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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思谐———陈白沙心学思想新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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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3-08-25 15:34回复
    陈白沙援诗学入儒学,通过做诗呈现其活泼自由的精神追求,吐露性情,以诗证
    道,自有风韵。他的本体之学讲究自我体悟,心与道俱,万理一心,鸢飞鱼跃。由于他是以诗
    呈心,以诗运思,因而不求言说,只讲情感体验和操存洒落。白沙心学讲究人生对宇宙万物的
    觉解,但不重视对规范的遵从。它是一种自我受用的精神哲学。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3-08-25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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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代的学术是以心学为主干的,而心学在明代又是以陈白沙为先驱的。黄宗羲曾经说过:“有明之学,至白沙始入精微。”(《明儒学案・白沙学案》)但是,由于陈白沙的思想颇有神秘色彩,不仅在明清两代研究不够,即使在现代也多被治史者忽视。其实,白沙是以诗人的资质投身学术的,他的论学著述本身并不多,研究他的学术思想必须结合品读他的诗作,透过其诗句方可窥视其心灵,进而探索其心学思路。

      陈白沙,本名陈献章,广东新会白沙里人,世称白沙先生。在从吴与弼问学之前,他在诗坛已有一定的影响。白沙不事著述,却颇有诗才和诗兴。他的诗句出于性情,自然真挚,直指本体,实为诗化的哲思。陈白沙的诗作是流溢自心底的诗句,他的吟诗即是做人。他的心学和他的诗学是相通的。其弟子湛若水尝言:“白沙先生无著作也,著作之意寓于诗也。是故道德之精,必于诗焉发之。”我们从他的诗作、诗论中可以略窥其心迹。
      白沙诗作大体分成三种类型:一是论学,借诗来阐发学理;二是证心,以诗句来吐露心迹;三是寄情,用诗作来表达情感。
      关于论学的诗作,其哲理性强,其诗味却很弱。如《答张内翰廷祥书》一诗中写道:
      古人弃糟粕,糟粕非真传。眇哉一勺水,积累成大川。亦有飞积累,源泉自涓涓。
      至无有至动,至近至神焉。发用兹不穷,缄藏极源泉。吾能握其机,何必窥陈编?学患不用心,用心滋牵缠。本虚形乃实,立本贵自然。戒慎与恐惧,斯言未云偏。后儒不省事,差失毫厘间。寄语了心人,素琴本无弦。
      诗中所言,大体敬畏戒惧之理,用心立本之意,表达了他以自然为宗的学术主张,也颇有继承绝学、发明新说之意。作为理论著述或许值得一读;但作为诗句便显得有些乏味,不值得称道。又如《天人之际》一诗,同样是以诗的形式论述哲理,貌似宋诗,有头巾之气。诗中写道: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3-08-25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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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人一理通,感应良可畏。千载陨石书,春秋所以示。客星范帝座,他夜因何事?谁谓匹夫微,而能动天地。
        这首诗中所阐述的道理,实在与汉代董仲舒的天人感应之论没有多少区别,而其中的“陨石”“、客星”“帝座”、之类,又确有“天谴”、“地感”之意,其实是一种落后的意识形态,不过是用诗句讲出来的罢了。这类论学之诗本来就是牛拉马套,不伦不类,难以引人入胜,在白沙的笔下,同样无法让人喜爱。当然,在陈白沙的诗作中,这类诗并不是主体,所占的比例也很小,更多的属于有意象、有情趣、有韵味的诗作。
        在现存的诗作中,其证心之诗颇有特色,值得一读。如《大流垂玉》一诗,颇有圣洁之境,玄秘奇巧,读来令人神往:
        大流无此奇,偶值银河倾。顾回银河流,免与世浊并。一洗日月光,再洗天地清。何止天地清,万世无甲兵。
        这是静中所得的无我之境,也是诗人所向往的清寂之所,其神秘,其玄远,其静谧,是现实生活中所不可见的,但却是诗人的内心追求。又如《梦作洗心诗》,颇有情韵:“一洗天地长,政教还先生。再洗日月光,长令照四方。洗之又日新,百世终堂堂。”
        这里把日月、天地、四方、百世、先王、政教相提并论,表明白沙心学之道行百世,以心相传的观念很强。这首诗以特有的审美意象表情达意,反复吟唱,以诗证心,其美妙之境让人在一唱三叹中回味联想,表现了陈白沙诗中有思的特点。
        有关寄情的诗作,在《陈献章集》中所占比例最大。诗人神追陶渊明,夜晤苏东坡,通过诗作表达自己旷达、洒落、伤时、感世的情怀。如《对菊》一诗,写的极为放达。
        渊明无钱不沽酒,九日菊花空在手。我今酒熟花正开,可惜重阳不再来。今日花开
        颜色好,昨日花开色枯槁。去年对酒人面红,今年对酒鬓成翁。人生百年会有终,好客莫放樽酹空。贫贱或可骄王公,胡乃束缚尘埃中,簪裾何者同牢笼。
        这里的菊花、美酒是为陶渊明而存在的。有了陶翁这样的前朝知己,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诗中所表达的是潇洒、旷达、淡泊、隐逸的魏晋情怀,是与菊为邻、与酒为伴、与鹤为伍的精神追求。虽然陶渊明早已离去,但是,陶翁的精神却在陈白沙的身上得到了发扬。又如《读东坡年谱》一诗,读书怀古,感事伤神,写的自然真挚,声情并茂,钦慕苏轼之情溢于言表。
        坡翁春秋六十六,脚债一生偿不足;黄州去后惠州来,无何又向儋州宿。瘴雨蛮风
        经几时,放归便就昆陵木。熙宁以下至元府,中间老稚围船哭。妇女仓皇吏卒欺,坡翁已就台官狱。平生几册箧中书,一一旁搜付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3-08-25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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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禄。西望眉山不知处,俯仰乾坤何局促!假令坡翁活百年,长领词官称玉局。气节文章古所难,先知孰与愚公谷?丈夫当自慎出处,何尔呶呶蒙毁辱!
          白沙一生钦佩苏轼的文章、才情、气节和涵养,认为其与唐代的韩、柳皆不可同日而语。诗中流露出的情感非常真挚,表达了一个后来者的钦慕之情,一个隐者的内心追求。将这些诗与《菊逸说》《素馨说》、等联系起来吟咏,更能体味其中的高洁、隐逸之气。
          值得注意的是,陈白沙热衷于做诗,一生也做了不少好诗,而于诗论却并不多言。遍翻文集,有限的几段弥足珍贵。《次王半山韵诗跋》中写道:
          做诗以雅健第一,忌俗与弱。予爱子美、后山等诗,盖喜其雅健也。若论道理,随人
          深浅,但须笔下发得精神,可一唱三叹,闻者便自鼓舞,方是到也。须将道理就自己性情上发出,不可作议论说去,离了诗之本体,便是宋头巾也。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3-08-25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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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汪提举》书信中写道:
            大抵论诗当论性情,论性情先论风韵,无风韵则无诗矣。今之言诗者异于是,篇章
            成即谓诗,风韵不知,甚可笑也。情性好,风韵自好,性情不真,亦难强说。
            《认真子诗集序》中写道:“诗之工,诗之衰也。言,心之声也。形交乎物,动乎中,喜怒生焉,于是乎形之声,或疾或徐,或洪或微,或为云飞,或为川驰。声之不一,情之变也,率吾情盎然出之,无所不适。”
            这些有关诗学的种种说法,大体上是说:诗需要有雅健之气,格调要清新雄健;诗的本体是尚性情,有了真性情才能有风韵;有了风韵,便有了真正的诗意,有了好诗;用诗作去阐述学理或者过于讲究诗作的文句修饰,都不利于真性情的自然流露,不能算是好诗。反复吟咏其诗,我们不难发现,那些真正成功的诗作体现了陈白沙对心灵本体的自我体验:质朴、玄远、静穆、俊朗;他的诗论则表达了其心学理论的审美精神:自然、真诚、淡泊、高古。

            陈白沙作为明朝初年一位有影响的心学家,不仅诗做得好,而且在心学学术上也独树一帜。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心学境界是自我体悟出来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学贵自得”,通过自我体悟所得的本体之学,是其他的学术所不能比拟的。在从吴与弼求学无所得而归后,白沙“杜门不出者数年”,专意体悟,通过静养之功求得学术之见,“静中养出端倪”。陈献章认为,道是世界的本体,天地万物只是本体的表现。他指出:
            道至大,天地亦至大,天地与若可相侔矣。然以天地而视道,则道为天地之本;以道
            视天地,则天地者太仓之一粟,沧海之一勺耳,曾足与道侔哉!天地之大不得与道侔,故至大者道而已。(《陈献章集・论前辈言铢视轩冕尘视金玉》)
            就存在而言,道是天地万物的全体;从内涵上说,道又是一切存在的根据。道是一种至大无外、至小无内的存在,它是一种本源意义上的存在,用传统的说法,道是体,其他一切都只是用,是道之本体的种种表现而已。如果陈白沙仅仅停留于这样的结论,那末这与先秦诸子的道论差别不大。问题在于,白沙又对道的规定提出了新的说法。他认为,道的规定就在于“诚”“诚”,是世界万物变化发展的必然性,是一种合规律、合目的的存在。《无后论》中的论述非常清楚。陈白沙写道:
            夫天地之大,万物之富,何以为之也?一诚所为也。盖有此诚,斯有此物,则有此
            物,必有此诚。则诚在人何所?具于一心耳。心之所有者此诚,而为天地者此诚也。天地之大,此诚且可为,而君子存之,则何万世之不足开哉!作俑之人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3-08-25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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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惑而丧其诚矣。夫既无其诚而何以有后邪?
              天地万物的形成、运动和变化,必然有其内在的根据。这个根据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一个“诚”字。有天地万物之诚,亦有天地之本———道之诚。诚总是表现在人的心中的。“诚在人何所?具于一心耳。心之所有者,此诚;而为天地者,此诚也。”(《陈献章集・无后论》)陈白沙把人之内心的道德意识与天地万物之理相等同,又把“诚”与“伪”相对应,认为“夫此心存则一,一则诚;不存则惑,惑则伪。所以开万世、丧邦家者不在多,诚伪之间而足耳。”(同上)不难看出,这里的“诚”不是别的,它与“伪”相对立,是人心之中的道德准则,是人之心灵对万物之理的体悟。所以,在陈白沙那里,天地之理虽然繁富,都可以存乎一心;万事万物虽然驳杂,也只是全在于我。“君子一心,万理完具,事物虽多,莫非在我,此身一到,精神具随。”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3-08-25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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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达到了对宇宙万物觉解的境界,天地万物与吾心便滚作一起,心物合一,天地者我之天地,万物者我之万物,此心便与道合一,无私无惧,充塞流行;尧舜的至德之业,曾点的沐足之娱,都化作了“浴沂舞雩”“鸢飞鱼跃”,;天地之道,为人之理,都在精神的愉悦之中实现了自我的呈现。这不是拘执索求所得的体味,也不是豁然贯通后的觉解,而是在对诗歌艺术的审美体验中方可达到的真正潇洒、浪漫而又真切的境界,是理智、意志、情感相融合的境界,是人生之真、善、美相统一的境界,是真正的智慧之境。皓首穷经的儒生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经邦济世的仕宦无法达到这种境界,离群索居的隐者也无法达到这样的境界,只有自信自乐的诗人才有可能进入这样的精神境界。还是海德格尔说得好:“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还乡使故土成为亲近本源之处。”诗人不仅用诗作呈现真理,而且能用诗的意境建构精神的家园,使人们能在尘世的忙碌之中不会忘记自己的精神故乡,不会丧失自己的生命本体。陈献章走过了时时兢兢业业的儒生之旅,谢绝了日日临深履薄的仕宦之途,他返归乡里,“或浩歌长林,或孤啸绝岛,或弄艇投竿于溪涯海曲”,吟风弄月,每有佳句,便乘兴而归。陈白沙这种诗意地安居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与社会人生有距离而又不隔膜,浪迹于江湖之上,优游于日用之中,从而不仅能于“静中养出端倪”,获得自然洒落的体悟来,而且能行事从心所欲而不越矩,于日常生活之中成就自己的圣贤人格。然而,“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这种心与道俱、鸢飞鱼跃的境界,陈白沙只是于诗作中加以吐露,并没有能真正用明白的文字道出,以致刘宗周、黄宗羲等虽深感其高妙精微,却又是“心可得而拟,口不可得而言”(刘宗周语),无法把握其精髓。在今天看来,陈白沙这种情感与价值的统一论,实际上是一种关于生命意义的本体论,自有其特殊的意味,却难以用语言诉说。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3-08-25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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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花正开时,严霜满中野。从来少人知,谁是陶潜者。碧玉岁将穷,端居酒堪把。南山对面时,不取亦不舍。(《寒菊》)
                  风雨坐前楹,关关双鸟鸣。正当落花处,更作送春声。大化归无极,斯人乐久生。不知川上水,东逝几时停!(《雨坐》)
                  这些诗句质朴无华,情感含而不露,心静若水,人淡如菊,自然,舒展,自由,深邃,生命的情怀。是如此天真、浪漫、旷达、淡泊,诗的意境可以品味,人的境界可以意会,似陶渊明,又似周敦颐,一草一木,无不生机勃勃;一沙一石,无不含情默默,富有生命的意趣。其三,白沙治学由静而入,而以洒落为指归。他这里强调的静是虚静澄明之静,而不是寂静无为之静。按照陈白沙的说法,就是养成“无所累”之心。他说:“人心上容一物不得,才著一物,则有碍。且如功业要做,固是美事,若心心念念只在功业上,此心便不广大,便是有累之心,廓然若无,感而反应,不感则不应。又不特圣贤如此,人心本来体段皆一段,只要养之以静,理自大开。(《明儒学案・与谢元吉》)”。静心是为学为人的起始,达到人生的至高境界才是目的。目的不是别的,只是要养成无累无碍的虚静澄明之心,这才是成圣成贤的关键所在。所以,白沙一再强调要“鸢飞鱼跃”,其终极的目标便是达到“操存洒落”。进入“操存洒落”的澄明之境,并不是行为无所顾忌,而是行事自然流转,从心所欲而不越矩;本于自然之道,悟得生命精神的义理;此心长存空灵,与天地之理合二为一。在日常生活之中有气象而无做作,忘我无私而与道为一。这是经过陈白沙长达!"余年的体悟修行,含咏把玩,方才达到的澄明之境。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3-08-25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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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四,白沙心学言诗理而疏伦理,重自觉而轻规范。虽然陈白沙也说过要讲究名节气象,反对“弃礼从俗”,但是,作为一位诗人,他是以艺术家的眼界去打量生活的,他更加讲究的是自然之乐、人生之乐,提倡的是“天地与顺,日月与明”,追求的是“自家真乐如天地,傍柳随花也属疑”。因而陈白沙的学术重点在于觉解宇宙与人生,不在于克服人欲,皈依天理。这是强调自我受用的精神哲学。它不仅与朱子之学大相径庭,而且与王阳明的“致良知”之说也颇异其趣。在今天的西方社会,流行种种生命哲学和心灵哲学,用于医治现代人的精神疾病,这些关于人生的哲学与白沙心学有某种相类似之处。事实上,社会发展到了今天,物质的财富虽然有了极大的增长,解救人性与觉解人心的任务,至今仍颇为繁重。
                    然而,在实际的生活中,人性的自觉固然十分重要,社会的规范同样不可或缺,在人的欲望急剧膨胀的现时代,离开了合理的社会规范,人心的衰败和人性的堕落几乎是必然的。而且,随着时代的变迁,有心去觉解天地、成圣成贤者寥寥无几;相反,享受人生、及时行乐,几乎已经成为公众的共同追求。由是观之,作为后学者,我们感到,白沙之学过于强调做人的洒落,很少讲究处世的合乎规范性,这固然与他所处的时代环境密切相关,也对明代的思想解放和学术进步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以我们今天所处时代的特有世风而论,不去重视建立和遵守合理的社会规范,实与匡正时弊无大益也。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3-08-25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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