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龙幽诵了帝王策,绘了夜袭军图,在龙溟戟下走了十招。
帝王策姑且算是合格,军图被龙溟批得一无是处,十招走下来留了一身青紫。
收了戟,龙溟垂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龙幽,”上过药了,去祠堂跪着。”
阿幽,你须晓得,即便身为兄长,亦有护你不得那一日。那一日前,我希望看到,你能胜于我这个兄长。
龙溟却没料想到,龙幽当夜便惹了事。
原是龙幽跪在祠堂,心中甚是愤愤,同为龙氏男儿,他为何在那个男人前就要做输的那个?
况且各项课业中,明明武学修得最好。
越是思量越是不平,有朝一日,哼,定让你败于我,定让你诵帝王策,定让你画夜袭图,定要你日日同魔翳对着,哪也不准去。
想着,少年的一腔热血便腾了起来,构画着自己胜过老哥的那一天,跨着战马,率着军队,持着十字妖戟。
十字妖戟,老哥一直碰都不许碰,哼,有什么不得了,偏要拿来耍一耍。
想着,龙幽凝住心神,用起越行术。
依着他的成就,出魔界尚还不能,在魔界里通行,还是能够,虽则多数时候,是不甚靠谱的。
糟就糟在,今夜他的越行术,竟靠了谱。
龙溟听闻消息匆匆赶到时,龙幽已被人搬上了床,十字妖戟的煞气伤了阿幽的脏腑,阿幽苍白的脸上没什么生气,唇上倒是还残存着未擦净的血。
”大祭司呢?”龙溟哑着声音问道。
”大祭司正于问天台占星。”
”这个时候占甚么星!叫他即刻过来!”
魔翳进门,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龙幽,又看了看坐着床边捂着龙幽双手的龙溟,未作声。
龙溟抬起头,眼睛因着焦虑而通红,可即便是如此,年轻的帝王依旧没有失了分寸。
”大祭司,孤把阿幽委托于你,你便是这样教导吗?”
魔翳噙着不明所以的笑,缓缓的语气:”今夜陛下罚殿下跪,当然应是陛下担负这一职责,况且,看顾十字妖戟不当,恐怕亦是陛下的疏忽。”
”呵,大祭司果然善辞令得很。”
”若陛下再无他事,臣暂且告退,今日水源愈发显现枯竭之势,个中关系,陛下想是知道。”
龙溟不愿再同他虚与委蛇,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
魔族水源呈枯竭之相,粮米欠收,已有相当一部分地区遭遇饥荒。各国之间原本相互制衡各不相犯的局面已有打破的趋势,同夜叉比邻的罗刹受灾程度更甚夜叉,为夺取水源食粮,两国边境已数度摩擦,旱灾若是并着征伐,导致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龙溟望向窗外的下弦月,长叹一声。龙溟无德,若是无力带夜叉更上一层,只求祖宗基业不毁,吾族百姓不陨,龙氏之名不玷。
收了怅望的目光,又看着榻上苍白的龙幽。
孤为帝王,当亡己以生民;我为兄长,却难弃殷殷幼弟。
更漏滴滴,空室寂寂。
人间帝王,最怕战伐,最惧民愤,长于粉饰太平的君王同着一朝善于歌功颂德的臣子,在岌岌可危的王朝瑟缩,却不允百姓言气数已尽,无端可笑,可笑的可怜。
魔族却非如此,魔族生来好战,一言不合便摩拳擦掌,万幸分出个胜负便罢手,帝王无权也无意隐瞒黎民什么,纷纷黔首亦敢于对朝堂,对政事,甚至对君王的举止形貌品头论足。
故而,夜叉同罗刹这一触即发的战役,很快便在街巷坊廊间传论纷纷。
而夜叉的铜筑宫室中,年轻而疲惫的君王,一夜公文之后,负着手看望仍在昏睡的幼弟,身后,袖手站在大祭司魔翳。
”陛下,仅半月内罗刹大皇子已率兵三犯,边关军士六次传书请求京都出兵。”
”孤知道了。”
”是么?那便请陛下早日定夺了。”
”••••••待阿幽醒来,遣阿幽率幽煞军,戍边。”
”龙幽殿下的功业••••••”
龙溟转过身去,仰首闭上双目:”男儿终是要在刀枪中历练,诗文什么,倒还次要。”龙溟提步离去,许久之后方才轻声道:”况军需供给充足,而王都••••••即日起为幽煞军预备粮草饮水,王室上下,当身先。”
呵呵,作为兄长的私心啊,阿幽。
幽煞预备军选拔的最终日,龙幽方醒,头晕的很,躺了许久至于身体的每一块骨骼都僵得很,尝试着起身,却是痛得拧了眉头。
却只闻,床头熟悉的嗓音冷声道:”嘱咐你多次,十字妖戟你尚还碰不得,可受了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