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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两世冤家】 167章 之后总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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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窗户大开,大世子看得清手支在案桌前打瞌睡的魏夫人,他点了下头,“仲治在此候着烟姨就好。”
不一会,屋内的赖云烟头大力往下一扎,就此醒了过来,往窗外看去时看到岑南世子,不由笑着朝他招手,“赶紧进来。”
世子走进来,挥袖揽袍,不等赖云烟说话,就行了跪礼,“侄儿见过烟姨。”
“起来起来。”赖云烟起身扶了他起来,笑着跟他说,“哪来的这么多礼。”
两人相向在案桌边坐下,这时冬雨听到响声,从大门边的活汁中走到了门边。
“热壶热茶过来,再端些小点心。”赖云烟朝她吩咐。
丫头走后,她向世子说,“来了怎么不让丫环叫醒我?”
“听说您这几日歇得不好?”大世子却问了赖云烟一句。
“唉,老了,觉轻又少。”赖云烟笑着说了一句。
“我娘也听说了,”大世子笑了笑说,“说您这段时日歇得好才怪,说您不比我父王,他是个天生征战的,您是个心软的,那些家士您都当半个亲人看,没了怕是不知会怎样怪罪自己。”
“瞧你娘说的,”赖云烟哂然,“要是真当亲人看,哪会派去丧命,都是奴婢,命比蝼蚁轻,我念他们几声,也不过是猫哭耗子,惺惺作态罢了。”
心狠就是心狠,决定是她做的,再怎么抬举自己也改变不了事实。
“姐姐。”门边传来了任小铜的声音。
“进来。”赖云烟招呼了他一声。
从山间回来一身黑灰的任小铜进来,先朝世子拱手,“见过世子。”
“任二叔父。”大世子连忙回礼。
赖云烟起身给任小铜打弹打身上的灰,几下空气中就扬起了碎掉的黑灰,任小铜嘴里说道,“等会还要出去,就没换衣裳就来见你了。”
“记得拿纱布挡嘴,别吸一鼻子的灰。”烧了不少山林,落了不少灰,这几日进去,根本就是没个新鲜空气吸。
“知道。”任小铜点头。
“烟姨,那些烧出来的地方,你真打算耕种?”大世子不由问了一声。
“凭白得的,怎么不种?”赖云烟笑了。
大世子也不由笑了几声,皇帝给他们烧了好几大片空地出来了,确也算得上凭白得的。
“能种出来吗?”
“这个地方有一种长在地里的小黑坨,就是前次我送你父王的那些,在火里捂熟了就能吃,也顶饱,在长不出谷子前,我们得靠这些作主粮,我也是先试着种种,要是可行,你们也种一些。”赖云烟没想瞒他们那边。
“现在就种?”
“恰是这时。”赖云烟点点头,不种,冬天吃什么?
任小铜落坐,三人又谈了些事,不一会大世子把来意都与她说了,就提出告辞,赖云烟知道岑南王的事只比他们这边只多不少,也没留他,让任小铜送他出谷。
“烟姨看着瘦了不少。”出谷的一路上,大世子与任小铜开口说道。
“这次去的人里,有几个从小跟她的,都是她亲赐的名。”任小铜面无表情地道。
大世子轻叹了口气。
这次去的死士皆是伤残之人,皆半也是活不过这个冬天,虽说如此,如他母亲所说,这也是条人命,只要在这世间活着过,总有在意他们死活的人。
“春天来了就好。”眼看就要到出谷之口,大世子安慰了一句。
任小铜点头,“她不会有事。”
世子也算半明了他话中之意,点头举手告辞。
任小铜看着他带人而去,又回了表姐住处,在门外用门内之人听得见的声音吩咐她的大丫环,“煮杯安神茶给夫人。”
所谓安神茶就是迷神药,喝一杯就能躺两天,赖云烟听了无可奈何地笑,但在秋虹端来茶水后,还是一饮而尽了。
她现在还不能出事,跟皇帝的仗,还有得打。
最起码,她得捱过这个冬天。


69楼2013-10-18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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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章
    当天夜里,捕鱼的队列回来,赖云烟吩咐了下去,一人赏一条,留在厨房谁也不能动,什么时候吃,就等这些家士说。
    每天该他们两顿的,照常给。
    该撵的,该震摄的,都赏罚分明,谁想吃饭就出力,谁没用就等着就饿死,哪怕是主子。
    两天下来,守阵山的规矩在赖云烟用暴力立威后,已在上下的人心里烙了印,其速度不可谓不快。
    在一般时期,如此高威震摄早有人造反,但在唯她命是从的魏家里,对此不忿的只有不相干的外家人,而那些人已经被赖煦阳带了出去。
    说来,赖云烟这时也不怕秋后算帐了,按现在这局势,有没有人能不能活到最后都是问题,还挖她的坟抽她的尸,也得魏家后来人有没有这个命了。
    如果有,倒是大好事。
    **
    隔日,赖震严从床上起来了,这个赖家当家的自能站起后,手段比其妹更为毒辣,当他清楚明了这种局面现在无谓跟皇帝撕不撕破脸,他对司家之事大加干涉,让赖家的那几个主刑逼问了公主。
    赖家酷刑自来凶残,但还是未从雅玉公主口里说出不利于魏世朝与司家的话。
    赖震严知道后,抬起虚弱的眼皮跟手下人说,“没有就好,日后要是谁对我外甥有什么闲言,让他来找我。”
    山间大洞主子们住的地方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不多时,魏家权力圈的那几个人不多时就知道了此事,隐隐也明白赖震严这次出手,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交待,也间或提醒他们,魏世朝的背后还有着什么人,只要他不自己出错,谁也别想奈何他。
    主母没让他继承衣钵,但也借了其兄之手让人知道,大公子不是下任族长,但也不是谁都能对其捏搓揉扁。
    兄长所做之事,赖云烟一直静观其变,但知道他是为她后,难免鼻子一酸。
    对世朝,她不是真冷酷无情,她向来用强者为上的强权震摄魏家,但一面又对无能的亲儿包藏私心的话,如若是她亲自做了,只会降低她在魏家这些主事者心中的威信。
    这些人为什么服她,她心知肚明。
    若是她那些让他们信服的唯强是用都大打了折扣,哪怕魏瑾泓想护着这个儿子,在权力分布均衡,能人辈出的的魏家,世朝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岌岌可危,但凭先前司家为皇帝眼线之事就可拉他下马。
    他妻儿外家现在能好好呆在魏家,不过还是仗着他们夫妇的势。
    更多的,她不能再做了,做多了有损于她,最终害的,是她的儿子和那个她只抱过一次的孙儿。
    她若不是心狠,哪来他们以后的出路。
    都道她凶残暴戾,亲儿都不放过,可其下包藏的私心,怕是只有那个还当她是善良小妹妹的兄长知道了。
    连魏瑾泓,都道她心已被磨成了铁,连亲生生养带大的儿子也打动不了她分毫。
    **
    在世朝未回之前,赖震严出手已经解了他回来后会面对的危机,赖云烟中午与兄长一道用膳时与兄长细语,“我们这等护着他,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不懂他们用心也就罢了,只怕越护越是只兔子。
    “那你还道他能如何?”相比赖云烟为母者的忧虑,身为外舅的赖震严就冷酷清醒多了,“煦晖西行之路为救小银受伤,后走路三步都要停下喘口气,一路还要帮着我们操持家务,便是审讯,因他兄长不在我们身边,他小小年纪也要从头主持到尾,可为此,世朝却远离了他,不再与他亲近……”
    “这样的儿子,顾一点是一点,不顾,他命都没有。”赖震严摸了摸妹妹的头发,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妹妹这么可怜的人,殚精竭力一辈子,老天爷连个像样一点的儿子也不赏给她。
    赖云烟这次是头一次从兄长嘴里知道世朝对赖家所做之事,她道像兄长夫妇这么疼爱她儿子的人怎会跟世朝这么疏远,原来到头了,又是世朝自己作的孽。
    “呵。”赖云烟欲哭无泪,只得把满腔的酸苦化为了一句轻笑。
    她招手,让一直跪坐在他们下首的赖煦晖过来。
    他一过来后,赖云烟把这个才十岁出头一点的孩子抱到怀里,平静了一会,与兄长道,“看眼下能顾,顾一点是一点吧,以后的事,也要看他自己造化了。”
    说着,她低头看着怀中心事重重的赖煦晖,“不要怕,你没有娘,还有姑姑,表舅舅他们也还在呢。”
    这时站在门口把风的任小铜推门进来,跪在了这对兄妹下面,一字一句认真道,“请表兄表姐放心,便是任家死绝,也会保住赖家的两条根。”
    “生死有命,”姑姑在他背后微微一推,赖煦阳顺势站了起来,直到任小铜面前给他磕了个头才扶了他起来,“还请表舅舅莫要妄言。”
    赖云烟看着他们,原本有点佝偻的腰便又挺直了一些。
    还不到她倒的时候。
    **
    当天入夜,魏任两家连手出动,捕了不少鱼回来。
    这一次,魏瑾瑜又算立了功,他开拓的守阵山先前开出了不少空地,盐师便借了他的地方制盐,先前制出了不少细盐放在库房,这时所制腌鱼所需的大量细盐便无需费神,省却了不少麻烦之事。
    凌晨寅时,如地师和天师所算,风暴再次来袭,翻江倒海之声再次传来。
    赖云烟一听到动静就起了身,匆匆去了议事房。
    她一进,魏家几人都已经到了。
    冬雨入夜就煨了参茶,这时让护卫提着大铁壶给老爷们一人倒了一大杯参茶就退了下去,去了大老爷那照顾。
    “喝口热的,都在椅子里躺会……”一群面色都不好看的人坐在一块等消息,谁也不好过,赖云烟尽着主母之责出了言。
    “不知兄长他们有没有收到消息?”微弱的烛火中,魏瑾荣顿了顿,忍不住朝长**苦笑,“这风雨太大,便是武功高强者也不能在其中呆上片刻罢?”
    赖云烟知道他言下之意抢粮之事,她向他看去,略一挑眉,道,“不趁他们人心慌乱之时动手,难不成还等他们作好准备,请君入瓮之时动手?”
    魏瑾荣想说的是怕是有命去,无命回,但他哪敢顶赖云烟的嘴,忙回道,“****说得极是。”
    昔日狡炸,但高洁如兰的荣公子为着族人现今在她面前也有几许唯诺了,在这风雨之夜,前情往事在赖云烟脑海如细雨飘过,这让她对魏瑾荣脸色也好了一点,“他们会有对策,你不要太操心。”
    她虽厌之魏瑾泓魏瑾荣他们,但也不得不承认,但他们维护族人之心她是有些佩服的。
    整个西地,便是皇族的人算下来,也没有魏家保全的族人多。
    魏家三千死士中,魏家五支人马中出了两千五百个人,他们把族人当死士训,结果不只是一出事就会遭到他们的全力反击,而且只要这些人有几个人活了下来,魏家就不会真正的断根。
    也是在这样一群人里,她那被精心带大的亲生孩子就像一只孱弱的小鸡,不值一提,何德何能带领他们。
    就在他们几句话之间,外面一道雷劈了下来,那动静就好像天在这刻都破了……
    屋内一片死寂。
    紧接着,这种毁天灭地的动静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等到地停天静,屋内这几个大宣国最为精怪的老人一个个脸色黑里透着青,无一人是镇定的。


    101楼2013-10-28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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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赖云烟这等经过两世的人,也是把手心掐破了血,才把气息稳住。
      魏瑾荣与魏瑾允先于屋内人回过神,他们相视一眼,就看向了赖云烟。
      赖云烟深吸了一口气,支着椅臂坐直了一点,抓了两片参片含嘴里嚼碎了才对门外喊,“**们有消息没有?”
      不多时,魏家一个小辈全身湿透跑过来报,“文**他们说,他们暂料不准,还请大夫人恕罪。”
      “料不准?”赖云烟一咬牙,做了决定,“再过半刻,你们出去主持大局。”
      她看向魏瑾荣他们,“瑾荣瑾瑜务必接管好山中之事,让荣夫人允夫人顾好族中内眷,吩咐下去,从今天起,见她们如见我,所有命令都需遵从,不许违逆,瑾允,你现在带人出去,接应族人。”
      “是。”屋内魏家人齐齐道了一声是。
      这声喊得响亮,总算让一片死寂的屋子多了点生气。
      等过半刻,一个比一个走得急地出去了,等他们全出去后,赖云烟苦笑着摇了摇头,对进来的任小铜说,“虽说子伯候不是寻常之人,但到底年纪小,我在这里也出不了什么事,你现在带人出去帮帮他。”
      “不行,大哥说了,我不能离你左右。”任小铜当即拒绝。
      “去吧,”赖云烟慈爱地看着他,“姐姐出了不事,现在他们还得靠着我一些呢,他们不会让我出事,去帮一下子伯候,就当是帮姐姐。”
      虽说是她欠了子伯候一次,但也是为着让他救她儿子欠的。
      “子伯候不是池中之物,活着对你我都好。”见任小铜不为所动,赖云烟只得把话说得更明白了点。
      任小铜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应了赖云烟的话,留下两个最为厉害的守着她,他带了剩下的任家死士去找子伯候。
      等魏瑾允与任小铜一走,整个守阵山就剩个空壳子了,要是强兵来犯,顶不住半刻。
      但这等说不定下一刻就天崩地裂的时候,怕是谁也没有那个胆敢前来,怕只有魏家这一族人,敢于这等时候做那大逆不道之事。
      **
      除去魏世宇带走的那一千死士,魏家所有兵力出去,加之赖任两家的兵力,在两天后,这些人带着粮食出现在了守阵山下。
      但在一片经过浩劫,无路可走,被泥水淹埋的情形里,没有一人欢呼。
      魏家留下的近千的老幼妇孺在山上看着他们被泥土污垢掩住看不清面目的亲人,看着他们背着包袱踩过没足的水泥一步一步往上走,众人皆安静地掉着眼泪,无一人哭出声来。
      有人为了多背粮食,把身上衣裳解了下来包粮食,于是皆多汉子皆打了赤膊,在冷雨中,他们沾了泥土的身体就像泥人,迈出的步子再艰难无比,他们也像个打不死的兵士一样向着这高山中爬来。
      这时看着他们回来的人没有一人说话,赖云烟站在最高处看着这震摄得能让人忘了呼吸的景象,死死地抿紧了嘴。
      不用去想象,她也能明白这些人回来得有多艰难——


      102楼2013-10-28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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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章
        在众人流着泪迎着他们亲人回来之时,赖云烟下了高处,坐到了议事房,跟魏瑾荣说着接下来的事。
        沸水是一直煮在锅上等着人回来冲洗的,而这时也需得熬驱寒祛毒的药了,还有要调人派发准备好的新衣,赖家那边没有多的,还得跟魏家借一些用着……
        这些琐事,先前魏家人不是想不到,但谁也不及当家夫人的亲自命令。
        而几千人的药物和衣物,也只有她下令了,下面人才好操办,因为这会耗损魏家不多的库存。
        她说一桩,魏瑾荣就派人下去准备一桩,于是,等待众家士回家的是除了族人的眼泪,还有热水暖衣。
        没有痛哭失措的场面,山中的老幼妇孺擦干眼泪都行动了起来,回来的每个人都按着吩咐依次排队拎桶进澡堂洗澡,一次不得一盏茶时间,穿好新衣的人迅速出来,临到下一队。
        所有人皆需吃药驱寒后才用膳,身上有不适的就去找大夫,无事之人就去已经暖好了坑的长坑上休息。
        一整夜过去,回来的二千余人里,只有几十个人因身上的伤发了烧。
        魏瑾泓那里则一倒就没有起来,等赖云烟回房,看到他烧得脸一片黑红,身上全扎满了针。
        易高景看到她进来,欲要跟她施礼,被赖云烟一挥袖止了。
        赖云烟坐到床边,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探了探他鼻间的呼吸,问易高景,“怎样?”
        “下午应能退烧。”
        “那就好。”
        “大老爷的脚也烂了,草药每次隔两个时辰换一次,两日就可下地。”易高景又说。
        赖云烟顿了顿,起身走到床头,把手探进被窝摸了摸,摸到了被草药布带包成了两个大棕子的脚。
        “不会有事?”赖云烟问了一句。
        “未伤及筋骨。”易高景答道。
        赖云烟吁了口气,“那就好。”
        这人现在还不能残,就跟她现在不能倒一样。
        **
        在下午魏瑾泓还未醒来前,任小铜与子伯候,还有魏世朝回来了。
        魏世朝回来是任家死士背回来的,魏瑾泓,魏世齐他们没有遇到他,但子伯候在皇帝那找到了他。
        他腹间有剑伤,被背回来后也昏迷不醒。
        易高景那厢带着几个徒弟还在与魏瑾泓施针,赖云烟在等他们来之前让任家略通黄岐的人过来给他看了看。
        腹间伤口露出来的时候,赖云烟看到了儿子血黑伤口里的肠子,触目惊心的伤口让赖云烟眼皮跳了跳,好几夜未眠的妇人顿时软了身子,如不是身边的丫环扶着,差点就倒了下去。
        等易高景急匆匆地过来一探脉,又说需用到一只参。
        父子俩都要用,赖云烟让冬雨去拿,但用完手上最好的这两支,她也没有可救命之物了。
        魏世朝的伤口处理好后还没没醒来,让人守着,赖云烟出了门去找子伯候。
        她到了让人敲子伯候的门,子伯候没应,赖云烟寻思一下,示意护卫直接踹门。
        门一踹开,盘坐在床上给自己上药的子伯候不悦地看了赖云烟一眼。
        赖云烟朝他一笑,眼光温柔。
        子伯候嘴角冷冷一扬,收回眼神没理她,继续收拾身上的伤。
        洞里没有外边的大风,但也冷,赖云烟示意护卫关上门,把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到子伯候那瘦弱的小身体上,然后接过他手中的药油替他揉身上的淤血。
        “疼得厉害吧?”
        “不碍事。”赖云烟揉得太轻,子伯候不得已回了一句。
        “我儿的伤是怎么来的?”赖云烟怕他冷着,把左侧掀开便于揉血的一角拉拢了一点。
        “说了没事……”子伯候皱眉说完,才领会过来她所说的“我儿”是魏世朝,而不是他,于是那眉头皱得更深了。
        “按我跟你祖父母的交情,你只能算我孙辈。”赖云烟瞬间了会了过来,笑着说道,“不过也是我儿。”
        她的手更轻了,轻飘飘一点力道都没有,像身上无力一般,也像是怕擦疼了他。
        子伯候垂眼看着这妇人的手,对这满是妇人之仁的妇人在心里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但嘴间还是开了口,道,“辰帝想用他挟持魏大人,他先行自戕,我晚到了一步,带出来时费了点功夫,便晚了魏大人他们一些。”
        “是谁带走他的?”赖云烟也知自己手力不够,她站了起来,让身边的护卫去揉药油。
        “你们家里的人。”护卫力道比赖云烟的重了十倍有余,但这也没有让子伯候多眨一下眼。
        “魏家?”赖云烟略有诧异。


        103楼2013-10-28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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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家也有内奸?
          子伯候略点了下头,淡道,“是魏瑾身边的一个侍卫,听皇宫里的人说,应是跟赖十娘有染,我已经把他杀了。”
          子伯候住的地方巴掌大,连一张椅子都没有,赖云烟有些站不住,被丫环扶着坐到了子伯候的小床上。
          子伯候不关心赖十娘的死活,不过看赖云烟脸色难看,他也觉得微有点不好受,就像看到他祖母不快乐他会做事让她开心一样,这时他也想做点事让她舒心,“你要是不好动手,我替你杀了赖十娘。”
          赖云烟想的是要怎么跟魏家人说内奸的事,冷不丁听了子伯候的话,她脸色一柔,朝他微笑道,“没事,这几天你好好歇着,十娘的事,赖家家主在,无须你我操心。”
          见她脸色一好,子伯候暂也无话可说,闭上眼趴下了身体,让人处理他背后的伤。
          赖云烟进来时只看到他正面,这时他趴下,看到他背后乌黑一片。
          “揉轻点。”她忍不住道。
          “是。”护卫也是个刀里来剑里去的人,饶是如此,看到子伯候半身的乌黑,脸也不禁动容地抽动了一下。
          这等重伤,不知是怎么忍住没喊一声疼的。
          **
          子伯候睡下,去看过负伤但不重的小铜,又跟魏瑾荣说了内奸一事,赖云烟这才回了房里。
          她进屋时魏瑾泓还在睡着,但她一躺下,魏瑾泓的眼睛就睁开了。
          赖云烟太疲累了,看到他睁开眼还是闭了眼歇息。
          不多时她就神智迷散,隐约觉得有人探过了头,在她额上嘴边落了几个冰冷且略带粗糙的吻。
          他嘴干得太厉害了,得润润,陷入深眠时,赖云烟想。
          许是几日未睡,一朝睡了一会,反倒起不了身,赖云烟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动不了就如此想道,等过了一会连手指尖都动不了,连头动都不能动一下,赖云烟当下心就全冷了――残了,中风了?
          只一刻,赖云烟就像心都中风了,僵得不能动弹。
          但不等情绪灰暗,她清了清喉,发现自己能发出声来,便也笑了。
          中风就中风罢,还能说话就行,也不算全然倒下。
          她身边一直偏头看她的魏瑾泓见她睁开眼,看着上空一会后莫名地笑了,便沙哑着还没好的喉咙问她,“有何可笑的?”
          “没什么,”赖云烟偏过头去,笑着与他道,“只是想来,现今这天下应是没什么能惊吓得住我们了。”
          “你从不是大惊小怪之人,”魏瑾泓只刚退烧,还不到下地的时候,淋了数天雨的他身体虚弱得很,便是抬手也很费力,但他还是用了全力抬起头去别她颊上的头发,与她淡道,“从没有什么吓得住你。”
          赖云烟便笑了起来,她笑得甚是开心,笑到一半,发现自己正偏着头,还伸了手欲要去摸魏瑾泓,当下手微微一滞,随即了会刚刚自己应是魇住了。
          就如觉得自己中风没什么大不了一样,当下知道自己应是无事也没有什么感慨,赖云烟依旧伸着手去摸了摸魏瑾泓的嘴角,指腹在他粗糙冒着皮的嘴唇上摸了摸,笑道,“你现在这么丑,我竟也觉得你的话说得好听。”
          魏瑾泓微怔了怔。
          “赶紧养好吧,外面的事太多,我有点辛苦。”赖云烟淡淡地道,从她平静的口气中,倒是听不出什么辛苦来。
          只是神色太疲惫了,那种刻在眼睛身体内的疲惫看得魏瑾泓骨头都疼。
          “明天就好了。”他小声地安慰着她,又靠近了她,在她发间落了一个轻吻,“是我拖累了你,你便怪我罢。”
          听着他叹息般的话,赖云烟在他颈脖间闭着眼无声地笑了一下,喃语,“怪你干什么?怪你,你就能好受点,那可不是便宜你了。”
          她嘴舌素来厉害,便是这时也不轻饶他,魏瑾泓无法,只得轻叹了一下,道,“那便不怪罢。”
          左右都拿她没办法。
          “世朝如何了?”赖云烟动了动身体,发现僵硬,但还是能动的,等再躺会,她就应该能起了。
          “无碍,先前醒过来一次,”魏瑾泓把下巴搁在了她的发顶,让她靠在他胸间,淡淡地道,“不过要卧床一段时日休养罢。”
          赖云烟睁开了眼睛,抬头看他,“等你能下地,去跟他好好谈谈,便是不如世宇世齐,也得教他怎么护得住家小。”


          104楼2013-10-28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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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真假,她有这份心难得。
            赖云烟确是不喜司笑,许是性格问题,她喜欢白氏那种刚柔并济的女子,哪怕心眼小点,但她有那个为自己图利的聪明劲,西行路上哪怕与她这主母翻了脸,但白氏走的每一步,哪怕是哭是闹,还有示弱也好,都是有其目的,她能屈能伸,且也忍到了达到目的的一天。
            今日的荣夫人,哪怕她儿子不是他们看好的下任族长,赖云烟也会就她的能力给她相对的权力。
            司笑不行,从她带儿只带到与外族亲,不与他们这对祖父母亲就可知晓,这个看不清时势的小妇人或许不蠢,但太懵懂。
            这夫妻俩看起来还是像的,赖云烟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
            赖云烟没留多时就要走,魏世朝有些失望,自母亲出门,他的眼睛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但没有等到她的回头。
            门关上后,屋内的光便暗了。
            “我以后会听娘的话。”司笑见他自赖云烟走后脸就暗淡了下来,她上前捧着他的手在心口暖着,“你莫要灰心,总有一天她会对你继续好起来。”
            魏世朝笑了笑,他垂首看着妻子的发顶,无声地叹了口气。
            继续好起来的那天是哪天?他们还等得到吗?
            现今便是她上前去请安,母亲都不见,父亲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来西地这么久,妻子见过父亲几次?
            他们已不得父母亲的心,现今只能尽自身其力保全自己,便也算是不给父亲母亲丢人了。
            “不要操之过急,”魏世朝抽出手,慢慢地抚摸着妻子的头发,眼神冷静,目光幽幽,以往总是溢在其眼中的那些对妻子的爱恋消失了,他眉宇之间的柔意褪却了大半,整个人都散着坚韧的味道,“我们做好我们之责,顺其自然就好。”
            司笑抬起头,看着变了不少,但却让她目不转睛的夫君,她怔怔地点了头,捧着他的手,把脸靠在了他手心,满含爱意地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她从他奋不顾身把她从污泥里拉出来那刻,眼里心里只看到他一人了,那些不得已嫁给他的心情已成前尘往事,她已不再愿意想起,只愿与他今生一世都是一双人。
            **
            “她还是变了许多的。”冬雨扶着主子,轻言道,“教教也真是懂了许多,许是……”
            说到这,冬雨咬了咬嘴才接道,“许是以前在娘家呆久了,不太懂事。”
            冬雨的心硬得快,也软得很快,看着自小带大的小主子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转眼便又为他的妻子说起了好话来。
            “怕是。”相比冬雨总是放了大半在魏世朝身上的心思,打一开始对那对小夫妻赖云烟就要显得淡漠许多,这时见得他们变得有些像样,也并无太多欢欣。
            “会变好的。”冬雨听着主子淡漠的口气,有些安慰自己般地喃喃自语。
            赖云烟任她多想,一路去了兄长处。
            她去时赖震严正在下她送去的黑白棋,见到妹妹,赖震严朝她招手,“过来与我下一盘。”
            “煦阳煦晖呢?”没见到侄子,赖云烟坐下就问。
            “暗室。”赖震严淡道,伸手摆棋,“瑾泓如何了?”
            “挺好,明日就能下地了。”赖云烟笑着道,在兄长的示意下先走了第一着棋,“十娘子是怎么说的?”
            “尚还未说什么。”赖震严蹙眉紧跟着下了另一着,又漫不经心地道,“不过快了,她要是一字都不说,就让她亲爹亲娘去给她行刑。”
            “咦?”赖云烟微愣,“不是送了他们出去?”
            这对夫妇不是被谴出去了?
            “暗兵露了角,皇上要他们还何用?”赖震严露出嘲笑,“一听煦阳能给他们口饭吃,跟狗一样在后面爬着跟来了。”I


            111楼2013-10-30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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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她出来,主子丫环都回过了神。
              “见过姑姑,见过表舅。”一见到赖云烟与任小铜,两兄弟都极其恭敬地请安。
              “回来了怎么不进去?”赖云烟走向他们,一人温柔地摸了一下他们的头。
              “等姑姑,表舅和爹说完话。”赖煦阳笑道。
              赖云烟看了兄弟俩一眼,笑着点头,“那现在就进去罢,陪你们爹用午膳。”
              “是。”见她似有事,两兄弟退到一边,等她与任小铜带着下人走了,这才回了屋。
              赖云烟走了几步,对身边的表弟说,“这几天要是路好走了点,去给煦阳煦晖拿点药材吃食过来,他们身子经不得耗。”
              都不是身体好的,这阵子他们也是在熬,两兄弟脸上都带着病气,许是不想让大人担心,两兄弟没一个喊病喊疼的,却不知听着他们的笑看着他们的脸,为长者之人的心如同被刀割。
              “是。”任小铜答道,走得几步,又道,“来回需得几天,过几天就有了。”
              “不急。”听出了他语中的急切,赖云烟一笑,朝表弟摇了摇头。
              等回了住处,魏瑾泓却在打坐,赖云烟上前去看了看他的脚,问老仆,“可换药了?”
              “再需得半时辰。”今日在旁听候令的翠柏答。
              这时魏瑾泓睁开了眼,赖云烟朝他笑着道,“我先用膳,稍会与你换药。”
              魏瑾泓眼睛一眨,看到她坐到了桌子处,这才又闭上了眼,调生养息。
              赖云烟用了点吃物,又出门与前来说事的魏瑾允说了话,再进门来,魏瑾泓已经停了打坐。
              在赖云烟亲手与他换脚上之药的时候,魏瑾泓突然道,“我中途回了趟府里。”
              赖云烟低头仔细与他清理新长出的肉中草药残渣,没有抬头,魏瑾泓看着她的发顶又道,“有两箱东西落下没带回来,就回去找了找。”
              “什么东西?”赖云烟漫不经心地答道,翘着手指挤了热水的帕子去拭伤口,叮嘱他道,“有点疼,忍着点。”
              魏瑾泓听着她的话,有点眼酸,他缓了缓又道,“前阵子,西地进来了一批奇人异士,他们给府里捎来了两箱东西,说是给你的。”
              赖云烟拭伤口的手停了,她慢慢抬起头,看着魏瑾泓,“给我的?”
              “嗯,给你的。”魏瑾泓点头。
              “什么东西?”
              “一箱玉衣珍宝,一箱药物。”
              赖云烟忘了动,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在魏瑾泓紧紧盯住她的眼神中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那你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也带回来了。”魏瑾泓去摸她眼角突然掉下的泪,淡淡地说,“本来不想找到的。”
              一个男人,比他还懂她,比他还知道她需要什么东西,喜欢什么东西,魏瑾泓是真不想承认有这么一个人比他还适合她,比他还爱她。
              那个人知道她是什么人,知道她与这世道的万千女子都不同却还是爱她,用着珍爱之心,万里迢迢送来了她最会欢喜的东西。
              是的,就是他想否认有这么个人存在,他也承认,她该得到最好的,她应该光鲜亮丽,穿最华丽的衣裳,戴最珍贵的珠宝,有着最好的身体享受人间最好的风景。
              “本来不想找到的,”他重复,且自嘲地笑了笑,“身为你的夫君,很不想让你觉得你要的我给不起且不算,还比别人给你的少,尤其,那个人是你欢喜的人。”
              说着,他靠过去亲吻她眼角掉下的长泪,这时的他无法掩饰心中的痛苦,低声朝她道,“但他不在,你便让我陪着你罢。”
              江镇远不在,他永远也不再来,不能陪她至死,便让他陪她罢。
              那个最好的人不在,便许了他陪她罢。
              魏瑾泓的声音很低,低得像是接近于哀求,赖云烟伸手抱了他的头,眼泪一串一串地流下,都不知自己是为何而哭,为谁而哭。I


              117楼2013-10-31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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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
                不管亲儿那边是作何决定,魏家众人在商议事情的这几天,赖云烟也在着手给即将到来的事情布路。
                便是赖煦晖让由他姑姑安排了事情在身,小小孩儿要代替家族负责与魏家接洽,其父亲与兄长另有要事在身。
                在赖云烟第二天从赖家那边回来,魏世朝就又过来,与母亲道,“孩儿想留下来,做力所能及之事与家族尽力。”
                “想清楚了?”赖云烟认真地看着他,“这条路并不好走。”
                “孩儿想清楚了。”
                “这家族,不会是你的……”赖云烟替儿子理了理衣袖,每一句都说得淡漠又冷酷,“前段时日你抛弃了这个家族,这个家族便也抛弃了你,你要知道,你现在是靠着你父亲和我的权势在这个家族立足,不是我们不想把这个家族给你,而是这族里的太多人要比你强,要比你得族人之心,就算是我们顾着私心交给你,我们死后用不了一天,你就会被他们生吞活剥,你也别想着还有舅父表兄这些人还能替你撑腰,我不会让他们为你搭上性命,你父亲和我死后,你在这个家里,无势可仗!”
                她每句话都说得难听无比,魏世朝却脸色不变,恭敬道,“孩儿知道。”
                “要是留下,你也好,你妻子也好,接下来就享不了你们身为族长儿子儿媳的荣光了,可知?”既然他决定留下来,赖云烟也就把话全摊开来说。
                以后会更难,她不希望看到他因困境前来不断哀求他们,比起现在他的毫无作为,那才是真正让她这个当母亲难堪的。
                “孩儿知道。”
                赖云烟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说着,她眼角闪过一道笑意,在她眨眼间就消失了,快得除了她自己,无人知道她这一刻的愉悦。
                “孩儿都知道,孩儿想留下,”母亲话说得难听,但魏世朝还是能比她口里听出浓浓的关心,“孩儿也知道要是走,爹和您会尽全力护我安稳,只是,一边是我的安稳日子,一边是父亲和您在劳心劳力,孩儿便是再无能,也没那个脸去过那安稳日子,也请娘亲放心,孩儿既然决定留下,就是砍柴升火,哪怕做个伙夫,也不会给族人添麻烦……”
                “再则,”说到这,魏世朝口气甚是悲哀,“孩儿也想明白了,如若我不是你们的嫡长子,不是你们唯一的那个儿子,孩儿怕是早死了罢?”
                享尽荣光却不作为,那是父亲憎恶他的原因罢?
                他说得甚是惆怅,赖云烟这时却不以为然,这时世朝来得好,时机恰恰好,只要他真能醒悟过来,她虽话说得难听,但也还是会给他排路。
                当然,这是现下不能说给他的,他这才刚开始,以后能不能走上那条她给他布下的路,要看他有没有那个能力。
                “想好了,那就下去罢。”相比儿子的动容,赖云烟显得有些无动于衷,不等他再开口,就让他退下。
                “是。”魏世朝一整脸,作揖离去。
                他走后,一直站在门边不吭气的冬雨走过来扶主子起来,嘴里问主子道,“那司家人也留下?”
                “公主驸马是要走的,要是不走,让司家人一起走,要是再有余问,让公子也随他们一道走就是。”赖云烟淡淡地道。
                魏家养不了那么多人,也不会在此等时刻替一个一事无成的大公子费尽千辛万苦保全对方的人马,世朝要是再分不清,便不尽心也罢。
                **
                三天后,魏家人出了议事厅,第一件事就是驱逐外人。
                驸马夫妇与赖十娘要被送出去。
                司夫人求到了女婿面前,遭拒后,这位夫人木着脸对女儿说,“看来你娘和爹,只能陪着你哥哥嫂子去死了。”
                司笑死死绞着衣角,一句话也没有说。
                昨晚世朝就已跟她说了此事,并把和离书也给了她,说她不忍心,便有父母一道前去就是。
                司笑当下就觉得天都塌了,当下不敢置信地看着视她若命的夫君。
                可世朝的脸是温和的,眼却是悲哀的,“我尚还不能陪你一起去,我还有上佑要顾着,在这世道里,他和他的后人不能没有家族的庇护。”
                “要不,您先杀了我罢?”司笑凄凉地笑了数声,把备好的尖钗拿了出来放到母亲手中,“左右不过是死,您便别让我再拖累世朝了。”
                “你死了也干净。”司周氏没料一向视尘土为无物的女儿会这样说,当下盛怒,那钗子往她身上就是一扎,“我就成全了你。”
                那厢司仁出面,与魏瑾泓谈了近一个时辰,结果是司家长子留下,只有公主被送走,而这厢,迫不及待的司周氏已伤了其女司笑。
                赖云烟一直都在议事房跟白氏和马氏商量内眷之事,等到可以让下人进来,等下人报了司家的事,她不由摇了下头,对白氏和马氏说,“以后你们小儿子找儿媳,找什么也别找心比天还高的,若不然真乃祸及三代。”
                白氏听着族母无奈至极的话甚是好笑,但不敢笑出来,拿帕掩了下嘴把笑意掩了才道,“自古以来,门当户对才是良配,想来按着这话去定姻缘是出不了什么错的。”
                赖云烟颔首,抬眼思及前事,自嘲牵强一笑,不再提及司家之事。
                马氏还是给族母面子,起身道,“我去看看侄媳的伤。”
                白氏自然不甘落后,也与她一道去了。
                **I


                123楼2013-11-01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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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要嫁?”赖云烟沐浴出来,让冬雨她们暂时退下歇息,自己拿了帕子绞头发。
                  任娇娇端了一个木盘到她面前,上面有几样七扭八歪的点心。
                  “姑姑,您赏娇娇个脸,吃一个罢。”任娇娇笑嘻嘻地道。
                  赖云烟看看她的肚子,再看她没个正形的样,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帕子,“你做的?”
                  “昨晚一听到您就快要到了,连夜做的。”任娇娇也不说自己做得不好,专挑好听的话,“别看丑,好吃得很,您尝尝就知道了。”
                  赖云烟摇摇头,捏过一块吃了。
                  点心过甜,说不上有多好吃,但在这种什么都缺的时候这么舍得放糖,也就她这表侄女做得出来了。
                  “您再喝口热的。”任娇娇见她一吃,又殷勤地端上了热茶。
                  “哪得的?”赖云烟一喝是新茶的味道,忙问。
                  “最近得的,刚得不久,没来得及给您送回去。”
                  赖云烟那有不少好东西,都是后来任娇娇来了给她找来的。
                  她这个表侄女从不显山露水,一身肟脏装了一路的任家跑腿,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到达的西地,到了西地也不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只会带着她的那几个心腹到处跑,给家族搜集物什,外面没多少人知道她的存在。
                  所以,知道她与魏世宇有染,赖云烟真是吓了一大跳。
                  “真要嫁?”就着热茶吃饱喝足,赖云烟止了表侄女给她擦头发的手,拉她到身边坐下。
                  “姑姑不想我嫁?”任娇娇是有孕之身,一直忙得脚不沾地,这时也有些累了,她靠着她表姑姑的肩,没掩疲乏打了个哈欠。
                  看她洒脱率性的样子,赖云烟眼里全是怜惜,“魏家不是斐家,魏世宇也不是你的斐常君,什么好的都给你。”
                  “看姑姑说的,”任娇娇不以为然,她掉头看向她姑姑,见她眼里全是对她的疼爱,她不禁满意一笑,掉回头轻松地说,“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过日子,你别担心魏世宇对我用心不纯,因为便即是我,对他那用心也是不干不净,我本是不想嫁他,就是我先睡的他,也不过是见他身体好睡几晚,几晌贪欢罢了,我本还想留着那点名声给斐常君守一辈子的寡来着,但真是没料肚子有孩,想来他也不会任由孩儿跟我姓任,都这种时候了,再由这种事闹起来就太难看,再说,现在跟着魏家,我们任家能得不少好,我替父亲保护族人,父亲便替我保护常君家里留下的那几个人,姑姑,我做的都是有用之事,我觉得值得嫁。”
                  任娇娇刚及笄就嫁给了她的病夫君,她跟她的夫君玩玩闹闹长大,斐君与她在一起几年,她就陪他开心了几年。
                  她祖母曾跟她说过,跟谁过日子都是过,过得好不好,主要看过日子的人了,有人即便是给她皇帝国戚的姻缘,她没有过日子的能力,不会过日子,也还是会把日子过坏;要是会过日子,想把日子过好,只要好好去做,总会过得好起来。
                  像她嫁给斐君,她当年的闺中蜜友都可怜她,说她家里人以前疼她都是假的,那人没几年好活,她嫁过去就要守寡,而且斐君也不是良君,她没嫁出去,屋里就收了好几房了。
                  她们把她可怜了个遍,但任娇娇嫁出去后,该对夫君好的,对公婆孝敬的,她全用了心,一家人开开心心过了几年,斐君死之前,让公公作主,把斐家里任家要用的人由她带回了娘家。
                  后来逃生之年斐家人无力走远,她感恩在斐家的那几年,便带出了斐家的几个子弟,一直带在身边保护。
                  他们任家人自古留下的家训就是我不负人,人即不负我,所以即便是以寡妇之身嫁入魏家,任娇娇觉得只要她尽心尽力,对彼此都好的关系没什么好担心的。
                  “再说,我不还有姑姑。”任娇娇又笑道。
                  赖云烟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到了现在这等时机,你已不愿受管束了。”
                  到了魏家,她要守不少礼,可不像她在娘家一样随心所欲。
                  “其实在哪都要守规矩,”任娇娇摇摇头,“姑姑,你别看我成天在外面乱跑乱闯,就以为我是不守规矩了,可我若是不守规矩,在山林里不遵循山林的规矩,我就会被毒物猛兽所害,我若不对家族尽心尽力,家族就是不舍我也会弃我而去,我若不是真心尊重你,你也不会容我如此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你看,姑姑,这万事万物间,岂不都是规矩?”
                  赖云烟听得心酸又好笑,拍拍她的头,“你这小姑娘哪懂来的这么多?”
                  任娇娇又笑嘻嘻地笑了起来,“反正您就别担心我了,我会过得好的,你放心好了,我也知道您怕我嫁进魏家受委屈,先且不说魏世宇不是那等小心小肺之人,我还有几分钦佩于他,且说即便是如了我先前的意,让孩子跟着我姓任,带着孩子过日子也免不了这世俗之事,哪会一直轻快,说真的,姑姑,怎么活着都少不了事,以后你要是见着我在魏家有事,您也别太心疼我,让我自己去拼,到时候你看我的厉害好了!”I


                  130楼2013-11-03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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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厉害。”赖云烟垂首微笑,看着表侄女没有阴霾笑眼,心中也是信她会过得好。
                    她心中充满朝气,还年轻,又经历过世事信念坚定,不像她姑妈自一开始有着颗枯老又带着些怨气心,她会比她过得好。
                    “姑姑,”任娇娇迎上她目光,依旧一脸笑嘻嘻,“只要能活着,就世上就没什么大不了事,您说是不是?”
                    赖云烟笑着点头,把她揽怀里抱着,轻声地跟她说,“是,只要活着,改日我们能吃到想要吃糖,穿我们喜欢穿漂亮衣裳,见我们喜爱见人,只有活着,该是我们才是我们,而且,这才是真正勇敢。”
                    任娇娇撒娇地她胸口揉了揉脸,就像小时候她这个姑姑怀里卖乖一样,那时候她靠她怀里,想着自己要长大才好,这样,她也能被人依靠了。
                    等长大后,她才知道成为一个被人依靠人是有多么艰辛,但从此也知道了被心爱人依靠是件多让心安稳事。
                    赖云烟抱着怀中仿如当年小丫头孩子,眼神平静又幽长。
                    岁月长,衣裳薄,她这为人着想娇娇啊,确也是需要陪伴,不管如何,现这世道,多个旗鼓相当人作伴侣,哪怕是与虎谋皮,但只要进退得当,也还是利大于弊。
                    “好好与他一起,”赖云烟抚弄着她头发,淡淡地说,“做了决定,就要对得起自己,也莫要辜负他人。”
                    “娇娇知道了。”任娇娇大概明了她话中之意,点了头,闭眼歇息,嘴边笑意丝毫未减。
                    **
                    不得多时,赖云烟让任娇娇先回去歇息,任娇娇不开口,咬着嘴唇娇俏地朝表姑母讨好地说话,赖云烟拿这小人精没办法,笑着道,“我要见魏家几个内妇处理内务,还临不到你插嘴的份。”
                    任娇娇也不羞涩,噗嗤一笑,落落大方起身一福礼,“那娇娇先退下了。”
                    她身着劲装行女子礼,看得赖云烟头一阵发疼,她揉着额头朝她挥手,“赶紧下去,下次不许再穿这些没规没矩衣裳了,再让我看到,瞧我罚不罚你。”
                    “娇娇知道了。”
                    任娇娇娇笑了数声退了下去,到了门边看到魏世宇,这时她脸上恭敬乖巧全部褪,脸上残余几分笑意也转化成了登徒子笑容,她要笑不笑地看着魏世宇,上下扫了他一遍,眼睛还故意往他那处多瞧了几眼,转而嘴边笑容满是邪气,“听说你跟我姑母提亲了?”
                    魏世宇顿时一阵头大,脑皮一阵发紧,连带那处也生生胀疼了起来,身体见着不正经的任娇娇这一连窜反应,让魏家这位杀人从不眨眼宇公子抿紧了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从没见过这么胆大女人,但也她身上享受了从没享受过欢愉,这一切让他对她从来不知如何反应才是好。
                    “你倒是聪明,”任娇娇靠近他,脸上笑也正经了起来,只是挺立胸尖恰恰好碰到了魏世宇面前,“我们家确也是姑姑说得算,她若是答应了,我爹也不会有什么说法。”
                    说罢,她转眼波一转,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时魏世宇下面,透过厚袍,坚硬地抵住了她。
                    任娇娇脸色未动,但却笑得一声比一声还娇……
                    板着脸魏世宇脸色不好看起来,鼻尖都有了些许汗意……
                    正当任娇娇为得意时,里面突然传来了她姑母声音,“还未走?你和谁外面?”I


                    135楼2013-11-04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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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魏世朝一到云谷就被带去了易高景那泡药浴消毒,上药,然后接连两天都是在此歇息,由冬雨来照顾他。
                      其中他想过回去看妻儿,冬雨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就你这样,你还想回去听她对你哭哭啼啼,埋怨她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跟你成天说些吃着白食还嫌白食不好吃的话?”
                      魏世朝旧伤崩裂,确实需要静养,听到他的冬雨这么说他,他只能看着她无尽地苦笑。
                      “没不让你们夫妻不在一起,”看着他,冬雨是又生气又心疼,“现在你养好身子,过几日,你娘还要安排你去立功,等这几桩功立了,你要回去看她哭哭啼啼谁也不拦着你。”
                      “笑笑只是,她只是个弱女子,爱哭了点,照顾我还是会的,事情她也会做,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魏世朝忍不住为妻子说好话。
                      “呵,”冬雨听了冷笑,“那种只看得见自己的人会照顾你?脑袋里多数怕是要怎么哭才哭得好看罢,什么需要一点时间?等她学会能不拖你后腿,怕是你都死绝了,骨头都不剩一根。”
                      魏世朝哀求地看着冬雨,求她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但冬雨已不耐烦再看到他,“好了,你们是什么样的别跟我说,你这两天赶紧养好,你都这么大了,应该明白没有事情等人的份,到时候若是赶不上尽力,莫说你娘对你狠心。”
                      冬雨说罢,这无异于魏世朝半个娘的老仆忍不住心中的伤心,匆匆出了门,不想再看她以前的小主子一眼。
                      她为了他伤了无数次的心,每一次都想不再管他,可事到临头又哪忍心,只想着他过得好才好。
                      主子说也不管她,可他身上用的药,哪样药材不是出她的手里,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全用在他身上,可他对她是如何的?
                      冬雨急走到转弯处,抬起眼来重重地眨了眼,才把眼泪强忍了回去。
                      难怪主子从不伤心,为这样的人,为这样的事情伤心,也太难堪了。
                      **
                      为着魏世宇任娇娇的婚事,以及三家迁入云谷,赖云烟便商量着这次婚宴办得稍大一点,但上下几千人的吃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所以没两天,由魏世朝和魏世齐领头,去往附近的山谷搜集能食用之物。
                      此次移居之地,可用之物种类繁多,倒不怕采不来东西,怕是的怕泄露行踪,让外敌看见。
                      这种好地方,有他们几家人住就已经够了,再来一家就显得拥挤了。
                      魏世朝走后,赖云烟挑战了自己的耐性,让司笑住在了她的隔屋。
                      在她眼里,这两个都是不成器的,但昨晚魏瑾泓提起了此事,让她拿出一半教表侄女的耐心教教儿媳,当时夜里,月光甚亮,魏大人说完此话后赖云烟看着他好一会,冷笑了一声问,“你说我偏心?”
                      魏大人被她已经瞪得直皱眉,见她发话,干脆把头埋在了她的颈项处,手紧紧抱住她的腰,怎么扯都扯不开,不敢再看她。
                      赖云烟气得直吐气,还放了狠话,“我想如何就如何,哪有你置疑之地。”
                      但睡一觉醒来,她就让冬雨秋虹把人带过来了。
                      她此举吓了两个丫环一跳,等听到她说要带着司笑教养几天,两个丫环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怎么教?我都教过无数次了。”冬雨沉着脸道。
                      “我来教教试试。”赖云烟笑了笑,“试试罢。”
                      不试,那老的都道她偏心,小的那个还不知道要怎么想。
                      赖云烟让司笑住了过来,让马氏也把放在她那养的魏上佑送了过来,想着长痛不如短痛,阵痛不如一次痛个够,这儿媳孙子干脆全放在眼前算了。
                      赖云烟起得早,这日一早和魏瑾泓用了早膳,出门看到司笑候在门边,矮桌上的小粥只喝了一半。
                      她眼睛一扫,问,“喝不下?”
                      司笑赶紧摇头。
                      “答话。”
                      “不是。”司笑赶紧答。
                      “嫌难吃?”
                      “不是。”司笑从未见到赖云烟如此严厉过,有点被吓住。
                      “那就用了。”赖云烟淡淡地说,见她不动,“不吃?难不成要让我伺候着你用膳?”
                      司笑被吓得腿软,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桌前拿了碗,一口喝了下去。
                      这时魏瑾泓拿了披风出来,见她一脸冷若冰霜,仙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披风披在她的身上,给她打结。
                      赖云烟知道自己刚刚太过严厉了,她下令杀人出声都没那么狠厉,便有些心虚地朝魏瑾泓道,“让她吃也是为她好,等会要跟我走那么多地方,肚子里没点东西怎么走得动?”


                      139楼2013-11-05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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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没修好前,平日走路小心些。”魏瑾泓腿脚不好,赖云烟便叮嘱了一下。
                        魏瑾泓颔首,下了梯后,反手扶了赖云烟的腰。
                        赖云烟笑着去看他,见魏大人垂首不语,便摇了下头。
                        魏大人这一两年,也是不要老脸了,拿着一张淡定从容的脸学三岁小孩的无赖,赖云烟无可奈何之余便也认了。
                        她强势了两辈子,实在没脸跟魏大人学,学着像他一样装傻。
                        另一方面,赖云烟也知还是魏瑾泓示了弱,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若是两人都同样强势,这日子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僵持。
                        都这把年纪了,过了那道吵来吵去怨来怨去的坎,现下如此和和气气地过,心中也是舒坦的。
                        过往不可更改,惦记着以往不放,不过是与现在的自己过不去。
                        老实说,赖云烟也认为魏大人这弱也示得妙,瞧瞧,要是重生那会善悟那老和尚告诉她有朝一日还有与魏瑾泓共度晚年的一天,他肯定得又道他妖言惑众。
                        不过,魏大人退隐其中也有那么一两分为她着想,他实则尚还不到五旬,她跟兄长所说的活不过五年实则是指她,她虚损太多,再劳神也就离死期不远了,魏大人除了腿脚不好,身体还是无大碍的。
                        “挖红土做甚?”下了石梯,再走一段就是山坡处,望着山坡下挖土的赖三,魏瑾泓出声问。
                        “烧青砖。”
                        “现在就要盖新屋?”魏瑾泓顿了一下,他本打算等今年过了再说,哪想她早他一步下令。
                        赖云烟颔首,“我们人不多,今年怕是烧不好建屋子的青砖了,这冬天委实有点难过,不过也不怕,到时在你书房内建除炉火,拿毯盖于膝处,你便也好过。
                        “为我建?”魏瑾泓微怔了一下。
                        赖云烟眼波一转,笑着颔首。
                        哪是为他而建,她是要做自己住的,木屋再好也有些透风,海啸过后的冬天又奇冷,她是顶不住太久的,但谁都爱听好话,魏大人更是爱听,她便是对他多说几句又何妨。
                        看他眼波转动,魏瑾泓知他心中所想,嘴角却还是情不自禁翘了起来,眼睛也温柔了一些。
                        “再过几日,风就大了......”他扶着她走,“你便在屋中多陪陪我罢,有些书信,也需要你帮我看过才能回。”
                        有他开了口,魏瑾泓就觉得自己这些话好开口了,“你若是书写,我便为你研磨,不必等冬雨她们了有空。”
                        “我哪请得起。”赖云烟笑了。
                        “你请得起。”魏瑾泓却淡淡地颔首点了头。
                        这下,反倒是赖云烟无话可说了。
                        等两人走了一段路,到了湖面处,赖云烟抬头看着从石山上留下的瀑布,不由叹了口气,“这个冬天会死不少人。”
                        “你不想他们死?"
                        “江大人为他们开路,不是为的让他们过来送死的。”赖云烟笑了笑,道“但谁都不是神,谁都能顾得到,我自始至终能护着的,也只有自己眼前的这些人,便是哪日要亲手送那些流民真上西天,到时我也不会心软。”
                        “但你还是会心软。”哪怕他对着三家子孙说了哪些话。
                        “我再如何也是妇人,偶有点妇人之仁。”
                        她说的淡然,魏瑾泓也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他道,:我替子青小厚寻了一块地方做久居之地,离云谷不远,子青小厚所带护卫不多,开辟新地需人手,如有妻儿子女都齐全的一家之人,若是能为他们两家为奴为婢,到时可以去。“
                        这下换赖云烟怔然,魏瑾泓侧首看她,温和道,“总有些人会活下来。”
                        前来的流民里,拖儿带女的不少,太弱了反兵也看不上,他们都吃不饱怎会养这些跟随来的人,这些只为着饱腹活命的人,只要给他们条活路,总会活下来的。
                        “也是。”赖云烟失笑,又淡道,“但总也是有些风险的,”
                        收人进来,总是会有内奸。
                        “何事无风险?”风吹得有点大,魏瑾泓拉着她往回走,“只要后方不倒,我们胜算便总要比许多人大上一些的。”
                        他一直都在做万全之策,哪有那么好扳倒的。
                        魏瑾泓与赖云烟已不再忌讳谈江镇远的事,但谈及江大人的时候还是尚少,哪怕这些流民尊这位给他们指路的先生为“圣师”,但他们两人谈及这些流民的言语里,江大人的名字也只送谈及而过。
                        这一日赖云烟谈及江大人,还是她头一次透露出对江镇远的情谊。
                        他们虽然道不同,但就是魏瑾泓,对江镇远的所作所为还是有所钦佩。
                        那人尽了他全力为逃难之人开了路,自己却命丧黄泉。
                        他虽已死,但妻子自从哭过那一道之后,再从书信看到他的消息,看到他的死讯,倒是波澜不兴了,魏瑾泓无从窥知妻子心中真实的想法,但对于她的淡然,心中却是有着几分安稳。
                        她不在他面前为江镇远哭,便是对他最好的顾全,别的魏瑾泓也就不多想了,他们日夜朝夕相对,他笑的时候很多,睡容也安逸,偶有兴致,还哼两句小曲,陪他喝一盅,这对他来便是最好了。


                        156楼2013-11-10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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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瑾泓这些日子以来,实则也在另外想法子,私下设计调动流民往西地别的地方谋生,流民来到这片被暴风雨暴肆虐过的地方,那些不是主要军力的流民,死去容易,活下来却是极难,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那些暴君的锅中之餐。
                          魏瑾泓也只挑了些楚侯爷那边能收留的人跟妻子说了说,至于多的他也缄口不语了,怕到时活不下太多人让他失望。
                          妻子的权势一直在以赖任两家为主,超出这两家范围的她便不能用权,流民要到的那几夜她心烦意乱,真到的那天晚上她靠着床睁了一夜的眼,清晨天亮时她喃喃小声自道了一句,“我是做不到的。”
                          若不是他耳尖,躺在她身边一直仔细听她的呼吸,也就错过了这句话。
                          他也是用了好几日才明白她口中所说的话,她所说的做不到 ,是她没有能力救活这些流民,她没有立场去做,更无权去做,赖任两家以她马首是瞻,因她所做之事是为这两家好,两家才听他调遣,而他们魏家上下的人听她的话,何尝不是因她所做之事于他们有益,一旦她超出这个界限,不再是为自家人着想,她便无权可用了。
                          魏瑾泓也想过,江镇远不辞万里送来那两箱子东西,是不是提醒她要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她到底是女子,她能做出这么多超出常人的事,也还是有局限的。
                          而能替江镇远多做一些的,还他一些人情的人,便只有他了。
                          他与反叛军口中是伪君子,但在一些族人和死士眼里,他是有真君子之名的,这些人为他所用,派他们私下去给一些流民找些活路,他们还是愿意的。
                          这日宽慰了她两句,下午阴着的冷天突然放了晴,两人坐到屋中看书,她抬头看了阳光一眼,便说要为他洗头。
                          魏瑾泓顿时就呆了一下,站起来围着她的椅子走了两圈,这才郑重地点了下头,且重重地说了一句,“好。”
                          她便又笑了起来,那弯着的眼睛亮亮的,只照进他的心底。
                          也只有在此时,魏瑾泓才知,他活的这一世,在她身上所求的到底是什么--无非就是能在他的妻子脸上多看几次,她因他而起的笑脸。
                          “魏大人,你头发白的比我少。”洞穴内的温泉里,赖云烟把皂角擦到魏瑾泓的头上,轻揉着他的头,轻笑着说。
                          坐与其前的魏瑾泓本闭着双眼,闻言睁开眼睛看了前方好一会,终张嘴道,“药方子你好好用,会黑回来的。”
                          “你可是替我寻药去了?”赖云烟猜。
                          “山中可用之物甚多,不是为你,也要去找一些回来用。”
                          “翠柏带的那两个人是药奴?”赖云烟突然一问。
                          魏瑾泓轻轻颔首。
                          “我就说了,煎起药来怎么比冬雨还老道。”
                          “嗯,等再过几年,易高景的徒弟出师了,便让他过来。”
                          “也来伺候我呀?”
                          “嗯”
                          “魏大人,”说到此,赖云烟笑了起来,侧头枕到了魏瑾泓的肩上,笑着问他,“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日我走在你之前,你会如何?”


                          157楼2013-11-10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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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了几日,这便才私下问起丫环,是谁主意。
                            问起来,听到家中皆多琐事都是魏大人嘱咐过,赖云烟便有点感觉魏大人真屡行以往说过话意味起来了。
                            临了,还真是有这么一出。
                            赖云烟没有感动,但那之后,多少便也不再什么事都往心里藏着担着,她放弃知道太多外面事,许多事也去依赖魏瑾泓,让他来照顾她。
                            她觉得她可以再放松点,这对他们都好。
                            “等会去书房拿几本书回屋看罢。”翠柏他们天天有事要干,没空陪他说几句话,能与他说话便只有她了,赖云烟便时不时挑几句话来说,免得魏大人除了看书写信,一天到晚也说不了几个字。
                            “好,要看哪一本?”魏瑾泓垂首看她,嘴角柔和,“等会我去拿。”
                            赖云烟微昂了首,昏黄偏暗油灯中,魏瑾泓这时沧桑了不少脸竟比当年清逸还要勾人心魄七分……
                            “挑本农书罢,来年看看我们能不能挖块菜地出来种种地。”撇过脸,赖云烟想起来明年开春还挺展望。
                            “好。”
                            秋虹堂屋门口候着,见到他们来,浅浅一福,打开了门让他们进屋。
                            “你们用了?”赖云烟问。
                            “用了。”秋虹答道,“主子您等会,我就去厨房和冬雨把膳食端来。”
                            “去罢。”赖云烟扶了椅子坐下,等到魏瑾泓也身侧坐下,她过去拉拉他手,摸了摸他刚被她枕身下手臂,“可还麻?”
                            魏瑾泓笑了,油灯火苗映他眼中跳个不停,他出声也是倍是柔和,“尚还有一些。”
                            “那我给你揉揉。”赖云烟也笑了起来,还真是双掌搓揉了好一会,热了自己手掌,伸到脸上感觉不冷,这才伸进他袖内替他揉起了手。
                            “下次记着收回手,现下你惊不着我了。”以前睡不深,心中也总是有道防线,他动动她就能惊醒过来,可现都一道相拥这么久了,她心中无事睡得又重,他便是有点动作,也是弄不醒她了。
                            “嗯,好。”她笑得温柔,魏瑾泓嘴角翘了翘,再道,“我无事。”
                            她能睡得好就成,他能给她不多,也就剩下这些年里,试着去把她捧手心。
                            魏瑾泓话让赖云烟笑出声来,冬雨她们进来上菜,轻巧地推开门,见到主子们相笑,两人手指已五指交缠,两个丫环站门边看了几眼,这才轻轻踏进门来。
                            等到上好菜,她们见老爷夹了一口到主子碗里,等她用了才动筷,知道又不用她们伺候了,便默不作声地出了门。
                            外面寒风阵阵,风吹得树梢沙沙作响,煞是可怖。
                            冬雨回头,看到纸窗里透出来灯,回过头跟秋虹道,“不知怎地,我觉得这光景甚是熟悉,好像曾出现眼前无数遍,现乍一眼,感觉像是等了一辈子,终于等到亲眼见着了。”
                            秋虹笑了起来,笑容让她眼边皱纹现,但眼眸仍如那一年得了主子赏识,一脚进主院时那般欣喜明亮,“嗯,终于等到亲眼见着了。”


                            161楼2013-11-10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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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赖云烟以为自己已变得面目全非,但这些时日下来,她发现自己有些地方还是没变的,她就像一个大千世界里每个普通的人一样,一旦觉得别人对她是真好,她就万万不会去伤人。
                              活到头,她以为心被世事磨成了铁石心肠,但人沉下来活着,她还是会为朝露夕花所触动,也会因丫环做饭食失手伤了手指而心焦,魏大人这几天因天太冷,寒腿不便行走,她便也能安下心来守在边上与他说话。
                              以为行至暮途,哪料一朝偶逢春温,就如枯木逢春,又欣欣向荣起来。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他们之间,赖云烟是更擅讲话的那一个,静下来时魏大人只会全神看书,偶尔看看她,但赖云烟却是个喜闹之人,静得太久就要说说话,挑些魏大人感兴趣的东西背背。
                              她把庄子的逍遥游接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原文她是背不出来了……
                              “这世上可有这样的人?”魏大人听完看向赖云烟,等着她的话。
                              会有人世上的人们都赞誉他,他不会因此越发努力,世上的人们都非难他,他也不会因此而更加沮丧?
                              “有,有天时地利人和就有,他无牵挂之人,身无一物;他心无名利,不知地位;他能餐风饮露就饱腹,不懂饥饿;他没有欲望,便能超脱这人界。”赖云烟说完笑了起来,靠在魏瑾泓肩头的头动了动,笑着与他说,“可是人若没有欲望,哪会是人?他会是佛,是仙,但都不是人。你若是佛,是仙,你的族人便不会活下来,你若是那样的一个人,便不会有人恨你,也不会有人爱你,你也不会爱人,也不会恨人……”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他有着七情六欲,因悲苦,欢愉更让人追恋,因磨难,安稳才显得尤为可贵……”静了大半天,一开口的赖云烟滔滔不绝,信口开河,想到哪就说到哪,今儿可算是又找着话说了。
                              不像昨日,说完一段韩非子的话,下面的却愣是想不起来了,还是魏大人揣度着接下话去,她“对”“对”“对”地直点头。
                              说完,接下来的都是魏大人补的,一点面子也没有。
                              她所处的这个时代没有庄子这些思想家,但大抵凡是像魏瑾泓之类的这种人,总有之与她所知的春秋战国时那些思想家相符的想法,许是这些古人们思维相同,理解起来比她这种大俗之人要上道太多。
                              魏瑾泓听得甚是认真,间或插几句,等赖云烟说到口干,便去取茶来与她喝,尔后,看妻子心满意足停下嘴,看她笑着跟他说,“你现下这点最好,我说何话都不再说我大逆不道,猖狂得无法无天。”
                              魏瑾泓摇摇头,道,“不会说你,是你陪我。”
                              安静得太久不叫宁静,那是寂静,他哪会不知,她每天开口跟他说话,是想让他们更和睦一些,也是对他好,若不然,哪会多数说的话都是他想听的,北冥的鱼,得道的真人,有些她说来她也不是太解其意,开了几句头就在那瞪着眼,敲着脑袋说自个儿也不记得下面是什么意思了。
                              魏瑾泓甚喜这些言论,不自禁要搭着她的话意往下讲,讲到天黑也不知疲倦,他想为了让他欢喜,她也是挤破了头,为他煞费苦心,那些她讲不明的事她确也是记不得了,却能为了他努力地去想。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静下心来去明了她嬉笑冷酷外表下的柔软。
                              “我总算做了对的事,”魏瑾泓拿帕拭了拭她嘴边的水渍,“和你来此地隐居,哪怕还是从你这里得的太多,就算卑劣,我还是庆幸。”
                              “呵呵。”魏大人这么谦卑,这反倒让赖云烟无所适从,她有些慌乱,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笑着说起了另一件事,“我们不回去过年,给小辈的礼还是要备的,你说给什么好?”
                              世俗物质的东西总是易让人心安稳。
                              “我还有几柄刀剑,你去挑挑,按你的意思送,至于内眷……”魏瑾泓歉意地看着妻子。
                              “你那几柄宝刀宝剑哪是平常过年能送的,”赖云烟可被他的话给吓着了,连连摇头,“今年送了这些,来年你送什么,可哪找去?”
                              “那送什么?”魏瑾泓好奇地看着赖云烟。
                              赖云烟一见他样,就知他不操心,知道有她呢,她不由好笑,又觉得有点可恶地拍了拍他的脸,但这气还是生不出来,她想了想便道,“这是世宇当家的第一个年,咱们送给小辈的礼轻比重好,不能夺他的势。”


                              165楼2013-11-11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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