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营再续13.09.23】[纳兰版]敌营三——碧血丹心

不客气先搬过来，潜水的出来冒泡吧，这个值得看。据说已经有人将其推荐给强视的编辑。
http://tieba.baidu.com/p/2359260635?pn=1 作者：纳兰香未央
直接加精了，你们不会后悔的。

第一章 重逢

京沪守备师大楼的前厅，阎蓉蓉碰到了丛丽。
“丛姐！”她亲热地叫了一声，随即醒悟：“哦，应该叫丛处长！”
丛丽笑了笑：“叫什么都一样！”她看了看阎蓉蓉：“怎么样，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你在那边还好吗？”
阎蓉蓉笑着点头：“很好！何站长对我很照顾的。”
丛丽笑道：“我就知道一定会这样。当初他让我推荐人给他，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除了你的业务能力突出外，还有一个原因。你知道的，方泽亮副官曾是何站长最器重的亲信，他的牺牲让何站长痛苦了很长的时间，你毕竟是方副官曾经的恋人，我想，何站长会另眼相看，重用你的。”
听她提起了方泽亮，阎蓉蓉不仅有些黯然，她低下了头。
丛丽见她难过，忙扯开话题，笑着说：“对了，有意思的是，我这个决定让何少将满意了，就得罪了江少将了！咱们的老上级一回来，就问起你的下落，听说你过那边去了，脸色都不好看呢。”
阎蓉蓉笑着：“江站长是个念旧的 人啊！”
丛丽忙笑着提醒：“你怎么叫我无所谓，怎么叫他可要注意呢！他现在早已不是当年军令部上海站的谍报站长了，如今已是京沪守备师的少将师长了！”
阎蓉蓉点头：“我们已经见过面了，这个就是他刚才落在我们站长那里的东西，我专门来送还给他的。我先上去了！”她挥了挥手中的打火机，笑着和丛丽告别，上楼去了。
“师长去见何站长了？”丛丽疑惑地沉思着。
副官许若飞将阎蓉蓉带进了江波的办公室。
阎蓉蓉敬礼：“江师长！”
刚刚回到办公室的江波正在看一份文件，他抬头看到阎蓉蓉，笑着点了点头。
副官带上门出去了。
阎蓉蓉看到门关上了，笑着来到江波的办公桌前。
江波忙起身，热情地上前握住阎蓉蓉的手:“蓉蓉同志！你怎么来了！”
阎蓉蓉笑着拿出打火机，递给江波：“给你送这个来了！大表哥，我们好想你啊！”
听到她叫出自己在党内的代号，江波感慨万千：“你好，小姨妹！我也很想你们！没想到，我们今天又能再次并肩战斗在一起了！”
阎蓉蓉笑着：“我如今接受姚刚处长的领导，他以前是你的副官，如今是我的联系人。”
江波点头：“看到你们都成长起来了，我真高兴啊！听说丛丽把你调到何昆那里，我开始很担心。军统组织严密，形势很复杂，我实在怕你应付不过。后来记起泽亮来，想到他曾是何昆最心爱的副官，直到牺牲都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我就放了点心。我是了解何昆，我这个黄埔的老同学的，他的心底不坏，而且还比较义气念旧，看在泽亮的面子上，会照顾你的，这样，你就多了重掩护身份，更安全一些。但是，我没想到他会让你做了他的秘书，这个位置涉及机密很多，有利于你开展工作，但是风险性很大，你要处处当心！”
又一次听到提起方泽亮，自己牺牲了的恋人，阎蓉蓉有些沉重：“我明白。这次算是歪打正着，我在这个位置，可能用处更大一些。就算是为了亮子，我也要坚持下去！”她的眼睛里已经涌上了泪花。
江波深深地望着她，方泽亮年轻英俊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何尝不心痛那个他最欣赏、最亲密的部下和助手！当年他安排他潜伏在何昆的身边，为组织送出了大量的情报，最后为了统一战线，联合抗日，为掩护自己的国民党上司牺牲了。
他叹了口气：“一晃泽亮都牺牲7、8年了，这次回来，我一定要去他的坟前看看！”
阎蓉蓉悄悄抹去了泪花：“作为牺牲的国军军官，他被埋在了他们的公墓中。何昆认为亮子是为了救他而死的，会经常去祭奠他。我每次和他一起去看亮子，都会在心中默念，我是代表咱们，咱们的组织和同志去看他的！”
江波沉重地点头：“是的，现在还不行，等到胜利的那一天，我们要用我们的方式，去祭奠我们自己的英雄！”
阎蓉蓉笑着点头，随即转移话题：“何昆让我给你带话，说要定个时间和地点，一起研究救人方案。我在想，一定是救大表姐吧！”
江波默然，片刻望着阎蓉蓉：“你最近要密切注意何昆的动向，有关救人计划，最好第一时间通知我。不过，我这里，你最好少来，可以通过童玲或者姚刚他们传递消息。而且，一定要注意防着丛丽，她可是老牌特工了！”
阎蓉蓉郑重地点了点头。
副官许若飞进来，附在江波耳边说了句：“老家的人到了！”
江波兴奋地点头：“你马上带他进来！”他看了看阎蓉蓉，阎蓉蓉会意地告辞了。

第二章 父女

梅果神色有些凝重：“这一路上，我都在想我和何昆爸爸的关系问题，我和他生活在一起了6年，说实话，他给了我很多的父爱，其实我也明白，有些事情他是无意识地做的，甚至是心底的善念所为，但是，毕竟让我看出来，他......其实不是一个坏人......
“因为童年的不愉快记忆，我曾经一直很抵触他，排斥他，无论他怎样和颜悦色地讨好我，照顾我，我都对他冷颜相对，可是我发现，他真的是像一个父亲那样爱护我，将就我......我在日本人开的那个内山完全小学读书，他经常派他的副官方泽亮叔叔给我送东西，有一天，方叔叔告诉我，说你爸爸被日本人抓走了，可能有一段时间你见不到他了，我突然心里感到很难过，原来，我对他也会有这种微妙的感情在......”
梅果回忆着，大眼睛里似乎氤氲着一股水汽：“后来，他从日本人的监狱被放出来，遍体鳞伤地躺在医院中，我去看他，我捧起他因为受酷刑而伤痕班班的的手，对他说，我以后要去杀日本人，杀一切折磨过你的日本人！他突然哭了，抱着我放声大哭......后来，方叔叔告诉我，在日本人的监狱里，他受尽折磨都没有掉一滴泪...... ”
江波默默看着女儿，眉头微微皱起，听着她深情地讲述着。
梅果长吸了一口气，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看着江波的脸，有些迟疑地说：“我一直在想，也许，他终究不是一个坏人......我们可不可以利用这一点，争取策反他......”
“梅果！”江波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吓了梅果一跳，也几乎吓了他自己一跳。他不禁暗暗自责自己有些失态。
江波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意甚至是嫉妒女儿对何昆这种父女情分的描述，而是从心底升起一阵恐惧感，一种老练的地工人员心中潜伏的极度直觉带来的恐惧感！
该怎样和眼前毕竟年轻单纯的女儿说清楚呢？江波微微蹙眉。
片刻的静默，似乎空气都停滞了，父女俩默默无语相对。
江波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走到女儿身边，将手放在女儿肩上，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到：“你太不了解何昆了！这不是好人坏人的问题！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又所谓各为其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自己坚持的东西！何昆和我打了几十年交道，他的执着，他对他的组织的尽职尽责，甚至可以说是偏执，实在非你所想象的到的！况且......”
他双手扶住女儿的肩膀：“作为一个优秀的特工，是要把自己的情感和私念完全抛开的，如果你不明白这一点，你将会一败涂地，甚至失去生命！如果一个特工完全沉溺在儿女私情里面，她的下场注定会十分悲惨的！
而且，你尤其想象不到，处于两个阵营的人，一旦动了感情，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怎样一个痛苦的情形！”
说到这里，滕玉莲、罗茂莉的面容瞬间浮上江波的脑海里，他甩了甩头，像要甩掉这些悲伤的记忆一般，他担心地望向女儿：“说实话，梅果，你刚才这番话，让我很担心！我甚至考虑，你这样的情绪，是否适合这次的任务？”
他悲伤长叹一声，仰望着屋顶，闭上了双眸。
梅果被他的神情吓到了，但是瞬间她理解了父亲，关于父亲一路走来的历程，母亲康瑛给她讲了很多。她紧紧抓住父亲的手，脸上换上严肃认真的神色，几乎是在向父亲保证着：“爸！这只是我的一点小见识啊，您别担心，我记住您的话了，我会把握好自己的！请相信您的女儿！”
江波深深望着女儿年轻的面容，暗暗叹了口气：“关于这件事情，我以后还会再和你谈！我先安排你住下吧。”他起身拿起电话：“请童科长来一下！”
几分钟后，电讯科长童玲进来。
“童玲阿姨！”梅果甜甜地叫她。
“你是......啊，梅果！”童玲兴奋地上前搂住她：“你怎么来了？你妈妈，大表嫂她好吗？”
梅果望望一旁的江波，低下头：“她已经牺牲了！”
“啊？！”童玲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偷偷看了看江波的脸色，将梅果紧紧搂住。
江波叹口气：“别的事情以后再详谈，童玲，你先安排梅果住下来，这两天再带她四处走走，熟悉一下情况。还有，”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沓钱递给童玲：“再陪她买一些衣服和女孩子需要的东西吧”
童玲点头，搂着梅果，准备走。
梅果看着江波：“表叔，我先去了？”
江波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江波又叫住童玲：“你叫许副官进来，再顺便请丛处长到我这里来一趟
。”
许副官进来。江波吩咐：“给阎蓉蓉打个电话，就说约何昆站长明晚见面。”
第二天上午，上海龙华墓园。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墓园门口，江波和丛丽走了下来。
两人今天都没有穿军装。江波穿着一件黑色的皮猎装，马裤皮靴，丛丽也是她平日里喜欢的中性打扮，西服长靴，两人都戴着墨镜。丛丽手中捧着一束白色的菊花。
他们穿过长长的墓道，来到柳春桃的墓前。
江波从丛丽手中接过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
他看到墓碑上面有些尘土，掏出手绢，细心地擦拭了一遍。
丛丽默默看着他的举动，微微点头：“春桃如果知道长官您还这样惦记她，也算死而瞑目了！”
江波望着墓碑上镌刻的柳春桃的照片，看着那张他熟悉的年轻温存的笑脸，沉默不语。
丛丽絮叨着：“那年您离开上海以后，我就把她迁到这里了，后来，我父亲，她母亲过世，都安葬在这里了，也算一家人团聚了吧。我们异母兄弟姐妹众多，春桃是和我最亲的。没想到，她是最小的一个，却最先走 ......”
江波默默站着，他没听到丛丽的念叨，他的思绪已飞回8年前的那个下午，在上海郊外的一个渡口，重伤昏迷的他躺在担架上，日本飞机在轰炸，柳春桃飞身扑到他的身上，用瘦弱的身体为他挡住了敌机飞射的子弹，从昏迷中被惊醒的他，只看到春桃的血，流在了他的身上。从那时起，江波就患上了头疼病，每当听到飞机的轰鸣，他的头就会不由控制地疼。
此刻，在春桃墓前，他又隐隐感觉头疼发作了。
丛丽侧眼看江波，突然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还有一些虚汗在额头闪现，不由担心地问：“师座，您.....不舒服吗？”
江波摇摇头。他掏出那个打火机，放在春桃墓前。
他在心中默念：“春桃，你还记得你送给我的那个打火机吗？上次为了给你报仇，在摧毁日军虹桥机场时候，已经永远留在那里了。这个，是我在昆明时候发现的，和那个一模一样的，我就买下来了，它会永远伴在我身边......”
他拾起了打火机，放在口袋中，转身离开。
回到京沪守备师师部大楼前，江波和丛丽刚下车，就碰到也从外边回来的童玲和梅果，两人手中提了不少包装袋。
“表叔！”梅果笑着向江波跑来，举着袋子：“童玲阿姨带我买了好几件衣服呢，我原本说不要的呢。”
江波摘下墨镜，梅果看着他：“您的脸色怎么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江波摇头，对她笑了笑，指指丛丽，给二人介绍：“这是情报处丛丽处长，这个是我的外甥女梅果，才从重庆过来。”
梅果笑着招呼：“丛处长好！”
丛丽笑看梅果：“我们以前见过面的啊！在何站长那里。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梅果越来越漂亮了！只是，这个称呼......你叫童科长为阿姨，怎么叫我处长呢？太生分了吧？”
梅果有点害羞地望着她，又看看江波。
江波有点疲惫地摇了摇头，扳起脸，语气生硬地：“工作场合，以后别叔叔阿姨的，都叫职务称呼吧！包括对我！”他转身进了大楼。
丛丽、童玲相对吐了吐舌头，不约而同答道：“是！师座！”
梅果学着来了句：“是！师座！”
三人笑在了一处。

江波轻松笑笑：“不就是指你那里新挖来一个美国回来的电讯博士吗？”
何昆奇怪：“你回来没几天，怎么知道这些的？”
江波带点冷笑：“我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当时你初见他，还犹豫着不想用他呢。原因嘛，若说出来，我都替你脸红！竟然是这个青年长得太像年轻时候的我了！......何昆，至于吗？我就奇怪了，我和你有那样大的仇吗？”他忍不住笑了。
“刚说过，你又来......”当着梅果的面，何昆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恼火，更有些诧异：“真奇怪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看来我回去得清理门户了！”
江波大笑：“你忘了，我手下的情报骨干，可都是何昆你帮我培养输送的啊！像姚刚，丛丽......他们如今可都是我的骨干分子了！”
何昆听出江波的挪揄之意，他装作不理会，拿出菜单，递给梅果：“梅果，你想吃什么，自己点，何昆爸爸请客！”
第二天早上，梅果如约来到何昆这里，何昆带着她在自己的办公楼里参观。
在梅果来之前，何昆已经布置手下，从重庆开始，彻查梅果的履历。
他带着梅果，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转着，他感觉到那些站里暗恋他的女特工们，看到他带着如花似玉的那样大的女儿时，几乎都是目瞪口呆的样子。他心中暗暗好笑，也很得意。
一个部下走到他身边，和他说了句什么，他点点头，望着梅果：“我有点事，你先自己走走！”
梅果笑着点头。
她自己随意走着，在一走廊尽头，突然被一个青年军官撞了一个满怀，那人手中的文件撒了一地。
那个青年军官边说着对不起，边捡着地上的文件。
梅果也帮他捡了起来，最后递到他手中。
青年军官抬头望向梅果，灿然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齿。
他25岁上下，长着一张青春阳光，英气逼人的面容，猛地一看，真的让梅果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太像父亲江波年轻时候的容颜了！
就这样，梅果初识了刚刚就职于军统上海站情报处，担任总破译师的，美国电讯博士——楚天舒。

第三章 贞德

第四章 故人

滕玉莲被从监狱里解救出来了，但是几乎同时，却被何昆秘密软禁起来，具体地址不详。
江波从南京开会回来，就得知了由阎蓉蓉通过姚刚传递过来的这个消息。
但是他没办法马上去找何昆理论，因为他身边有一位从南京顺路带回来的客人——曾经有着“妙笔漫花”美誉的《中央日报》的记者，现任中央社副总编的许曼华。
在国防部的会议上，许曼华如愿地再次见到老熟人江波。
看着穿着少将军服，依然英气勃勃的江波，许曼华感叹着岁月这把磨人刀在雕塑男女容颜方面的偏心和不公，她自嘲自己已经是人老珠黄的中年妇女了，而江波却仍然有小伙子般的身材和容姿。
自信满满的许曼华，相信江波会拿出绅士般的风度，去辩驳她的这番言不由衷的贬己赞人的言论，毕竟她相信自己是风韵犹存的一个异数。不过她却失望的看到，江波几乎只是痞痞地一笑：“你是劳心者，我们是劳力者，也许区别还是有的，老天爷自然会有他的公道在。”
许曼华自然知道她当年作为军委会巡视大员“丹顶鹤”，二次来到上海时，和当时任军令部上海谍报站站长的江波结下了恩怨，似乎破坏过两人长久以来的友谊。但是此刻她只是轻松地笑看着江波，轻描淡写地说明了自己如今已经重操旧业，回到中央社任职，不再插手军界政务了。
江波无所谓地笑笑，觉得这个话题好像和他并无关系。
许曼华盯住这张她熟悉不过，暗中痴迷的桀骜不驯的脸，微笑着放出了一句狠话：“你别忘记我第一次到上海的时候和你说过的那句话了，我可能是要和你纠缠一生的女人！”
江波看着她挑衅的目光，自嘲一笑：“我怎么印象中更深的，是你说过的另一句话呢？......你似乎和别人说过，和我江波有瓜葛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许曼华仍笑着：“人人都相信命运，我偏信奉运命呢。”
她笑着制止了和江波的继续斗嘴，认真说道：“我这次也是有任务来的，你在远征军中的出色表现，多次出现在郑洞国、孙立人诸将军的报告中，在国防部也享有美誉。怎么样？咱们再次合作一回？给我一个深度采访你的机会，用我这只被你们称为妙笔漫花的笔，再塑你一次国军英雄的形象？就像当年在117师采访你那样？”
江波淡然一笑：“那你这次分明是找错人了！如果你打算宣传远征军英雄，想写壮烈些的，不妨写写戴安澜这样血洒疆场，以身殉职的将领们
，若想突出刻画重要人物，可以采访杜聿明、卫立煌、郑洞国等将军们。像我这样，职务不高，军功平平，又囫囵个儿活着回来的人，写起来意义不大啊。”
许曼华耸耸肩：“那些人，自然会有很多人去写。我想写的，是一个英雄的内心深处的东西，你不觉得，采访你这样的老熟人，更有可挖掘的条件吗？”
“老熟人？”江波无奈地笑笑。
许曼华却亲热地上前挽住了江波的臂膀，就像上次在上海街头那样，再一次让江波不自在，却也无法摆脱：“好了，就算看在我几次帮你的份上，你也不该拒绝我！我这次搭你的车到上海，不仅要抽空听你讲讲你在远征军中的经历，而且真的是要去见见一些故人呢！”
“故人？谁啊？不会是何昆吧？”江波边问，边趁她不注意，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许曼华怨怼地盯了他一眼：“他？也算吧，还有别人，去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京沪守备师师部后，江波安排她在师部招待所住下，又陪她在师部楼里转了一圈，他看到行动处处长姚刚几次看着他，欲说还休的目光，知道一定是有情况发生。
好容易熬到转完了整层楼，许曼华提出要先去何昆的军统上海站看看，江波忙如释负重地派丛丽陪同她一起去。
送了许曼华回来，江波回到办公室，姚刚和许若飞、梅果都已在办公室等他了。梅果已经穿上了军装，好像一下子显得成熟了不少。
姚刚向他汇报了阎蓉蓉传递过来的消息，就在昨天，何昆已经派人将滕玉莲接出了监狱，但是随后却秘密将她送到一个神秘的地方幽闭起来，任何人都不知道具体位置，除了何昆和他最信任的一个手下——行动处处长于德飚。
“阎蓉蓉作为他的秘书，也不知道吗？”江波困惑地问。
姚刚摇摇头：“据阎蓉蓉说，不但是她，就是何昆的贴身副官陈玮也不知道呢！”
说到贴身的副官，江波又记起方泽亮来，如果方泽亮还在，那么凭着何昆对他的信任和倚重，一定会了解到这种密情的。看来，何昆身边还必须安插我们自己可靠的人，才能及时掌握一些比较隐秘的信息，江波在思索。
这种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情形其实由来已久。当年姚刚就是何昆手下的“梅花三号”，被何昆安插到江波身边任贴身副官，却被江波成功策反，反倒成长为我方骨干特工；而何昆身边最信任的副官方泽亮，则是江波最得力的助手，潜伏到何昆手下，最后为掩护被日本人追杀的何昆而牺牲。
此时，姚刚却提到了另外一个人：“要是闵处长没离开就好了！”
他说的是闵青。当年方泽亮牺牲后，何昆将代号“梅花四号”的闵青要回了站里，作为自己的左右手。他当了副站长后，闵青成为了他手下的情报处处长。后来，他成为正站长后，闵青作为副站长人选，被送到南京总部集训去了。当然，闵青也是我党潜伏敌营多年的特工人员，和江波私交很好。
梅果笑着插言：“当年闵青叔叔和方泽亮叔叔一样，经常来学校看我，我看他们都是何坤爸爸信任的人啊，谁曾想他们原来都是咱们自己人呢。”
其实有时候想起来连江波都感到好笑：细细一算，除了梅花1号是何昆本人外，梅花2号是娇妮，她虽然对自己的组织很忠诚，但是毕竟和江波有过一层故交关系，总是不忍对他下狠手；梅花3号姚刚潜伏不成反被江波策反；梅花4号闵青干脆本身就是个共党特工！何昆用这样一些人来对付自己，怎么能不失败呢？
可是目前的情况不同了，尤其是何昆在电讯方面的力量加强，始终是江波的一块心病。
这样考虑，多想也是无益，江波甩甩头：“算了，这事先放一放。人虽然被扣了，但是终究算是救出狱了，何昆短期内也不会对她怎样的。”
许若飞却仿佛松了口气，迟疑着看了看江波：“其实，我们原本也不能插手这件事情。”
江波和姚刚、梅果都疑惑地望向他。
许若飞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电报译文，递给江波。
江波接过来一看，先是满脸不相信的神色，继而是愤怒和不解。他气得将电报扔还给许若飞：“什么时候收到的？”
许若飞：“就是我上次提到的那另一个密电。”
江波不由目光变得严峻起来：“那我走前，你为什么不送来？”
许若飞有点紧张，他不敢面对江波咄咄逼视的目光，期期艾艾地说：“是没有译出来......”
“哦？”江波冷笑：“你马上去把童玲给我叫来！”
许若飞脸红起来，他一狠心，说了实话：“是我自作主张了，我怕你看了生气 ......其实，我主要还是担心这封电文有误，所以叫童玲重新给老家发了询问电报......”
“那结果呢？”
“结果还是一样......”
“许若飞！你混蛋！”江波大怒：“你有什么资格擅自做主重新向老家拍发电报？你知道你这种行为，也许会增加暴露的机会和危险吗？你是才干上这一行的生瓜蛋子吗？！”
许若飞毕竟年轻，难过的几乎掉下泪来。江波气的坐回到办公椅上，黑着脸一言不发。
梅果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发这样大的脾气，她吓的不敢吭声。
姚刚虽然跟着江波久了，了解他的脾气，但是还是困惑地上前，接过电报看了看，明白了事情经过，不由上前劝说：“师座，也难怪若飞会怀疑这份电报有误......怎么会这样呢，老家指示，不让咱们插手任何有关解救尤佳丽的行动？难道老家不了解她就是......”
江波心里自然也是愤懑不平，甚至是困惑的，但是他毕竟是老特工了，不能助长他身边这种情绪的蔓延，他不耐烦地说：“既然是老家有指示，自然有他的道理和原因。我们没理由去拒绝执行。”
“那怎么办？人不救了吗？”姚刚和梅果几乎同时问。
“已经被何昆先劫走了，怎么救？......唉，慢慢想办法吧。”江波用手撑住头，很疲倦地叹息。
三人都愣愣地看着他。片刻，江波打起精神：“我们现在还是研究一下更重要的事情，如何将我刚从水鸟那里拿到的情报传回老家，并启用新的密码一事吧！”

姚刚有点担心：“梅果究竟年纪小，那个楚天舒可是个智商超群的人物，这样接触会不会很危险？”
梅果无所谓地笑笑：“嗨，姚叔叔你多虑了，那个楚天舒的聪明才智都在他的技术方面呢，他的政治智商估计不高，你看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儿，就知道了......对付这样的人，实在是小菜一碟！”
“梅果！”江波忍不住再次厉声打断她，他看了看另外两人，忍了忍气，尽量用平和的语调和女儿说：“我实在不喜欢你这种态度，要知道你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什么？是敌营！任何轻敌、满不在乎的态度都会是致命的短板！”他轻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实在看不出你这个所谓的特工，都被培训教授了什么技能？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问题！”
梅果还想抗辩，看到姚刚和许若飞都在给她使眼色外加摇头，于是忍住了自己想说的话。
晚上，京沪守备师师部举行宴会，为许曼华接风，丛丽、童玲和梅果站在师部餐厅外迎接宾客。
何昆带着阎蓉蓉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跟着楚天舒。三人都是军装严谨。
楚天舒惊讶地看着身着军装的梅果，留意看了看她的军衔，笑着伸出手：“你好，又见面了！我想，现在我应该叫你程少尉了。”
梅果微微一笑：“不错，楚少校！请进吧！”

第五章 舞者

第六章 彼岸

滕玉莲静静听完楚天舒关于密码破译问题的解释，她带着一贯的文静笑容，看着这个年轻的少校：“我对于破译密码完全是外行，不知道在哪些地方可以帮到你呢？”
楚天舒接受何昆任务时，知道此行的目的，自然是有备而来，他从随身带着的文件夹中，取出一叠文稿。
他抽出其中一页，对滕玉莲解释：“其实，我想向您请教的，就是一些关于特定日语词语翻译的问题，一些中、日文语言的差异，或者，也许是某些特定的代号，特殊的指向，毕竟，作为密电的用词，是有些玄机的，必然有背景的人才可以领会到。”
他笑笑：“我的专业语言是英语和法语，关于日语，几乎是业余水平，我的一个姐夫是驻日外交官，我的日语是和他学的，如今单从日常翻译讲，是可以胜任的，但是涉及刚才所说的密码用词，就很不够用了！”
滕玉莲点头，示意他举例说明，如何让她参与到这个破译工作上来。
楚天舒谦逊地：“我先讲一个简单的例子吧，关于中文和日语很多字写法相同，但是意思是很不一样的，例如"切手"这个词，日语的意思是邮票，和中文字面看到的意思无疑相差很远。”
说到这里，他有点羞涩地看看滕玉莲，轻轻一笑：“既然对着您这样一个优雅的女士，我们不妨用花卉来举例探讨一番吧。比如说，我们中国人说的迎春花，在日语中的表达，就很有意思的。”
他望着滕玉莲，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应和。
“黄梅の花。”滕玉莲缓缓接口：“哦，这个意思的确是大相径庭啊，在我们眼中初春怒发第一支的迎春花，在他们那里，变成了黄梅开出的花。”
楚天舒笑了：“您感觉到了吧?这种两国文化的差异性是很有趣的，可是，如果折射到我们密码破译方面，就会带来很多困惑，这种词是否还包含着特定指示的意思呢？这实在是比两国文字差异更加令人困惑的事情啊。”
他又抽出一页纸：“您以前在日谍机关时，是否听到过另外一种有关花卉的词汇呢？我发现它会经常出现在一些无法译出的密电中——有关"彼岸花"这个说法？”
他注意看着滕玉莲的表情。
滕玉莲的脸上沉静如水，她似乎在回忆，随即摇了摇头，但是眼睛里面瞬间闪过的一丝光泽，还是让楚天舒扑捉到了。
他缓缓解释道：“其实，我查过资料，关于彼岸花，实在是一种神秘的花，而且带有日本文化特有的色彩。”
他的语气变得凝重，不仅是滕玉莲，甚至是何昆，都感兴趣地望向他。
“彼岸花，中文的名称叫石蒜，是一种丛生在田埂、堤坝上的多年生草本植物，秋分时节长叶前盛开鲜艳的红花。它本身有毒，但可做中草药。它之所以在日本受到广泛关注，是因为它的神秘感——它是在日本人上坟时节开放的一种花，因此被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可以引领逝者的灵魂，到达彼岸。它的花香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在日本，它又被称为地狱花，幽灵花。”
滕玉莲默默听着，无语沉思。何昆也在静静听着。
楚天舒似乎没有注意到二人的神情凝重，他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其实啊，我查了大量的资料，才惊奇地发现，这个彼岸花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曼珠沙华，它原本是有两种颜色的，一种是火红的，被誉为
"火照之路"， 据说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可以照亮人的魂灵的。”
他笑笑：“还有另外一种，更加神秘冷艳，是白色的曼珠沙华，原意为天上之花，又被称为白色的莲花......”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当提到“白色的莲花”之时，何昆和滕玉莲的脸色都有些变了，何昆忍不住叫了句：“天舒！......”打断了他的话。
楚天舒被吓了一跳，他有点奇怪地望着何昆，忙收住了话题。
何昆干咳了一声：“呃......我在想，这个所谓的......彼岸花，也许只是一个无意义的代号罢了......你不妨换个问题吧！”
楚天舒认真地看看他，又看看滕玉莲：“可是，它确实经常出现在很多的密电中。所以我在想，关于这个词汇，是否有着特殊的含义呢？或者是一种日谍机构特指的代码？”
“可是......”何昆欲言又止，他担忧地望向滕玉莲。
滕玉莲温和地看着楚天舒，几乎没有理会何昆关切的神情和先前的打岔：“少校，请你，继续刚才的话题，白色的莲花。”
何昆无奈地陷入沉默。
楚天舒迟疑了一下，他有些畏惧地看了看何昆的脸色，轻轻一笑：“差不多就这些，我了解到的。”
他忽然想起般的：“对了，我还查了关于这个白色彼岸花的意思，也就是它所代表的含义，中国和日本也是有所不同的，在日本，它代表的是"悲伤回忆"，在中国，它代表的是"优美纯洁"！”
滕玉莲的眼光变得迷离而深远，她喃喃自语：“白色彼岸花，白色的曼珠沙华，白色的莲花......”
她望向何昆：“我想，也许，我的日语知识，和在日谍机关的几年经历，可以帮到眼前这位少校，我考虑可以试试接触这些神秘的密电。”
“玉莲？！......”何昆的眼睛里猛然闪现出惊喜的光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忙定定神，板住面孔，正色道：“哦，是尤小姐！感谢你......能加入我们这里来，用自己的才学和经历......再次为党国效力。”
楚天舒似乎也很激动：“太好了，尤女士！我 ......我可以再请教您一些类似的问题吗？”他翻翻手中的文件夹。
滕玉莲安静地笑着点头，她同时回看了何昆一眼：“可不可以给我要一杯咖啡？哦，对了，也应该给这位少校来上一杯呢！”
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未见过滕玉莲这样的明快笑容了，何况这般对自己的温言相求？何昆的心都激动的颤抖起来！
他几乎有点语无伦次：“我去叫刘妈给你煮......不，我知道你爱喝什么口味的，我去亲自给你煮！哦，还有天舒，尝尝我的手艺！.....你们先谈着工作......”
他几乎像小伙子一样哼着歌跑下楼去。
楚天舒简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感到奇怪极了，带着有些惶恐的神情看向滕玉莲：“我来了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见到站长这样高兴过啊？”
滕玉莲没有理会他的感叹，她一如既往淡淡地笑着：“楚少校，请继续你的问题吧。”
何昆趁着煮咖啡的时间，又向刘妈仔细打听滕玉莲近来的情绪和状况。
刘妈是他从老家带出来的一个老家人，自然是很忠诚可靠的。她如实地说了滕玉莲的从容平和的状况。何昆又一次相信，一定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上帝，将这个毕生挚爱的女人，又一次送回到自己身边。
三个人喝着咖啡，度过了一个悠闲的下午，当何昆带着楚天舒准备告别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晚饭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