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1.
趁着天还没晴
趁着雨还没回来
让我们在这沉默的间隙
凝望 并得到片刻安宁
什么话也别说
即使看穿了浓雾
即使听到了风声
别说出来 把沉默揣在怀中
把沉默封在唇上
让身体去明白
他们泄露的秘密

2.
窗户里晃着 湖蓝的
天 还有浅粉的云
直到火把一样的灯亮起
仿佛是无穷的森林
回荡着 无止的心声
但那只灰鸟 穿破了
一切 那些颜色
纷纷被剥落 掉在水洼里
于是 我得以明白
在明亮与黑暗之间
还有很长一段混沌
混沌 像是不清醒的人的
头脑 也像乱了方寸的人的
心思
时间早当了逃兵 远离了战场
可怜的人们 仍像飞虫般
扑闪着 死亡着
什么时候 得到的才不是
幻象 而是真正的
像火把一样的光亮
让死 也有所值？
2013.8.8 20:00I

3.
我第一次看到海上日出
是在那天的清晨
海水悄无声息地漫入街道
我再也没听到汽车的鸣笛
除了我 没人欣赏
全新的世界 他们还没被闹钟吵醒
在所有的寂静中
太阳披着湿淋淋的海水
像被画在远处的天空里
一只从孤岛上乘船而来的鸟
它没有翅膀 只是沿着电线
越攀越高 越走越远
直到我再也看不见
但我知道它想去哪里
我们都被最美丽的色彩吸引了
可我迟疑着 直到浓雾涌起
驱赶走了海水
那些淹没的房屋 像一座座小岛
摇晃在迷蒙的街上
鸣笛声引起了闹钟的叫喊
又充满了人声鼎沸
2013.7.12I

4.
窗口没有风
帘子是扭曲的画屏
病危的牡丹 吐出长长一口气
在无风的大雨中
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
看见 闷雷击上一口大钟
却分毫没有声动
只有老钟斑驳 满面愁容
仿佛喊哑了嗓子
但仍没有人听见 这般嘶声
我又在什么地方 说什么呢
什么都无所谓
直至消亡 直至不留痕迹
也不知道我说什么
没有风 什么都听不见
2013.8.1 0:00
I

5.
有时候 都不知道
心里的我是怎么活着的
很多天
在那不知名的苦潮上 冲刷
大雪封住浪潮的日子 也会有
它是否会坐在那里
瞪着冰层下 被冻在过去的鱼
偶尔到了星光流泻的夜晚
它是否会和温暖的晚风 一起
在悠悠的湖水上过夜
但最终 在大部分的日子里
那不知名的苦潮都会冲刷着它
使它浸着 苦涩的滋味
日复一日
2013.9.30
I

6.
我在我的小房间里
看不见青色的山峰 还有
峰上的点点白云
也看不见山后面慢慢蓝开的天
我听不见风从林中穿过的声音
听不见河水的快乐和忧愁
还有那泥土中轻柔的呼唤
可是没有人相信我只是待在了
我的小房间里
他们想描绘曾经见过的美景
但张了口 就丢掉了话
大脑里的世界不被人相信
心中的美丽气象也被质疑
如此
眼睛看到 也不过是
昨日的云烟
和 今日的无言
2013.10.11I

7.
我将灯关掉
为了在黑暗的原野上
从蓝色花瓣包裹着的叹息中
再一次 听你们的故事
你们的故事里 有蝴蝶
有青色的池水
还有吞着时间和空间的躯体
以及说不出来的话
那是分享不到 却又彼此拥有的悲伤
每一朵向日葵 都伸着手
要抓住各自的过往与未来
多少灵魂被囚禁在土壤里
无法成为世界上最自由的风
然后 最终
你们的故事里 永远有一只
到死都飞着的鸟
2013.10.12
I

9.
时间里滚动着琐碎的叫喊<?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那一根根针 像锥子
敲着生活 敲着生命的漏洞
我感到内心的疼痛
像是没有地方喷涌的血
在朝我嘶吼
我仿佛看到体内那棵树
密密麻麻的枝桠里 即将撕裂的面孔
我将如何依靠一朵漂浮不定的云
又如何将目光埋在黄土里 不去瞧
横在上方 无边无际的青天
在时间——那用冰锥穿插起的道路上
我捂着心 捂着最大的漏洞
却如同阻止不了沙子流出漏斗一般
看着我的血仍堵在创口
而那一丝丝 一缕缕 飘散出去的
再也回不来的
又是什么呢
2013.12.27

终是你一个人啊 到最后
你是冬天的最后一场雨
将精神死在枯裂的土地里
你是黑夜的最后一粒星
将光华断送在黎明的天光中
你在毁灭中歌惋青春
远胜于我 在昏睡中衰朽
你在孤寂中乘雨远行
没有人能再探寻你漫漫的客途
愿你不再漂泊
愿你的灵魂
成为树木的根 深深扎入土地
将你的欢乐与悲愁

张开你的眼睛
看吧 看空气怎样在你悬空的脚下
巡视 像一只冰冷的大鸟
张开你的双臂
拥抱吧 拥抱来自高度的宁静——
你还能听见别人说话吗
摇头晃脑
直到生活也跟着头晕目眩
然后唱吧 唱给我听
我倒空了耳朵
要接满你的眼泪

原始人
我看向你的眼睛
干涸的情欲
同黄沙拥挤在一起
铺成一条堆满砂砾的路
把我的脚硌出
从脑袋里 从心里
掉出的血
我们的丛林早就退化了
连同红杉上的太阳
野草间的月亮
嘴巴里的露水
我们的暴力的欢愉
我们的纯粹的情爱
比任何黄沙都要柔软 锋利
我们的污秽的语言
我们的粗鄙的动作
比任何窗户都要明亮 晦暗
他会原谅我们
他会爱我们
比爱任何称为人的东西都要多
因为我们如此干净
——2014.8.11

长颈鹿
我总在疑惑
一只长颈鹿在吃叶子的时候
究竟是按照怎样的喜好
如果我是一只长颈鹿
我必定会患上焦虑症
我想要最高的叶子
但低处的可以放松脖子
我转向低处的
但最高的又在闪着太阳的光辉
还有很多
大的小的 绿的黄的
尖的圆的 宽的窄的
幸好我不是一只长颈鹿
可怜我竟不是一只长颈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