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道:“是……是一句话。” 紫面大汉皱了皱眉,道:“一句话?一句什么话?” 小姑娘道:“他说这句话至少要值三百两银子,连一文都不能少,他还说,一定要两位先付过银子,我才能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自己似乎也觉得这件事很荒唐。话没说完,脸更红了。 谁知紫面大汉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立刻就拿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抛在这小姑娘面前的桌子上,道:“好,我买你这句话。” 小姑娘张大了眼睛,看着这三张银票。简直不能相信天下竟真有这么荒唐的人,竟真的肯拿三百两银子买一句话。 紫面大汉道:“你过来,在我耳朵旁边轻轻的说。千万不能让里面那四个畜生听见。” 小姑娘迟疑着,终于走过去,在他耳衅轻轻道:“他说的这句话只有八个字:要找我,先找老板娘。” 紫面大汉皱起了眉,他实在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世上的老板娘也不知有多少,每家店铺里都有个老板娘。这叫他怎么去找。 小姑娘忽然又道:“他还说,你若是听不懂这句话。他还可以另外奉送一句,他说这老板娘是天下最漂亮的一个。” 紫面大汉又怔了怔,什么话都不再问,向他的伙伴一招手,就大步走了出去。 刀疤大汉已跟着走出来,突又转身。拿起个空酒坛。随手一抛。 这空酒坛就恰巧落在第二个人头上,酒坛子是绿的。 刀疤大汉大笑,道,“这才真正像是不折不扣的活王八。” 世上漂亮的老板娘也不少,最漂亮的一个是谁呢? 刀疤大汉皱着眉道:“这小子难道要我们一家家店铺去找,把店里的老板眼全都找出来,一个个的看。” 紫面大汉道:“不必。” 刀疤大汉道:“你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紫面大汉沉吟着,道:“也许我已猜出了这句话的意思。” 刀疤大汉道:“他是什么意思?” 紫面大汉忽然笑了笑,道:“你难道忘了朱停的外号叫什么?” 刀疤大汉又大笑。道:“看来我也该弄个酒坛子给他戴上。” 朱停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生意,也没有开过店。 他认为无论做什么生意,开什么店,都难免有蚀本的时候。他绝不能冒这个险。 其实他不做生意还有个更重要的理由,那只因为他从来没有过做生意的本钱,但他的外号却叫“老板”。 朱停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而且对什么都很看得开,这两种原因加起来,就使得他身上的肉也一天天增加了起来。 胖的人看来总是很有福气的,很有福气的人才能做老板,所以很多人都叫他老板。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有福气的人。 他自己的长像虽然不敢恭维,却有个非常美的老婆,他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做过一样正经事,却总是能住最舒服的房子,穿最讲究的衣服,喝最好的酒。 他还有件很自傲的事——他总认为自己比陆小凤还懒。 你只要一看见他坐到那张宽大而舒服的太师椅上,世上就很少还有什么事能让他站起来。 因为他无论要做什么事的时候,都要先“停”下来想一想。 只要想开了,世上也就没什么事是非做不可了。 到现在他日子还能过得很舒服,只因为他有双非常灵巧的手,能够做出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只要你能想得出的东西,他就能做得出。 有一次他跟别人打赌,说他能做出一个会走路的木头人来。 结果他赢了五十桌的燕翅席,外加五十坛陈年的好酒。 这使得他身上的肉至少又增加了五斤。现在他正研究,怎么样才能做得出一个能把人带上天去的大风筝。 以前他曾经想到地底下去看看,现在他却想上天。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外面的蹄声马嘶,然后就看见了那两条青衣大汉。 这一次那刀疤大汉没有踢门,因为门本来就是开着的。 他一冲进来,就瞪起了眼睛,厉声道:“老板娘呢?” 朱停淡淡道:“你要找老板娘,就应该到对面的杂货铺去,那里才有老板娘。” 刀疤大汉道:“这里也有,你叫老板,你的老婆就是老板娘。” 朱停笑了道:“这里的老板娘若知道有青衣楼的人特地来找她,定也会觉得很荣幸。” 他认得这两个人。 “青衣楼”并不是一座楼,青衣楼,有一百零八座。每楼都有一百零八个人,加起来就变成个势力极庞大的组织。 他们不但人多势大,而且组织严密,所以只要是他们想做的事,就很少有做不成的。 这两个人都是青衣楼第一楼上有画像的人。 谁也不知道青衣楼第一楼在哪里,谁也没有亲眼看见过那一百零八张画像。 但无论谁都知道,能够在那里有画像的人,就已经能够在江湖上横冲直闯了。 有刀疤的大汉叫“铁面判官”,据说别人一刀砍在他脸上时,连刀锋都砍得缺了个口。“铁面”两个字就是这么样来的。 另外的一个叫“勾魂手”,他的一双银钩也的确勾过很多人的魂。 朱停淡谈的接着道:“只可惜她现在有很要紧的事,恐怕,没空见你们。” 铁面判官道:“什么要紧的事?” 朱停道:“她正和朋友喝酒,陪朋友喝酒岂非正是天下第一要紧的事?” 铁面判官道:“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姓陆?” 朱停忽然沉下了脸,道:“你最好听清楚些,姓陆的只不过是她的朋友,不是我的。” 铁面判官道:“他们在哪里喝酒?” 朱停道:“好像是在那小子住的那家青云客栈里。” 铁面判官看着他,上上下下的看了几眼,面上忽然露出一丝恶毒的微笑,道:“你老婆在客栈里陪一个有名的大色鬼喝酒,你居然还能在这里坐得住?” 朱停淡淡道:“小孩要撒尿。老婆要偷人,本就是谁也管不了的,我坐不住又能怎么样?上房去翻跟头?滚在地上爬?” 铁面判官大笑,道:“你这人倒真看得开,我佩服你。” 他常常大笑,只因他自己知道笑起来比不笑时更可怕。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刀疤就突然扭曲,看来简直比破,庙里的恶鬼还狰狞诡秘。 朱停一直在看着他,道:“你有没有老婆?” 铁面判官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