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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拒绝”了什么?——再谈鲁迅与“诺贝尔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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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知道“诺贝尔奖”,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伟大导师会见华人诺奖得主时。那时只晓得这奖很了不起,但与我们不相干,因为它是“资本主义”的东西。
耳朵被“诺贝尔奖”磨出老茧,是近几年的事。因为我们有“状元瘾”,富强了,世界上什么光彩都想争。本来这是精英们的任务,我不关心。一零年,被“鲁迅差一点得诺贝尔奖”的大惊小怪吵得烦,写了《鲁迅得诺贝尔文学奖差“几点”?》。根据鲁迅致台静农的一封信(270925)、和网上资料,说了这么点意思——
一九二七年,瑞典探测家斯文-海定,曾通过刘半农致信台静农转问鲁迅,为他争取诺贝尔文学奖的意见,遭鲁迅谢绝。 这就是“差一点”说的来由。我以为实际是“差几点”:一是斯文海定是否真替鲁迅提名(天下话本来“瞎讲讲”的多,不能啥都当真);再就是即使真被提了名,审查委员会是否接受;再再还有能否最终竞选得胜——总之,我们无须为鲁迅先生来争这体面。再说这奖在当时算来,在中国自是第一,到亚洲就排在印度泰戈尔之后,去世界则落到几十位,而身后还绵延不绝有后来人,实在也不算什么了不得。一定要争脸,那就是,鲁迅是拒绝诺贝尔奖的第一人……
结果引来“吃不到葡萄就说酸”的冷笑。还有人转来学者的研究成果,说所谓“鲁迅拒绝诺贝尔奖”,只是当年“鲁迅朋友的一厢情愿”、“中国作家的自摆乌龙”。我即回了我的“研究结果”:《这个“葡萄”真是很“甜”么?》大致说,笑话落不到鲁迅头上。因为没有“鲁迅吃不到葡萄”的事实,只有“有人请不动鲁迅”的事实。要说自作多情的没脸,倒是“邀请的一方”。随后我把鲁迅“不吃这葡萄”的道理、即那封信重述了一番。结论是:就像对真的葡萄,有人一见就流口水,也确有人就是不爱吃。
去年“这葡萄”终于落进中国人的嘴巴,从得主“惶恐而狂喜”的惊叫看,他是极爱吃的。而由我看来,不过是证明捞这么个玩艺,确实无须“主将”出马,“廖化”之辈就可胜任。记不起在哪里读的诗句:“我们真是不幸,只有一个鲁迅;我们真是幸运,因为有了鲁迅!”能得这奖的中国人何限,哪里需要劳驾“只有一个”的鲁迅先生呢?
眼下又到发这奖的时节,噪音又起了,鲁迅先生又被拉来陪聊——
“鲁迅拒绝的是诺贝尔奖的提名,不是拒绝诺贝尔奖”;“拒绝诺贝尔奖是要在得奖之后,之前谈不上拒绝。”(《方舟子与网友聊诺贝尔奖》)
——这种“聊话”,很像是害怕遇到会查账的,因而先就把话说得“严谨、精确”。但是,我在“鲁迅拒绝‘诺奖’真相”的一些文章中读到,有人从台静农那里挖出细账:“ ……半农……说北大任教的瑞典人斯文•赫定……想为中国作家争取一个名额。当时有人积极为梁启超活动,半农以为……鲁迅才是理想的候选人。……便嘱我(台静农)出面函商,如果鲁迅同意,则立即着手……结果鲁迅回信谢绝”。
这与鲁迅信中提到的“半农、梁启超、瑞典人”都对得上,很可信。由此可断,说“鲁迅拒绝诺贝尔奖的提名”,还是经不起盘查的。因为照这账推算,“如果鲁迅同意”了,下一步半农未必真“着手准备”;再下一步,斯文•赫定也未必真“为中国作家争取”……总之,并没有“事实的‘提名’”!所以要求稳当的滴水不漏,不如只说“鲁迅拒绝了半农先生的好意”。
至于那“好意”是什么,那就让精于查账的自己去查。或查出是“诺贝尔奖的提名”,或查出到底还是“诺贝尔奖金”,就随便了。多省事。
这种半吊子的说话当然是开玩笑。其实查账的那方已经上当:本来是鲁迅“吃不到葡萄”没有光彩,现在被绕到“拒吃”也有光彩。于是又在“拒”的点位上动了脑筋,好像说鲁迅对台静农、半农、斯文•赫定,直至那堆奖金的拒绝,是越往后越有光彩,而鲁迅“拒”的点位太靠前,所以几乎没什么光彩。
但是,假如鲁迅真是“在得奖之后”、才开口“拒绝”,那一定又会有人去查:之前难道没有一点风声么?比如朋友的“函商”、比如瑞典那边的“征询意见”之类,一样是“拒绝”,何早不说!要脸也不能这么个要呀!
这样的在“在得奖之后”才“拒绝诺贝尔奖”的,也真有一人,是法国佬萨特。但他交代,他的成功不可复制,是有机运的因素:“我没有更早地知道这件事的酝酿。我在十月十五日……读到……说瑞典科学院可能把奖金颁发给我,不过事情还没有决定……我想,我只要写一封信给瑞典科学院(我第二天就把信给发了)……那时我并不知道颁发诺贝尔奖是不征求受奖者的意见的。”(《萨特声明》)
——据查,萨特发信后一星期不到,就发奖了。假如他早知道“酝酿”而早发信;假如他的信没出差错(有说信到瑞典科学院时,秘书长休假去了);最要紧的假如是,“颁发诺贝尔奖‘要’征求受奖者的意见”,那么,他“拒奖”的事业,就完蛋,只能排在鲁迅先生身后,做“拒提名”、或者“拒酝酿”的第二了。
鲁迅先生到底“拒绝”了什么,我从今年的诺奖得主门罗那里,得到了新发现:拒绝了一个笑话。比如门罗,被赞为“当代契柯夫”,要命的是,契柯夫躺倒时,“诺贝尔文学奖”的大旗下已经排站了几位幸运儿,但契柯夫连“提名”也没挨到!这不是笑话么?再比如,托尔斯泰既没得“诺奖”,又与“提名酝酿”不粘边,他死了一百多年,戴“诺贝尔文学奖”帽子的也年产一个地达到一百多位,然而世上不知道托尔斯泰的、和知道这些“诺奖分子”的,实在是差不多的一个数!这不又是个笑话么?世人多说争得“诺贝尔奖”很了不起,然而这些“了不起的人物”,却是每年定时定数地被计划生育出!不又是个笑话么?
其实,“文艺家的比较是极容易的,作品就是铁证,没法游移。”(鲁迅语)这就是说,不论怎样的标签,都不能改变文艺家的本身。
我们只有一个鲁迅,真正爱戴先生,就该了解先生的脾气:“一戴纸冠,遂成公物”(鲁迅语),“我成了大家的公物,那是不得了的,我不愿意。还不如倒下去,舒服得多。”(《两地书》)——那么,就让他舒服地倒下去,万不要拉他去和贴着这奖那奖标签的“公物”们争高比肩!


1楼2013-10-18 10:46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