饭吧。
我不饿。
但是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出卖了他。男孩看着华叔，不好意思地笑了。
还倔。快点吃吧。华叔刮了一下小鬼的鼻子。
包小柏回到了家里。
在华叔接过他的风衣挂在架子上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他吃饭了吗？
华叔看了他一眼，虽然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包小柏感到心里似乎有块石头终于落地。他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在哄孩子这一方面，华叔要比自己擅长得多。
转身朝二楼走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孩子。他想，好好跟他道个歉。
王栎鑫的房间就在走上楼梯右手边的第一间。他看到那个房间亮着灯光。然而就在他将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他听见了浴室里传来的声音。
我洗好了——灏明，轮到你了——
是那个男孩的声音。这么说，他不在房间里。
包小柏停下了脚步。然后他听到一声略显慌张的应答“来了”，紧接着俞灏明从王栎鑫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走路的姿势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滑稽。
他躲在楼梯的拐角处，看着那个换上睡衣的男孩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拿着宽大的浴巾擦着自己头发上的水珠。两个男孩不知说了些什么，庆幸的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俞灏明进了浴室，而让包小柏松了一口气的是，王栎鑫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隔壁的客房。
看到客房关上了门，包小柏才放心地登上台阶，径直进到男孩的房间。
俞灏明……他凝视着书桌，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他很难说明自己对于这个男孩，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态度。男孩似乎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无论是长相，成绩，家境，包括对王栎鑫的态度。像这样一个品学兼优、温文尔雅的出众少年，按理来说自己应该为王栎鑫交到这样的朋友而感到高兴。
可是无论怎样说服自己，他对俞灏明却始终无法产生更多的好感。这绝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为了他和王栎鑫的亲密关系而吃味。
记得他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个男孩，就禁不住地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他很确信自己从前没有见过他。但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但没有褪去，反而日益强烈。
不管是他的长相，他的举止，他的声音，甚至是他的每一个神情。如此的熟悉。
除去这些，包小柏也隐约产生一个可笑的感觉：不知因为什么，他总是觉得那个男孩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那样的复杂。
不喜欢自己。不信任自己。带着略微的怀疑和敌意。
可是这一切实在又无法与平日里男孩温和安然的星星眼联系起来。也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
但现在看到了桌上那个棕色的记事本静静地躺在桌子的一角，包小柏感到，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身边的这个男生。
那个棕色记事本他很熟悉，是属于王栎鑫的。
他翻开了那个本子——实际上只是一个婆婆妈妈的记事本，上面潦草地写着“星期六下午三点小学同学聚会”“周三早八点跟牙医有appointment”“后天要抽查数学练习千万不要忘记写！”之类的备忘录。内容毫无营养，顶多有几句类似“明天校际篮球比赛Fighting！！！”这样的句子。
包小柏很清楚王栎鑫的习惯。他总是会把这个记事本放在书桌右手边台灯前面的位置。然而现在，本子躺在了书桌一角。
俞灏明大概是把本子当成了日记来着。
包小柏把记事本放回了原处，转身迅速离开了房间。
孩子，还在生先生的气吗？华叔走过去，坐在床边。
你不要替他讲话。你一定是护着他的。男孩闷闷的声音，听起来像在赌气。
华叔轻轻地笑了。我在包家已经待了将近三十年了。在先生还是包家的少爷的时候，我就照顾他，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吧。
与一个人相处久了，感情自然也深。不过先生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这点我从来都不会替他隐瞒。
男孩撇了撇嘴角。
你没有见过先生年轻时候的样子。他那个时候，真不是一个惹人喜欢的人。脾气古怪，耐性极差，说话也刻薄……像今天那样的大吼大叫，在从前只是家常便饭。
不过后来他的脾气慢慢变好了。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男孩已经忘记了哭泣，转过脸看着华叔，认真地听他往下说。
华叔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从少爷你来到这个家开始。
男孩愣住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先生对哪个人有过这样的好脾气。少爷你记得吗？你刚来家里的时候，胆子很小，性格也内向，做事情总是哆哆嗦嗦的。先生为这苦恼了好一阵子，有几次我甚至怀疑以他急躁的性子，一定忍受不下去了，可是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后来你慢慢变得开朗起来了，我们都很高兴。不过你这个小鬼唷，又开始显露出调皮的性子，有时候真的很让人头疼呢……先生从小的家教就很严，一直习惯家里的人做事有条理有规矩，对身边的人要求都极其严格。只有你是例外。
才不是呢。他今天就那么凶。男孩撅起了嘴。
华叔充满宠溺又略微有些责备地揉了揉男孩的头。人都有忍耐的限度……先生不是完人，难免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你要谅解他。
可是不光是今天……最近一段时间，他对我的态度都很不好诶……在家里老是黑着一张脸，闷闷的不说话；灏明是家里的客人，他也不是很欢迎的样子，态度好冷淡。
华叔微微叹了一口气。原来少爷你察觉到了先生的变化啊。既然这样，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先生他的心思呢？
俞少爷来家里做客，先生不是不欢迎。只是少爷你成日就只跟俞少爷在一起，也没有留点时间给先生。先生觉得在家里受了冷落，当然不开心了。今天的事，可能也是这段时间的抑郁长期积累的结果吧。
男孩低下了头。他这才意识到这些天里，自己只顾着跟俞灏明玩闹，似乎忽略了包小柏的情绪。自己有多久没有像以前一样跟他私下里聊天了？
然而他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
就因为这样吗？老师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华叔哈哈大笑。你说的对啊。人上了年纪，难免就会越活越回去的。少爷，多体谅一下先生吧。
男孩没有说话。华叔清楚他还没有完全消气，但他知道自己再多说下去也没有多大用处，于是用慈爱的口气说：还愣着做什么，快吃饭吧。
我不饿。
但是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出卖了他。男孩看着华叔，不好意思地笑了。
还倔。快点吃吧。华叔刮了一下小鬼的鼻子。
包小柏回到了家里。
在华叔接过他的风衣挂在架子上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他吃饭了吗？
华叔看了他一眼，虽然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包小柏感到心里似乎有块石头终于落地。他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在哄孩子这一方面，华叔要比自己擅长得多。
转身朝二楼走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孩子。他想，好好跟他道个歉。
王栎鑫的房间就在走上楼梯右手边的第一间。他看到那个房间亮着灯光。然而就在他将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他听见了浴室里传来的声音。
我洗好了——灏明，轮到你了——
是那个男孩的声音。这么说，他不在房间里。
包小柏停下了脚步。然后他听到一声略显慌张的应答“来了”，紧接着俞灏明从王栎鑫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走路的姿势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滑稽。
他躲在楼梯的拐角处，看着那个换上睡衣的男孩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拿着宽大的浴巾擦着自己头发上的水珠。两个男孩不知说了些什么，庆幸的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俞灏明进了浴室，而让包小柏松了一口气的是，王栎鑫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隔壁的客房。
看到客房关上了门，包小柏才放心地登上台阶，径直进到男孩的房间。
俞灏明……他凝视着书桌，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他很难说明自己对于这个男孩，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态度。男孩似乎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无论是长相，成绩，家境，包括对王栎鑫的态度。像这样一个品学兼优、温文尔雅的出众少年，按理来说自己应该为王栎鑫交到这样的朋友而感到高兴。
可是无论怎样说服自己，他对俞灏明却始终无法产生更多的好感。这绝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为了他和王栎鑫的亲密关系而吃味。
记得他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个男孩，就禁不住地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他很确信自己从前没有见过他。但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但没有褪去，反而日益强烈。
不管是他的长相，他的举止，他的声音，甚至是他的每一个神情。如此的熟悉。
除去这些，包小柏也隐约产生一个可笑的感觉：不知因为什么，他总是觉得那个男孩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那样的复杂。
不喜欢自己。不信任自己。带着略微的怀疑和敌意。
可是这一切实在又无法与平日里男孩温和安然的星星眼联系起来。也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
但现在看到了桌上那个棕色的记事本静静地躺在桌子的一角，包小柏感到，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身边的这个男生。
那个棕色记事本他很熟悉，是属于王栎鑫的。
他翻开了那个本子——实际上只是一个婆婆妈妈的记事本，上面潦草地写着“星期六下午三点小学同学聚会”“周三早八点跟牙医有appointment”“后天要抽查数学练习千万不要忘记写！”之类的备忘录。内容毫无营养，顶多有几句类似“明天校际篮球比赛Fighting！！！”这样的句子。
包小柏很清楚王栎鑫的习惯。他总是会把这个记事本放在书桌右手边台灯前面的位置。然而现在，本子躺在了书桌一角。
俞灏明大概是把本子当成了日记来着。
包小柏把记事本放回了原处，转身迅速离开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