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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的黑衣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整整一夜都在攻打城楼。
亦凡的银衣盔甲已经满是鲜血，眼睛也被肃杀之气染红，头发凌乱着，拿着长剑一路杀将过去。
初冬的雪花飘下来，红与白之间，交错夹杂，却仍无法盖过血腥味。
“小心！”
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躲过冷箭，只差毫厘的顺着他的耳际划过，割出一道血痕，若再近一点，估计就是脑袋不保。
“你是哪个将军麾下？叫什么？”
他一夜都在拼杀，头有些晕，站着摇晃了脑袋，看清楚眼前的人。
不过就是十几岁少年模样，满身都是血，手里的剑像是杀了不少人，磨出刺眼寒光。
“我叫黄子韬，外城御林军护卫，我没见过将军，所以不知道。”
这可好，自己为谁效力都不知道，看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亦凡仰天大笑起来，觉得眼前的少年很是有趣。
“我记住了，你从现在起跟着我，要是你我都活着，你就是将军！“
”将军？“
子涛有点不明白，可眼前的人十分威严，不像是跟自己说笑。
“那我要是成了将军，是不是就能认祖归宗，见我阿爹和阿姐了？“
如果，可以活着。
亦凡想到这里，思绪便有些凌乱，好在眼前的人天真无邪，让他回过神来。
“到时候，五花马、千金裘，赐你荣归！”
“好！”
少年靠着亦凡背后，拿起长剑，挥舞之下爬上城楼的敌军哗啦啦被砍了下去。
见这样子，亦凡也振作精神，驰骋在刀光剑影之中。
我，若是骗了你，我们无法去寻个桃花林。
可我终有办法，这一次若是活着，明年依旧陪你看那桃花。
所以，到那时，你可别再恼我了。
鹿晗将灿烈挪到附近农家安置，军医还在包扎诊治，看起来伤的极其重，满身没有一块好皮肤。
“如何？可还能活？”
终于，军医摇着头出来，难道没救了？
“大人，这位公子中的那一剑偏了一寸，倒是没伤到要害，可流血太多，又全身是烧伤，能不能活下来微臣也不知道。”
“大人！”
他本还想问，可又有人闯了进来，是他派去看着世勋的人。
“怎么了？你不在王爷身边守着，来这里做什么？”
昨夜起事前，就早已吩咐了人看住世勋，就是怕他知道，可现在看来，怕是没拦住吧。
“小王爷不知道从哪里察觉了，已经离开行馆，怕是要回宫去。”
那边世勋贸然回去，定会闯祸，而这里朴灿烈命悬一线。
他迟疑片刻，拿出身上的一袋金子，丢给侍从。
“打点好农家，他活着一天，就照顾一天，你和军医也在这里守着。”
交代详细后，鹿晗飞身上马，往着王宫赶去。
“都给我滚！”
军营大帐内，鹿国公带着将军们还在议事，就听外面一阵吵杂。
好几个士兵都被打翻在地，从远至近传来叫骂声。
“舅舅！“
世勋横跨着刀，冲了进来。
“你们是不是造反？那我父王，王兄，我母妃要如何？”
这话问的谁也没回答，坐在正中的便是鹿国公，当朝国舅，鹿贵妃的哥哥。
世勋倒也不怕，见得不到回答，便怒气冲冲的直接走了过去。
“世勋！”
正在这时，鹿晗终于赶到，跑到世勋眼前，将他一把拉住。
“父亲，是孩儿没照顾好王爷，这里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各位，打扰了。”
他连拖带拽的将不情愿的世勋拖出大帐外，一直来到自己的营帐里，才放开了他。
“你也跟他们一起造反？怪不得把我骗去行馆围猎！”
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外面不远处全是战场厮杀声，他就越发气恼。
“我要回去救我母妃，还有父王和王兄！”
“娘娘不会有事，只要我们赢了。”
鹿晗不再拉他，而是坐了下来。
“而你父王和王兄，你若是要救，那娘娘和我们就必须要死。”
本是好好的日子，为什么就成了这样，世勋不明白，上前一把拉住鹿晗，有些用力，让他皱起了眉头。
“紫禁城是我的家，那是我的父亲和兄长，就跟你和舅父一样，为什么你们非要这样？”
他们从不争吵，鹿晗说什么，他就都会听，可这一次，不可以。
“并非是我们要如何，而是待王上驾崩，你王兄会把我们如何，那时候他不会对你念及亲情，所以，如今我，我父亲，娘娘，都是为了保你性命，才会如此。”
为了他？
世勋退后几步，依旧难以接受。
“你以为，你王兄会登基后继续重用鹿家？怕是会寻千万个法子赶尽杀绝，你母亲在宫里会如何？搞不好连你都会丢去性命！”
“可我是他唯一的弟弟！”
“那也是他唯一的敌人！”
在那帝王家，哪里来的兄友弟恭？
那把宝座，诱的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
“那你就说服舅父，弃官不做，王爷我也不当了，只要王兄肯让我接回母妃，我们回江南老家。”
他还是如此天真，可说出来自己都不信，虚无的看着眼前的鹿晗。
像很是怕，怕鹿晗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放上去。
“只要你活着，那就不会有这一天，况且，你王兄一直都把他母亲的死算在你母亲头上，你说，如果是你，你会罢休吗？”
咯噔一声，世勋手里的剑落到地上。
鹿晗有些心疼他，走上去轻轻将他扶起，小心的拍着他的背。
“我不想让你这时候知道，就是因为怕你这样，算了，你迟早要懂的，就算是我你也不要全信。世勋，生在帝王家，你的梦便该醒了。”
若是成事，以后他们也是君君臣臣，到那日如果也有分崩离析的一天，也是命中注定。
城楼上，黄昏被烧成白夜天，厮杀声不断，就算几里外都可以听到，看到满天血红。
而如今，雪越下越大，像是老天用这寒冷，将前一刻还鲜活的人就地埋了。
江芷伸出手去，接住掉下来的雪花，
“你，一定要，死！“
既然这一场争斗死伤无数，那就多死一个吧，乱世下，本就没什么该不该的。
“江芷，站在这里做什么？”
不一会，父亲走了出来，还带着几个侍卫，像是要出去。
“阿爹这是要去哪里？”
如今这等局势，哪里都不安全。
但她父亲满脸忧色，沉默的看着江芷很久，未有说话。
“你就不担心你弟弟？他这时候都未见人。”
弟弟，如果她幸运，这时候应该埋魂幽石了。
“我想，他或许还在宫里吧，如果出来了，也不会有什么，谁又会为难他？”
如果自己不幸运，那他还活着？江芷笑不出来，脸上全是落寞。
‘昨晚他比我们先一步出来，只是未见人，你娘很担心，你好生照顾她。你叔父的兵马到了，我要去做接应，顺便去探问灿烈的消息。“
所以，朴灿烈，你必是要死的，不然我如何活呢？
她看着远走的父亲，双手指甲握得太紧，将自己掐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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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下去！“
鹿晗叫退围在世勋帐外的所有人，自己走了进去。
见周围满是狼藉，想来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绑住，是用了一晚上发脾气。
“你肯来了？给我松开！“
之前将他困在这里，是自己趁他睡着亲手绑的，可这人一点都不老实。
他沉默上前，将世勋的绳子松开，或许是鹿晗妥协的太轻易，世勋有些意外。
“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眼前的哥哥不是平日里的样貌，穿着厚重的铠甲，手里拿着红缨头盔。
“我给你一队轻骑，立刻南下，到了金陵就关闭城门，那里的将军是效忠你的。”
“哥哥！”
是要自己逃吗？这场仗败了？
世勋按住眼前的鹿晗，有些不敢相信。
“我不会走，你们都在这里，况且，父王自小就教我，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可你不是天子，也不是君王，你必须走！”
千秋公子总是一派高雅风度，连大声说话时候都很少，可如今对这个弟弟，却用了吼叫。
世勋知道，他是急了，硬生生将自己的青筋都挣扎出来。
“那你跟我走。”
鹿晗摇摇头，固执的就是不给他一点劝说机会。
“我还要设法救更多人，比如我父亲，娘娘，可若你在这里，我就什么都做不了。”
红衣的公子，幽若清风，很不合适这身黑色铠甲，总觉得世事太过沉重，他好像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可他如今又笑了，这霸王，原来也是自己。
“去吧，你若活着，我们总会再见，这个家就不会败，记得。“
他推了一把世勋，决然的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走！“
这四面楚歌响起，可他一点都不想做霸王。
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不败，武艺再高的人，也会在万重包围下死于乱箭。
亦凡眼前开始恍惚，还好背靠着子涛，才没有倒下。
“你还好吗？”
到这时候，他都还没告诉过这个少年，自己是谁，而子涛却执着的遵守承诺一直跟着他。
“给我水！”
风餐血饮几日，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野兽。
亦凡坐在城墙边，将清水倒在脸上，眼前却依旧昏昏沉沉。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慌不已，于是将眼光望向很远的城外，那个枯树破庙的方向。
“你看！你快看！”
自己刚坐下片刻，身边站着的子涛就将他拉起来，指着城外不远处。
“那边是如何了？好像有人从后面在包抄，是我们的人吗？”
黑衣军腹背受敌，城楼上残兵几夜的疲惫被这一下点燃斗志。
是朴相按照约定来了，那旗帜，正是镇守边陲的朴将军。
亦凡将头盔重新戴好，拿起剑来，站到了最高处。
“开城门！杀将过去！擒住将军者千金，擒住鹿国公者，加官进爵！“
四面欢呼声响起，簇拥着他，银衣玉郎，杀出城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