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当、当、当——”
壁钟敲响11下，宣告着一场盛宴的开始。
桌前低着头的人微微动了动。
最后一下钟声湮灭在空旷的房间里，一切归于沉寂。
片刻后，一心沉浸进书中世界的工藤抬起头，瞄了一眼钟。
11:07。
合上手中的书，工藤手指轻抚过封面上鎏金的字体。
所谓的“上流社会精英必修书”，也不过如此。
如果说读读这样的书就可以成为精英的话，那这个社会，还真是令人失望。
眼睛不自觉地扫向书柜，他可以想象那里面放着的真正的“必修书”。
——每一本他都抚摸过千百遍。
伸手拿过便签，最后确定了一下行程。
11:30，白马探有约。
白马家族是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老家族，即使是在在贵族中，也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们是守护荣耀的战士，誓死捍卫家族的尊严，家徽上的白鹰是最好的见证。
就算是王室成员，也不能不给这个家族几分薄面。
为了抽出时间，他特别推掉了不少邀约。
甚至是即将回到大阪的好友服部，他也未能去送别。
放下便签，工藤轻轻揉了揉眉心。
拾起早就准备好的邀请函，对着阳光细看。
封面鎏金的字体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翻开，数行英文被主人勾勒得漂亮至极，签名末尾微微上挑的“a”，似乎可以使人看到那个正襟危坐的男子，正握着一支鹅毛笔，在纸上写下如他一般优雅的字体。
邀请函右上角，醒目的白鹰滑翔于空，似乎正俯瞰着人若蝼蚁般，在尘世中挣扎。
如果说被服部看到这的话，应该又会被说是奢华无度了吧。
又想起来了，特别去和服部平次说明不能去送他的时候，那人的脸色。
“什么？白马探？你为什么不拒绝他？”
他是这么说的。
自然，他也知道，这个问题，是不会有答案的。
白马视工藤为劲敌之一，就算是作为对于对手的尊重，他也是一定会去的。
即使并不知道他有何意图。
手握紧了些，面前烫金的邀请函似乎要燃烧起来一般。
“11：29：48，稍微有些不够准时，阁下。”
男子端坐在桌前，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波澜，手指有序地轻敲桌面。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斜斜地照进这一方险被忽略的角落，他浅茶色的发泛着淡淡的光华，几缕金色撒落在他红棕色的眼瞳里，若隐若现。不甚明亮的咖啡馆，似乎都因着他而光亮起来。
他的面前，放着一杯咖啡。
白雾袅袅，腾起一阵迷蒙，镀金的白瓷杯，棕色的笔触勾勒着不甚清晰的背景，有些模糊的花纹，不知是怎样雕镂而出。细细端详，似乎是一只鹰的样子。
那是白马探，白马家族的少爷，未来的家主。
他几乎满足了白马家族全部的要求。
温文尔雅，恪守礼仪。
只是不知为何，他对于时间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他总是随身携带有一枚怀表，据说时间可以精确到近乎零误差。
因此，如果说白马探约你，那么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迟到。
当然，还有他那对于艺术天生的敏锐……
提到艺术，工藤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服部对于白马探的一段评价来。
“所谓艺术，就是一群人，围着一件原本普普通通的事物，然后拼命地美化，美化，再美化，直到把它美化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就大功告成。
“同一样东西，在我们眼里是垃圾，在艺术家眼里，那就是珍宝，是神赐的。
“而白马探，就是这种人的典型。
“怕是在他眼里，就算是冲马桶，也是优雅高贵的。”
由于白马探曾对他做出过“冲动而鲁莽，空有一腔热血，完全不仔细”的评价，服部对于他始终没有什么好印象。
这也不能怪他。
“我想我还是没有迟到的，先生。”
工藤在白马探对面坐下，不似一般人那样战战兢兢，他显得毫不畏惧。
一个人，总是要有自己的骄傲的。
不管对面坐着的，是白马探，亦或是别的什么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份特别，大概白马也不会把他视作一定要打败的对手之一吧。
“你还是一样。”
白马探似乎是笑了，他轻轻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
“听说你最近遇到了麻烦？一场大火销毁了所有的证据，你们追踪很久的罪犯现在完全逍遥法外了？”
“是的。不过没关系，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将他送进监牢。”
提到案件，工藤明显就进入了另一个状态。
认真，专注，自信。
“我还听说，你找到了所谓的‘怪盗基德’，请求帮助了？”
听上去似乎是淡淡的语气，但是与白马打交道多年，工藤明白他此刻是有些不同的。
“是的，怪盗基德，相当著名的情报员，私下里有人称呼其为‘秘密掌控者’，盗取情报的好手。我的确是找了他。”
工藤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相信白马探不会泄露这个消息。
“那么，你答应了什么作为交换条件？我记得他是很挑剔的。”
白马探放下茶杯，微低下头，工藤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祖上流传下来的蓝宝石。”
提到这个，工藤脸上现出些许惋惜的神色来。
不过也仅仅只是惋惜而已，为了坚持的东西，稍微付出一些，并没有什么。
“传家宝？那的确是很吸引人。”白马探伸手，轻轻抚摸着白色的咖啡杯，“那么，你知道怪盗基德所谓的代价，为什么一般都是宝石吗？”
“不知道。”
工藤很实诚，他隐隐有预感，白马探想要告诉他些什么。
“那么，想知道吗？”
白马探的手微微一顿，很快舒展开来。
“愿闻其详。”
工藤自然是乐意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果说可以更了解怪盗基德一点，那么也许可以在稍微占点优势。
“怪盗基德，他们家，和我们家，是世交。
“不要显得如此惊讶，工藤，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怪盗基德，他的父亲，也是骑士，同时，还是业余的魔术师。年轻的时候，他们几个都是热血沸腾的青年，一起打拼，最后，自然是成功的。
“当然，几乎所有关于他的父亲的事迹，我都是听家父说的。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父亲突然就逝世了，听说是因为一场爆炸。
“而后，我就认识了怪盗基德。
“一开始是作为对手的，只是后来，似乎又多了些朋友的意味。
“父亲介绍我和他认识的时候，我是很惊讶的。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因为父亲的原因，我不再追缉他，甚至再后来，我发觉父亲一直有意庇护着他。
“‘老友的儿子，也没有做错事情，我当然是要帮他一把的。’
“他是这样说的。
“至于怪盗基德为什么一直只要求宝石这一点，是因为他的父亲留给他的线索中，提到有一枚宝石，说是找到宝石，就可以找到希望。
“他把那颗宝石称呼为‘潘多拉’。”
工藤静静地听着，脸上不自觉地现出几分惊讶。
“那么，是想要我做些什么呢？”
工藤的头脑还是清楚的，他明白，白马探告诉他的这些，绝对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父亲希望能帮助怪盗基德。他是两面派，活得很辛苦，偏又拒绝所有人的帮助，说要自己来，父亲完全没辙。因此，我希望你可以改变这一切。他过几天会联系你，你想想办法帮他。”
白马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封信函。
“如果说你答应，那么白马家族的私人图书馆从今天起将向你开放。这里面是一封信和家徽，以此为据。同时事成之后，你将得到我的一个允诺，我可以为你实现一个不超乎道德人伦的愿望。”
他将东西放到桌上，剔透的阳光下，做工考究的家徽亮得刺眼。
先不说白马探的一个允诺，光是私人图书馆，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在那里你可以找到几个世纪前的经典之作，市面上已经难觅踪迹的珍贵书籍，甚至是名家的手稿。
如果说市图书馆是知识的殿堂，那么，白马家族的私人图书馆就是圣地一般的存在。
只不过……
“为什么你认为我可以做到？”
“因为，怪盗基德去见你的时候，并没有变装。或许，你对于他来说，是特别的。”
一时沉默。
风越过雕花的窗户，在咖啡馆里盘桓。家徽上的鹰闪烁着冷冷的银色，琥珀色的眼睛似乎能望进世人的内心。
“我答应你。”工藤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只是不一定能成功。”
“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你尝试一下。既然你答应了，那么，从现在起，你就可以去往家族图书馆，并且拥有和我一样的权限。”白马探将信函连同上面的家徽一起推到工藤的面前，“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伸手拿起家徽，真实的触感，有些许沉重。
将东西放进贴身的口袋，工藤起身。
“我该走了，再会。”
“再会，愿上帝与你同在。”
白马探伸手，与工藤交握，随后松开。
待工藤走远，他转向身旁一位侍从打扮，始终默默站着的人。
“回去禀告父亲，他希望我做的我已经完成，也请他兑现他的承诺。”
已经走到门边的工藤脚步一顿，旋即恢复，推门，离开了咖啡馆。
空气里似乎飘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走出咖啡馆外，工藤隔着玻璃，最后望向白马探的方向。
那人依旧静坐在那里，面色如常，和来时一般，手指轻敲着桌面。
他胸前的白鹰似乎振翅欲飞。
2楼2013-08-29 16:30
2楼2013-08-29 16: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