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秦楚赶到浪涯时，陆一笙已经倚着沈离的墓闭了眼，眉间的肃杀之气已成平静，面容安详唇角微微扬起。
青色长袍破烂不堪，长剑染血弃置沈离墓前，明明一副凄凉模样，却掩不住的风华绝代。好像不论这个人变成怎样，都是耀眼的存在。
秦楚扯动嘴角，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陆一笙，你赢了。”
多年前当陆一笙得到沈离时，秦楚就知道他赢了，只是秦楚不愿意承认。
现在，都走了，走了，也就散了。
念想，也都应断了吧。

一
沈离很爱钱，爱到人神共愤的程度。
所以当他无意间拾到一块上好的玉玦时，毫不犹豫且心安理得的收入了自己的腰包。
按他的话来说，天上掉了馅饼不捡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痴儿。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也是这块玉，送了他一生。
沈离生了一副温润的眉眼，见着谁都会细细的笑，看上去温良无害，如沐春风极为上眼。
只是四季坊的人并无此感。
在沈离背后说他爱财被听到以后扣月钱的下场，就是在沈离笑的极为好看时进行的。
结果往往是笑的越好看下场尤为惨烈。
由此四季坊对自家老板的评价只有八字。
爱钱如命，衣冠禽兽。
当然，沈离对此并不知情。
撇去爱扣月钱这一点不说，沈离自认还是一个好老板的，否则四季坊这一饭馆也不会让他开得名满天下了。
更何况衣冠禽兽这个词，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且说这日沈离正在练字，白色宣纸笔走怅然，楼下突地传来崩塌声，收笔一刻一偏，墨汁溅在了沈离月白衣袍，染开一片黑色。
“老板，老板，有人在楼下闹事！”卫右跑进阁楼时，沈离正起身，“带上我的算盘。”
卫右虽疑惑于沈离为何要带算盘，却仍是顺从的从墙上取下跟上沈离的步子。
沈离站在楼道，一楼泛起阵阵尘埃，有些像硝烟的战场。
事实上，也算是战场，一楼正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证明了该点。
沈离就是这时遇见陆一笙的。
光在尘埃中射出几条银白，陆一笙的桌子完好无损，修长的青衫淡然自若，斟了茶正细品，仿若丝毫不为周围所动。
最美不过初相见，大抵就是如此了。
沈离直到多年后仍是记得这一刻。
男人薄唇俊颜，眼睑半垂，剑眉星目青襟白底，墨发垂腰木簪随意固定。
不恋人世浮华，不沾红尘纷扰的清冷，沈离看得有片刻的失神。
倾城之颜，生在男儿身上，未免显得太过妖孽。
男人的清冷，却刚好中和了那一份妖娆，透出了一丝不食人间烟火。

二
又是一道横梁倒塌，卫右看着沈离笑的越发好看的脸，不禁寒毛直立。
“卫右，算盘。”
从卫右手里接过算盘，沈离抬脚下楼。
月白袍子扬起的弧度夹杂了算盘的响声，显得有些突兀。
走至厅中，沈离侧身坐在陆一笙正对面。打算盘的手一收，将算盘搁在桌上前后推送了一下，算珠哗的一声回归平整。
沈离自顾倒了茶，半响不急不缓的开口。
“一共是一万两千五百四十一两，请问正在切磋的二位是打算付银两还是银票呢？”
一片静默。
卫右震惊了，沈离爱钱如命的程度，他再一次开了眼界，他也终于明白算盘的作用了。
可是老板，你是如何算出一万两千五百四十一两来的？
当了沈离五年的小厮，卫右自然没有错过沈离眼里那一抹明显“你砸我场子，我讹你银子”的算计。
想起自己的月钱，卫右吞了口口水。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沈离这个财鬼。
“奸商！一顿茶为何要一万多两！”
正在打架的两人终于停下，叶桐快步走到沈离面前，却在看到沈离极为温润的笑的愣住，似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欠妥，叶桐挠挠头，“我是说，一顿茶应该不需要那么多钱。”
卫右在楼上默哀，又是一个被自家老板面孔迷惑的可怜人。
“客官的意思是我这被损坏的物什不用赔偿？”
沈离不动声色打量了眼前人，看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且又是一副清秀相貌，他下手是不是该轻点。
“呃……”
叶桐环顾四周，一楼大厅已被他和莫念毁了半，二楼护栏也被拆了一方，本高雅的屋子只剩陆一笙所在的地方还可入眼。
“也不用那么多吧。。”
听着少年明显底气不足的话，沈离将茶杯搁置茶桌，食指轻敲杯沿。
“且不说我这店里的东西都是上好楠木，木匠花费多少时日而成，也不算你今日扰了我多少生意，光是四季坊这一招牌，我收你一万两千五百四十一两已是便宜你了。”
陆一笙微抬了眼，沈离的侧脸倒在他黑色瞳孔，白皙修长的脖颈紧贴月白素袍，勾勒出瘦削的肩线。
沈离的笑，在那一刻，让陆一笙觉得，极为碍眼。
“既是我的人闹事，当数我管教不严，那我留下抵债吧，待还清之日，便是我自由之时。”
陆一笙放下茶杯，依旧从容。

三
人一生会碰到两种存在。
一种惊艳了时光，一种温柔了岁月。
如同陆一笙，如同沈离。
在第三次看到陆一笙的清冷脸色时，沈离微微叹了一口气。
一万两千五百四十一两换这么个人，这种亏本的生意他沈离何时也会做了。
供他吃供他住，也不知道他手下说去取银两的两人何时才会回来。
沈离眼不拙，陆一笙并非池中物他岂会看不出来，惹到一方敌人，不如与个方便。
真正让陆一笙抵债做些下人的事，沈离是不会的，可帮忙什么的，就不同了。
“陆公子，你。。。”“咚。”
沈离无奈的看着从自身掉下去的玉玦，对回过头来的陆一笙抱之一笑。
陆一笙垂腰捡起地上光泽温润的玉，墨黑发丝沿着肩线滑下，跃起一抹柔软。
沈离终于知道商纣王为何会因妲己灭国了。
皆是红颜祸水，陆一笙生的太妖孽，清冷的气息反而更为让人沉迷。
陆一笙微微眯了眼，眼神闪过一丝探究。
“陆公子，你能否帮忙修一下二楼的横梁。”
点点头，陆一笙把玉玦还给沈离，只是那一抹兴趣盎然的光沈离并未看到。
“沈离，你这四季坊再不开门我可就饿死了。”
人未到话先到，沈离收回玉玦。
“秦楚，不过三日，你就这么想吃四季坊的食物，倘若我这四季坊关门大吉了，你不饿死街头？”
进门男人身上夹杂了一抹锐气，脸庞刚毅，显出棱角分明的线条。

七
沈离讲完故事，叹了口气。
“不论曾经站的多高，最后终是会有摔下来的一天。”
傻子这两个字，陆一笙没有说出口。
纵是别人的故事，可从沈离的口中说出来，陆一笙还是感到了一股沉重。
“我们去看戏吧。”
沈离一甩衣袖，带着陆一笙直通戏台下。
午时，花灯比赛。
“奖品是什么？”
“参加赢得第一就知道了。”
陆一笙实在只是想问问，可最后的结果却是沈离拉着他参赛。
“也许后半生再没有这种机会，参加一次也免得遗憾。”
周围做花灯的人很多，沈离看着突然笑了。
“陆一笙，我教你做一个特别的花灯。”
众多灯火中，沈离温润的笑时隐时现，染出一抹迷离。
陆一笙帮沈离打着下手，男人的手骨骼纤细修长，掌心有着厚厚的茧。
沈离瞥了一眼陆一笙拿着刻刀削竹片的手，道:“竹片削的要细薄，长度要长些。”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的花灯已经做好，河里泛起了璀璨。
观看的人们发出感叹。
“好了么？”沈离面对着陆一笙，眨眼。
陆一笙点点头。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放手。”
一。
二。
三。
白色缓缓升起，露出面对面的两人。
“看，看天上！”突然有人喊道。
夜空中繁星点点，一盏明灯缓缓升起漂浮，犹如太阳。
“那是花灯？”
“好漂亮。”
一瞬间人声鼎沸，沈离望着升天的花灯笑的好看。
“很好看。”
陆一笙如实评价。
沈离转头，来不及反应便感到天旋地转。
看着与自己靠得极近的男人的脸，沈离想说是意外，却在男人妖孽清冷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时愣住。
而两人在做花时靠得太近缠绕在一起的发尾在地上混杂，染出一片墨色，混杂着石板路的斑驳。
月色皎洁，白光微茫。
一抹白色和青色交缠，时间停顿，万物失色。

八
“手感不错。”
半晌，沈离竟憋出这么一句话。
陆一笙的太阳穴不可突兀的跳了几下，绝美的容颜隐约显出一片黑色。
“把手拿开。”
沈离低眼，发觉自己的双手正撑在陆一笙的胸膛上。
男人的胸膛宽阔，沈离温热的掌心仿佛能感受到肌肉的纹理。
“抱歉。”
沈离起身，却忘了发尾的缠绕，于是在一条拉平的直线下，沈离再次摔在男人身上。
沈离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懵了。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沈离闭上眼，自我催眠。
再睁眼，映入眼帘的还是男人一张没有表情但略显阴暗的面瘫脸。
唇上柔软的触感还存在，带着丝丝暖意。
“咳咳咳，请问两位。。”
在几声咳嗽下，沈离反射性站起，缠绕的发丝一瞬间因大力而扯断，像是藕片的藕丝，黏黏的，分断。
“那个升天的花灯是两位制作的么？”
沈离打量了面前十一二岁的少年，点头。
“那好，恭喜你们，你们获得了花灯比赛的冠军，请两位随我来。”
似是故意避开陆一笙，沈离绕开他跟上少年的步子。
陆一笙走在沈离身后，隐在发丝边唇角淡淡的，有一抹戏谑，像极了盛开绚烂的昙花。
“恭喜，今年的奖品是双生笛。”
少年在高台上，将两根竹笛分别递与两人。
高台下，众多眼睛仰头望着高台上在满天苍穹下宛若神砥的两人，议论纷纷。
“多谢。”沈离接过，陆一笙却不为所动。
少年一阵尴尬，伸着的手也不知该放还是该收。
沈离看着少年笑，“不好意思，他一向内敛。”
说话间沈离不忘空出一只手使劲拧了一下陆一笙的后背，咬牙细细低语。
“接过来。”
陆一笙皱了皱眉，抿着薄唇接过竹笛。
少年擦了擦额头的汗，若这都算内敛，那他真不知何为内敛了。
“双生笛是不可多得的乐器，望两位珍惜。”
下了高台，沈离摩擦着有些凉的竹身。
“听说双生笛是古时一对夫妻所造，取材为上好紫竹，若是持有笛子的人心意相通，能发挥这笛子的最高境界。双生笛，是闻名于世的乐器。”
沈离也没想到，最终奖品，竟是它。
陆一笙准备将笛子丢出去的手，听了这一番话收了回来。
双生笛，双生，代表一起生存么。
想起算命的那一句“若遇上执此另一半玉玦之人，命数尽败”，陆一笙扬起一抹邪笑。
算上玉玦，加上今日的双生笛，他就留下，看看你沈离，究竟有何能耐。
夜色，突地一抹锐利的杀气直逼沈离。
那人的眼看着竹笛，暗自出神。

十
沈离一点儿也不想杀人，但这世道弱肉强食的法则往往是你不杀人，人便杀你，没有丝毫情面可讲。
“你，果真是。。。”黑衣人话没说完，就咽了气。
陆一笙施了轻功下去，黑衣人身上破烂不堪的布帛让他敛了眉。
“慕容。。”
听到这两字的沈离突地转过头，月光照耀下的脸带了血，却混杂了一股妖媚。
手中的竹笛不知何时变成了长剑，剑身上有粘稠的红。
沈离的眼夹杂了很多东西，愤怒，痛苦，或是悲伤。
转眼间沈离已提起剑劈向陆一笙。
闪躲不急，陆一笙青色长衫的袖口被划开一道痕，伴随着布料撕开的声音。
沈离已经发了狂，陆一笙知道定是黑衣人与他说了什么勾起了一些想忘却想起的事情才导致他现在的神迷。
沈离会武陆一笙曾料到过，只是他没有想到沈离的功夫竟然比莫念还高一些。
莫念是天一阁自小培养的暗士，在江湖也算得数一数二的高手。
可是沈离，陆一笙望向男人的眸子加了几分狂热，到底你的身上，又有什么秘密。
哐当一声，沈离手中的剑被陆一笙卸掉。
只是前者已经疯狂，连人向陆一笙扑了过去。
陆一笙顺手反扣了沈离的手，沈离盯着陆一笙的脸，眼眸里净是愤怒痛苦。
突如其来的血腥味，陆一笙竟忘了推开沈离。
男人的吻毫无章法，准确来说更像野兽原始的啃咬。
陆一笙看着眼前晃动的发梢，有些发愣。
腥甜味开始蔓延，陆一笙回神时，唇已经被沈离吻咬出了血。
男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陆一笙只觉得一阵柔软舔上了他的唇，然后生涩的想撬开他的齿。
闭了眼，陆一笙一个手刀劈向沈离的后颈。
后者闷哼一声，瘫倒在陆一笙身上。
陆一笙微微眯眼，看着沈离笑的一脸不明所以。
沈离，你知道招惹老虎的下场么。

慕容家的后代自小随父辈征战沙场，学习行军用兵之术，纵使沈离不愿意承认，可他骨子里的嗜血，是如何也抹灭不掉的。
他爱安宁，却有慕容家男儿的血性，矛盾的两方，所以他才那么爱笑，温润至极的笑。
无论是恨还是什么，都已在记性的河道声息干裂，沈离放不下，便只能放任那些过去在他的心里横冲直撞。
他会梦见那一城的百姓化作厉鬼找他索命，尽管沈离知道那是战争不可避免的结果，可那结果也有他的一臂之力。
他也会梦见慕容家的上下怨气冲天，叫他一定要报仇。
见透了人世冷暖，沈离知道了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他需要它，也只剩它。
人人只道他爱钱，可谁又知道，他爱的，不过是钱带来的那一丝心安罢了。
四年飘摇，他只能笑，只剩笑。

十二
沈离摸了摸酸痛的脖子，寻思着他昨晚打架怎么打到了后脖颈。
“你的嘴怎么了？”
从床上爬起的沈离终于知道坐在桌边的陆一笙哪里不对劲了。
男人的薄唇虽上了药，可隐约也能看出伤口。
陆一笙看进沈离的眼，探究沈离的话是何用意，可眼底清澈并无撒谎的迹象，他果真不记得了？
“狐狸咬的。”陆一笙转回头。
“狐狸？”沈离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陆公子的美貌连动物也无法招架了？”
陆一笙倒茶的手一顿，没有搭话。
沈离不知为何，愣是从陆一笙被墨发遮掩了的侧脸看出了一丝深沉的笑意。
把心里不详的感觉撇去，沈离闭眼自我催眠。
清冷的妖孽若是会笑，天上早就下红雨了，幻觉，幻觉罢了。
再者他昨晚明在丛林，和他一路的只有陆一笙，不想也知晓他今早醒来为何却在房间。
而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黑衣人被他杀了么，陆一笙又看到了多少，如果杀了陆一笙，他又有多少胜算？
陆一笙自顾的倒茶，仿若没有察觉到沈离略带杀气的目光。
狡猾的狐狸开始怀疑他了么，想杀人灭口了？有趣。
温热的杯沿碰到陆一笙的唇，饶是早有准备陆一笙也疼的吸了一口凉气。
“看来咬你的狐狸下口可不轻啊，陆公子不知怎的惹毛了它？”沈离戏谑的口气，明显以为陆一笙口中的狐狸是谁家女子，不然，谁又会咬唇呢。
只是沈离如何也想不到，那只啃破陆一笙嘴唇的狐狸，会是昨晚失了神智的他。
“谁知道呢。”陆一笙的笑意淹没在杯沿下。
“老板！”
沈离心疼望了一眼因大力而吱呀作响的门，“卫右，我说过，进我房门时需敲门，进门时需轻推，门坏了修理需要银子。”
见着沈离又在念叨钱，卫右把脱口而出的关怀咽回肚里，直切主题。
“老板，楼下来了两个宫里的人。”

十五
纪原一时被陆一笙妖孽清冷的笑镇住，饶是跟了陆一笙数年，纪原仍是会惊艳于陆一笙的容貌。
倾城之颜，连绝美女子也及不上。
见陆一笙敛了眉，纪原方才惊觉出一身冷汗。
“属下造次了。”
“下去吧。”陆一笙语毕，不再言声。
纪原退出偏殿，呼出一口气。
虽说陆一笙已二十有三，可在天一阁的历史上，恐怕陆一笙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
就像当初算命之人所说，此子日后必为大成之人！
天一阁的历史，说是与大秦朝同步，却还是早了些。
天一阁由暗部和线部两部分组成。
暗部杀人，线部搜集情报。
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出的起天一阁的价码，不论你想杀谁，想得到什么情报，天一阁都能办到。
但想与天一阁做交易，必须守天一阁的阁规。
第一，天一阁不杀不会武功之人。
第二，天一阁不做与皇室有关的交易。
若是违了阁规，就算你富可敌国，也休想进天一阁的大门半分。
而天一阁自创立以来，就没有一宗失败的生意。
这也能解释为何天一阁在大秦甚至大秦以外的土地上都负有盛名了。
而沈离离开望安也已有三日。
到达临封，购了一块偏深巷的地，沈离建了一所木房。
在院中搭了个架，移栽了些花草树藤，沈离在小院墙下也种了菜。
许是要几月后才能采摘。
忙完这些，已是三月后。
沈离望着院中花架上缠绕交错翠绿繁盛的藤，笑了笑。
这般也不错，就是一个人住，冷寂了些。
想来也是，他沈离不过一介灭族余子，谁会为了他得罪大秦。
且不说孤寂一世，他有没有一世，还是未知。
伴侣什么，还是莫要奢求了。
命里注定有，便有，没有，也就罢了。

十五
再次碰见陆一笙，沈离是没有想到的。
正值夏日的夜，有些凉，苍穹繁星满布，与沈离屋内的灯交相辉映。
沈离睡到半夜醒过来，再无睡意的他披了件薄衫，到院中看月。
然后院门被推开，露出陆一笙毫无血色的脸，青色长衫暗红点点。
“陆一笙？”沈离半惊半疑的开口。
男人似在夜色中笑了一下，随而倒在院门。
沈离犹豫半响，终是走了过去。
男人的脸七分白三分艳，眉头紧锁，似是难受的紧，薄唇隐约带了青色，俨然是中毒的迹象。
沈离嘀咕了一声，“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你。”
半搂半扶起陆一笙，沈离踏出院门。
“我带你去寻大夫，你若敢死在我的背上，我让你死后倾家荡产。”
陆一笙的身子高了沈离半分，全部重量压在他身上，纵是学过武，沈离仍是有些吃力。
而陆一笙的体温，有些烫的吓人。
走出深巷，青石路沿着河流延伸，一时竟像没有尽头一般。
“陆一笙，你撑着。”
沈离咬了牙白皙的额头渗出一层薄汗，脚下却不停。
他只是，不想看着又一个与他有关的人在他面前死去。
不论陆一笙是什么身份，什么人，但他至少在他身边存在过，虽然不过数日，仅此，也就够了。
“你说什么？”
沈离把耳凑近了陆一笙，可后者只是张了张嘴。
似是觉得沈离温凉的肤质让他觉得舒服，陆一笙手一伸，竟成了与沈离相拥的姿势。
沈离搂住陆一笙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陆一笙？”
陆一笙没有应他，他仅觉得这温凉舒服的很。
神志不清间，陆一笙用唇触了触沈离的脸。
“陆一笙，你什么意思？”
脾气再好，沈离也阴了脸。
只是陆一笙依旧我行我素，直到略带滚烫的温度碰上沈离的唇角。
沈离惊的到退一步，却忘了身后是河。
一脚踩空的重心不稳，连带着与他相拥的陆一笙，就那样笔直摔下河里。
水砸向背部的钝痛，以及压下来的陆一笙，在水面响起扑通一声，晕开了波纹。
呛了几口水，沈离挣扎着浮上水面，拉扯着陆一笙靠向岸边。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陆一笙不觉舒服的眯了眼。
但与河水相比，显然陆一笙觉得沈离温凉的肤质更加舒服。
于是沈离来不及反应，便被陆一笙压在了岸边。
石板撞上他的背，沈离闷哼一声。
随即陆一笙吻上了沈离的脸。
“陆一。。”
像是烦躁沈离的聒噪，陆一笙在沈离话还没说完时就堵住了他的嘴。
长舌直驱而入，沈离未出口的话全变成了呜咽。
挣扎中咬破陆一笙的舌，混杂了鲜血的交缠让陆一笙没来由的狂暴。
右手一伸，陆一笙直接卸了沈离的下巴。

十七
唇齿撕磨间，律液沿着沈离合不上的嘴角滑落。
看着近在咫尺用手扣住他后脑勺的陆一笙，沈离恍然间想起了初见。
尘埃飞扬的厅堂，修长手指执起的茶杯。
青衫迷乱的孤高，男人清冷面容的不食人间烟火。
沈离晃神间，陆一笙已经开始去扯他的衣。
沈离本就只着了一件薄衫，怎禁得起陆一笙的手力，次啦一声，薄衫被撕破。
男人抵在他身下的凸起，让沈离不禁敛了眉，加上陆一笙反常的行为，沈离更加肯定了猜测。
能让清冷的陆一笙变成这幅模样，也只有媚药了。
眼见事态严重，沈离快速扯下陆一笙禁锢在他脑后的手，反手推开陆一笙并点了陆一笙的穴。
陆一笙带了情欲的眼神过于赤裸，艳红的唇妖孽的脸让沈离几乎窒息。
果真人生得太好看，就是祸水。
“难受。”陆一笙嘶哑的声线异常魅惑。
沈离卸回下巴，擦净嘴唇，这笔账总得有一天跟你算彻底。
“我帮你，但你不能再像刚才那般。”
陆一笙满是汗水的脸终是让沈离动了恻隐之心。
陆一笙眼内一片茫然，他轻轻偏了头，“难受。”
沈离一咬牙，咒骂，我沈离上辈子欠你的，碰到你就没发生过好事。
解了他的穴，沈离伸手探进陆一笙的衣襟，握住他的下体。
青筋凸起的触感烫了沈离的手，他本就清心寡欲，连自泄都少有，更别说帮别人做。
一时间，沈离竟红了脸。
他掌心的薄茧摩擦在陆一笙的阳物上，男人舒服的低叹一声，随即抱住了沈离。
滚烫的温度透过衣衫传给沈离，男人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温热的呼吸惹得沈离有些痒。
好像，他也开始发热了。

结局···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