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 B
晚上九点,古城的市中心仍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夜晚其实到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但对于偏僻的半郊区来说,这已经是睡觉的时间了,大多数楼里的灯都尽数熄灭,就留给夜色一片暗黑的影子。周围树影繁密,树下偶有行人路过。
傍晚的时候楚生和老龚说他要去找苏醒,他肯定是去买衣服去了或是买别的什么,楚生带着笑意调侃说那孩子过个生日还是要臭美的。
老龚叫他不要去,楚生说我去一下就回来不会耽误的,他要是先来了你就短信我。
然后楚生就离开了欢唱。
但是楚生在晚上九点的时候还是没有找到苏醒,手机里也没有龚格尔的短信。
他一个人带着墨镜在夜晚的古城郊外游走,像个幽灵一般。脚步细细密密的覆盖过了古城苍老的地面,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从一个路口到另一个路口。他突然发现他陈楚生也是个死心眼的人,他怎么就该死的不愿意相信理智上推断出来的任何结果。
他走过已经关门的食杂店的时候,就会忍不住要想苏醒他小时候是不是也曾经穿着吱吱作响的小鞋子给妈妈打酱油。
他走过门面油腻的小餐馆的时候,就会忍不住要想苏醒他小时候是不是也曾央求爸爸带他来吃泡馍。
他走过那一排排行道树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苏醒那小子小时候是不是也曾因为淘气爬上这些树然后晚归挨了打。
陈楚生走得脚都麻木了,居然还时不时浮现出笑容。
苏醒他说过生哥你笑起来好看得都让你的花生朋友们迷死了。
楚生突然想,苏醒我要是一直只对你笑你可不可以赶快出现。
晚上九点半,本该是一天欢唱中最热闹的时候。
今天他们是来给一个叫苏醒的小子过生日的。
很多人来这里就是为了等着出现在这里的当红新人们。签个名,合个影,或是只要能看一眼偶像的背影,再不行就干脆来感受一下星光熠熠的气氛也是好的。看看他们下了那个流光溢彩的舞台,走到平凡人的生活中,是不是也跟我们大家都一样。
他们聚集在门口,走廊里,其他的包厢里,等着偶像的擦肩而过。
光影迷离的走廊里有一个带褐色墨镜的人快速穿过人群,一身淡色的T恤,头发被风扫乱了,而且明显可以感觉到他面色凝重。
如果他们仔细辨认,会发现这个人是在舞台上声如天籁的陈楚生。
谁也知道楚生一贯淡定,人前他少有匆匆的步履,少有有紧张的神色,他只是把丝丝缕缕变幻无限的情感,用飞舞的在吉他上的手和撩人的嗓音通过演奏和歌唱展现出来。但他对中文歌情感方面的操纵,是连一向严苛的评委也要不住赞美的。在一年的比赛和巡演中,有人叫他“声音的天使”,也有人叫他“感情的魔法师”,他唱歌时那略微斜起的肩和轻轻挑动的眉眼,能在不知不觉中把人带入幻境。
但今天谁也没有认出他来,就算认出了这是楚生的打扮楚生的轮廊也不敢确信。
见过憔悴的楚生,疲惫的楚生,但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神情慌乱不知所措的陈楚生。
楚生几分钟前刚接到冠宇的短信,大意是说苏醒这个时候已经在去澳大利亚培训的飞机上了你赶快回来。有人宣布这个消息时,大家意料之中的是一片惊愕,只有龚格尔好象已经半倚在沙发上睡着了。消息迅速蔓延开来。门口的醒目们又是一片哗然,筋疲力尽的她们掩不住失望透顶的神情。个别性子急的开始大声质问组织者。有一个小女生尖着嗓子喊我不做醒目了,当即扔了苏醒的海报要走。
场面渐渐变得有些不可控制。
就在这时,门口慢慢走出来一个人,穿着淡色T恤,脸色平静,脚步镇定,刚才那个慌乱失措的陈楚生转眼不见。他走到醒目会长那儿,轻轻地说,喇叭借我一下可以吗。
岁数不大,脸色苍白的女孩子看着身旁说话的人,灯光从欢唱的大厅里照出来,在夜色中四散,薄薄的光罩着楚生的淡色衣服与温和的脸,她竟以为夜色中忽然出现了天使。
楚生拿着喇叭站到大厅门口的台阶上。
他对着乱做一团的醒目们开始说话,他的声音很快让她们安静下来。
呃,喜欢苏醒的朋友们,今天,呃,苏醒,过生日,二十四岁的生日。大家都是来庆祝的,我知道大家有的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真的都很不容易。可是,他的经纪公司临时提前了他去澳洲训练的计划,这样,我们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所以,我代苏醒,呃,和大家,道歉了。
我知道你们都很累了,苏醒,呃,他平常也和你们说不要弄的太累,对,
你们都赶快回家,一定要,这样,注意安全。记住,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真的,对不起,朋友们。
女孩子们仰着头看着光影里的楚生,他明显很累了,头发散乱,声音也压抑着深深的疲惫。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却明显地让人感觉到一种信任感和亲切感。不似平常的淡定出尘,他清瘦的身影嵌在这古城的夜色中,在这高不过半米的台阶上,却显得如此坚定勇敢。
他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台阶下,居然有醒目带头鼓起掌来。月亮从云层里露出来,月光皎洁明亮。
她们一起喊起了口号,苏醒闪亮无比,家乡醒目爱你!苏醒闪亮无比,家乡醒目爱你!苏醒闪亮无比,家乡醒目爱你…
陈楚生就一直站在台阶上,昂着头,抿着嘴,看着远处的天空,等她们几乎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