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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痕〗『浮生』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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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裟椤,树妖。


1楼2013-11-10 22:35回复
    子淼,九厥,坐在我面前的两个仙家男子,不相伯仲地好看。然,在我眼里,始终是前者更显出色。
    “裟椤,去把灯拨亮些。”他一粒一粒拣着盘上的棋子,嘴角挂着胜利者的浅浅微笑。
    “小树妖,拨到最亮哦,我们老了,眼睛不好使啦。”九厥故作老迈地咳嗽两声。
    “我有名字,我叫裟椤!”
    我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讨厌他明明知道我的名字却老是“小树妖小树妖”叫个不停。
    在我心里,“树妖”是过去,“裟椤”是现在。
    我爱“现在”远胜“过去”。
    撅着嘴走到另一方石桌前,弯下腰小心地拨弄着那盏状若半开莲花的油灯。这灯是他亲手做的,用山涧里的一块小青石细细雕琢而成,里头的灯芯还有灯油,都是取自山上一种没有名字的紫色野花,燃烧时总带着一点清甜的香。
    跳跃的灯火越来越亮,整个石室比先前光亮了许多。
    我抬起头,有些出神地看着被灯光投在石壁上剪影一样的轮廓,他的轮廓。
    “过来坐下吧。”他冲我招招手,指了指他身旁的石凳。
    “哦……”我回过神来,赶忙收起自己的目光,抚着微微发烫的脸孔,走过去挨着他坐了下来。
    他收拾着棋盘,光滑的棋子一一落进藤编的棋盒,叮当作响。
    “你的事怎么样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九厥一愣:“我?!”
    “是啊。”最后一粒白子落进了棋盒,他盖上盒盖,“找到他们了吗?”
    “呵呵,谈何容易。”九厥苦笑,左手一挥,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壶酒来,放到棋盘上,“新酿的,尝尝。”
    拿过一壶,放到嘴边,未饮便已嗅到熏人欲醉的芬芳。
    我吸着鼻子,情不自禁地添了添嘴巴。
    “裟椤!”他轻轻抓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即将倒酒入口的行为,“你修行尚浅,不可沾酒。”
    “哦。”我失望地应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把酒壶放回了原位。
    “哈哈,小树妖,嘴馋了吧?!你得再过百来年才能有幸品尝我的手艺哦!”九厥伸过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一脸坏笑。
    “好了九厥,别再逗裟椤了。”大概见我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他终于开口为我解围,随即又笑道:“不过,光是闻这味道,就知道你的本事又精进不少。”
    “那是自然!”九厥毫不谦虚地接受他的称赞,可是片刻的得意之后,他拿起另一壶酒,怔怔地看着,一抹不易觉察的落寞从他的眸子里一闪而逝,“可惜,酒在知音无……”
    他一笑,提起酒壶作碰杯状:“我勉为其难地做一次知音吧。放心,你终会找到你要找的人。”
    “哈哈,承你贵言。我想我肯定能找到他们。”九厥瞬间恢复了常态,顺势将手里的酒壶往前一推。
    一声清脆的响动之后,二人各自将手中琼浆一饮而尽。
    饮毕,九厥满意得打了个酒嗝,意犹未尽地擦擦嘴,问道:“麓山幽泉归你管吧?”
    “不错。”他放下酒壶,点点头。
    “那就好!”九厥高兴地一拍手,“把泉底那块万年冰敲一块下来送给我吧,我有大用处。”
    他眉头一皱:“你要那个做什么。”
    “酿酒啊,前些日子我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新方法。可惜我进不了幽泉,只能找你帮忙啦。”九厥有些兴奋地比划着。
    “好吧,待我哪日路过该处,就帮你取那万年冰。”他不忍扫他的兴,点头应允。
    “果然是我的知音啊!不过要尽快!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九厥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话题一转:“哦,对了,我今天路过玳洲城的时候,发现那里暴雨连绵,百姓苦不堪言。还有城郊那片湖泊,妖气冲天,不知道是不是有妖怪作祟。你是不是该出面看看?”
    “你怎么不早说?!”
    “下棋下得太专注了,忘了。”
    “……”
    他们说的话,我大多不明白,但是我喜欢听他们的声音,哪怕是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也是清脆如流水,动人心弦。
    我不时看看他,不时看看九厥,认真捕捉着他们脸上每一个独特的表情,从少数能听懂的只言片语里揣测着他们的一切。
    淡淡的酒香一直在鼻子里回旋不去,竟有了点晕晕的感觉,眼皮也越来越重。
    终于,我坚持不住,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几缕细细的阳光从头顶上的岩缝里透进来,刚刚洒在我的身上。
    我缓缓睁开眼,却赫然发现我的睡姿大有问题——明明是趴在桌上,却不知怎么地滑到了地下,整个人全依靠在他身上,很舒服地用他的大腿作了枕头,还有我的两只手,到现在还紧紧地抱住他的小腿。
    我就这样香香地睡了一夜?!
    腾一下跳了起来,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
    “呵呵,昨夜睡得可好?”他笑吟吟地看着我,“没想到那家伙的新酒如此厉害,一点酒香就让你不省人事。”
    “你就这样坐了一夜?”我盯着他袍子上被我压出的条条褶皱,怯怯地问。
    “啊,你睡得那么香,不想弄醒你。”他轻松地捶了捶自己的腿,站起身,看了看外头,正色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要马上动身。”
    “动身?去哪里?”我心下一惊,准确地说,应该是惊喜。
    “玳洲城。”
    说罢,他照例拉了我的手,快步出了岩洞。
    呼啸而过的风,吹散了我的头发。
    我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闭紧了眼不敢往下看。
    以云代步的滋味,并非我想象的那么安逸。
    脚下那团白气,看来是又厚又软,可踩在上头才知是空无一物,带着这种不塌实的虚无感飞驰于万里高空,我怎不心惊胆跳?!
    “呵呵,不要害怕。慢慢就习惯了。”他觉察到我的紧张,拍拍我的手宽慰道,“还好九厥一早便离开了,否则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又少不了一番取笑。”
    后面的那句话到是提醒了我,我睁开眼,只敢仰头不敢低头,理直却不气壮地反驳:“他敢说他第一次驾云的时候一点都不害怕吗?恐怕连我都不如呢!哼,只会取笑别人不会检讨自己的无聊家伙。”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好了,看来以后你们最好少碰面,免得扰我清修。”
    气呼呼地住了口,心想昨夜我酒醉之后,不知这家伙又说了多少风凉话。
    这么一气,开先的恐慌竟被抵消了大半。
    “还要多久才到玳洲城呢?”我鼓起勇气低头看了看脚下,云雾缭绕山峦叠嶂,宽大绵长的河流缩成了一指不到的细绳子,统统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去。我一阵眩晕,赶紧收回自己不该投出的目光。
    他看向远处,眉头微微一皱:“马上就到。”
    那么快?!
    我的嘀咕声尚未落下,一股不明来路的猛烈飓风悍然而至。
    席卷其中的砂土毫不留情地击在我的脸上,撞进我的眼里。
    惊叫一声,我本能地松开一直抓住他的手,去捂住发疼的眼睛,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危险。
    一个趔趄,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若非他及时揽住了我的腰,恐怕我登时就从云上被吹翻下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他一手护着我,一手捏诀,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
    刹那间,肆虐的狂风被驱散地无影无踪,仿若从来没有出现过。


    4楼2013-11-10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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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魂未定的我这才发现此刻身处的天空,比方才黯淡了许多,云朵灰黑掺杂,深深浅浅,沉重得很,似乎一碰就会从天上落下去。
      他睁开眼,看了看面前的景象,对我说:“这乌云下头,就是玳洲城。”
      话音刚落,他按下了云头。
      只觉身子一坠,不消片刻,我们已经稳当地站在了一片湿软的泥地上,四周一片稀疏的树林。
      还未及喘上一口气,马上就感觉有东西淅沥哗啦地砸在自己的头上,一抬眼,啊,好大的雨啊。
      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被淋湿呢?
      我看到豆大的雨点在我们头上飞溅开去,却始终碰不到我们分毫。
      是他施的法术么?!
      “走吧。”
      他拉了我,转身朝林子前面的城池走去。
      这个地方不知被大雨侵袭了多久,本该鲜艳醒目的红色城门已经没有了本来的模样,颜色深得如泼了墨一般,难看至极;浑浊的雨水沿着城墙上条条的砖缝哗哗地往下趟,汇集到墙根,形成了一条浅浅的河流,顺着低洼的地势一直流到我们脚下。
      他不说话,细致而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虽然有好些问题想问他,可这会儿我不想打扰他,只安静地跟在他身后,随时听他的吩咐。
      掐指一算,沉思片刻,他喃喃自语:“果然是妖孽作祟。”
      这里真的有妖怪?!
      那么多年来,除了极少数偶尔路过浮珑山的兽精蝶妖,我没有见过其他任何“本家”。玳洲城里的妖怪,会是个什么样子?!
      我很好奇。
      “进城之后,切记不要乱跑,老实跟在我身边。”启步入玳洲城之前,他以手指点了点我的头,很严肃地警告我。
      “嗯,知道了。”我吐了吐舌头,猜想定是上回的活蹦乱跳满城乱窜让他印象深刻。
      “进去吧。”
      他左手轻轻一动,被风吹得半掩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一阵沉闷又厚重的声音,迎接两位不速之客。
      城里的情况糟糕得超出我的想象。
      水,到处都是水。
      除了天上的倾盆大雨,还有地上蜿蜒成河的积水,深深浅浅,污浊不堪。两旁的楼宇房舍,竟没有几处是完好无损的,有的没了房顶,有的坍了半边墙壁,还有的根本就只剩一片残垣断瓦,孤零零地立在暴雨冷风之中。
      如此惨淡光景,都是因为这场雨水所致?
      越往前走,积水越深,流动得越迅速。
      尽管他的法术把所有肮脏的积水隔绝在我们身外半步之距,但我还是看到最深处的积水已经到了没过我腰肢的高度。不时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器皿衣衫从身边漂过,偶尔还有被淹死的家畜的尸体,发出难闻的恶臭。
      “这座城……被大雨毁成了这个样子?!”我转头问他。
      这样的情景让我不舒服,我想起那个秋日去到的小城,那么漂亮,那么生意盎然。同样是供人居住的城池,为什么两者的境遇能相差到这种地步?!
      这座玳洲城,到处都是……死亡的味道。
      很少见到他皱眉皱这么长时间,从进城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舒开过。
      “仅仅一场狂风暴雨,还不足以把整座城池毁到这般地步……”
      他看着眼前残缺不全一片混乱的街道,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
      我的问题刚刚出口,便被他打断。
      “嘘!”他将手指覆在唇上,示意我安静。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啊……”
      狐疑间,一阵不知来向的呼救声传入我耳里。
      声音不大,听来已经精疲力竭,里头好像还夹杂着哇哇的哭声。
      他警觉地循声望去,旋即加快步速走向左前方一座已经濒临彻底坍塌的院落。
      待我们赶到这座已经不能被称之为院落的废墟前时,我不由吃了一惊。
      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妇不知何故瘫坐在水里,只有肩部以上露在外头,倒塌的瓦砾砖块遍布四周,一根粗重的房梁被两旁的残墙一挡,刚好压在她头上不过半尺的地方。
      哇……哇……哇……
      褐色的木盆里装了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孩,晃悠悠地漂在水上,老妇人双手死死拽住盆沿,生怕它被水冲走。
      可是,水流越来越大,溅起的水浪冲到老妇人脸上,呛得她咳嗽不止,抓住木盆的手也越来越松。
      情况很危险。
      我挣脱他的手正要上前把那老妇拉起来,却被他制止了。
      “我来。”
      他伸出手指往水中一点,轻喝一句:“开!”
      余音未消,我们眼前登时便出现了一条半米见宽的道路。方才还汹涌弥漫的水流像受了令的小兵一般,乖乖分到了两旁,再不敢造次。
      水流退开之后,我才发现有一块粗大的类似门框一样的木条刚刚好压在老妇人的腿上,难怪她站不起动不了。
      他快步上前,一边嘱咐我把木盆里的孩子抱起来,一边蹲下身把那木条从老妇人腿上挪开,再把她从摇摇欲坠的房梁下移了出来。
      死里逃生的老妇惊恐不已,在确定了自己跟孩子确实安然无恙之后,她才忙不迭地向我们叩头:“多谢壮士搭救!多谢恩公搭救!不不,多谢神仙搭救!多谢神仙搭救。”
      从老妇的语无伦次里,我知道了她只是把我们当成了拥有异术的普通人。尽管所有凡人都喜欢整天把神仙两个字挂在嘴边,可是一旦真的有神仙出现在面前,又有几人相信呢?
      “这位大娘不必言谢。”他把老妇小心搀扶起来,问道:“玳洲城的连绵暴雨是从何日开始的?”
      老妇千恩万谢地从我手中接过啼哭不止的婴孩后,苦着脸回答:“我们玳洲城一贯风调雨顺,这回不知道是老天爷不开眼还是招了什么妖魔鬼怪,从上个月初八开始,城里天降暴雨,城外狂风大作。才不过十天时间,整座城几乎被毁个精光,造孽啊!”
      “城里其他人呢?”我忍不住插嘴。想方才一路行来,除了这一老一少,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
      “腿脚好的,年轻的,拖家带口,能走的都走喽。还有好多人平白丢了性命,淹死的,砸死的……咳……”老妇摇头叹气,继而又号啕大哭:“我那可怜的儿子跟儿媳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遭灾之前他们去了城外采药,到现在都没有音讯,就留下我老太婆一个人,还要照看小孙子……我怕他们回来找不到我,一直不敢离开家……今天多亏神仙相救,否则老太婆早见阎罗王去了……呜呜呜……”
      “可恶……”他的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词句。
      短短两个字,我知道他生气了。
      老妇止住哭泣,抹了抹眼睛又道:“我听别人说,城外有妖怪。还有人说看到那只妖怪在半夜的时候飞到城里来作怪,好多房舍就是被它撞塌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要是真有妖怪,求神仙一定要把它降服,这天杀的,害死多少人啊。”
      他不作声,随手从身边一株折断的大树前摘下一片树叶,吹口气放在地上。
      墨绿的叶子打着旋儿,转眼便便作一叶小舟。
      “这支小船能把你们祖孙俩安全送出玳洲城。”他上前把目瞪口呆的老妇搀到舟上坐稳,“等到雨停之后,你们再回城来。”
      老妇说不出话来,只拼命地点头。
      “噢,对了。”送祖孙俩离开之前,他问道:“城郊某处是否有个湖泊?”
      “是是,就在东门外头不到一里的地方,名叫断湖。”老妇指着前方道。
      他点点头,伸手往船帮上一推:“你们一路小心!”
      彷佛有东西牵引一般,小船避开沿途所有可能阻碍它前行的障碍物,又稳又快地朝城外驶去。
      他点点头,伸手往船帮上一推:“你们一路小心!”
      彷佛有东西牵引一般,小船避开沿途所有可能阻碍它前行的障碍物,又稳又快地朝城外驶去。
      我抬头看看天,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乌云已经在顶上连成了一片,更加肆无忌惮地朝城池里泼下瓢泼大雨。
      “我们去断湖。”
      不容我有所回应,他稳稳拉住我的手,往空中一带,我的身体立即轻飘飘地离了地,连带我的心,也惊颤颤地提到了嗓子眼。
      我实在是不适应腾云驾雾,起码现在还不行。
      “别害怕,这回不必驾云。”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二人已在离地不到三尺的地方以极快的速度朝前飞行了。所过之处,水流竟纷纷自行断开,极恭谨地为我们让出一条条畅通大道。
      我偷偷松了一口气,这样的高度我能接受。
      他带来的无形保护圈隔断了所有逆风飞行所带来的强大气流,令我可以稳稳当当睁大眼睛跟在他身后体会飞翔的感觉,再不必担心被大风吹翻下去。
      原来,不用脚来行动是这么有趣,像阵烟一样,被看不见的力量牵着吹着,不劳自己出半分力,就可万般轻松地朝目的地进发,真是惬意无比。
      不否认,直到现在,在看过了玳洲城里的种种之后,我游山玩水的心态依然没有减低分毫,我仍旧新奇又有乐趣地看待身旁的一切,哪怕这是一座已经没有生气的“死”城。
      我把投向四周的目光收回,放在他身上。
      一片长及腰下的黑发在我眼前微微摇动,封住了所有能看见他脸庞的角度。


      5楼2013-11-10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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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他刚才会生气?我暗自忖度着。
        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其间我也曾犯下不少让他头痛的错误,但不管我的过失有多严重,他脸上宽和的笑容总是多过任何一种表情。久而久之,我认为他就是一个永远不会生气的神仙,仁厚到可以无条件地包容一切。
        但是,来到玳洲城以后的他,却让我有一点点意外。
        还没等我猜出半点端倪,我们已经飞出了北城门。
        越往北,雨水越猛。
        等到我们停在面前这一大片湖泊前时,雨水已经密实到妨碍我们的视线。
        站离湖岸数尺的地方,他凝神地打量着四周模糊不清的朦胧景色,目光如炬,似能洞穿一切玄机。
        身旁无事可做的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睁大眼睛朝四处猛看。
        可惜,除了交织在一起的灰黑白绿,我没能看到任何值得怀疑的东西。
        “裟椤。”他唤了我一声,“站到我身后去。”
        “哦。”
        他严肃的神态令我立即从他身边一步跨到了背后,然后又不安分地伸出半个脑袋小心地问:“嗯……出什么事了么?”
        他反手把我的脑袋摁了回去:“不可离开我身后半步!”
        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我不敢再多言,规规矩矩地藏在了他身后。
        长长的,我从来没听过的咒语从他口中鱼贯而出,低沉而紧凑。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比刀锋还凌厉的气流,从两侧擦过,未沾我身,但轻易就能感受到它的锐利。
        他的双臂朝两旁伸直,气流的来源,正是他平摊开来的手掌。
        我悄悄抬眼一看,张大了嘴,不由惊叹——
        原本四散降落的雨水竟被纠集在了一起,像被拧成股的麻绳一样,飞快扭动着,从天空中一左一右准确地落入他掌中。
        天上的云朵似乎也受了影响,纷纷聚集到我们上方,转动着,状如漩涡;一直不曾停息的飓风,来自天地四方,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所谓风起云涌,大概就是指现在这个状况吧,委实壮观。
        我看得呆了,竟忘记了要怎样闭上自己的嘴巴。
        这样的景象持续了约莫小半个时辰。
        当他手中那两条“雨绳”从“绳”变成了“线”,又从“线”变成无之后,浓重的乌云不知何时踪影全无,晦暗已久的天色渐渐有了亮度。
        雨停了。


        6楼2013-11-10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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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的不少啊。”它俯下头,添了添自己的爪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总之你不用妄想抓我回去邀功,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是吗?”他冷冷一笑,“那得试了才知道。”
          “嘿嘿……”寒人脊骨的闷笑从丑八怪的鼻子里钻出,已成一线的紫色瞳孔比先前张开了不少,其中尽是目空一切的放肆:“既然你嫌命长,索性就让我来帮你一把。”
          言毕,它按下爪子,脖子一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啸,声音不大,力量不小,震得整个天空都不可抑止地摇晃起来,蓄势待发的危险让人心惊胆战。
          眼下情势,剑拔弩张。
          我心下一紧,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不知天高地厚。”他低声自语,话里的轻松不减半分。
          可惜,他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并没有感染到身后的我,心里的担忧与畏惧直线上升,方才那个想假手于他教训这怪物的负气愿望在他们俩确实有了动手的意思之后,反到消失不见了。
          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的脚背不停地提醒着我丑八怪的招术有多厉害,而且刚刚又听它说什么龙王什么锁都降它不住。龙王,“王”这种称呼应该是给非常厉害的角色吧,连“王”都治不了的家伙,怕的确不是那么好打发。
          如果这个时候还可以选择,我宁愿他拉着我退避三舍,就算被那只怪物当窝囊废胆小鬼笑死都没关系。
          他的安危于我来说重于一切。
          敌人咄咄逼人的气势,威力无穷的攻击,能唬住我一时,但仅仅一时而已,并不能令我当成天大的事牢牢放在心上。
          唯有他……
          一想到他有受伤的可能,我的心就像遭了十个火球,烧焦了一样的疼。
          “我们走吧……不要跟它动手好么?”我看似很没出息地拽了拽他的衣袖,以乞求的口吻说道。
          他转过身看着我:“不要害怕,它断断伤不了你。”
          “我不是……”
          正要分辩,却冷不丁被他一指摁中了眉心。
          冰透骨髓的感觉从眉间扩张到四肢百胲,整个人如同在瞬间落进了严冬时节的湖水,冷到极致,比我那年冬天不小心落进山上的涧水里还要冷上十倍百倍。
          不过,虽然冷,却不难受,看不见的力量从每一寸肌肤渗了进来,温和地流动于我的肉体与经脉,原本急促的呼吸顺畅了许多,身子似乎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轻盈,连脚背上的疼痛与伤痕也随着这股力量的涌动而渐渐复原。
          他对我做了什么?!
          竟有如此神奇的体验。
          “辟火印能保护你不被任何与火有关的攻击伤到。”他收回手指,压低声音笑道:“我知你害怕它的火球。虽然它已经没有机会再伤到你,不过有了这层保护,你会更安心一些。乖乖呆在一旁,待我收服这畜生之后,咱们就回家去。”
          原来,他在作法保护我。
          我还以为专心与丑八怪周旋的他并未留意到我脚上的伤呢。
          摸摸一片冰凉的额头,我傻兮兮地看着他:“那……你要小心,那个大家伙好像真的很厉害。”
          “呵呵,你对那傻丫头还真是细心哪。”对面传来了阵阵嘲笑,“不过,小小一方辟火印就想保她周全,你未免太天真了。”
          然,过了许久,我也没有听到我想象中应该出现的某些异响,只等到了一阵凉意十足的清风,携着熟悉的气息,悠然落到我身边。
          “呵呵,捂着眼作什么?!”
          一只温暖如初的大手捉住了我瑟瑟发抖的手腕,轻轻往下一拉。
          咦?!
          他回来了?!
          我惊喜万分地张开眼,果不其然,面容沉着,眉目轻笑,他竟毫发无伤地站在我面前。
          “谢天谢地!!还以为那只怪物会伤到你。”他无事,我自然是松了一口大气,揩着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
          “它虽厉害,要伤我却非易事。”他举目看向敌人所在的方位,眉间微皱,“今天,怕是不得不伤了它。”
          拼了这么久,难道他还没有真正出手?!
          我不禁愕然。
          “居然会在瞬间使出替身之术,你是天界那帮老不死里哪一个的手下?”
          丑八怪举着湿漉漉的前爪,气急败坏地低吼。
          它方才那招自信能取他性命的攻击,到头来却只是抓到了一汪若有若无的水气而已。
          “你也活了几百上千年吧,莫非不算老不死?!”他嘴角一扬,不着声色地讥讽了丑八怪一把,而后正色道:“孽龙,你现在束手就擒尚不算迟。”
          闻言,丑八怪转了转眼珠,巨大的身体悬浮在空中,微微起伏,再没有了之前的猖狂无忌,怕是已经被面前这个看似渺小的对手给彻底震住了。
          半晌,不发一言的它似乎思索出了什么眉目,俯下头冷笑:“嘿嘿,束手就擒?!不可能!你休想抓到我。”
          什么?
          它还想耍什么花招?
          我顿时急了,这不知好歹的畜生,明明自己犯了大错,不仅不肯认罪,还振振有辞。
          我这边正干着急,就听那丑八怪昂头大吼一声,整个硕大的身子朝上一倾,奋爪朝与我们相反的方向奔腾而去,快如闪电,无数团墨黑的重云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忠心耿耿地为它掩藏了所有踪迹。
          “哎呀,它……它逃跑了!”
          我跳着脚指着丑八怪逃逸的方向。
          “冥顽不灵的孽畜!区区障眼法就想瞒天过海?!”
          他信誓旦旦要抓到的敌人在眼皮子底下逃逸,他却毫不在意,连一点要追赶的意思都没有。
          “不追?”我诧异地望着他。
          “当然要追。”他给了我一个“它绝对跑不了”的笃定眼神。
          话音刚落,他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摊开,没等我看清是怎么一回事,便见一圈淡青光环从他掌中升腾而出,一团晶莹剔透的小东西自光环内由小长大,不断变幻着形状。
          只是眨眼的功夫,光华散去,一柄波光流动的透明弯弓已然稳稳在握。
          他右手一挥,不知又从哪里抓出一枝与那弯弓同样质地的利箭,放到弦上。
          侧目,拉弓,瞄准,一气呵成。
          嗖地一声,利箭飞出,笔直地朝孽龙消失的方向飞去,在骇人的夜空里带出了一条细长的光带,久久不散,煞是好看。而随之而生的一股无形气流,却饱藏剖开一切阻碍物的犀利气势。
          以前闲聊时,他曾与我讲过刀枪剑戟这些所谓的武器是怎么一回事,我还记得他说他对武器向来敬而远之,那些东西终归是戾气太重,不适合他,也不适合我。
          但是,今天他却用了,且动作如此娴熟。
          “你……”我瞪着他手头光彩熠熠的弯弓,不知该说什么好。
          “迫不得已。”他手指一捻,体积不小的弯弓竟化成一滴水珠,转眼即在他手心里蒸发无影。
          与此同时,空荡无际的天空里突然传出一声震天响的嚎叫,准确的说,应该是惨叫。
          几道不成气候的闪电划过,前方一直聚拢不散的黑云像遇了狂风的薄纸一般,四下分飞开去,从里头滚落出一个暗紫色的巨大身影。
          正是那意欲逃走的孽龙丑八怪无疑。
          细看之下,它的背脊上正端端插着那枝水光斑斓的箭。
          箭头四周,几片龙鳞被生生剜掉,殷红的血液从碗口大的伤口里汩汩流出,染红了它大半个身子。
          他这一箭,杀伤力果然非同小可。
          只见那丑八怪在空中翻滚扭曲,伴着低低的哀鸣,最后无力地趴在一朵残留的黑云之上,动也不动地喘着粗气,鼓突的眼珠里血丝道道,有气无力地盯着我们这边。
          “哼,自作自受。”看它一副痛楚难当的模样,我心里的怒气立时烟消云散。
          “过去看看罢。”
          他叹口气,拉着我飞到了离丑八怪更近一些的地方。
          站在这个起初自大猖狂,而现在几近气若游丝的敌人面前,他冷冷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被水龙缠得精疲力竭了吗?竟然还敢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借策云之术造成你已逃窜的假相,果真是条既顽固自大又有点小聪明的孽龙。”
          它呼呼地往外喘着气,显然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说话,只能以愤愤然的眼神回敬他。
          “事已至此,你还不认输么?!”他看着它的眼睛,继续道:“你若应允不再反抗,安心随我回去天界,我自当即刻为你疗好箭伤,免你锥心之痛。”
          “不行啊!”孽龙没开口,到是我急得大叫出口,“你要是给它治好了伤,它反悔不跟你回去怎么办?它不是个好妖怪,不能信的,伤好了它肯定又会攻击我们,你……”
          “不会的,你多虑了。”他拍拍我的肩膀,制止了我的大喊大叫。
          正在我们二人说话的当口,忽听得那孽龙恨恨地说了一句:“哼哼……我纵是死了,也不让你们抓我去邀功……”
          什么?!
          我跟他同时一惊。
          只见那奄奄一息的孽龙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力气,大口一张,吐出一粒滚圆的紫红珠子来,闪着强烈到灼瞎人眼的光芒,忽紫忽红地变幻着,飞到了我们的头上,绕着圈儿地飞着,速度越来越快,看着让人头晕。
          “不妙。”他低呼一声,拉着完全不知其中厉害的我朝后头飞去。
          就在我们飞离原地不到两秒钟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如惊雷,似山崩。
          “不要回头看,闭上眼。”
          他大声警告,然后将我整个拥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挡住势如破竹的猛烈气浪。
          他吩咐了,我自然是不敢违抗,紧紧闭了眼,缩在他怀里,心慌意乱。


          7楼2013-11-10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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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我的双眼已经闭得发疼,却仍不敢睁开,只感觉到耳边咻咻的气流声越来越弱。
            “好了,睁开眼吧,没事了。”
            他松开我,如释重负般吁了口气。
            安全了么?
            我赶忙睁开眼,按住突突乱跳的胸口,打量着四周,不由大惊——
            身前身后,头顶脚下,全部是一片深紫色的浓密雾气,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天空湖泊,树木山林,全都不见踪影。留下的,只有那满眼妖异的紫色,看得我毛骨悚然。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害怕地问。
            他抚着我的头,笑了笑:“别怕,我们还在天上,下头也还是断湖,什么都没有变。只不过我们现在看不到罢了。”
            “是吗?”我看着周围微微流动的紫色雾气,稍稍放下了心,但立刻又惊慌地跳起来,“那个丑八怪呢?它是不是也躲在这里?”
            “ 没有没有,它已经跑了。”他揽住我,示意我安静下来,“刚刚已经被它顺利逃脱了。”
            “啊?”我瞪大了眼,“它……它不是受了你一箭吗?!它根本逃不了了啊?怎么又会……”
            “不错,它本来是逃不掉的,但是……”他耸耸肩膀,颇为无奈,“却没想到这家伙甘愿自行毁去数百年修行,以此换来暂时的自由。”
            “百年修行?”我听得一头雾水。
            “它方才吐出的那粒珠子,正是它的内丹。它用上几百年的修行,造出这无疆无界的紫雾林,就是为了将我们困在里头,让它能顺利脱身罢了。”说到这儿,他自嘲般地笑了笑,“孽龙孽龙,既生为龙,到底不是凡品啊,宁死也不肯认输,呵呵。”
            “你是说,这紫雾,是它给我们设下的监牢?”我大概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也因此产生了新的担忧,“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不会出不去的。”他一脸泰然,盘腿坐了下来,“这一招虽然厉害,但是不能持久。不出三个时辰,紫雾必会散去。且耐心等待就好。”
            “哦,这样啊,那就好。”听了他一席话,我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过来坐下吧,折腾了这么半天,想必你也累了。”他闭上眼,头也不抬地对我说。
            “哦。”
            我应了一声,然后便紧挨着他坐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盘腿打坐,闭目休息。
            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疲累不堪,经过刚才那些接二连三的惊心动魄,任是铁打的人也会散了架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之后,不可遏止的倦意袭上眼帘。
            好悃啊。
            四周这么安静。
            我的身子再也坐不直,歪歪斜斜摇摇晃晃,最后干脆倒了下去,舒服地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在天上睡觉,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遭。
            “裟椤,醒醒啊!”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一次次地回旋。
            我动了动,却懒懒地不想睁开眼睛。
            “起来啊,我们该走了!”
            两只有力的手直接把我拖了起来。
            我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啊?!
            眼前情景立即让我睡意全消。
            紫雾果然没有了,连漆黑的天空也恢复到白昼应有的明朗,明净的白云之间,竟投下一束暖意融融的明媚阳光。面前的断湖,碧波微漾,湖岸上的树木一棵也没有倒,仍然傲然挺立,枝枝叶叶随风摇曳,与投在湖水里的倒影相映成趣。
            再低头一看,我现下所坐的地方,却是湖岸旁的泥地,难怪软得舒服。
            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所有灾祸都过去了?
            我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扭过头,他正笑吟吟地看着我:“在天上睡觉实在不安全,所以我把你抱下来了。难得你竟睡得那么沉。”
            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刚刚突然觉得好累,所以就……”
            “好了好了,真是个瞌睡虫。”他笑着拉我站了起来,“起来吧,我们该上路了。”
            “去哪儿?”我拍拍屁股,不解地问。
            “当然是找那条孽龙。照它那种德性,我怕它再闯下祸事。”他面露忧色,看向前方,“它已经受了重伤,跑不到太远的地方。”
            “还要找那个丑八怪啊。”我有些不乐意地咕哝着。
            “当然!我们不能让它有机会把其他的地方变成第二个玳洲城,走吧。”我的话没有逃过他灵敏的耳朵,他一边说,一边拖着我的手朝前走去。
            他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虽然我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个怪物,但是也不想看到再有生灵因为它的放肆无状白白送掉性命。因为他常常对我说,上至神仙凡人,下至小兽蝼蚁,所有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不可以轻易践踏。
            近朱者赤,以前从不在意别人“生命”的我渐渐被他同化了。
            “嗯,我明白了。”我抿了抿嘴唇,紧跟在他后面,继续道:“不过,这里已经没事了么?天气好像都恢复正常了呢。”
            “是的,罪魁祸首已经逃走,估计也是不会再回来了。这玳洲城灾难,算是结束了罢。”
            “太好了,我们的努力没有浪费呢。”
            “呵呵……”
            阳光越来越好,照得整个世界那么安全。
            玳洲城外的山路上,我们二人照例踏风低行,直奔百里之外的洞庭湖。
            他说那家伙定是朝那里窜去了,它伤口滴下的龙血,准确地报告了它的去向。
            我并不知道他是如何从广阔的树林繁杂的山石里看出它留下的“龙血”,只知道跟着他,就一定能到达要去的目的地。
            洞庭湖,多好听的一个名字,不知道又会带给我们一个怎样的故事?!
            我挨着他坐下来,依靠在他身旁,欣赏着湖面美景,看着太阳逐渐落下。我很安心,纵是从头至尾不说一句话,也没有半点烦闷之感。
            人去船空,白日里的舟船此刻大都静静地停靠在了湖边。
            “小姐你疯了吗?!湖水这么深,一只小小耳环,你怎么可能捞得起来!”
            不远处,即将靠岸的一艘小船上,传来了争执声。他略一偏头,朝着声音的来向望去。
            船头上,个头略矮的青衫女子紧紧拉住不停朝湖水下探看的白衫女子,焦急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过去看看,她们离开,我们方能行事。”
            他说得不错,放眼看去,宽阔的湖面上,此刻已是寂寥无声,游湖的人,早已尽数散去,唯有这两个女子。
            跟着他走到了离那艘船最近的地方,迎风便是一缕若有若无的香味,如长在浮珑山山谷中的幽兰,一挥手就会消失的香,却又在你不注意时,悄悄回到你身边。
            侧身而站的青衫女子,圆口圆面,梳着再普通不过的丫鬟髻,聒噪不停。我的眼光,一直停留在背向而立的白衫者身上,尽管她一动不动,只言不发。
            “二位姑娘可是遇到了麻烦事?”他略略提高了声音。
            青衫女子转过头,愣在了原地。我很了解她失神的原因。
            但是,下一秒,我便落入了跟青衫女子同样的境地。
            白衫女子转身,我不懂得怎样去形容这个令人如此动心的人儿。
            不笑尚且如此,笑起来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看得发呆之余,心头却冒出一个感觉,感觉自己的眉眼,与她竟有些相似。
            是的,仅仅是相似而已,我无数次地在清澈的水中映照过自己的容颜,想牢牢记住自己的样子,因为是他给我的。我曾以为自己是好看的,可是在见到眼前人之后,我的想法有了些许动摇。
            虽然相似,但是,我不及她。
            当我的目光无意中划过子淼的眼睛时,心,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在看她,眼底波澜不惊,一如往常,表现得极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但是,如他能一眼看穿我的心思,跟在他身边这么些时间,我同样学会了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外人看不到的东西。
            万分之一秒的光彩,快到抓不到任何痕迹。
            很不符合他一贯作风的惊喜。
            他从不吝惜给我温暖的眼神和笑容,但是这样的神采,我从未见过。是没有,还是……从不曾用在我身上?!
            “啊……”青衫女子终于恢复了神智,急忙对着他说:“是这样的,我家小姐的耳环不小心落到湖里了,小姐要自己下水去捞,这简直……”
            “呵呵,小事一桩。”他笑着截断了那喋喋不休的女子,说,“此事就交给在下去办吧,二位姑娘还是先上岸罢。”
            美人愣了愣,旋即垂首一笑,抬头对他说道:“此物乃家母所留,我一时情急,才闹出了这等举动,公子见笑了。”
            说罢,她竟落落大方地将自己的右手伸向他的手掌。
            他跟我讲过,凡间向来有“男女授受不亲”之说,可是为什么这个女子,竟可以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的手交给一个陌生男子,还做得如此自然大方。
            当然,我根本不介意这一点,我介意的是,那双从来只牵着我的温暖手掌,现在却要容纳另一个女子……
            一刹那的不快,像沙子迷了眼,不痛,却难受。
            就在他们的手快要挨拢之时,船下一直安分守己的湖水突然翻腾了起来。
            骤然而成的巨大漩涡轻巧地掀翻了小船,只差毫厘,美人的手就能落入他的掌心,可是,终究没能碰到他。
            主仆二人惊呼一声,落入了已开始冒出缕缕白烟的湖水。
            “啊呀,好烫的水啊!救命啊!”
            丫鬟在水里扑腾着,大吼大叫,如同被扔进了开水锅的鸭子。
            美人皱紧了眉头,双手拼命地划着水,好看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却不曾听到她叫喊半句。


            8楼2013-11-10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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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待我开口说话,他已飞身入了湖水。
              身姿,是匆忙的,甚至带着些许慌乱。
              落水的她们,离我们的距离并不远,他飞去,不过咫尺之遥。但是,心下却突然冒了个念头——
              这一去,我与他,咫尺已成天涯。
              轰隆一声,岸边的一片泥地生生地陷了下去,我脚下一沉,在阵阵地震般的强烈颤动中,跟那迅速流开的泥土一样,落入了水中。
              木浮于水是天理,我毫不担心自己会被淹死,只是水中的温度,灼热难耐,烧得我几乎要断了呼吸。
              “救命啊!子淼,救……救我!”
              虽然难受,可也没有那么糟糕,但是我偏偏扯开嗓子大喊,还叫他的名字,仿佛下一刻就要遭了灭顶之灾一般。
              那一头的他,刚刚为她们施法隔开了越来越烫的湖水,正揽着美人的腰要抱她上岸去。
              听到我的喊声,他猛回过头,抱着她的手却不曾松开。
              一抹犹豫从他眼底闪过,他微一皱眉,搂着怀里的人儿从湖水中一跃而出,朝岸上而去。
              我傻了。
              当我与他人都身陷险境时,一直到刚才为止,我都那么坚定地以为他会以我为先,会不惜一切保我周全。
              浪起的湖水呛了我,被水气模糊的视线不甘心地投向岸边。
              放下美人,他又奔那丫鬟而去,放我一人,挣扎水里。
              我想游到岸边,可是水下像有蔓藤绕了我的脚,除了在原地沉浮,我无法去到任何一个方向。
              这时,一股令我心悸的气浪自水底蹿出,几乎覆盖半片湖面,瞬时翻出了大片碗口大小的气泡,咕嘟声不绝于耳。
              当他带着只剩半条命的丫鬟离开湖水时,整个洞庭湖猛然炸裂开来,密集的水浪飞溅了半天高。
              巨大的墨紫影子从湖中狂奔而出,那暴戾的气势,似要将天都给掀翻一般。
              “孽……”我惊叫,龙字未出,却被扑面而来的湖水灌了满口的血腥味道。
              慌乱中,突觉肩头一紧,而后是彻骨的疼痛,像有利器嵌入了我的皮肉。
              侧目,一直满布鳞甲的丑陋爪子竟牢牢擒住了我。
              此刻,我才是真的慌了。
              不待我眨眼,整个人已从水中升到了半空之中,从肩头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让我禁不住哀叫出声。
              深紫色的雾气不知从哪里浸了出来,阻挡了我的视线,隔绝了我的声音,眼前有利光划过,形如闪电,耳畔隆隆有声。
              一阵剧痛自肩头蹿到了我的心坎儿,再也支撑不住的我,渐渐散了意识。晕过去的一瞬间,我似乎听到那声盼望已久的呼喊,心痛而焦急——
              “裟椤……”


              9楼2013-11-10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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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孽龙跑过来扶住我。
                我转过脸,幽幽地问:“他说的人……是你?”
                “无色花开,需要用外力把你送回山巅真身,这些方法,是他教我的。”孽龙如是说,“只要我应承照顾你一生,他破例当一回不称职的神仙,之前跟我的账,一笔勾销。”
                我流出了眼泪。
                一直以为,妖怪是没有眼泪的,有,也只是在心上。
                泪水,雨水,我的伤心欲绝,他的不辞而别,交织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子淼,树妖,浮珑山,三十年的点滴过往,应该在今天画下一个句点吗?!
                我学着九厥的样子,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接住不停下落的雨滴。
                雨水在我的掌上积成了小小的河流,很快从指间溢出。
                他以另一种方式,最后一次握住了我的手。
                恍惚中,我的耳中,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有名字吗?”
                “以后就叫你裟椤吧。”
                尾声
                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了沉睡的人。
                我睁开眼,赫然发觉泪水又沾湿了枕头。
                几百年来,我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梦里哭湿了枕头。
                以为已经可以很老练地面对那段不为普通人所能了解的回忆,但是不争气的泪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推翻了我的“以为”。
                坐起身,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拿起电话。
                “喂?”
                “我可能要晚点过来!”听筒里传来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大嗓门,“又有**找我麻烦,硬说我闯红灯!你等着啊,我尽快赶来接你!”
                挂了电话,我不禁哑然。
                这是他第几次栽在**手里了,我的十个指头肯定数不过来。
                这个家伙的脾气,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是的,数百年来,他一直陪在我身边,陪我看着这个世界,怎样一步一步从古老走向现代。
                说来有些可笑,跟他认识这么久,直到一百多年前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敖炽,被他一口一个老家伙叫着的东海龙王,是他的亲爷爷。
                我们两人,两个总是学不会把爱恨喜恶藏在心里的人,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越来越了解对方。
                他的本性不坏,只是太目中无人,做事只图自己高兴,所以早年闯下不少祸事,以致被他爷爷关在冰牢中思过。断湖那次,他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把断湖当成了天然的大澡盆,根本没想到这一闹腾,让小小的玳州城城毁人亡。
                想到这儿,我摇头苦笑。
                我曾问过他,当初为什么要从洞庭湖上抓走我。他说,从来没有人敢骂他,而且是骂丑八怪,我是第一个。不教训教训我,他咽不下那口气。我又问他,为什么愿意数百年如一日地陪在我身边。他说,从来没有人敢甩他耳光,我是第一个,他要我为这个耳光,付出一生的代价。
                天知道这个鲁莽家伙的话里,有多少是值得相信的。
                说实话,我至今也无法定位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朋友?恋人?同伴?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明明是相依为命的一对,为什么又有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隔在中间?
                暗自思考了很久,我终于抓到了一点头绪,从每次偷偷落下的眼泪里,寻到了症结所在——
                另一个人的影子,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的心。
                一度很怀疑,自己跟敖炽在一起,仅仅只是贪恋那种被照顾被保护的甜蜜,子淼给过的幸福,我想从敖炽身上找回来?
                真是荒唐的想法。
                每次这么想,就觉得有些对不起那家伙。
                我曾那么抗拒被当成别人的替代,如今又怎能这般自私,让无辜者重蹈覆辙?
                如果,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情况会否有改观?
                掀开薄被,我伸着懒腰下了床。
                经过墙边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了摆在柜子上的花篮,一个不大的,古老但精致的玩意儿。
                花篮里,没有半枝花,有的,只是一大堆颜色款式各异的小盒,数量不会低于四十个。
                盒子里,放的是戒指。
                不知从多少年前开始,那家伙学着人类的样子,每年的二月十四号,都会送我一只戒指。他说,龙族拥有跟神媲美的身份,却不用理会神仙要遵守的狗屁戒律,他铁了心,就是要娶我这只妖怪为妻,天王老子也管不了。
                不是不感动的。
                但是,我始终没有戴上其中的任何一只。
                他不介意,年年都送,说要送到我肯主动戴上为止。
                我停在花篮前,拿起一个丝绒面的精致圆盒,端详了半响,笑笑,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走到衣橱前,拉开柜门,手指在琳琅满目的衣裳上游走,款式是各有千秋的,但颜色,大都只有一种——绿。
                今天是敖炽的生日,他说的,他生在八月的第一天,狮子座,跟生在冬天的射手座,天造地设的一对。
                星座?呵呵,那是小孩子才相信的东西。
                我笑,现在要做的,是为生日晚餐挑一套合适的礼服。
                看了很久,伸手取了两件。
                左手,绿色的薄纱长裙,右手,紫色的露背晚装。
                左手的颜色,像极了当年那片从天而降的绿,温柔地裹住我的身体。
                右手的颜色,让我不得不想起一双细长的眼睛,不容抗拒的霸气的紫色眼眸。
                一直改不了喜穿绿衣的习惯,今晚,是不是可以改变一下?
                尝试一下,应该不是坏事。
                抱着紫色的晚装,我关上了柜门。
                枕头边上,MP3一直没有关,听了一夜的歌,还在唱:
                她在世界上最后的照片
                我吓一跳,那么像我的脸
                然后我才发现
                似你无名指长情的曲线
                一段感情能有几个十年
                感谢你让我快乐过的每一天
                站在你身边
                活在她影子里面
                ……
                你对她的想念
                化成对我的缠绵
                我为我们可怜
                说再见
                不再见
                生离让你眷恋
                死别却抢走你的思念
                说再见
                不再见
                生命是场消遣
                快乐过的人不用道歉


                14楼2013-11-10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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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裟椤,水祭(片段)
                  我讨厌下雨,尤其讨厌雨水溅到脸上的感觉。
                    在别人,只是一道过眼便消的痕迹,在我,是针扎刀割的疼。
                    一疼就疼了十八年。
                    这样的疼不强烈,但绵延,如影随形。
                    反倒不如一刀宰了,来得痛快。
                    山头下,泥泞浑浊的水已成了一条蛇形的溪流,枯枝、残叶里外浮动,死气一片。从横溢的水里,有袅袅的白雾腾起。
                    这样的一片山地,却有个名字叫“烟雨隙”。说是因为每到下雨,这处被两侧山岭包夹成一条深陷缝隙状的路,会烟雨两蒙蒙。
                    想象与现实的差距,通常很大。
                    我漂浮在离地半尺的地方,简单的结界将我笼罩在滴水不沾的世界里。
                    我在等待。
                    这个地方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但我来得毫不犹豫。
                    山脚下的远处,有一片喜气洋洋的红,渐渐靠拢。
                    在这样的天气送嫁,多少有点丧气,但,红色依然是红色,喜事仍旧是喜事,未被老天的不赏脸折去半分光彩。
                    喜声嘹亮,乐手们摇头晃脑,浑身湿透也忠于职守。
                    但,太刻意的欢天喜地,总是差强人意。
                    队伍很长,每个人的脚步都匆忙,簇拥其中的八抬肩璺,银顶皂盖,红纱垂外,富贵堂皇,与四周的荒凉破败格格不入。
                    今天二月初二,春寒料峭,山间的冷风已经脱离了本质,不像风,像脱缰野马,四下冲撞。轿夫们被一阵猛风吹得倒退几步,轿省摇晃、轿帘翻飞,露出一半眴丽嫁衣。我看到那双放在膝上、紧紧交握的双手,白皙纤巧,是不见风雨的细嫩。但是,我视线的焦点不止在那双羊脂玉般美丽的手上,还在那只戴于右腕,无色透明、如水宛转的镯子上。
                    许多年前,我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那名叫浮珑的山顶,看云过云涌、鸟蝶飞翔,我甚至记得每一只鸟儿飞过的姿势,艳慕着它们自由的痕迹。我相信,如果我能飞,一定飞得比任何一只鸟儿都迷人。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我从山头跃下,飞舞的衣玦比翅膀更轻盈。
                    如果山下那群人能看到我,也许会以为看到了误入凡尘的仙子。可惜,他们看不到。我隐去了身影。可惜,我是一只树妖。与神仙背道而驰的存在。狂风更猛,我搞的鬼。所有人被风雨迷了眼睛。一片混乱中,我落在轿前,朝轿帘伸出了手……


                  15楼2013-11-10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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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太久没有御风而行,我在这场狂放的风雨之中,飞得不是太顺利,雨水如鞭子一般抽在我身上,卷在里头的落叶,时不时打在我的眼睛上,冷冷的疼。
                      头顶上,黑云在夜幕中翻滚,让你看不出端倪,隆隆的雷声不断,雪亮的闪电随时都有割断天空的危险。我穿过田原,追进山林,搜索我要找的人。
                      不多时,眼前突然跳动起了无数美妙的光点,跟我傍晚远眺时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
                      遮挡我视线的雨水与树木像是突然被拉开了,视野豁然开朗——那片熟悉又遥远的断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荡漾着碧绿水波,每一条温柔不已的水纹里,都镶着星子一样的光点,一眼看去,仿佛有人把整个宇宙的星光都倒进了湖水。
                      断湖,断湖……
                      多年前的一天,那个弱小得完全不能保护自己的小小树妖,就是在这里,躲在那个修长伟岸的身影之后,看他将湖水控于股掌之间,看他用我的一口真气,一缕发丝,造出一片苍翠树木……
                      我的心神霎时恍惚,又瞬间拉回——
                      如果,此刻湖水里的点点星光,不是从半空中那两个人的激战中洒落下来的,那该多好。
                      湖水之上,一红一银两个影子,纠缠不休,气势汹汹,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与动作,太快太快,只看到有耀眼的火花与光点,从他们的凶悍碰撞中激飞出来,落在湖水里。
                      我悄悄落到湖边的隐蔽处,猫着腰,蹑手蹑脚前进。
                      一只微温的手,不轻不重地捂住了我的嘴,另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肢,阻止了我的前进。
                      一抹无法捕捉的气息,从制住我的两只手里,穿透了血脉,乃至整个身体,听到了最深的灵魂里。
                      身后的人,均匀的呼吸声洒到了我身上,我的背脊靠在一个宽阔的胸膛上。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将我拖回了千年前的那个夏夜,有人也像现在这般,靠在我的身体上,过人却不逼人的灵气,随着他的呼吸飘来。清清月色下,我曾好奇又贪婪地追逐着那片冰凉深邃、却又柔软不已的温暖。
                      眼睛会骗人,但感觉不会,尤其是我这样的一只树妖。
                      有声音说,不要回头!回头就会变成盐柱!
                      我回头了,但我没有变成盐柱。
                      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动不动就哭,把一切喜怒都写在脸上的小妖怪了。历世千年的风风雨雨、沧海桑田,敦促着我的成长,或者说,我已经被时光埋住了,埋了多深,不能计算,只是那颗属于一只树妖的心,再不肯随便给人看到。
                      黑色的长发,月白的衣衫,晃动的湖光遮遮掩掩地点亮了一张出色的脸庞,眉,眼,鼻,口,那些在他脸上延伸的轮廓与线条,让人情不自禁想伸出手去,辨一辨,是真还是幻。
                      我们,不是应该永不相见了么?
                      那一年的大旱,那一年的雨水,那一年的眼泪与死别,不是已经写在不可更改的命运上了么?
                      我的眼中,没有惊,没有喜,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那个被埋了太久太久的名字,在心口绕啊绕啊,怎么也绕不出口。
                      被我看的人,也在静静地看我,慢慢地,眼中有了一丝惊喜。
                      “裟椤?怎么会是你……”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来去,没有什么纠结,只有故人重逢的庆幸。
                      他永远都没有暴跳如雷,或者喜形于色的时候,永远都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水,即使偶尔有一点涟漪,也是转瞬即逝,难留痕迹。
                      “我……”
                      我什么呢?除了这个字,别的都不会讲了。
                      讲什么呢?讲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不在了么,你不是已经永远不可能回到这个世界了么?你不是已经把我丢在无望海了么?
                      想问的太多,反而什么都问不出了。这是许多人类都有的缺点,我不幸沾染。
                      “嘘!别说话。”他按住我的肩头,两人一起蹲下来,他看着激斗中的人,“先别去打扰他们。”
                      瓢泼的雨水仍未停止,可是,再没有一滴落在我跟他的身上,一道无形的圈,将风雨隔断在外。
                      这样的事,只会在他身上发生,无可替代。
                      江河湖海,雨露霜雪,世间的一切水源,都是他的属下,臣服于他的掌控,连他的衣衫都不敢随意沾染


                    21楼2013-11-10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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