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手术下来,老张已然精疲力竭,白色瓷盆里有两颗刚刚从博士体内取出的子弹,阿秀不动声色的藏了起来。老张暗自称奇,心想这算哪门子的变态爱好,可看到瓷盆里多出了一叠钱,也就不作他想了。同时深深佩服阿秀的身强体壮,输了那么多血,竟然没多大反应,后来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制止的话,恐怕这小子还不肯拔去输血针管。老张肝颤,有种人很可怕,他们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博士再次醒转是在病床,外面天光微亮,淡淡的阳光打在半边窗帘上,晕开一片亮色,房间的一切朦胧而模糊。博士隐约觉得身边趴伏着人,他懒洋洋的半眯起眼,目光寸寸柔和,慢慢抬起手轻轻摩挲着阿秀的短发。
阿秀冥冥中感觉有人在摸他的头才猛然惊醒,自手术成功后,他便守在博士床边,不知不觉睡去,沉沉的睡眠让他回忆起和博士相处的很多细节,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有那么多东西可以想,然后一点一滴,他想得越来越多,迅速占满了整个思绪。
他握住了那只手,将它贴向自己的脸颊,近乎贪婪的享受着博士掌心的温热。泪水毫无征兆的从阿秀眼眶里涌出,默默的,无声无息。直到现在,他才敢确定博士真的没有死,还好好的,在他身边呼吸着。
过了许久,阿秀用食指敲敲额头,借以掩饰方才的失控:“我们回家吧。”
博士无声的笑开,灿烂美好:“嗯。”
“能走吗?”阿秀关切的问道,博士肯定的点点头,阿秀放心了:“你先上车等我。”
一枚拉掉保险的手雷被准确的扔进诊所的窗户里,数秒钟后一片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博士心头发虚,痛苦的紧闭双眼英眉微蹙,一语不发。阿秀则认为他是枪伤未愈,并没在意。
三个月后,道上流传着一条骇人听闻的消息:据说一夜之间,青竹帮成为了永远的历史名词。有传言说他们是被两百个人顷刻覆灭的,也有传言说其实总共就两个人。不管传言是真是假,打那以后,博士和阿秀的江湖地位如日中天。
可不为人知的版本是:表面上他俩亲密无间,但私底下好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膈应着,说不清道不明,也没人去点破。当然这情形只有他知他知,旁人不得而知。
阿秀毕竟不如博士来得老练沉稳,终于按耐不住性子,本着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要死就来个痛快的指导思想,不怕死的把博士约到了海边。
还没等他开口,博士朝阿秀摆了摆手,示意听他先说完:“为什么要杀了那医生,为什么要炸了那房子,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他憋了很久,早就想问了。
阿秀如梦初醒的看着博士,你他妈的原来是为了这事啊,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是多大的事呢,心下释然后倒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好,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端了青竹帮?”
“这不一样,你不要混为一谈。那个医生是无辜的,他还救过我一命。”
“无辜?”阿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怎么会无辜?老张平时一贯唯利是图,他那个地下诊所替人坠胎,暗中兜售毒品,收治黑帮成员,欺软怕硬,缺德透了。再说当时黑白两道都在追杀我们,任何蛛丝马迹都会致命,你想想既然我们能找到他,那其他人也会找上门来,难保他不会出卖我们,我……”
“够了。”阿秀还想说下去,被博士无情的打断:“我们不是法官,没有资格判定别人无不无辜有没有罪,没有权利任意剥夺别人的生命。我只是希望我们手上不要沾满不必要的鲜血,这有什么错?树敌太多对我们没有好处。”
“你是警察吗?”阿秀漆黑的眸子一沉,咄咄逼人寸步不让:“不是的话,就不要这么虚伪这么道貌岸然。你正义,你高尚,我邪恶,我卑鄙,行了吗?我们怎么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你不是不知道,要不要我提醒你,要不要啊。”
长时间的沉默。
博士悠悠的说:“你妈妈曾经找过我,让我别带你走这条道。可是,可是,是我自私了,对不起。”
“这个时候你跟我说对不起?”阿秀简直被他逼疯,气极反笑:“你知道那天在停车场我什么感受吗?”阿秀根本没等他回答:“从那天起,我向自己保证,尽可能的杜绝一切潜在危险,决不再让你在我面前倒下,决不。”此刻阿秀的眼神变得异常温柔,沙哑的声音停了几秒,一字一顿:“哪怕用我的命换也在所不惜。”
“我爱你,我他妈爱你,我对你不单纯是兄弟情义,你明白吗?”这话他不敢对博士说,心里却呐喊了无数遍,经此一事,更是豁然开朗坚定无比。
博士承认面对这样的阿秀,他败了。或许从监狱里那半碗饭开始,就已经败了。败给了真情,败给了实意。虽然早知道两人是过命的交情,任何时侯,你一句话,我的命,你拿去。但真真切切听阿秀这么说出来,还是把博士所有的理智都轰至成渣,于是这一刻让宇宙洪荒,天地不老。
继续长时间的沉默。
“你不会是因为老张看到你给我,那啥,才把人灭的口吧。”博士恢复了往常的冰块脸,说得一本正经。
“嗯?”阿秀挑了下眉,很囧。立马感到万分尴尬,原来你不是完全人事不醒啊。
“不过,你的吻技不错,真的。”博士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