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风紧紧肆虐着枯黄的野草,明明已经快入夏了,却还是那么冷。
戈薇往杀生丸怀里缩了缩,对他狡黠一笑,静静堕入梦里。
梦中,戈薇一直向前走着,四处飘渺一片,隐约都是霭霭的雾气,伴着漫天飞舞的繁花,荡荡地飘着。戈薇吞了吞唾沫,继续向前走着。脚下微微湿润的泥土轻轻下陷,远处传来青草和花骨朵的味道。
戈薇笑了,她不曾如此快乐。这里的一切给了她不曾有过的自由及彷徨的憧憬。
随即在戈薇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有着如云的密稠黑发,和那威风凛凛的大刀。
他向她走来,脚步很稳,大步流星。而后在她面前站定,俯视着她,眼底却流淌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戈薇仰着头,她记得这个男人。
曾叱咤风云、强到逆天的七人帮首领。
也是她记忆中嘴角擒笑的男子。
“ ......蛮骨。”
于是蛮骨似十分欢喜地笑将起来,语气依然是独属于他的慵懒及玩味。
“啊啊,真没想到您还记得我啊,巫女小姐。”
戈薇却沉默着凝视他,从他的眉毛到眼睛,再到光洁的下颌。一切都与自己的记忆重合。
然后轻轻地笑了,声音压得很低,像一个个金色的铃铛随风舞动。
蛮骨就一直低头看着她,直到她似乎终于笑够了,伸出手掌捋了捋她额前微卷的发丝,别到耳后。
大手就搭在戈薇的肩上,声音顿了顿,却带着一丝微妙的颤抖和期待,道,“当苍穹落满繁花之际,会遇到......”
戈薇想都没想立即条件反射地接上去:“会遇到自己一直深爱着的人......”然后讶异的捂住唇,看向蛮骨。
蛮骨的唇角轻轻上翘,戈薇对这个笑容十分熟悉,那就是戈薇常常在梦中看到的那个男子的笑。也是她曾经在樱花树下看到的那个男子的笑。那种笑,很温暖,很窝心。
蛮骨的手却一路顺下去,扯开她校服胸前编的很漂亮的蝴蝶结,艳赤色的丝带暧昧地缠绕在他的指尖。
然后他看见女孩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满满的他的身影。
“喂”,他缓缓开口,“别再像个笨蛋一样,弄得自己满身狼狈,然后又偷偷躲在那个角落里哭......”
戈薇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却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别太天真,懂得保护自己一点......”
“天冷的时候多穿点衣服,少往旁边的男人怀里钻......”
“别在意那个该死的蠢半妖,那小子不识货......”
“.......”
看着小女生的表情,蛮骨难得温柔的笑笑。俯身在她娇艳的唇瓣上辗转着轻轻吻着,似呢喃一般说着,“......这条丝带,我就带走了......快回去吧...太久了....你旁边那个妖怪已经疯了吧......”
之后的事情戈薇就不记得了,只是恍惚记得男子眉宇间那璀璨的星形印记,眼中尽是似水的星灿。
再次睁开眼睛,戈薇感受到一股又一股强劲凌厉的风刮在自己的脸上,然后看见自己在杀生丸怀里,被他紧紧捂在毛茸茸的皮毛中。而杀生丸正握着斗鬼神一下一下地狂虐犬夜叉,幽紫色的剑气打向半跪着的犬夜叉,桔梗躺倒在不远处,浑身伤痕累累,箭筒里的箭也散落在四周。
唇瓣轻启:“......杀生丸?”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可怕。
突然一片可怕的寂静,好像一切都被按了静止键。杀生丸僵硬着不可置信地缓缓低下头,瞳孔猛地睁大,怔怔地看向戈薇。眼里的复杂情感浓烈得让戈薇想要逃避。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震惊,狂喜,暴虐,怀疑,不可置信......以及满目的悲痛和彷徨。
戈薇的心突然一绞,面前的杀生丸满身狼狈,白华无垢的和服有着滩滩污渍,曾经黑亮的皮靴有着点点泥泞,曾经柔顺的银发竟也纠结在一起。现在的他完全没有以前那俊美贵公子的模样,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手足无措地保护着自己的宝物。
杀生丸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轻触着戈薇的脸颊,好像再过一秒眼前的少女便会再一次闭上那顾盼生辉的明眸,又徒留他一人彷徨世间。
戈薇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流出来。她不顾喉咙的干痛,哑着嗓子再问一句:
“杀生丸......你...怎么了.......?”
杀生丸的手猛地一抖,将戈薇狠狠按进怀里,脑袋在戈薇的肩窝处一耸一耸地梗咽。身子不停颤抖。
“......戈薇?”
“...嗯,是我......”
“真的.....没死.....?”
“...没有....没死....”
“......还活着...?....戈薇...?”
“...还活着...”
戈薇心痛的不行,扳正杀生丸的脑袋,盯住他耀金般的眸子,开口:“杀生丸,我还活着,你听懂了?”
杀生丸紧紧攥住戈薇的衣服,眼睛微微发红,“啊。”
这时遍体鳞伤的桔梗,胸口破了个大洞,正汩汩往外冒血水的犬夜叉,体力透支的珊瑚弥勒终于都爬了起来。戈薇看向他们,惊讶地发现除了桔梗和犬夜叉和以前一样外,珊瑚和弥勒都看起来成熟了很多,特别是珊瑚眼角还有几缕浅浅的皱纹。
知道她的惊讶,已经平复下心情的杀生丸淡淡地说:“你已经睡了5年了......今天才醒来。”
戈薇顿住,然后转头向杀生丸兴师问罪起来。
“那你没事虐犬夜叉他们做什么?”
杀生丸难得语塞,瞄瞄戈薇不善的脸色,小声说,“我听千年树妖说,你可能是因为对某些人执念过深,所以昏迷良久......所以....我以为......”
这下戈薇是真的哭笑不得,她指指扶着桔梗的犬夜叉,“所以,你以为,我是因为...犬夜叉?”
杀生丸迟疑着点点头,戈薇立刻踹他一脚,但是力道很小,笑骂了他一句:“真是的,冤家!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随便打人好不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5年没洗了啊?”
杀生丸诚实地再次点头,没想到立刻遭到小女人的再次嫌弃。
戈薇大叫,“不会吧?!难道我也5年没洗...?!”杀生丸这次坚决地摇头,“你洗了,每天都有洗......我给你洗的。”
戈薇的一张俏脸通红,马上赶杀生丸洗浴去了。但那厮不肯放手,最后没法子戈薇当着刚才还打打杀杀的一片人的面就被他抱着一起洗浴去了。没办法,当然是会脸红,戈薇脸皮薄嘛(...)。
在小溪旁,杀生丸正在远处溪水汇集地哗哗地洗着,看来他也忍受不了自己5年没洗澡了。戈薇看着满天飞舞的花瓣,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忘却了,却又像花瓣拂过水面一般洒下涟漪,记忆里好像有个长发的素衣男子,他的眉宇间有着一块印记,眼中尽是似水的星灿。
戈薇捂住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手突然被强大的桎梏捞起,只见杀生丸浑身湿漉漉的,却满目悲忡紧张地注视着自己。戈薇的瞳孔放大再放大。是了,长发,眉间有印记,素衣。
那个人原来就是杀生丸!这个时候即使心中觉得有点不对劲也无从考证。
戈薇跃进杀生丸的怀里,喃喃道:“杀生丸,我好喜欢你......”
杀生丸心里猛地一震,好像打翻了蜂蜜般,心里尽是无尽的甜蜜。他的头埋进女孩的肩膀里,低低的笑。
***
西皇历三年初春,西国王杀生丸与人类巫女日暮戈薇喜结姻缘,生得一男一女,婚后夫妻感情和睦,相敬如宾。因其王后日暮戈薇姿色倾城,一笑倾城。拜堂之际空际突洒繁花,成为一大异闻,为世界百姓津津乐道。于是日暮皇后得名“花娘皇后”,使得众多妖怪与人类联姻。为人类与妖怪的和睦相处创造了先河。
————摘自《战国后史书》
当戈薇披上凤腾龙啼的赤色喜服时,略施粉黛的绝色容颜艳煞众妖。
她微微一笑,将手递给身旁俊美的银发犬妖。准备提袖拜堂,刚踏出一步,突然好像听见有人轻念自己的名字,四处环顾,只见妖娆繁花各色从天而降,缤纷烂漫。戈薇怔住,然后温暖的笑了。随后紧紧握住杀生丸的大手,继续坚定的向前走去。
“谢谢你......蛮骨。”
***
曾经,早在犬夜叉等人第一次遇见七人帮之前,戈薇就曾邂逅过其头领蛮骨。
那天繁花烂漫,洋洋洒洒地飞舞在整个苍穹,戈薇就在一棵年代久远的樱花树下看见了一个有着如云长发的男子,架着一把大刀,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嘴角还似乎擒着笑。
当时的戈薇天真温柔,于是不管对方认不认识自己,她就跑过去,很自豪地说:“喂,你知不知道啊,听说樱花是思念之人的眼泪,当苍穹落满繁花之际,会遇到自己一直深爱着的人哦。”然后自顾自地傻呵呵笑了起来。
男子似乎愣了下,然后慢慢说,“...真的?”声音隐隐带笑。
这句话可是日暮戈薇一直坚守的信念,容不得半点亵渎。于是她郑重地点点头,相当肯定的说:“真的。”
这时男子缓缓走出樱花茂密的遮盖,向她一笑。
“你好,我是蛮骨。野蛮的蛮,碎骨的骨......”
少女也温暖一笑,“你好,我是日暮戈薇。日光的日,暮色的暮,戈壁的戈,采薇的薇......”
***
一位妇人在一棵年代久远的樱花树前站定,即使她不再年轻,也能从她的眉目中看出她当年是何等的风姿动人。她伸出手缓缓抚摸着树虬杂的身躯,像是回味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一只强大的犬妖伴着旋风落在她的身旁,妇人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臂膀,道,“杀生丸,我们回去吧。小桦应该等急了,今天是他的生日呢,上次他还在抱怨为什么妈妈不陪他过生日。”那只犬妖点着头怜惜地抱起美丽的妇人,化作一束光团飞向远方。
***
冥界。
一座巨大的犬妖骨骼里,四处都是残存的骨骸,灰蒙蒙的天上有许多只剩骨头的大鸟在嘶鸣。在一个巨大的骨头残骸堆成的山丘上,一个架着威风大刀的素衣男子倚坐在上面,风轻轻抚过他如云的长发,他却不为所动地凝视着缠绕在其手掌的一根艳赤色丝带,轻轻摩挲。
许久,他仰头,用肩上的大刀劈开一片暗色的苍穹,天空便开始蔓延成一朵有一朵缤纷的繁花。
......
“你好,我是日暮戈薇。日光的日,暮色的暮,戈壁的戈,采薇的薇......”
繁花洒满了他的衣襟,抖落了满地的伤华。
——FIN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