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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t’aime‖『转载』悲伤逆流成河 BY 郭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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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点点慢慢贴.哼.


1楼2007-09-24 04:40回复
    发臭了。

    齐铭每天经过这样一条狭长的弄堂。

    路过易遥家的时候,会看到她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

    她妈林华凤每天下午都坐在门口嗑瓜子,或者翻报纸。

    齐铭从厨房窗口把笔记本递进去,“给,帮你抄好了。”

    易遥抬起头,擦擦额头的汗水,说,谢谢,不过我现在手脏,你给我妈吧。

    齐铭将笔记本递给易遥她妈时,她母亲每次都是拿过去,然后朝房间里一扔。齐铭听到房间里“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的声音。

    往前再走两步,就是自己的家。

    钥匙还没插进孔里,母亲就会立刻开门,接下自己的书包,拉着自己赶快去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差不多会听到隔壁传来易遥“妈,饭做好了”的声音。

    有段时间每天吃饭的时候,电视台在放台湾的连续剧《妈妈再爱我一次》,听说是根据当年轰动一时的电影改编的,母亲每次吃饭的时候就会一边吃一边长吁短叹,沉浸在被无私的母爱感动的世界。那段时间,母亲总是会擦一擦眼角几乎看不见的泪水,然后告诉齐铭母亲的伟大。

    齐铭总是沉默地吃饭,偶尔应一声。

    就像是棉絮。横亘在血管里。阻碍着血液的流动。“都快凝结成血块了。”心里是这样满满当当的压抑感。总觉得有一天会从血管里探出一根刺来,扎出皮肤,暴露在空气里。

    每当母亲装腔作势地擦一次眼泪,血管里就多刺痛一点。

    也只是稍微有一点这样的念头,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坦然地面对自己对母亲的嫌恶。这是违反伦常和道德的。所以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偶尔如气泡从心底冒出来,然后瞬间就消失在水面上,啪地破裂。一丁点儿的水花。

    不像是易遥。

    易遥的恨是赤裸而又直接的。

    十五岁的时候,偶尔的一次聊天。

    齐铭说:“我妈是老师,总是爱说道理,很烦。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易遥回过头,说:“你说林华凤啊,她是个妓女,是个很烂的女人。我恨她。可我有时候还是很爱她。”

    易遥十五岁的脸,平静地曝晒在夏日的阳光下,皮肤透明的质感,几乎要看见红色的毛细血管。

    我恨她。可我有时候还是很爱她。

    妓女。烂女人。这些字眼在十五岁的那一年夏天,潮水般地覆盖住年轻的生命。

    像是在齐铭十五岁的心脏里,撒下了一大把荆棘的种子。

    吃完饭。齐铭站起来刚要收碗,母亲大呼小叫地制止他,叫他赶紧进房间温书,说“你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说实在的,齐铭顶不喜欢母亲这样大呼小叫。

    他放下筷子,从沙发上提起书包,朝自己房间走去。临进门,回头的罅隙里,看见母亲心满意足的表情,收拾着剩饭剩菜,朝厨房走。

    刚关上门,隔壁传来易遥的声音。

    “妈,你到底要不要吃?”

    “你管我吃不吃!”

    “你要不吃的话就别让我做得这么辛苦……”

    还没说完,就传来盘子摔到地上的声音。

    “你辛苦?!你做个饭就辛苦?你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啊?”

    “你最好别摔盘子,”易遥的声音听不出语气,“摔了还得买,家里没那么多钱。”

    “你和我谈钱?!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钱!……”

    齐铭起身关了窗户,后面的话就听不清楚了,只能听到女人尖利的声音,持续地爆发着。过了一会儿对面厨房的灯亮起来。昏黄的灯下是易遥的背影。齐铭重新打开窗,听见对面厨房传来的哗哗的水声。

    过了很久,又是一声盘子摔碎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摔了盘子。

    齐铭拧亮写字台上的台灯,用笔在演算纸上飞速地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

    密密麻麻的。填满在心里。

    就像填满一整张演算纸。没有一丝的空隙。

    像要喘不过气来。

    对面低低地传进来一声“你怎么不早点去死啊你!”


    3楼2007-09-24 0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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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所有的学校都是八卦和谣言滋生的沃土。
      蜚短流长按照光的速度传播着,而且流言在传播的时候,都像是被核爆炸辐射过一样,变化出各种丑陋的面貌。
      上午第二节课后的休息时间是最长的,哪怕是在做完广播体操之后,依然剩下十五分钟给无所事事的学生们消耗。
      齐铭去厕所的时候,听到隔间外两个男生的对话。
      “你认识我们班的那个易遥吗?”
      “听说过,就那个特高傲的女的?”
      “高傲什么呀,她就是穿着制服的鸡,听说了吗,她最近缺钱用,一百块就可以睡一晚上,还可以帮你用……”下面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可是依然压不住词语的下作和污秽。
      齐铭拉开隔间的门,看见班上的游凯和一个别班的男生在小便,游凯回过头看到齐铭,不再说话。在便斗前抖了几下就拉着那个男的走了。
      齐铭面无表情地在洗手池里洗手,反复地搓着,直到两只手都变得通红。
      窗外的天压得很低。云缓慢地移动着。
      枝桠交错着伸向天空,“就像是无数饿死鬼朝上伸着手在讨饭”,这是易遥曾经的比喻。
      依然是冬天最最干燥的空气,脸上仿佛蹭一蹭就可以掉下一层厚厚的白屑来。
      齐铭在纸上乱划着,各种数字,几何图形,英文单词,一不小心写出一个bitch,最后一个h因为太用力钢笔笔尖突然划破了纸。一连划破了好几层,墨水晕开一大片。
      那一瞬间在心里的疼痛,就像划破好多层纸。
      Bitch。婊子。
      食堂后面的洗手槽。依然没有什么人。
      易遥和齐铭各自洗着自己的饭盒。头顶是缓慢移动着的铅灰色的云朵。
      快要下起雨了。
      “那个,”关掉水龙头,齐铭轻轻盖上饭盒,“问你个事情。”
      “问啊。”易遥从带来的小瓶子里倒出洗洁精。饭盒里扑出很多的泡沫。
      “你最近很急着用钱吧……”
      “你知道了还问。”易遥没有抬起头。
      “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吗?”声音里的一些颤抖,还是没控制住。
      关掉水龙头,易遥直起身来,盯着齐铭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
      “你什么意思?”易遥拿饭盒的手很稳。
      听到流言的不会只有齐铭一个人,易遥也会听到。但是她不在乎。
      就算是齐铭听到了,她也不会在乎。
      但她一定会在乎的是,齐铭也听到了,并且相信。
      “我是说……”
      “你不用说。我明白的。”说完易遥转身走了。
      刚走两步,她转过身,将饭盒里的水朝齐铭脸上泼过去。
      “你就是觉得我和我妈是一样的!”

      11

      在你的心里有这样一个女生。
      你情愿把自己早上的牛奶给她喝。
      你情愿为了她骑车一个小时去买验孕试纸。
      你情愿为了她每天帮她抄笔记然后送到她家。
      而同样的,你也情愿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相信她。
      而你相信的内容,是她是一个婊子。
      12
      易遥推着自行车朝家走。
      沿路的繁华和市井气息缠绕在一起,像是电影布景般朝身后卷去。
      就像是站在机场的平行电梯上,被地面卷动着向前。
      放在龙头上的手,因为用力而手指发白。
      易遥突然想起,母亲经常对自己说到的“怎么不早点去死”,“怎么还不死”,这一类的话,其实如果实现起来,也算得上是解脱。只是现在,在死之前,还要背上和母亲一样的名声。这一点,在易遥心里的压抑,就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重重地压在心脏上,几乎都跳动不了了。
      血液无法回流向心脏。
      身体像缺氧般浮在半空。落不下来。落不到地面上脚踏实地。所有的关节都被人栓上了银亮的丝线,像个木偶一样地被人拉扯着关节,僵尸般地开阖,在街上朝前行走。
      眼睛里一直源源不断地流出眼泪,像是被人按下了启动眼泪的开关,于是就停不下来。如同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以眼泪的形式流淌干净。
      直到车子推到弄堂口,在昏暗的夜色里,看到坐在路边上的齐铭时,那个被人按下的开关,又重新跳起来。
      眼泪匝然而止。
      齐铭站在她的面前。弄堂口的那盏路灯,正好照着他的脸。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他说,易遥,我不信他们说的。我不信。
      就像是黑暗中又有人按下了开关,眼泪流出来一点都不费力气。
      “你根本就是相信了!”扯过车筐里的书包,朝齐铭身上摔过去。
      铅笔盒,课本,笔记本,手机,全部从包里摔出来砸在齐铭的身上。一支笔从脸上划过,瞬间一条血痕。
      齐铭一动不动。
      “你就是信了!”又砸。
      “你信了……”一次一次地砸。剩下一个空书包,以棉布的质感,软软地砸到身上去。齐铭站着没动,却觉得比开始砸到的更痛。
      一遍一遍。不停止地朝他身上摔过去。
      却像是身体被凿出了一个小孔,力气从那个小孔里源源不断地流失。像是抽走了血液,易遥跌坐在地上,连哭都变得没有了声音,只剩下肩膀高高低低地抖动着。
      齐铭蹲下去,抱着她,用力地拉进自己的怀里。
      像是抱着一个空虚的玩偶。
      “你买我吧,你给我钱……我陪你睡。”
      “我陪你上床,只要你给我钱。”
      每一句带着哭腔的话,都像是锋利的匕首,重重地插进齐铭的胸膛。
      她说,“我和我妈不一样!你别把我当成我妈!”
      “我和我妈不一样!”
      齐铭重重地点头。
      路灯照下来。少年的黑色制服像是晕染开来的夜色。英气逼人的脸上,那道口子流出的血已经凝结了。
      地上四处散落的铅笔盒,钢笔,书本,像是被拆散的零件。
      是谁打坏了一个玩偶吗?
      弄堂里面,林华凤站在黑暗里没有动。
      每一句“我和我妈不一样!”,都大幅地抽走了她周围的氧气。
      她捂着心口那里,那里像是被揉进了一把碎冰,冻得发痛。
      就像是夏天突然咬了一大口冰棍在嘴里,最后冻得只能吐出来。
      可是,揉进心里的冰,怎么吐出来?


      7楼2007-09-24 0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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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 
        “真好,易遥你回来了,”齐铭的母亲脸上忍不住的得意,“你告诉你妈,今天是不是我们家齐铭帮你付的医药费。” 
        易遥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抬起头看齐铭。她也无从揣测这个时候站在母亲身后的齐铭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满脸温柔的悲伤,还是寂寂地望向自己呢。 
        “易遥你倒是说话啊!”齐铭母亲有点急了。 
        “你吼什么吼,”林华凤抬高声音,“李宛心你滚回自己家去吼你儿子去,我家女儿哪儿轮得到你来吼。” 
        齐铭妈被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压着脾气,对易遥说,“易遥,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我们家齐铭心好没让你躺地上,带你去了医院,也帮你付了钱,你可不能像……”那一句“像你妈一样”李宛心还是没好敢说出口,只得接了一句“……某些人一样!你好歹念过书的!” 
        “妈逼的你骂谁呢?!”林华凤激动得挥起手要扑过去。 
        “妈……”易遥拉住她的衣服,低下头,低声说,“早上我确实打点滴去了……钱是我借的齐铭的……” 
        林华凤的手停在半空里,回过头望向易遥。 
        易遥抬起头,然后一记响亮的耳光突然抽到自己脸上。 

        39 
        黑暗里的目光。晶莹闪亮。像是蓄满水的湖面。 
        站在远处的湖。 
        或者是越飞越远的夜航班机。 
        终于消失在黑暗里。远远地逃避了。 
        “算了算了,话说明白就好,也没几个钱,”齐铭母亲看见气得发抖的林华凤,满脸忍不住的嚣张和得意,“就当同学互相帮助,我们齐铭一直都是学校的品学兼优的学生,这点同学之间的忙还是要帮的。” 
        对于齐铭家来说,几百块确实也无所谓。李宛心要的是面子。 
        “少装逼!”林华凤回过头来吼回去,“钱马上就还你,别他妈以为有点钱就可以在我家门口搭起台子来唱戏,李宛心你滚远点!” 
        说完一把把易遥扯进去。 
        门在她身后被用力地甩上了。 
        砰的一声巨响。 
        弄堂里安静成一片。 
        然后门里传出比刚刚更响亮的一记耳光声。 

        40 
        易遥做好饭。关掉抽油烟的排风扇。把两盘菜端到桌子上。 
        她走到母亲房间里,小声地喊,“妈,我饭做好了。” 
        房间里寂静一片。母亲躺在床上,黑暗里可以看到背对着自己。 
        “妈……”易遥张了张口,一个枕头从床上用力地砸过来,重重地撞到自己脸上。 
        “我不吃!你去吃!你一个人给我吃完!别他妈再给我装娇弱昏倒。我没那么多钱给你昏。我上辈子欠你的!” 
        易遥拿着碗,往嘴里一口一口扒着饭。 
        卧室里时不时地传出一两声“你怎么不去死”,“死了干净”。那些话传进耳朵里,然后迅速像是温热而刺痛的液体流向心脏。

        桌上的两盘菜几乎没有动过。已经不再冒热气了。冬天的饭菜凉得特别快。 
        易遥伸手摸摸火辣辣的脸,结果摸到一手黏糊糊的血。 
        被擦破皮的伤口被母亲的两个耳光打得又开始流血了。 
        易遥走进厕所,找了张干净的毛巾,从热水瓶里倒出热水,浸湿了毛巾,慢慢地擦着脸上粘粘的血。 
        眼睛发热。 
        易遥抬起手揉向眼睛,从外眼角揉向鼻梁。 
        滚烫的眼泪越揉越多。

        41 
        齐铭靠着墙坐在床上。 
        没有开灯。 
        眼睛在黑暗里适应着微弱的光线。渐渐地分辨得出各种物体的轮廓。 
        拳头捏得太紧,最终力气消失干净,松开来。 
        齐铭把头用力地往后,撞向墙壁。 
        消失了疼痛感。 
        疼痛。是疼还是痛?有区别吗? 
        心疼和心痛。有区别吗? 
        易遥站在黑暗里,低着头,再抬起头时落下来的耳光,无数画面电光火石般地在脑海里爆炸。心痛吗? 
        而下午最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进教室。落日的余挥里,易遥低着头,读着皮尺上的数字,投影在窗外少年的视线里。 
        是心疼吗? 




        42 
        冬天似乎永远也不会过去。 
        说话的时候依然会哈出一口白气。走廊尽头打热水的地方永远排着长龙。体育课请假的人永远那么多。 
        天空里永远都是这样白寥寥的光线,云朵冻僵一般,贴向遥远的苍穹。 
        广播里的声音依然像是浓痰一样,粘得让人发呕。 
        是这样的时光。镶嵌在这几丈最美好的年华锦缎上。 
        无数穿着新校服的男生女生涌向操场。年轻的生命像是在被列队陈列着,曝晒在冰冷的日光下。 
        齐铭看着跑在自己前面的易遥。裤子莫名其妙地显得肥大。腰围明显大了两圈。被她用一根皮带马虎地系着。裤子太长,有一截被鞋子踩着,粘上了好多尘土。 
        齐铭揉揉眼睛。呼吸被堵在喉咙里。 
        前面的易遥突然回过头来。 
        定定地看向自己。 
        穿着肥大裤子的易遥,在冬天凛冽的日光下,回过头来望向齐铭。 
        看到齐铭红红的眼眶,易遥慢慢地笑了。她的笑容像是在说,“呐,其实也没关系呢。” 
        冬天里绽放的花朵,会凋谢得特别快吗? 
        呐,其实也没关系呢。


        18楼2007-09-24 0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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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天花板上像是蒙着一层什么东西。看不清楚。窗户关着,但没拉上窗帘,窗外的光线照进来,冰冷冷地投射到周围那些白色床单和挂帘上。 
          耳朵里是从旁边传过来的金属器具撞击的声音。易遥想起电视剧里那些会用的钳子,手术刀,甚至还有夹碎肉用的镊子之类的东西。不知道真实是不是也这样夸张。尽管医生也对自己说过胎儿还没有成型,几乎不会用到镊子去夹。 
          躺倒手术台上的时候,易遥问到一股发霉的味道。白色床单从身体下面发出潮湿的冰冷感。 
          “要逃走吗?” 
          侧过头去看到医生正在往针桶里吸进一管针药。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不是麻醉剂。如果用麻醉,还要在加两百块。没那么多钱,用医生的话来说,“不过忍一忍就过了”。 
          “裤子脱了啊,你还等什么啊你”。医生拿着一个托盘过来,易遥微微抬起头,看到一点点托盘里那些不锈钢的剪刀镊子之类的东西反射出的白光。 
          易遥觉得身体里某根神经突然绷紧了。 
          医生转过头去,对护士说,你帮她把裤子脱了。

          49
          易遥几乎是发疯一样地往下跑,书包提在手上,在楼梯的扶手上撞来撞去。
          身后是护士追出来大喊大叫的声音,唯一听清楚的一句是“你这样跑了钱我们不退的啊!”
          昏暗的楼梯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易遥本能的往下跳着,恨不得就像是白烂的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摔一跤,然后流产。

          冲出楼道口的时候,剧烈的日光突然从头笼罩下来。
          几乎要失明一样的刺痛感。拉扯着视网膜,透下纷繁复杂的各种白色的影子。
          站立在喧嚣里。渐渐渐渐恢复了心跳。
          眼泪长长地挂在脸上。被风一吹就变得冰凉。

          渐渐看清楚了周围的格局。三层的老旧阁楼。面前是一条汹涌人潮的大马路。头顶上是缤纷错乱的梧桐树的枝桠,零星一两片秋天没有掉下的叶子,在枝桠间停留着,被冬天
          的冷气流风干成标本。弄堂口一个卖煮玉米的老太太抬起眼半眯看向自己。凹陷的眼眶里看不出神色,一点光也没有,像是黑洞般咝咝地吸纳着自己的生命力。
          而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视网膜上清晰的投影出的三个穿着崭新校服的女生。
          唐小米头发上的蝴蝶结在周围灰扑扑的建筑中发出耀眼的红,像红灯一样,伴随着警鸣。
          唐小米望着从阁楼里冲下来的易遥,眼泪还挂在她脸上,一只手提着沉重的书包,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紧皮带,肥大的校服裤子被风吹的空空荡荡的。
          她抬起头,看看被无数电线交错着的那块“私人妇科诊所”的牌子,再看看面前像是失去魂魄的易遥,脸上渐渐浮现出灿烂的笑容来。

          易遥抬起头,和唐小米对看着。
          目光紧绷,像弦一样纠缠拉扯,从一团乱麻到绷成直线。
          谁都没有把目光收回去。

          熟悉的场景和对手戏,只是剧本上颠倒了角色。
          直到易遥眼中的光亮突然暗下去。唐小米轻轻上扬起嘴角。
          没有说出来但是一定可以听到的声音----
          “我赢了”。
          唐小米转过头,和身边两个女生对看着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对易遥挥挥手,说了一句含义复杂的“保重”。
          唐小米转过身,突然觉得自己衣服的下摆被人拉住了。
          低下头回过去看,易遥的手死死的拉住自己衣服下摆,苍白的手指太用力已经有点发抖了。
          “求求你了”。易遥把头低下去。唐小米只能看到她头顶露出来的一小块苍白的头皮。
          “你说什么”,唐小米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易遥。
          易遥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拉住了唐小米的衣服。
          被手抓紧的衣服褶皱,顺着衣服材质往上延出两三条更小的纹路,指向唐小米灿烂的笑脸。

          街道上的洒水车放着老旧的歌曲从她们身边开过去。
          在旁人眼里,这一幕多像是好朋友的最后分别。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的青春少女,其中一个拉着另一个的衣服。
          想像理所当然的对白应该是“你别走了,希望你留下来”。
          可是---

          齐秦的老歌从洒水车低劣的喇叭里传出来,“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要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更加保重你自己”。
          曾经风行一时的歌曲,这个时候已经被路上漂亮光鲜的年轻人穿上了“落伍”这件外衣。只能在这样的场合,或者KTV里有大人的时候,才会被听见。
          而没有听到的话,是那一句没有在重复的
          ---求求你了。

          而没有看到的,是在一个路口之外,推着车停在斑马线上的黑发少年。
          他远远望过来的目光,温柔而悲伤的笼罩在少女的身上。他扶在龙头上的手捏紧了又松开。他定定的站在斑马线上,红绿灯交错的换来换去。也没有改变他的静止。

          50
          被他从遥远的地方望过来,被他从遥远的地方喊过来一句漫长而温柔的对白,“喂,一直看着你呢”。
          一直都在。

          无限漫长时光里的温柔。
          无限温柔里的漫长时光。一直都在。


          20楼2007-09-24 0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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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
            就如同易遥意想中的一样,唐小米的把戏并没有停止。
            甚至可以说,比自己想像中,还要狠毒很多。就像他精致的面容一样,在别人眼里,还要美好无辜很多很多。
            就像拆毁一件毛衣需要找到最开始的那根线头,然后一点一点的拉扯,拉扯成为一堆纠缠不清的乱线。
            事情的线头是这天下午,一个男生对易遥递过去了一百块钱。
            于是就像扯毛衣一样,不可停止地哗哗地扯动下去。

            59
            早上的时候学校的广播里一直在重复着下午全校大扫除的事情.因为下周一要迎接市里卫生部门的检查,市重点的评比考核,卫生情况一直都是一个重要指标。
            所以一整个上午广播里都在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下午的扫除事宜,里面那个早操音乐里的病殃殃的女声,换成了教务主任火燎燎的急切口吻。从学校四处悬挂着的喇叭里,朝外喷着热焰。
            整个学校被这种焦躁的气氛烘烤得像要着火一般。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后就是全校轰轰烈烈的大扫除。
            “热死了,这冬天怎么像夏天一样”。
            “有完没完,教务主任怎么不去死啊”。恶毒的女生不耐烦地说着。
            “打扫个学校搞的像扫他祖坟一样紧张。至于么”。明显这一个更加恶毒。
            易遥支着胳膊,趴在课桌上听着周围的女生的谈话,窗外阳光普照。好像苍白寒冷的冬天就快要过去了。一切开始恢复出热度,水蒸气也慢慢从地面升起,整个世界被温暖的水汽包围着。
            黑板上左边一大块区域被用来书写这次大扫除的分工。
             
            东面花园∶ 李哲东,毛建安,刘悦,居云霞
            教室∶ 陈佳,吴亮,刘蓓莉。
            走廊∶ 陈杰,安又茗,许耀华,林辉。
            ……
            楼梯∶ 易遥。


            易遥静静地盯着黑板上自己的名字,孤单的占据了一半。自己的名字上面,阳光正好有一束斜斜地照在自己的名字上面,有些许的粉笔尘埃漂浮在亮亮的光线里。易遥扯着嘴角,发出含义不明的笑来。
            “啪”的一声,隔着一行走道的旁边座位的女生的课本掉到地上来,落在自己脚边上。易遥回过头去,刚想弯下腰去拣,就听到后面唐小米的声音。
            “易遥你帮她把书拣起来”。唐小米的声音真甜美。
            易遥本来想弯下去的腰慢慢直起来,整个背僵在那里。
            倒是旁边的女生觉得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起身自己来拣。

            “不用啊,叫她帮你拣,就在她脚边上,干嘛呀”。唐小米的声音稍微提高了点。
            易遥这次转过头去,叮着后排的唐小米。熟悉的对峙,空气被拉紧得铮铮作响。唐小米漂亮的水晶指甲在那个装满话梅的铁皮罐子上“嗒嗒”的敲着,看上去有一点无所事事的样子,但在易遥眼里,却像是浸透毒液的五根短小的匕首,在自己背上深深浅浅若有若无的捅着。
            周围又发出同样熟悉的“啧啧”的声音。易遥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些黏稠的口水在口腔里发出这种声音时的恶心。
            易遥弯下腰,把书捡起来,拍了拍灰尘,然后放回到旁边女生的桌子上,“ 好漂亮的封皮呢,真好看。”易遥对女生笑了笑,在阳光里眯起眼睛。
            女生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尴尬。
            身后的唐小米收拢起美好的表情。

            窗外的广播里依然是教务主任如同火燎一样的声音。
            风吹动着白云,大朵大朵地飞掠过他们背后头顶上的蓝天。
            还有在冬天将要结束,春天即将到来的时光里,纷纷开放的,巨大而色彩斑斓的花朵。他们等不及春天的来临,他们争先恐后地开放了。
            满世界甜腻的香味。席卷冲撞着来回。缠绕着每一张年轻美好的面容。


            23楼2007-09-24 0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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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

              人的身体感觉总是在精神感觉到来很久之后,才会姗姗来迟。

              就象是光线和声音的关系。一定是早早地看见了天边突然而来的闪光,然后连接了

              几秒的寂静后,才有轰然巨响的雷声突然在耳孔里爆炸开来。

              同样的道理,身体的感觉永远没有精神的感觉来得迅速,而且剧烈。

              一定是已经深深地刺痛了心,然后才会有泪水涌出来哽咽了喉。

              天边拥挤滚动着黑里透红的乌云。落日的光渐渐地消失了。

              十分钟之前,各种情绪在身体里游走冲撞,像是找不到出口而焦躁的怪物,每一个毛孔都被透明胶带封得死死的,整个身体被无限地充涨着,几乎要爆炸开来。

              而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消失干净,连一点残留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在下一刻汹涌而来的,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寒冷。

              湿淋淋的衣服像一层冰一样,紧紧裹在身上。

              乌云翻滚着吞噬了最后一丝光线。

              易遥呼了一口气,像要呵出一口冰喳来。

               

              69

              靠近弄堂的时候就闻到了从里面飘出来的饭菜香。

              街道边的灯光陆续亮起来。

              暮色象窗帘般被拉扯过来,呼啦一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易遥弯下身子锁车,目光扫过放在齐铭车子后坐上的那个精致的盒子。

              “送人的?还是别人送你的啊?”易遥指了指齐铭的后座,问道。

              “这个?哦,顾森湘给我的,上次我们一起数学竞赛得奖,领奖的时候我没去,她就帮我一起拿了,今天在办公室遇见她,她给我的。”齐铭拿着盒子晃了晃,里面发出些声响来。“听说还是一个小水晶杯。嘿嘿。”

              齐铭把车靠在易遥的车旁边,弯下腰去锁车。“上次我没去领奖,因为少年宫太远,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不过顾森湘也不知道。她也是搞了半天才到那里,结果颁奖礼都已经开始了。呵呵。”

              齐铭直起身子,拿着盒子翻转着看了一圈,摇摇头,“包这么复杂干吗啊,你们女孩子都爱这样,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易遥心里的某一个暗处微微地凹陷下去,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脚,缓慢地踩在柔软的表面上。

              “女孩子的心一点都不复杂。”易遥抬起头来,半张脸被弄堂口的灯光照的发亮,“只是你们有时候想得太复杂了,有时候又想得太简单了。”

              齐铭露出牙齿笑起来,指指手上那个东西:“那这个是简单还是复杂呀?” 

              易遥微笑着歪过脑袋:“她既然包得那么复杂,我看你就不要想得太简单了吧。”

              齐铭摊了摊手,脸上是“搞不懂”的表情。末了,又回过头来面向易遥∶“今天还没问你呢,怎么搞成这副样子?”说完抬起手,摘掉易遥头发里的东西。

              易遥扯过书筐里的书包,说:“我书包掉池子里去了,我下去拣,结果滑倒了。”

              “哦,这样。”齐铭点点头,朝弄堂里走去。

               

              易遥在他背后停下脚步。 

              脸上还是微笑的表情,但是眼眶依然不争气地慢慢红起来。

              那种说不上是生气还是被触动的情绪,从脚底迅速地爬上来,融化了每一个关节。让易遥易遥全身消失了力气。只剩下眼眶变得越来越红。

               

              ——为什么我无论说什么,你就点点头就相信呢。

               

              易遥揉揉眼,跟上去。

              老远就看见李宛心站在门口等着齐铭回家,还没等齐铭走到门口,就迎了出来,接过齐铭的书包,拉着他进门,嘴里念叨着“哎呦,祖宗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饿不饿啊”之类的话。

              易遥动了动嘴角,脸上挂出薄薄的一层笑容来。

              齐铭回过头,脸上是无赖的表情,他冲她点点头,意思是“呐,我回家了,”易遥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向自己家的门。

              从书包里拿出钥匙,插进锁里才发现拧不动。

              易遥又用力地一拧。

              门还是关的很紧。 

               

              屋子里并不是没有人。易遥听见了被刻意压低的声响。

              那一瞬间,所有的血液从全身集中冲向头顶。易遥把书包丢在门口,靠着门边坐了下来。


              26楼2007-09-24 0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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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

                “爸又没在家?”

                “他呀,还在饭店里,忙死了,”母亲从微波炉拿出刚刚转热的红烧肉,“你快点吃。”

                齐铭刚在饭桌边上坐了下来,手机就响了,齐铭起身去拿手机,李宛心皱着眉头宠溺地责怪着∶“哎呦,你先吃饭好吧,不然又凉了呀。”

                齐铭翻开手机盖,就看到易遥的短消息。

                易遥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见齐铭换了软软的白色拖鞋站在他家门口。他伸出手朝向自己,手臂停在空中,他的声音在黄昏里显得厚实而温暖,他冲易遥点点头,说,“先来我家吧。”

                易遥抬起手,用手背擦掉眼眶里积蓄起来的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捡起书包朝齐铭家门口走了过去。

                换了鞋,易遥站在客厅里,因为衣服裤子都是湿的,所以易遥也不敢在白色的布艺沙发上坐下来。

                齐铭在房间里把衣柜开来关去,翻出几件衣服,走过去,递给易遥,说,“你先进去换上吧,湿衣服脱下来。”

                李宛心自己坐在桌子边上吃饭,什么话都没说,夹菜的时候把筷子用力地在盘子与碗间摔来摔去,弄出很大的声响来。

                易遥尴尬地望向齐铭,齐铭做了个“不用理她”的手势,就把易遥推进自己的房间,让她换衣服去了。

                 

                易遥穿着齐铭的衣服从房间里出来,小心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齐铭招呼着她,叫她过去吃饭,话还没说完,李宛心重重地在嘴里咳了一口痰,起身去厨房吐在水斗里。

                齐铭回过头去对厨房里喊:“妈,拿一副碗筷出来。”

                易遥倒吸一口冷气,冲着齐铭瞪过去,齐铭摆摆手,做了个安慰她的动作“没事。” 

                李宛心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拿出来,她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低着眼睛自顾自地吃着,像是完全没听到齐铭说话。

                齐铭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起身自己去了厨房。

                出来的时候,齐铭把手上的碗和筷子摆在自己边上的位置,对易遥说∶“过来吃饭。”

                易遥看了看李宛心那张像是刷了一层糨糊般难看的脸,然后小声说∶“我不吃了,你和阿姨吃吧。”
                齐铭刚想说什么,李宛心把碗朝桌子上重重地一放,“你们男小伙懂什么,人家爱漂亮,减肥懂不,人家不吃。你管好你自己吧,少热脸贴冷屁股。”
                易遥张了张口,然后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她把换下来的湿淋淋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塞进书包里。一边塞,一边把身上还残留着的一些水草扯下来,也不敢丢在地上,于是易遥全部捏在自己的手心里。

                李宛心吃完,坐到易遥边上去,易遥下意识地朝旁边挪了挪。
                李宛心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打开,电视里的那个冰冷的男播音员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
                “怎么不回家啊?”李宛心盯着电视,没看易遥,顺手按了个音乐频道,里面正在放《两只蝴蝶》。
                “钥匙忘记带了,”易遥小声地回答。
                “你妈不是在家吗?刚才我还看到她。”李宛心把遥控器放回茶几上,用心地听着电视里庸俗的口水歌曲。
                “可能出去买东西去了吧。”易遥不自然地用手抠着沙发边上那突起的一条棱。
                “下午不是来了个男的吗,有客人在家还出门买什么东西啊?”李宛心似笑非笑地咧开嘴。
                易遥低下头去,没再说话了。
                过了会儿,听见李宛心若有若无地小声念了一句:“我看是那个男的来买东西了吧。”

                易遥抬起头,看见李宛心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心里像是漏水一般迅速渗透开来的羞耻感,将那张脸的距离飞快地拉近。
                拉近。再拉近。

                那张脸近得贴在易遥的鼻子上笑起来,甚至像是可以闻到他嘴里中年妇女的臭味。混合着菜渣和廉价口红的味道。
                易遥突然站起来冲进厨房,对着水斗剧烈地干呕起来。

                齐铭忽然紧张地站起,正想冲进厨房的时候,看到了母亲从沙发上投射过来的锐利的目光。齐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有多么的不和时宜。
                齐铭慢慢坐下来,过了几秒钟镇定下来,抬起脸问母亲∶“她怎么了?”
                李宛心盯着儿子的脸看了半分钟,刚刚易遥的行为与儿子的表情像是一道有趣的推理题,李宛心像一架摄像机一样,把一切无声的收进眼里。
                


                27楼2007-09-24 0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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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面无表情地说∶“我怎么知道,恶心着了吧。这年头,恶心的事多了”。
                   

                  71

                  城市的东边。更加靠近江边的地方。

                  从江面吹过来的风水远带着湿淋淋的水汽。像要把一切都浸泡得发黄发软。

                  接近傍晚的时候,江面上响着此起彼伏的汽笛声。

                  顾森西把车速放慢,静静地跟在顾森湘旁边骑。

                   

                  风把他的流海吹到左边,又吹到右边。 

                  “头发长啦。”顾森湘回过头,对弟弟说。

                  “恩。知道了。我明天下午去理发。”顾森西回过头,露出牙齿笑了笑。

                   

                  红灯的时候两个人停下来。

                  “姐,你今天怎么那么晚才回家啊?”

                  “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说是新的数学竞赛又要开始了,叫我准备呢。”顾森湘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

                  “真厉害啊... ...”顾森西斜跨在自行车上,把领带从衬衣上扯下来,随手塞进口袋里,“这次肯定又拿奖了吧。”

                  顾森湘笑了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了句“啊这么晚了。”然后就没有说话了,焦急的等着红灯变绿。

                   

                  骑过两条主道,然后左拐,就进入了没有机动车的小区。

                  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顾森西突然想起来,“哦,昨天妈妈的那个杯子不是摔坏了吗,要去帮她再买一个吗?”

                   

                  “哦对哦,昨天摔碎了”。

                  “姐......我身上没钱。”

                  “好,那我去超市买,你先骑回家,免得妈等急了。”

                  顾森西点点头,用力蹬了两下,车子就一个拐弯就看不到了。

                  顾森湘看着弟弟笑了笑,然后掉过龙头往小区边上的超市骑过去。

                   

                  顾森西掏出钥匙,还没来得及插进锁孔,门就突然从里面拉开来。

                  是妈妈打开的门,她急迫的表情和那半句“哎呦怎么现在才... ...”在看到门的时候迅速的垮了下去,她把头探出门外朝走廊里看了看,然后回过身来,皱着眉问顾森西“你姐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姐姐在后面”顾森西弯下腰换拖鞋,“马上就到。” 

                  他走进客厅里,把书包从肩膀上卸下来,朝沙发上一扔。

                  “回来了,”父亲抽着烟从房间里出来,“那快来吃饭。等你们两个,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事呢。”

                  桌子上摆着平常的几道菜,不算丰盛,却也不简单。

                   

                  顾森西摸摸肚子,拿起碗朝嘴里扒饭。

                  父亲从柜子里拿出那瓶喝了一个月都还没喝完的白酒,倒了一小杯,也坐下来,夹了一颗盐水花生。

                  母亲从门口回过头来,皱着眉头说:“你们父子俩,饿死鬼投胎啊。湘湘还没回来呢。”

                  顾森西没接话,低头继续吃着。

                  父亲“呵呵”的打着圆场,“没事没事,又没外人,你也过来啊,先吃着。森西估计也饿了。”

                  “就你饿,别人都不饿!就你没吃,别人都吃了!”母亲背过身去,站到门外张望着,没头没尾的丢这么句话过来。

                  顾森西停下手中的筷子,他在想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走廊里传来电梯到达的“叮”的一声,然后电梯门打开来,顾森湘朝家门口走过来。

                  母亲赶紧两步迎了上去,抓着手一连串的“哎呦湘湘啊,你怎么晚回家也不说一声啊,女孩子家的,这多危险啊,你又不是森西... ...” 

                  顾森西在厅里吃着饭也没停下来,但耳朵里却一字不漏传进了母亲的话。

                  父亲“嘿嘿”地笑着,朝森西碗里夹了一快红烧肉。

                  顾森西抬起头,朝父亲咧开嘴灿烂地笑了笑。然后他站起来,朝门外喊:“姐姐,快进来”。

                   

                  森湘坐下来,母亲关好了门,刚在桌边坐下,马上起身去了厨房。森湘回过头喊:“妈,你还干吗呀,过来吃了。”

                  厨房里传出母亲“就来就来”的答话。

                  之后,母亲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盘子出来,放到桌子上后,看清楚了里面是两条鲤鱼。

                  “来,趁热吃啊,刚一直放在锅里热着,一直等你回来啊,就怕冷了。”

                   

                  顾森西的筷子在空中停了一小会儿,然后伸向了那盘百灼藕片。

                  顾森湘皱着眉看了母亲一眼,然后伸筷子夹起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放到森西的碗里。
                  顾森西抬起头,嘴里还嚼着饭,含糊地“呵呵”笑着,说:“姐,你自己吃,不用给我夹,我自己来。” 

                  “你当然知道自己来.你只知道自己来!你看姐姐多向着你... ...”坐对面的母亲憋着嗓子。
                  “妈!”顾森湘从桌子低下轻轻地踢了下母亲。
                  顾森西低头往碗里扒着饭,没说什么。

                  吃完饭,顾森湘站起来要帮着收碗,被母亲严厉的拒绝了。理由是“放在这里不用你收,我会收,你进房间看书去。”
                  顾森湘点点头,朝房间走去,走到一半想起来,拉开书包,掏出买的杯子,“妈,刚回来的路上买的,你的杯子昨天倒水的时候不是摔碎了吗。”

                  母亲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伸过去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杯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回过头来看到坐在沙发上把长腿伸在茶几上的顾森西,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她对着顾森西说:“果然人家说得没错,女儿就是妈的贴身宝,要多暖心有多暖心,不像生个儿子,哪儿能想得到妈... ...” 
                  “那你现在送我去泰国啊,还不晚。”沙发那边顾森西没头没脑地接过来一句。
                  “你!”母亲深呼吸一口气,一张脸一瞬间就涨红了。
                  “妈!这杯子是森西叫我给你买的,我根本没想起来,是森西提醒我的。他身上没带钱,才叫我去买,您别有事没事就乱数落人啊... ...”
                  “哎哟你就别护着他了,他能想得起来?他整天能想得起一件正事儿我就每天扫祖坟去。”母亲转身进了厨房,嘴里念个没完。
                  “妈......”顾森湘还想跟进去,话出口,就被顾森西打断了,森西朝她咧开嘴笑了笑,说:“别理她。你快看书去。” 

                  顾森湘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心里像是被人用柠檬汁浇了一遍。
                  弟弟伸过手,轻轻地把她的手握起来。
                  顾森西看半天蹲在自己面前的森湘没有反应,低下头去看她,她抬起头,眼圈有点发红。
                  森西伸出食指在她下巴上挑了挑,说:“美女。”
                  “帅哥。”顾森湘轻轻地笑出来,抬起手揉了柔发红的眼眶。
                  这是顾森西发明的无聊的游戏。
                  而游戏的结束总是顾森西伸出手指,做出个做作的POSE,然后说:“诶?你认识我?”
                  但今天顾森西换了新花样,他做作地撩了撩刘海,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顾森湘刷的站起来,拿沙发靠垫砸过去,一连砸了七个。然后转身回房间去了。
                  顾森西把靠垫从头上拿下来,咧开的嘴慢慢收拢,笑容消失在日渐锐利的脸庞上。
                  眼睛堆积起来的,不知道该叫做难过,还是悲伤。


                  28楼2007-09-24 0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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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
                    易遥等到了八点半,然后提着书包回家。拿起钥匙试着开了下门,结果门轻松地打开了。
                    林华凤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味道。
                    胃里又涌起一阵恶心的感觉,易遥深呼吸一口气,压了下去。她撩了撩刘海,说,“妈,我回来了。”

                    桌子上摆着吃剩下的饭菜。
                    易遥去厨房盛了碗饭出来,将就着吃。
                    林华凤看了看,然后说:“你把菜热一热吧,都凉了。”
                    易遥刚夹起一筷子蚝油生菜,又放下,她抬头问:“妈,你还没吃啊?”
                    “我吃过了。”林华凤在沙发上躺下来,面朝靠背,“你去热一下再吃,冬天吃冷的,要坏肚子的。”
                    “我没事,不要紧。”易遥笑了笑,起身去厨房盛饭。

                    易遥打开锅盖的时候,听见了身后林凤华吼过来的声音。
                    “你装什么苦情戏啊?你演给谁看啊你!”
                    易摇把碗里的饭一抬手全部倒了回去,她转身走出厨房,对着躺在沙发上的林凤华说:“演给你看!你看了几年了你都还是看不懂!”

                    易遥从房间里望出去,只能看到门没关上的那一小块区域。
                    林凤华的脸朝着沙发的靠背里面,看不到表情。她的背佝偻着,显得人很小。
                    她松垮着扎起的头发里,有一屡白色的头发,从黑色的头发里,刺眼的跳出来。
                    易遥抬起手用力捂住了嘴。

                    面前摊开的试卷上,黑色的字迹被吧嗒吧嗒砸下的水滴晕染开来。

                    73 

                    屋子里空调开太久。闷得慌。而且冬天本来就干,空调再一开久了,整个屋子绷紧得像要被撕开来一样。 

                    顾森湘起身开了半扇窗户。外面的冷风吹了进来。 

                    舒服多了。 

                    转过身,写字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翻开盖子,屏幕上的发件人是“森西” 

                    打开短信,只有两个字,“姐姐”。没有标点。但是顾森湘闭着眼睛也能想得出他一幅不高兴的表情。 

                    森湘扬起嘴笑了笑,手指在键盘上的打出几个字:“你怎么了?过来吧。” 

                    合上手机,过了两分钟,森西在外面敲门。 

                    “不高兴了?” 

                    “没有。”顾森西躺在床上,随手拿过靠墙放在床上的一排玩偶中的一个把玩着,“多大的人了啊你。还玩洋娃娃。” 

                    “洋娃娃?你们男生都这么土吗?你可以叫它们布偶,或者玩偶,或者公仔。”顾森湘有点忍不住想笑。 

                    “我又不关心这个。”顾森西翻白眼。 

                    顾森湘转身过去,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参考书来。 

                    “其实我能理解妈是怎样想的。” 

                    顾森西从背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然后就没了下文。 

                    顾森湘回过头去,看见他拿着那个巨大的流氓兔压在自己的脸上。 

                    “别乱想了你,小孩子懂什么。” 

                    “你也就比我早钻出来那么一两分钟。”流氓兔下面传来翁声翁气的声音。 

                    “要是换作我 ,”他拿开兔子,从床上坐起来,“我也喜欢你。一个是拿着一等奖学金,被学校捧在手里的高材生,一个是成绩虽然下不垫底,但上也不沾天的恶劣学生——这是我老师说的——,我也会更加喜欢姐姐啊。” 

                    “才不是啊,打是亲骂是爱,我以后总归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妈最爱的总归是你。她现在是被你气的。要是换了我,你整天这么游手好闲,我早把你腿儿打断了,好由得你在这里发牢骚。” 

                    “那你可别泼出去。”森西嬉皮笑脸地粘上来,双手从姐姐肩膀背后抱过去,把额头贴到她的后颈窝上蹭来蹭去。 

                    “没洗澡吧?一身臭味道。快点去!” 

                    顾森西刚直起身子,门被推开了。母亲端着冒着热气的杯子站在门口,两眼要冒出火来。 

                    “你自己不念书,不要过来骚扰你姐姐!” 

                    “妈,弟弟过来找我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 

                    “我没事儿我也能来找我姐,我和她从娘胎里就一起了,比跟你还亲。”顾森西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耸耸肩膀。 

                    母亲把杯子往写字台上重重一放,“砰”的一声,里面的水溅出来一半,“什么话!” 

                    “好了森西你回房间睡觉去。”顾森湘站起来,把他推出门去。 

                    母亲转过身来,脸色苍白。过了半晌缓过神来了,拿着杯子对森湘说:"你看这都洒了一半了,我重新去帮你冲." 

                    说完转身出门去了。 

                    又冲了一杯蜂蜜水过来,看者森湘喝了以后,母亲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出来,轻手轻脚地带上森湘房间的门。转过身,看到隔壁顾森西的房间门大看着。 

                    里面没有开灯。客厅透进去的光把房间里照出微弱的轮廓来。顾森西鞋也没脱,穿者衣服仰躺在床上。 

                    “你不看书就早点睡。别去影响你姐姐。”母亲压低着声音。 

                    “知道了。” 

                    黑暗的房间里传出的回答声。 

                    听不出任何的语气。也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母亲离开之后,顾森西翻了个身,把脸重重地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


                    29楼2007-09-24 0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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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风里卷裹着无数微小的草籽。
                      他们也像那些轻飘飘的塑料袋一样,被风吹向无数无知的地域。
                      在冷漠的城市里死亡,在潮湿的荒漠里繁盛。
                      然后在把时间和空间,染成成千上万的,无法分辩的绿色。

                      梦里曾经有过这样的画面,用手拨开茂盛的柔软高草,下面是一片漆黑的尸骸。


                      32楼2007-09-24 0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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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 
                        快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预备铃在走廊尽头那边响起来。 
                        冬天难得的日光,照进高大的窗户,在地面上头出巨大的光斑。 
                        尘埃浮动的空气里,慢镜头一样的移动成无数渺小的星河。 
                        像是在地理课上看过的幻灯片里的那些微小的宇宙。 

                        教室里一团闹哄哄的声音。 
                        走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聚拢在一起的人群,透过肩膀与肩膀的缝隙,看到的是站在人群中间的唐小米。依然是那张无辜而美好的面容。 
                        齐铭挤过人群朝自己的座位走过去,经过唐小米座位的时候看到了她那张面目全非的桌子。长短不一的粉笔头和黏糊糊的白色粉末,都被风干后的胶水固定在桌面上,有好事的男生用笔去戳,“哦呦,粘的这么牢啊,这桌子废掉了。” 
                        “唐小米你得罪谁啦?”有女生投过来同情的眼光。 
                        “我不知道啊... ...”依然是那样无辜而美好的口气和表情,像是最纯净的白色软花,在清晨的第一道光线里开得晶莹剔透。 
                        齐铭转过头,把一叠作业本放到讲台上,然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第一节课的课本,顺手把扭蛋放进书包。她抬起头看看易遥的座位,依然是在漏风的窗户边上,空荡荡的,像是从来都没有人坐过一样。有一束光从窗外树叶的缝隙里投过来,定定地照着桌面的一小块区域。
                        昨晚没有睡好。或者更精确一点说,是昨晚并没有睡。 
                        齐铭抬起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视线里的一切被叠上一层透明的虚影。像失了焦的镜头。 

                        上课铃把聚拢在一起的嘈杂人群驱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坐好。只剩下唐小米依然站在自己的座位上,仰着一张无辜的脸。 
                        “唐小米,上课了。”班主任推了推眼睛,提醒着。 
                        “老师,我的桌子... ...” 
                        班主任转过身来,在看清楚她一塌糊涂的桌面后,胸腔明显大了一圈,“怎么会这样?谁做的?”
                        唐小米摇摇头。
                        “昨天是易遥锁的门”,坐在后面的劳动委员靠在椅背上,转着手上的自动铅笔,“问问易遥应该知道嘛,不过... ...”随即把头转向易遥空着的座位。

                        像是有虫子爬进了血管,一寸一寸令人恶心的朝心脏蠕动着。 

                        “易遥没来上课?”班主任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教室里寂静一片。没有人接话。
                        只是各种各样的表情从每个人脸上浮现起来。带着各自的想法,形象而生动地表达着内心。 
                        “算了,没有关系,应该也不是谁故意的吧。我下课后自己弄干净就可以了”唐小米抬起手把垂到脸庞的头发绕回耳后。 

                        ——算了。
                        ——没有关系。
                        ——应该也不是谁故意的吧。 
                        ——我下课后自己弄干净就可以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黑暗里闪着绿光的匕首。刷刷地朝着某一个目标精准地刺过去。
                        黑暗中弥漫着血腥味道。甜腻得可以让人窒息了。

                        “那老师,我放学后再来弄这个桌子,我先用易遥的桌子可以吗?”唐小米抬起头,认真地询问着:“反正今天她也没来上课,我先借用一下吧?” 
                        “嗯,你先搬过去。”班主任翻开讲义,这起小小的事故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末了他依然加了一句:“真是太不像话了。”
                        有男生自告奋勇地去把易遥的桌子搬了过来,小心地帮唐小米摆好,然后又把那张面目全非的桌子拖到窗户边上重重的一放。
                        唐小米坐下来,对着那个男生微笑着说了“谢谢”,美好的表情在日光里显得透明般柔和。


                        33楼2007-09-24 0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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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 
                          终于爬进心脏了。那条肥硕的恶心的虫子。 
                          被撕咬啃噬的刺痛感。顺着血液传递到头皮,在太阳穴上突突地跳动着


                          34楼2007-09-24 0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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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发生在学校聚拢的女生群体里,无论在上海还是在全国其他任何一个城市。而以上的一段对话指向的目标,是现在正靠在教室门口朝里张望的顾森西。
                            他一只手搭在门框边上,探着半个身子朝教室里望,找了半天,终于放弃了,伸手抓过身边一个正低着头走进教室的女生,因为太过用力,女生张口尖叫起来。顾森西也被吓一跳,赶紧放开手,摊着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问:“易遥在吗?”
                            黑板边上正和一堆女生聚在一起谈话的唐小米转过头来,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顾森西,然后嫣然一笑,“她没来上课。”
                            “唉?为什么?”顾森西皱了皱眉。
                            “我怎么知道呀,可能在家里... ...”,唐小米顿了顿,用更加灿烂地笑容说,“养身子吧。”

                            窃窃的笑声从教室各处冒出来。像是黑暗里游窜的蛇虫鼠蚁。
                            却比它们更加肆无忌惮。无论是抬起手捂住嘴,还是压低了声音在喉咙里憋着,都放肆地渲染着一种惟恐别人没有看到听到的故意感。
                            ——就是笑给你听的。
                            ——我就是故意要笑给你听的。

                            顾森西把表情收拢来,静静地看向面前笑容灿烂的唐小米,唐小米依然微笑着和他对视着,精致的眉毛,眼睛,鲜艳的嘴唇,都用一种类似孔雀般又骄傲又美丽的姿势,传递着“怎么样”的信息。
                            顾森西慢慢咧开嘴角,露出好看的牙齿,白得像一排陶瓷,冲着唐小米目不转睛的笑。唐小米反倒被他笑得有点头皮发麻,丢下一句“神经病”走回自己的座位。
                            顾森西邪邪地扯着一边的嘴角,看着被自己惹毛的唐小米,正想再烧把火浇点油,回过头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
                            抱着一叠收好的作业本,整齐的系在领口的黑色领带,干净的白衬衣,直直的头发整齐地排成柔软的刘海。
                            “你班长啊?”顾森西对面前一边人才的男生下了这样的定义。
                            不过却没有得到回答,齐铭把重重的作业本换到另外一只手,说:“你找易遥干吗?”
                            顾森西耸耸肩膀,也没有回答,露出牙齿笑了笑,转身走了。
                            走了两步他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对齐铭说:“你问这个,干吗?”


                            35楼2007-09-24 0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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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
                              易遥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了,易遥费劲的把自行车停进满满当当几乎要扑出来的车棚,拔下钥匙往教室赶。
                              所有的学生都在上课,只是从教室里零星传出来的老师讲解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校园里。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在寂静的校园,连树叶都晃动,都能听到清晰的回声。
                              整个校园像是一座废弃的白色医院。

                              一要走到教室门口,喊了报告。
                              老师转过脸来,从易遥背着的书包领悟到原来这不是“这节课迟到的学生”而是“今天旷课一上午”的学生。于是脸色变得格外难看。停下来讲了几句,才让易遥进来上课。

                              易遥走到座位上,刚想从肩膀上取下书包的双手停在一半,目光牢牢的钉在课桌上没办法移开。过了一会儿,对唐小米吼:“唐小米,把你的桌子给我换回来!”
                              所有人包括老师在内都被易遥的声音吓了一跳,在最初几秒的错愕过去之后,老师的脸涨得通红,“易遥你给我坐下!现在再上可你吼什么!”
                              唐小米慌忙的站起来,支吾的解释:“对不起,老师,是我的错,我以为今天易遥不来上课,就临时把我被别人弄脏的桌子和她换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对易遥弯腰点了点头表示抱歉,“我现在就和你换回来。”
                              唐小米把弄脏的桌子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准备坐下,然后突然恍然大悟般的抬起头:“咦?你怎么知道这桌子是我的啊?”

                              坐下来的易遥突然僵直了后背。
                              没办法转头。或者说不用转头,都可以想象得出那样一张充满了纯真疑惑的面容。
                              也可以想象,这样的一张面容,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哦... ...”,“啊?”,“嗯... ...”的各种情绪的单音节词里,是怎么样慢慢地变成一张得意而骄傲的脸,像一面胜利的旗帜一样,在某个至高点上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齐铭低着头,连抬头的力量都没有。
                              窗外是春意陡峭的天空。呼啸的风声,隔着玻璃,清晰的刮过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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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烧肉!师傅多加一勺啊别那么小气嘛!”
                              “最讨厌青菜!”
                              “肥肉好恶心啊。”
                              食堂窗口前的队伍排到了门口,每天中午都是这样。动作慢一点的学生,只能选择一些剩下的很难吃的菜色。
                              齐铭和易遥站在队伍的最后面。齐铭探出身子望了望前面依然很长的队伍,微微叹了口气。倒是易遥,无所谓地站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隔着一行差不多的位置,站着唐小米。
                              最后一节课因为出现了波折,所以老师也只能以拖堂来弥补被损失的时间。导致出现在这样集体排在队伍很后面的情况,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几分钟后,唐小米就扬着灿烂地笑容,把饭盒递给了队伍非常前面的男生。不知道是哪个班级的,笑嘻嘻的接了过去,并且详细地询问了需要什么菜色。
                              易遥别过脸来,正好对上齐铭看过来的目光。

                              食堂墙上的大挂钟指向一点。
                              人群渐渐稀少了。窗口里的师傅收拾着被掏空的巨大铝盆,咣当咣当的声音有点寂寞地回荡在食堂巨大的空间里。

                              “对了,早上顾森西来找过你。”
                              “谁?”
                              “顾森湘的弟弟,你那天掉进池里不是和他一起么?”
                              “哦。”想起来了是谁,“他找我干吗?”
                              “我问了,他没说。”
                              “哦。”易遥一边答应着,一边从饭盒里挑出来不吃的肥肉,还有茄子。
                              “要吃牛肉么,”齐铭把自己的饭盒朝易遥推了推,“我从家里带的。”
                              “嗯,不用。”易遥摇摇头,然后刚要说什么,就朝旁边弯下腰去。过了一会儿抬起身来,扯过一叠厚厚的纸巾捂到嘴上。
                              “你到底打算怎么办!”齐铭压低声音,有点恼火的问道。
                              “你别管了,”易遥把饭盒盖上,“我自己有办法。”
                              “你有屁的办法!”齐铭忍着不想发火,把头转到一边,“你要钱没钱,要经验没经验... ...我告诉你,你别傻啊!你要是打算生下来... ...”
                              “你别傻了,”易遥挥挥手,不想再和他讨论下去,毕竟不是什么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而且谁知道空气里竖着多少双耳朵,“你要我生我也不会生。”
                              易遥站起来,拿着饭盒朝食堂背后的水槽走去。走了两步转过身,笑容带着淡淡的嘲讽:“你那话说的,好像你很有经验似的。”


                              36楼2007-09-24 0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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