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神教,扎根于西部高原,作为多神信仰,在它的发展过程中,借鉴吸收了其他宗教的成分是多种宗教溶合的产物。
首先,它受过苯教和佛教的影响:
早在原始部落联盟的时期,雪域高原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准宗教——苯教(初为象雄国国教)。费尔巴哈说:“自然是宗教的最初原始对象,这一点是一切的宗教和一切民族的历史所充分证明的。”(《宗教的本质》),苯教的自然崇拜的色彩很浓烈,认为万物有灵,它崇尚天上、山林、水泽的神鬼精灵和自然物,尤重山神和水神。重祭祀、跳神、占卜、禳解等。藏族的先民所面临的是喜怒无常的高原,有时刮风,有时暴雪不断,它的强大使先民在它面前显得无能为力,为了调解与自然的矛盾,就把大自然加以人格化,觉得到处都充满灵气,从而用祈禳等各种方式求得想象中的神灵保护。佛教从印度传入西藏后,于公元七世纪中叶挫败苯教,成为藏民族的理论武器,指导和规范藏人的行为,还有宇宙观、生死观和价值观。(才让《青藏高原对藏族社会的影响》)
佛教在藏民的传播中,也吸收了苯教的大量祭祀仪式,接受了苯教对现实世界的众多解释,岁月把它捏塑成以佛教教义为核心,以苯教仪规为外壳的藏传佛教。
临洮南部、康乐、渭原的会川镇、临潭、岷县、和政一带,过去是藏民居住最集中的地区,现在这一带群众过的藏风浓郁的“拉扎节”(祭山神的活动),及过去临洮五月端阳迎接八位官神(龙王,即水神)的祭典活动,不是由僧、道主持,而是师公跳神。祭山祭水,很显然这是苯教自然崇拜的遗传。而跳神演唱的诸神,包括玉皇大帝、天庭诸神、还有忠臣良将、达子神、菩萨娘娘等,及神教的十二护神(骡子天王、犀牛带海、六臂护神、维托护神等)绝大多数为藏传佛教的神祗,看来它受苯教和佛教的影响是很大的。
其次,神教也受过萨满教的影响:
萨满教是蒙族、满族及一些少数民族流行中亚一带的原始宗教,也是一种古老的多神崇拜宗教。萨满一词的意思是“处于兴奋状态的人,被神附体的人”,“激动不安疯狂乱舞的人”。萨满教成熟于母系社会的繁荣期,是史前产物,有大量母系氏族残余,以女神崇拜为主体。萨满中女性居多,男性萨满也必须学女人的腔调动作,这是和神教不同的地方。萨满教对世界上、中、下三界的划分与神教相同;跳神的程序:请神、隆神、神附体、述神言、送神归等基本相同;跳神穿衣裙、击神鼓、系鹿铃、跳舞步,基本相似;前面提到的“达子神”,可能就是萨满教的神祗。随着元朝的统治,萨满教波及甚广。直至十六世纪下半叶,黄教进入蒙古社会,取而代之,萨满教才基本结束。神教与萨满教有许多特征,是相似的。
第三,道教与神教的关系也很微妙:
道教是汉民族的本土宗教,产生于东汉,它和神教一样,渊源于古代的巫术。道教道士信奉道教经典、规戒,熟悉各种斋醮祭祷仪式。在以后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分作全真、正一两大教派。信奉全真派的道士必须出家,信奉正一派的道士不出家(也有出家的),俗称“俗家道士”,即阴阳生。这一派主要从事“堪舆”,看阳宅、风水、圆光避邪、书符、合婚、算卦等,道教也是多神信仰,好用符篆咒语趋福避祸,设立道场诵经,与神教大体相同。
此外,神教也受儒教影响,儒教的人物也进入神教的神谱,也以某些儒教的伦理道德作为唱诵的内容之一。
因此,我们可以说神教是一个兼收并蓄,杂揉混合的民间信仰形式,因而能为各阶层、各宗教的人们所接受,具有普泛性。就民族来说,又是汉藏合壁的,而藏民族民俗文化的影响更多一些,体现了高原地域文化的特色。
民俗,指民间风俗,是人们在日常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中世代沿袭与传承的习惯性行为模式。根据《汉书·地理志》的记述,由自然环境而形成的习惯谓之风,由社会环境而形成的习尚谓之俗。正如有人说的:民俗在中国漫长的历史岁月中,成为循环运行的文化时钟。它使万物有了节律,使生活有了呼吸,使道德有了刻度,使神灵有了秩序,使人生有了轮回。有些民俗就是从宗教仪式演变过来的。有人甚至认为“民俗是退化了的宗教”。(覃光广《中国少数民族宗教概览》)就目前一般社会,婚丧仪式、选择用相避相、贴对联、送火、民间禁忌等,细细根究起来,都能找到宗教仪式的根源;民俗是一种历史的积淀。
神教产生并兴盛于西部高原(波及云贵高原),在其祈福禳灾,敬神驱鬼的道场跳神活动中,无疑渗透着历史上承袭下来的鬼神观念和迷信色彩,透露出诸多远古生活的信息。但社会毕竟在不断发展,从古代的巫术到现代的宗教,经历了一个由自然崇拜到精灵崇拜、神灵崇拜、祖先崇拜、英雄崇拜,由多神信仰到一神信仰的缓慢过程。由对自然的敬畏,到人的力量的自我肯定。由娱神逐渐向娱人方面转变。宗教是在人们无法避免、也无法改变的苦难中产生的,是人类面对苦难的心灵叹息;当然也会随着种种苦难的消除及心理问题的解决而消亡。宗教是人们的心理恐惧、心灵慰籍的表达。我们考查跳神活动,除了了解其中的愚昧迷信的内容外,还能发现其在文化和民俗方面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