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流月听殇—— 见了懂了,并不代表你能背负
尘埃落定,棋局收官。流月城一行早已经无可避免。
他们所见的,所知道的,是流月城与心魔合作,于广州等地变本加厉的疯狂投入矩木枝,妄图将整个神州大地变成人间炼狱。乐无异等人所以要继续向前,是为了结束所有的一切,为了不再让流月城以矩木枝下界害人。
这是继承了谢衣的道的乐无异所必须去阻止的,何况,他们手里的昭明剑心,是能够破坏伏羲结界的重要利器。
然而当他们来到流月城,却发现,这个万恶之源中,却远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的景象。反而充满了悲哀的死意。到处是凋零的生命,坍圮的城市,空荡荡的街道。
这里是一座末日之城。
原来,他们竟是如此可怜。
然而,他们会被浊气所伤,他们活的很可怜,难道这就能成为践踏生命,危害他人的理由吗?
生命是那样宝贵,他们怎能够将旁人的性命,就看得如蝼蚁一般,将伤害别人当做理所当然?
乐无异并不知道五色神血燃尽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沈夜等人并非他所想的,没有对生灵的丝毫怜悯,并对自己的罪孽视作理所当然。
在乐无异看来,他是在做一件无比正确,理直气壮的事情,至少,直到遇到华月之前,他都是这样认为。
可是,阻止他们前进的华月,却教他们为难起来,在这个女人的身上,他看不到丝毫的恶意,即使她守护的是一个恶魔,可她本身却不过是一个为爱挣扎的可怜女人。
【华月:好和坏、善和恶,本就不像你们以为的那样泾渭分明。
华月:归根结底,我们只不过是想活下去。而活下去何错之有?
乐无异:……小时候,我偷看老爹的书,其中有一句话,我至今都还记得。
乐无异:那句话是……“众生虽苦,还望诸恶莫作”。】
他试图让她理解,生命是宝贵的,无论是以一个怎样值得怜悯的理由,犯罪都是一种犯罪。然而,关于流月城的一切其实是一场关于道德与生存的弘大哲辩,其本质,远远不及他想象的简单。
乐无异虽然一再未能触碰到流月城的问题核心,然而杀死华月却让他感觉到了价值的另一种悖论。
百善不能掩一恶,百恶仍不能弃一善。可如果两种不同的立场发生激烈的碰撞,注定有所伤亡的时候,他以百善为前提去行使一恶,是不是就能够将这种行为视为正当化?
为了贯彻他所认定的善,就可以无视甚至伤害他人吗?
看一看昔日之灵虚道人,一念成魔,屠戮妖类,他所行之事可为正义?百善为前提便去行恶似乎并不可以。可是在操作上,其实又难以完成。
乐无异不能够不杀华月,否则华月会杀死他的同伴,并使得他无法阻止流月城祸害下界之人。然而杀人是一种恶业,乐无异同样不能违背身为偃师应对生命的尊重,违背他的光明正道。这陷入了一个死结。
乐无异矛盾重重的心情下,在这个时候去见沈夜,被沈夜步步紧逼,说出【我与你并没有不同】这句话,其实是陷入这场价值观矛盾中的一种无奈和清醒。
【乐无异:就算再有什么理由,杀人就是杀人……人只能活一次,夺走别人的生命,本身就是莫大的罪过……
沈夜:…………
乐无异:可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能让你们再去害人,更不能让你伤害我的同伴……】
乐无异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不过这世间的许多事,其实都未必能有一个答案。
灵虚为人类而残虐妖邪,甚至有违人道,是对是错?
乐无异出于人性对生命的慈悲拯救妖怪,惩罚灵虚,也许终害江陵百姓为妖魔所扰,是对是错?
浑邪王为捐毒子民与魔交易,失去一切,甚至害死双亲害死挚爱,是对是错?
浑邪王为守护挚爱,却害捐毒最终灭亡,是对是错?
人总是循着所谓的道而行,却常有人在道的路途中困于一个个永无法解答的死循环之中。
世事总有遗憾,一舍一得,一生一灭,残酷得不容分说。而能够心怀慈悯的依照心愿去尽力而为,已是上天给予行道者最大的慈悲。
而乐无异从不知世事艰险,不知生死可畏,只一心听天由命的少年,渐渐了解离合,懂得生死,明悟本心,再知晓世间有比生命更重之事,最后于流月城明白行道路途中的艰难与背负。
这份不断成长,着实教人更唏嘘。
然而,尽管我们一再被一个又一个困惑所为难,陷入一场又一场不可解的悖论,一次又一次无法做出最合理的选择,虽然世事皆不能尽善尽美,人们的愿望又都何其类似,何其简单?
【乐无异: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希望能让人们不必再下地劳作,不必为了一点小事,一步步走完漫漫长路……
乐无异:而那些节省下来的时间,就用来唱歌跳舞,或者坐在河边,看着发光的虫子飞来飞去……那个时代多么好……】
既然遗憾常在,那便在有限的光阴中,一如斯人所言,只问无愧于心,但求玩得尽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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